结果邵靳还是被迫回到他曾远离的战场去决一生死。
第六章
“你说甚么?”
邵靳挑着眉抱着双臂,在下课后的讲师休息室里,睨着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不是傻到没发现对方眼中深沉的爱恋,但是他也不需要多事到自己去戳破。既然对方没有开口,他乐得装做不知。对于拒绝也算经验老到的邵靳,从十八岁起,便养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特别是当他有一阵子跟莫云在pub里混得凶,由于两人都很抢眼,甚至每天都在比赛要拒绝几个人。
然而眼前这一个,似乎超出他原本预料之外。
“我说,请您让我当您的床伴,或者说,性伴侣。”
紫电棱光闪逝过邵靳喜怒莫侧的眼底。
不是要求交往、不是要求恋人的身分或哭哭啼啼要自己负责,而是要求当自己的床第伙伴?
的确是出人意表的招式,不过他并没有配合的义务
“我拒绝。”
邵靳的拒绝果然令沈遥瞬间身子一晃。
他猜测得没错,这孩子是想采取迂回战术吧?不过,邵靳可是各种段数都见识过了,沈遥这不过是班门弄斧。
“我不缺性伴侣。”
一道沉默的深沟缓缓横直过来。
沈遥真的是词穷了,或者应该说,他根本也没有考虑下一步——他并不去预设退路,以免自己临阵退缩了。
“那么……”
在对方几乎要忍不住起身点烟的时候,沈遥慌忙开口。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让我待在你身边?”
这孩子就是想待在他身边?
“待在我身边有甚么好处?”值得你这么做?
“我也不明白……”
“不要拿‘爱情就是没有道理的’那一套来说服我。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吧,看看你的动机能引起我多少的兴趣,对于人际关系,除了少数的朋友不会令我感到厌倦与贫乏,你是不是也有我可以期待之处?”
“我喜欢你,老师。就是这样而已。”
那么轻易就把告白说出口了。
原本是要隐埋起来的最后底牌,果然在心爱的人面前就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喜欢我甚么?外表?”
或者钱?也许沈遥已经从嘴巴不牢靠的补习班主任口中,听见关于他可能是企业小开的谣言?
“你的外表当然吸引我,但是那只是你的一部份,我喜欢的,是整个你,所有你展现出来的行为谈吐,所有你做的一切……”
终于说到这里沈遥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小了。
这个孩子用整个心思在爱他是无庸置疑的,他恶劣地套出这一点之后并不打算立即回应,比较爱的人就比较输,至少在气势的对峙上是不能相比的。况且他并不相信沈遥对自己的感觉有多么确定。
“待在我身边未必好受,你确定你要?”
听见令他燃起一丝希望的问句,沈遥霍地抬头,苍白的脸蛋上浮出一朵久违了的红晕。
看起来顺眼多了。邵靳微微地、不着痕迹地笑了。
那张脸还是该这样带着孩子气的表情,比刚刚视死如归的样子要适合得多了。
“要!”
沈遥大声喊道,只差没举手了。
邵靳的笑意憋得七纠八结。这孩子真是太有趣了,虽然常常惹得他想发火,但是他现在对沈遥生起一点兴趣。
“随便你,但是记住。我不奉陪那种孩子气要求的一对一的恋爱游戏。”
沈遥是体会到了,头一天就几乎要揪心的疼痛经验。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在和自己曾肢体交缠过的床褥间与别人翻腾,那种冲击让他踉踉跄跄冲进屋子里,趴在厨房的洗手台上吐到几乎脱力昏厥,泪水在酸楚的眼眶间兜转,耳畔全是不堪的呻吟。
送那个女人到门口时,对方那对擦着粉紫色眼影的明艳眼睛,隔着搂挖空的置物木架瞟向厨房里的沈遥。
“谁啊?”
