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景事(笑忘槐老 穿越+fuzi)+番外——三日槿

作者:三日槿  录入:12-31

“哈哈,正所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朗笑着说道。

“好个一滴何曾到九泉!”他语调明朗许多,说完大饮一口手中酒。

我跳下树,笑说道:“父皇,我会唱戏哦,要不要听?”小时候常在戏班里混,自然也会唱几段。

“只听过你用笛子吹曲,怎么,你还会唱么?”他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抬手为我摘去头上细小的落花。

“保留节目,怎可轻易示人。”说着就把手上的酒壶塞到他手中。

阳春天气,站在树下扮起了小生,风将槐花吹落到唱戏人的戏声里,吹落在看戏人的唇畔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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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后,在御花园里见到阔别数年的阿空。

“终于回来了啊!”不知为何,见到他晒得黑黑的模样,我竟有种泪水溢出眼眶的冲动。

“嗯,是该回家来看看了。”他说话间语气沉稳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常常睁着大眼睛问为什么的男孩。

“你不在了瘦黑会觉得无聊呢。”我有些伤感。

“呵呵……”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欲语还休的样子,“你……”

“啊?”我睁着眼睛看他。

他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哎呀!别扭死了!”说着就咧着大嘴走上前一把抱住我,“废话连篇的干什么?我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想兄弟我啊!”

“当然有了!”又狠狠拍拍他的背,“长壮实了啊!”

他放开我,说道:“你倒还是一样,瘦。”

“我还以为你小子终于学会装深沉了呢,刚刚一脸的表情严肃,差点吓我一跳,可没两句,又打回原形了啊!”伤感气氛一扫而空。

“我不就这样么。”他挠挠头,笑容明朗。

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咬一口,笑道:“顾公子如今也算得是青年才俊了啊!”

“这话我爱听!不过,这回我跟二哥回来,住半个月就得回胥水去了,今年夏天恐怕又有一场忙的。”他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行动间显出豪气,看得出是个实干派。

“唉,多事之年哪。”我叹了口气。

正谈话间,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些太监宫女。

“皇兄!”刚走进亭子,他便扑到我怀里。这便是我那六岁的弟弟致祁了。

“这位是?”他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阿空,“啊!我知道了!他是那个阿空哥哥对不对?”

摸摸他的头,赞扬道:“致祁真聪明!”

阿空先是疑惑,后似乎猜到致祁的身份,正要行礼,却被致祁叫住:“阿空哥哥不必多礼。我常常听皇兄说起你哦,大眼睛的哥哥。”

“啊?呵呵。”阿空听到致祁那句“大眼睛的哥哥”笑得有些尴尬。

“阿空哥哥你治水很厉害吗?致祁也很想学呢!”致祁一脸的憧憬。

“若是殿下喜欢,微臣以后回京时就常进宫来给殿下讲解水利。”看着阿空恪守礼仪的严肃样子,有些不习惯。

“好,那就说定了哦!”致祁笑得灿烂。六岁的孩子,虽活泼,却已有隐隐的敏捷与睿智。

与阿空用了午膳,下午便如常去御书房的地板上看书,敲门,待打开门,却见得宰相家的女儿司马贵妃正一脸媚笑地偎在父皇身边,桌上摆着盅汤品。

“皇上,这可是妾身亲自顿的人参鸡汤,您尝点吧?”那贵妃声音发嗲,震得我头皮发麻。不过父皇好像不喜欢人参,也不喜欢鸡汤。

见我杵在门口,父皇苦笑着看我。

“父皇……”我有些好笑地开口,语调中是故意的进退不得的尴尬,“打扰了父皇与娘娘,儿臣这就退下。”说到儿臣这个词时,觉得有些陌生,平常无旁人时我与父皇都是你我相称,并不常用到这样的称呼。

“嗯,你退下吧。”父皇沉声说道。

“是。”我正欲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离开,却又听得父皇说道:“朕说的是贵妃退下。”

调回头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妃,涂脂抹粉的脸正笑得僵硬,于是侧开身子让她出门。她出去时还不忘回头说上一句:“皇上,那人参鸡汤记得要喝哦。”父皇却仍埋头批折,不曾看她一眼。

待贵妃离开,我迈过书房门槛,走到父皇的书桌旁掀开那汤盅的盖子,瞄了两眼,又盖上。随意问道:“你不怕把司马韶光那老家伙惹急了啊?”

