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贵知道李元昊的手段,双目露出祈求之意:"元昊,你我一同长大......"
"党项从没你这种贪生怕死的男儿。"李元昊看见他这幅样子就觉得恶心,"还说什么一同长大,你要杀我的时候,那曾想过一同长大四字?"
说着李元昊将右手的小瓶子倾倒,亦倒出一个丸药来:"既然你开口了,我便留你一条命,说吧,你是要用我的摩丹,还是用你自己的罗莫,你自己挑选。"
五十一、今夜月明人尽望
夜凉如水,寒霜透白,一弯冷月斜斜的照着残枝哀草,触眼所及,到处尽是泛着白光,寒惨惨的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里面凉。
"我明日便要走了,你便不用来送。"李元昊看着坐在窗边的赵祯没有丝毫表情,心里面不由得有些颓唐。
"我原知道的,你一定不来,这话,倒是白说了。"李元昊有些自我解嘲。
"李元昊,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又回来?"赵祯看着窗外结了寒霜的瓦片,心里面也如同瓦片一般,处处都是凉的,只有心尖的一点点期盼,透着一点儿的热乎。
"赵祯,你明知故问。"李元昊听他这样问,难受的紧:"三川口的时候我便已经说过,这话虽然是万劫不复,可我亦是说了,至今,不悔。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却又是为了什么?"
赵祯转过身子,神情有点迷惑,有点悲哀:"打我小的时候,就人人都恨不得我死,那些想要我死的人,或者护着我的人,都死了,可我偏活的好好的,狄谦、任福、桑怿、章德威、郭遵,这些是战场上死的,章献太后、郭槐、刘嘉,这些是狸猫换太子的时候死的,野利曼加、刘智山、李文贵,这些是这几日死的......"
李元昊看赵祯的神色仿佛中了魔障一般,猛一拉他:"你想那些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你想着日后不就行了?"
"若要那么简单,就真的好了。"赵祯苦笑着摇摇头,双目又看着窗外,心一点点的沉下去,不愿意起来。
李元昊看见赵祯这么郁郁寡欢的样子,自己比他仿佛还要难过个几分,便将赵祯搂在怀里,低声道:"简单不简单,都有我陪着你。"
赵祯只觉得有了这句话,心里面的严霜便一点点的融了,身体也慢慢的暖了起来,他在李元昊怀里面转过来,盯着李元昊的面孔,脑子里面百转千回,心里面有句话一直想要说出来,却盘旋良久,换了一句话:"你这回帮了我大忙了,我要怎么谢你?"
换做是以前,李元昊一定勃然大怒,可是这回,他却了然的微笑,怀里这个人的骄傲和别扭自己已经领教了不少,这话究竟什么意思,若是自己还是不能领会,便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了,于是他轻轻的吻了吻赵祯的鬓发,觉得怀里的人不住的颤抖,他笑的既欢快,又悲哀:"赵祯,你还能怎么谢我?你还能怎么谢我?"
李元昊的吻从赵祯的额上开始,一点点的下移,带着珍惜和激越,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然后是嘴唇,津液交杂,气息纠缠,赵祯微微抬起头颈,与李元昊吻在一起,皮肤和皮肤撞在一起,粘腻成缠绵,赵祯再没有推拒,也没有抗拒和强迫,只有温柔相待和辗转纠缠。
李元昊顺着下巴慢慢的下去,牙齿轻轻的啃在赵祯的喉结上,感觉赵祯轻轻一颤,李元昊恨不得就在此处将这个人的皮肤咬破,连皮带肉,吸血抽筋,全吞在自己肚子里面,再不用猜疑,这人完全的属于自己。
小巧的乳珠经过着意的爱抚微微的颤栗,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暧昧的颜色,让李元昊看着就更想肆虐一番,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赵祯破天荒的没觉得酸痛,尽是欢愉。
李元昊双手顺着腰线慢慢的抚摸,舌尖在皮肤上蜿蜒,却没有再往下,只在这方寸的地方,极尽所能的挑逗,知道听见身下的人急促的呻吟出声,才慢慢的的抬起头,看着赵祯仿如薄醉一般的面庞,清朗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却亦是直视着自己,明明白白的写着渴求。
"赵祯,你得记着我。"
赵祯听了这话,心里面浮上一层酸楚的情绪,在身上游走的大手带着武人惯有的薄茧,却有着不容错辨的小心翼翼,这人一直是疆场上驰骋的雄鹰,此时却这般,赵祯慢慢的拉着李元昊的手,一点一点的将他拉上来,两双眼睛认真的相互看着,然后,轻轻的抬起头,轻轻的在李元昊的冷硬的唇上吸啜,喃喃道:"我究竟有什么好,我究竟有什么好。"
李元昊没有回答他,赵祯难得回应,自然是不能放过,双唇与赵祯的简直如长在一起一般,再不容赵祯多说一句。
感觉到赵祯的身体慢慢的发烫,李元昊一手扯着赵祯的胸前一点,另一只手探到赵祯的两腿之间,赵祯如电击一般,身体剧烈一抖,李元昊却直接握上去,手指轻轻重重的从顶端掠过,惹得赵祯喉间呻吟一声,便紧紧的咬着下唇,可爱可怜。