邵靳笑笑。
“我弟弟。”
“你真坏,对小男生来说还太刺激。”
“做哥哥的让他免费见习有甚么不好?免得那些阿姨都说我不照顾自家兄弟。”冰冷险恶的讥诮语气。
“这种跳级的教学可真是破格的兄弟爱啊。”
只差没把“变态”二字说出口了吧?邵靳心照不宣地看着女人,笑得像只豺狼一样,偏偏又充满了飘忽不定的优雅,遮掩其下骇人的血腥嗜虐真相。
“我走了。”
看得出来,邵靳想独自好好料理那个小男孩了,女人识相地准备走人避祸。
“起来。”
邵靳冷淡地对着下滑坐在地上的沈遥命令。只着没上钮扣低腰牛仔裤的邵靳,套着开襟白衬衫的裸露胸膛上,不见一丝一痕**交欢的遗迹,干净得近乎没有人味。
沈遥仿佛没听见一样,不断摇着头,喃喃啜泣着。
“只是这样你就受不了,是要怎么待在我身边?”
“可是!”
沈遥猝然冲口两个字,却一下子硬咽住,伴随着委屈与迟来的理解,一并吞进腹肚。
“我没资格的,我又忘记了。”沈遥喃喃低语,说给自己听的。
邵靳却莫名火大起来。打从看见沈遥虚软地趴在洗手台上的灰败脸色,他整个人就觉得不舒服,自己的任何举动都能把沈遥搞得大起大落,并不教自己感到操纵别人的快感。
他只觉得那种模样不适合这个孩子,令他心烦意乱。
他大步走过去,揪住沈遥的手臂往上提。
沈遥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惊慌失措地看着邵靳。
“把衣服脱掉。”邵靳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开始剥他的衣服。
沈遥挣扎起来,“不要。”
他哭出来,声音哀戚欲绝,“我不要这样,不要在她之后……”
邵靳不说话了,懒得多做解释,决定直接以行动表示。
衬衫、长裤、皮带、袜子、贴身衣物等婉蜒成一条引路的线索,牵入水气氤氲的玻璃隔间,两人纠缠盘扭如两株连理的月桂树。
“好热……”
沈遥抗议着,在邵靳双臂里呢喃如摇摆的柳条。
原先邵靳将沈遥强行带入浴室,要求沈遥帮他沐浴。没想到对方做此要求的沈遥,红着脸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邵靳不着痕迹地观察沈遥手足无措的模样,唇角泛起浅浅的微笑。
“你……故意的!”
原本是问句,不过一抬头沈遥就知道了。
他被吻个正着。邵靳的手掌托起他的臀部往身上带,沈遥惊慌地推拒,眼睛里又充满委屈的泪水。
“我说不要的!”
邵靳吻着他细致的耳垂,“你不靠近我,怎么帮我洗?”
洗遥只好拿起沫浴绵跟莲蓬头开始喷湿邵靳的身体,顺便打上沫浴乳开始东搓西抹。
然而沫浴绵粗糙的触感拂过邵靳乳尖时,却令他才从激情战场退出的身体又敏感起来,喉头一个闷哼,强烈的情色讯息令沈遥尴尬不已,才要抽手丢给对方自己洗,又被一把抱回来。
“点了火才要落跑,嗯?”
“是……是你不好啊,人家只是要帮你洗,你就有反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剩下的话没有出口的机会了。邵靳低头覆住那两片粉嫩唇瓣,舌尖一挑一抵便窜了进去,跟沈遥来不及窜逃的小舌翻云覆雨起来。邵靳吸吮着沈遥还无啥脱逃技巧的舌体,一边将他手上的沫浴绵换过手替他洗刷起来。
“呜……嗯嗯……啊!”
被沫浴绵表面勾动肌肤快感神经,沈遥无力地脱口呻吟,邵靳此刻才恶意地取笑。
“看来。你也很有感觉嘛!”