“还用我惹么?”也是,那老匹夫早就蠢蠢欲动了。

父皇又说道:“趁早一锅端了绝了后患也好。”

“唉——”我叹了口气,从墙上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便坐到了地上翻看。

良久无言,窗外莺雀啼鸣,春光朗润。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躺倒在地板上睡着了。再睁开眼,却发现是躺在父皇怀里——他正将我从地上抱起。

见我醒来,正瞪着眼看着他,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游移着说道:“地上凉,正要移你去榻上,不想你却醒了。”说着便轻轻放下我。

我仍看着他,忽地微微一笑,伸出手臂轻拥住他,低语道:“从小你便很少抱我。”

虽然已经长得挺高,但身量还是不及他。放开手,我笑得坦然。

“该用晚膳了。”父皇看着我,眼眸明亮,声音轻柔,一如昨日。

20.雷雨

夏日的雨来得突然,方才还是骄阳高悬,此刻却已是雷声大作、雨若倾盆。我本是安闲地坐在屋内看书,但忽地一下电闪雷鸣,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放下书,打开门,只见天地之间暗沉一片,地面好像成了个大水池。望着不远处乱摆的树枝,忽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急涌入肺的空气四处乱窜,好不安稳。未等侍从们反应过来,我已撑开一把油纸伞,急急地走进雨里,往外走去。好大的雨呵!雨滴重重地坠在伞面,震得耳膜发疼,衣服下摆也很快便被飞溅的水花打湿。今夏普降大雨,不知江堤能否承受得住这么多的雨水。

走到父皇寝宫的前殿,常公公正掩门出来,见我大雨天的一个人跑过来,吃惊地瞪着眼叫道:“殿下,这么大的雨……”

没多解释什么,我问道:“父皇在里面?”

“是。皇上才与几位大人议完事,正休息呢。”他很快便收起惊诧,话语间露出一贯的熟稔与恭敬。

我走上前去,常公公便接过我手中的伞,问道:“殿下,是否要先换件衣服?”

“不用了,我先进去。”说着我整了整有些被沾湿的刘海。

“是。”常公公将雨伞交给一旁的小太监,又轻轻将才掩上的门推开。

才迈过门槛,便听得父皇叫道:“瑭儿?你怎么来了?”他原是靠着椅背闭目而憩,许是听到说话的声音,便睁眼看向门口,方看到我。

我答道:“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跑了过来。”希望我现在的样子不要太狼狈才好。

“来人哪,备姜汤,再拿件干的衣裳过来!”他先是朝外面吩咐道,又叹道,“的确啊,才收到军报,西北的乌狄举大军来犯,守关的李延正与其僵持着,方才便是在与几位大臣商议此事。”

“准备怎样?”我问道。

“还没想好领兵前去的人选。”他又靠上椅背,仰着头似是在沉思。

这时,有宫女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我便到屏风后换上,顺便理理事情的脉络:乌狄来犯应该跟宰相司马韶光脱不了干系,只待是分散大黎兵力,好趁其应接不暇时图谋不轨。西北有乌狄压境,朝中有逆臣虎视眈眈,保内还是顾外,还需费番思量。

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便有宫女送上热姜汤。接过姜汤,喝下一口,胃里感觉烫烫的。又向父皇问道:“有把握么?”

“有些麻烦,但若小心行事,应该也应付得来。”他微微笑笑,又自语道,“只是如今该派谁去平乌狄呢?”

我放下汤碗,试探地问道:“如果我去西北的话……”

“你去?”父皇有些惊疑地看我一眼,考量道,“若是你去自是可靠,只是你毫无作战经验。”

“瑭儿自幼学骑射,读兵法,虽有纸上谈兵之嫌,但若有经验丰富的副将辅佐,也可以弥补的。”西北守将李延是当初将我从翟辛带回的二人之一,接我回宫后便去了西北领军,素闻他沉稳冷静,治军有方,此时与敌人僵持不下当是吃了兵力不足的亏,因此此时去西北的不须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而是一位可靠的将军队带给李延的交接者,而我做这个交接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况且如今的情势,京师更需人守卫。

“嗯。”父皇沉吟片刻,方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通常夏季多阵雨,雨势急而大,来得快,也去得快,可今日这雨却一直不肯停,到用毕晚膳还不见小。我趴在窗边看雨,见窗外仍是茫茫一片,不禁感叹道:“好大的雨啊!搞得跟刮台风一样。”

“雨不见小,再回去也麻烦,今晚你便歇在这儿吧。”父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我没回头,仍看着窗外呈发呆状态。

沐浴完走出来,身上穿的是父皇的寝衣,衣服的质料和大雨后的空气一般凉润。

见我出来,父皇从本在看着的书上抬头看我,一时无言。

我低头看看松松的寝衣,笑道:“呵呵,衣服有点大。”

“嗯,是有些大。”他放下手中的书,又走进内室拿出块毛巾,说道,“来,过来,头发没擦干。”

乖乖在凳子上坐下,我说道:“自小生活在南方的翟辛,后来回了宫,也没出过皇城,没见过戈壁荒漠呢。”

“你真想去西北?”他的低沉嗓音从后方传来。

“嗯。其实我哪都想去。人不是树,老呆在一个地方会枯死。从前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已经闷了太多年了。”我说得隐晦,没有明提上辈子的事。

“小小年纪,说得如此沧桑干什么。你若想去,便去吧,只是答应我,平安回来。”他擦完头发,便把毛巾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我转过身,对上他明亮的眼,认真说道:“你也是。”

第二日父皇便颁了旨,命我为靖虏将军(临时的),带十五万兵赴西北平乌狄。这十五万兵,加上李延手下的十万军队,再另有从北方就近调来的五万,共三十万军队;而乌狄号称领兵四十万,实际大概也只有二三十万,这样一来,起码在数量上不占劣势了。另留了五万军队防守京城。

当日下午,云爷爷便急冲冲跑来找我,进了门,茶也顾不上喝,便问道:“你真的要去打仗?”