李元昊用唇将赵祯的嘴唇解放,手上却丝毫不停,赵祯的腰一时弓起,一时扭动,一张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眼中祈求的看着李元昊,李元昊却视若不见,双手继续挑逗赵祯的身体。直到赵祯气喘吁吁的握着李元昊的手,小声如蚊蚁一般的说了句:"求你。"李元昊这才欺身上去,与赵祯亲密无间,合二为一。
云雨事毕,欢好无限,赵祯躺在李元昊的手臂上,看着李元昊身上自己留下的条条抓痕,有些赧然,不由得避开脸,而李元昊也不强迫他,将手臂收紧了些,轻轻的闻着赵祯头发上的清爽气味:"睡吧。"
这几日太后大丧,赵祯事事亲力亲为,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此刻听见李元昊说这话,自然巴不得,在李元昊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看着赵祯的呼吸渐渐平稳沉重,李元昊将手臂抽出来,穿好衣服,替赵祯盖好被子,苦笑着看着他:"这一回,可真是要走了,这一走,怕真是再也见不着了,罢了,终是要走的。"
留恋的看了赵祯一眼,李元昊便从窗户上跳了出去,顺着宫墙,朝着会意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李元昊没有回来,因此会意楼还留了一盏孤灯,昏黄明灭。
听见动静,便知道是李元昊回来,德朗忙迎了出来,但不免有些诧异:"少主,怎么深夜回来了?可是北边有急事?"
李元昊摇摇头:"横竖都得走,我最厌烦那些哭哭啼啼的分别了,可若真是在他醒的时候走,保不齐我还真得流上几滴泪。"
"车马都是早都备下的,少主想走,咱们随时都能走。"德朗从来不质疑李元昊的任何话。
"德朗,这回,我要偏劳你一件事。"李元昊看着德朗,心里面满是舍不得。
"德朗的命就是少主的,说偏劳,不是折杀我?"德朗知道此事一定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神色也郑重起来。
"德朗,我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便是你,我这会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我想把你留在赵祯的身边,你替我照拂他,保他平安。"
德朗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少主,宋朝能人多的是,不差我保护他,那个展昭,那个白玉堂,都能护着他周全,可是少主身边,离不开我。"
"这些年,摩丹的毒老也没有发,当年的旧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你炼制的药丸子,我一定能活的高高兴兴的,我还得和李麟丞那小子斗斗呢。"李元昊看着德朗激动的神情,忙安抚他,"白玉堂和展昭两人,眼睛里面只有彼此,又不能时时在宫中,那宋朝的皇宫里面,人人都想要他的命,没有你在,我放心不下。"
"少主,若是您死了,也情愿他没事儿,是不是?"德朗知道李元昊对于赵祯的感情,却还是想问问。
"我最期望的是我没事,他也没事,若是不能两全,那就让他平平安安的吧。"
"少主,德朗明白了,德朗会像保护少主一般,潜在宫里,如同少主的影子一般,永远跟随着赵祯,护着他周全。"德朗与李元昊主仆情谊极深,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面,忍不住滑落下来。
李元昊从来没有见过德朗掉泪,此番见着了,自己眼睛里面也是酸酸的,伸手重重的拍在德朗的肩头:"德朗,我不过就是顺手救了你一命,你这么多年来却救了我无数次,此番,我又将赵祯托付给你,说起来,我李元昊欠你良多。"
德朗含着泪摇摇头:"少主,这一去,山高水长,德朗恐怕是见不着您了,德朗给您磕几个头,表表德朗的心意。"
李元昊知道德朗这是用性命护着赵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遇不测,因此绝不能让他跪下,双手忙托住他:"德朗,皇宫之中,比我们党项还凶险万分,我将你置于此险地,怎能还受你大礼?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李元昊的兄弟,若还有机会再见,李元昊定要与你把酒言欢,共叙别情。"
说罢,李元昊便与德朗抱在一起,然后看也不看德朗的表情,转头便走,独自一人,驾了马车,朝着兴庆府的方向而去。
五十二、十二楼中月自明
"你不是说再没有和我喝酒的机会?"耶律宗真看着相识了二三十年的老朋友,平常那副英明皇帝的样子早就收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还惦记着,我早就忘了,现在的大夏,什么也不用我操心,若不是你小子还算是有良心,知道看看我,日子生生的会把我闷死。"十五年过去,李元昊身上多了几分淡定的气质,少了几分彪悍骁勇,可是话一出口,游牧民族的豪爽便掩饰不住。
"闷死?"耶律宗真将李元昊手里的酒杯蓄满,"麟州、兔毛川,你折了几万人,元昊,我原本以为你情爱和江山分得清楚。"
李元昊笑容不变:"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的了准,人人都想做常胜将军,难道真的能只胜不败?"