“那是因为你啊。”沈遥努力睁大雾泪迷蒙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你想不想要我?”邵靳非常无赖的口气。
沈遥迟疑了一下子,然而双手还是不争气地攀爬过去,悬在对方颈背上,好像无尾熊悬在尤加利树干上一样蠢呆娇憨。邵靳拍拍他的背,抱牢他的腰,沈遥突然笑了,非常开心地亲了亲邵靳的脸颊。
随意用莲蓬头冲净泡沫,邵靳就着抱住沈遥的姿势坐进浴缸里。己经被热意和对方的手指折腾得含泪的分身,抵在邵靳横亘直列的坚实腹肌上,摩擦出熊熊烈焰来。
“帮我嘛……帮我。”
从第一次肉身接触就学会说这一句话讨好对方。沈遥更明白是因为自己离不开他了,他的心灵渴望他,肉身怎么离得开?
他趴在对方斜卧于温水中的矫健身躯上,对方如识途老马的的灵活长指探勘他被开挖过的矿脉,一迳往深处前进,水流沿着空隙涌进体内,热烫得令他晕眩,指尖一压一按,他娇喘着哼叫,摆动腰肢想甩脱那欺负人的手指。
“嗯!不要……嗯……好……”
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想嘶喊甚么了,他无助地以脸颊摩挲对方的胸膛,要求更温柔或更激情的对待。嘴唇谄媚地舔吻着邵靳的樱红乳尖。
“到底要不要?”
好坏的人,这么坏心眼。
然而沈遥还是忍住羞耻点点头,身体的需求大过理智,而身体内部张缩的肌肉也反映着事实:他想要被进入被填补的充实感,心里与体内都虚空如一个巨大黑洞。
“翻过去。”
邵靳简洁地命令着,沈遥却像接到甚么高难度指令一样,在翻腾出水花与热雾的浴池里艰困地转摆身体。
“老师……”沈遥哭丧着脸求助。
“自己没办法吗?”像看着怎么教都学不会用筷子的小孩一样,邵靳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沈遥委屈地掉眼泪。
“好吧。”邵靳投降了,看来想玩花招还是等他的身体对**熟悉一点再说好了,现在连剧烈一点的动作都会让沈遥发出惊叫,想到这里不禁想笑。
手臂环抱过来,如小提琴弓滑动在紧绷的琴弦上一般,揉动胸前的鲜红果实,顺势以行云流水之姿拂过胸腹之间的肌理,引曳出一缕缠绵绕梁的吟哦。臂膀箍住沈遥躁动难安的腰身,邵靳炽烫如火钳子的两片薄唇,咬上沈遥的一只霞红耳朵,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乱摆荡,邵靳立即拔军挺进幽暗湿韧的甬道。
由下而上的劲狂力道让沈遥瞬间失神,已经习于异物的内壁紧紧绞住侵入体内充满欲力的长矛,已经全然交出这个躯壳的主权。
他应和着邵靳的律动,拍打着淹没下半身的水流浪潮,近乎失声的呜咽,像一匹被囚在主人怀里的小兽。
“你的身体很贪心嘛!还要更多吗?”
讨好地点点头,沈遥已经无力去抗议对方屈辱或挑逗的话语。不论对方如何对待也无法真正地讨厌。被人强力地摇晃,坐在平常根本不可能触碰的男性大腿上,被扶着腰部上下冲刺,根本想都没想过的事却在一日之间发生了两次。
暖水跟对方的炙热一起在甬道中,形成来回冲刷的激流,倏然没有防备的一个劲射,热气飞溅在敏感如含羞草般的窄壁中,沈遥张嘴发出一个轻泣软啼,在身子脱力地倒进水里之前,被及时抱回汗湿的厚实怀抱。
“可能……太过分了吧。”
轻得几不可闻的自言自语,并没有传进沈遥失去意识的耳中。
将沈遥的身子重头清洗,从水里抱起来擦干之后带到了床上。
激狂情爱之后的疲惫完全夺走了沈遥的神智,头还没沾枕之前就在邵靳的怀里发出均匀和缓的呼吸声。
点了根烟,踱步到邻窒的阳台上吞云吐雾,脚底下是台北市入夜后点点星火云集的人工银河。城市里没有真正的黑夜,到处都是镶嵌的灯光灿烂,如新约圣经里天火引爆的簇簇炬焰,燃起一座城那淫异万千的众生万象、诸世毁劫,一个夜就足够轮回百转。
手机的乐音破空而来,让邵靳有些不悦。
手机没有显示来电号码,邵靳蹙眉,耳尖地听见卧室里有翻动的声响,更加感到不悦。
“我是邵靳。”冷冷的嗓音里大有逐客的意味。
“二--少爷,在下佟管家,有事报告。”
家里打来的电话,一定又是他那没见着儿子的母亲多事扰人。
“我母亲说了甚么?”