“圣旨都下了,当然是真的了。”我倒不以为然。

“可你又没打过仗。”他又说道。

“没有人生下来就打过仗的啦。”

“可……”

云爷爷的想法我自然是明白,他唯一的儿子便是战死沙场,他定是担心我重蹈覆辙。可我平日虽是性情温吞,但毕竟曾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又从小习武,近些年也常与父皇谈论政事,大概的分寸还是晓得的。

“也罢。你那副将秦遂是珩儿的旧交,为人忠勇;另一个副将赵谌也是智勇多谋,你叫他们多帮衬着便是。”云爷爷一改平日形象,此时一脸严肃的样子,倒真是很有威仪。

“放心啦,你的侄孙我也不是专吃素的。”雷锋叔叔说得好: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

傍晚时,送走云爷爷,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西天正一抹凄艳的晚霞。

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21.出征

明日便是大黎十五万大军出征的日子,是那个伴我十年的孩子离开的日子。许是为此,一整天下来,心里竟都隐隐有些不安,失了帝王该有的沉稳。

正是夏夜,月华流泻一地,遣散众人,但闻院中虫鸣之声铿然,说不出的幽静。

坐在回廊口的台阶上,正沉思之际,身后响起了窸窣的动静,想是他来了吧。

“父皇。”他轻声叫我。回头看他,将要出征,却看不出紧张或忧虑,仍是笑容纯静。

“原来是找我来喝饯行酒的啊,不怕我酒醉误事么?”他说着就在我身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我笑了笑,没回答他,递了壶酒过去。不过,坐台阶,好像是受了他爱坐在御书房的地板上看书的习惯的影响呢。

他掀开盖子闻了闻,欣喜地说道:“好香!”

见他喜欢这酒,我也觉得很开心,道:“似乎你总是喜欢酒的香味多一些。”

“呵呵,好像是。”

“可都已准备妥当?”

“行装都整理好了,也去军队的大营巡视过了。”

“嗯。别的便不多说,你自有分寸,只是战场上刀枪剑戟无情,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瑭儿记住了。”他嘴边带笑,却不知为何有些哀伤。

“来来,不说这个了。”说着举起酒壶示意。

他也端起酒壶大饮一口。

……

几番过后,他似乎有些醉意,低着头唱起了一首小调:

“明月光 照地堂

地堂亮光光

恰似冷秋霜

秋霜映故乡

故乡在远方

远方费思量

思量惹断肠

断肠人两端

共此明月光”

他声音凄然,落于夜色之中,宛若秋水,静而通透。

心中有些不忍,问道:“怎么忽然唱起了这样哀伤的歌?”他平日不总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么?

“呵呵……”他缓缓抬头,饮一口酒,又侧头靠在我肩上,喃喃道,“为什么十六年过去了,我还是难受?她当初将我捡回来,执意要抚养我,后来我长大了,她丈夫走了,后来我也走了……明明再过四年,我就可以让她过好一点的生活的,为什么我连报她十八年养育之恩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已经十六年过去了,有时还是会难受啊!”

他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并不太听得明白。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果见面上有泪,伸手替他擦去泪痕,说道:“傻瓜,你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当然会难受了。”粉饰太平,他平日笑得那样好,都是粉饰太平,那回我撞见他跟他那只马说话时便知道。

渐渐地,他越发恍惚起来,将酒壶放在地上,我揽过他的腰,道:“今日怎么醉得这样快,我记得你的酒量明明很不错才对。来来,回去了。”说着将他小心抱起,往寝室走去。

将他放躺在床上,又拿来湿毛巾替他擦脸,然后将他的发带取下。他醒着时便是眉眼清澈,此时闭着眼,带着似是哭累了的稚气,借着恍惚的月光,更衬得是面若玉雕,天质自然。手轻轻抚过他的脸,触感冰凉滑润,一时间竟有些心动,不觉俯身吻了下去。轻含着他的唇,心生眷恋,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手不觉间碰到他的衣带,遂当即惊醒。这算什么?替他盖好薄被,我踉跄着起身,疾步走到桌前,想要倒杯茶醒醒神,却是心乱如麻,抓在手中的茶杯未等倒上茶已被捏得粉碎。意识到自己呼吸不稳,脊背发热,于是取下墙上挂着的剑夺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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