佟管家在话筒另一端又是抹汗又是哈腰,这个少爷从小就心思敏锐,甚么都瞒不过,偏偏又是极烈的性子,二夫人常常因此而气恼,长久下来母子俩竟然开始彼此较劲心机。
“二夫人吩咐,请少爷回府一趟。”
“又是甚么无聊的企业相亲活动季开始了吗?”邵靳讥讽的语气令管家背脊一僵,差点一把老骨头直不了身。
“这……在下不清楚,总之麻烦少爷回来。另外,老爷也说,少爷很久没回家了。”
一提起父亲,邵靳的语气便缓了下来。当年想出国留学的紧要关头时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父亲,在道义上还是令他感激的。
“甚么时候?”
佟管家一时反应不过,在话筒边口拙起来。
“爸的生日快到了吧?”
邵靳的态势让佟管家松了一口气。
“下周六晚上七点在福华饭店的宴客厅,请少爷务必出席。”
该来的躲不掉,邵靳苦笑着,嘴角的不羁却充满不得不妥协的苦涩。
他的母亲实在太高明,简直是掐准了时间不让他稍有喘息的机会。
他并不是排斥自家的事业,也并非对商场毫无兴趣,反而商业竞争上尔虞我诈的智慧交锋,让他有开拓另一方战场的机会。然而他的母亲却不肯放弃驾驭战车的机会。
他钦佩自己母亲的智慧风范,然而那并不表示自己得当她霸业蓝图里的一颗棋子。
邵靳的母亲本是一位国际名模,在有众多追求者中,她选择了具有企业前瞻性的联光财团总裁,也就是邵靳的父亲。
邵靳对母亲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姣好的模特儿身段、华贵服饰以及举手投足间分外慑人的雍容气度。由于出身演艺圈,初时被邵家长辈排斥的母亲,凭借坚毅强韧的精神力与进退适度的人际对策扭转了劣势,顺利取得令另外两位夫人不敢小觑的人望,更进一步买进百分之五的联光股份,涉入董事会议,即便在刚开始时令大家微词纷纷,然而母亲锐利的商机目光的确为邵总裁在决策上提供很大的助益,
不久便顺理成章取得董监事会的发言权了。
如此尽心尽力于商业版图上勤垦的母亲,为年幼的邵靳请了各种家教名师,明显地是企业接班人的养成计画。不过在发现一心照料的儿子,竟然视自己为“友善的外人”,让她觉得既不安又愤怒,焦躁的她想重头做起,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懂得跟孩子相处的方法,而儿子消极的排斥态度也让她感到棘手。关系的僵化一日一日地明显,现下牵绊着彼此的,似乎就真的只剩下利益的脐带了。
邵靳并不否认原先自己对母亲的确还存有孺慕的期待,母亲坚毅的眼神跟秀丽明艳的眉目,对于心灵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深深影响青春期前的邵靳。然而母亲永远只有要求没有亲爱的态度让他心寒,即使日后他明白母亲在光华耀眼的自信底下,是因为害怕失去疆土,所以才持续地鞭策自己、鞭策孩子,也无法消解自己曾经感受到的冷漠。
这并不是简单的道歉或原谅便能解决的问题,那道失衡的裂缝一旦错裂开来,便再也无法弥合如初。
进入大厅之前他就有充份的心理准备,但是过度华丽而产生的窒息感仍然令邵靳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