"三川口,好水川,你兵力逊于宋朝,可依然赢得漂漂亮亮,怎么到了进攻麟府二州的时候就变得不得要领了?据我的消息,原本你已经把宋军困住,他们既缺粮又缺水,正好是攻城的好时机,而你呢?居然白白的浪费了本来有利于自己的战场形势,区区一个虎翼军?还不在你的眼里吧。"耶律宗真说起来这事就不由得想埋怨李元昊。
"还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汴梁那边,赵祯那小子血洗外戚,朝廷不稳,你倒巴巴的心疼起来。"耶律宗真看李元昊只是笑,不说话,恨不得拿棒子敲他的脑袋。
"宗真,那你呢?区区一个杨家将,你不会一直任由他们这么嚣张,怎么几次三番,成就了别人的美名?"李元昊啜了一口酒,虽然言语之间反驳,可是还是有些狼狈。
耶律宗真听了这话,脸色白了一下,双眼紧盯着李元昊,好一会儿才收了回来:"元昊,你别拿话逼我,我这些年放弃了什么,我明白,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其实你也明白。"
李元昊有些抱歉的看着耶律宗真:"宗真,没有谁的心思是别人看不出来的,你是聪明的,可是还是掩饰不住。"随即,他的脸色变得郑重,"宗真,这事情,是我对你不起。"
耶律宗真脸色微微一变,随后便变了回来:"这么久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李元昊点点头,将话题扯开:"听说你们也和宋朝议和了?"
耶律宗真笑笑:"和还是战,决定权不在我,亦不在你,在南边的那人。"说着耶律宗真递给李元昊一份军报,一语双关,"元昊,我以为,你明白的。"
李元昊神色有些不自在,接过军报,随便翻了翻,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太子的位子空着也太久了,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将宁令哥立为太子。"
"可是因为他前阵子立下了军功?那小子也算是彪勇,挑了我的萧天水,好本事。"宁令哥这一仗是跟辽国的萧天水对峙,耶律宗真自然是一清二楚。
"我党项历来以军功为上,没有军功,这小子怎么能名正言顺?"李元昊把军报甩给耶律宗真。
"你对宁令哥倒是不错,因为他是观晴的儿子吗?"耶律宗真提起自己的外甥,话语之中一点亲昵的意思也没有。
"我能给观晴的也只有这个了,她就这么陪着我十多年,如果宁令哥成不了下一任的夏王,她年纪轻轻的就得给我陪葬了,咳咳咳......"李元昊提及这位贤惠的妻子,还是有一点愧疚的。
耶律宗真对这个妹妹没有丝毫感情,此时听说了也不以为意,看见李元昊咳嗽,起身把窗户关严实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非得让德朗在汴梁留着有什么用,那个男人若是连命都保不住,还做什么皇帝?你这身子,缺了德朗能行吗?"
耶律宗真与李元昊自幼相识,登基前又屡得李元昊相助,李元昊肺叶上中的那剑便是因为护着耶律宗真落下的,当时那一剑差点要了李元昊的名,幸有身受元昊大恩的德朗,凭着一身高深的医术,时时在李元昊身边延命。李元昊从汴梁回来的时候,将德朗暗暗的留在赵祯的身边,耶律宗真听说后,送了大把的辽参,后来看李元昊仿佛无恙,才略略放下心,此时看见李元昊咳嗽,不由得又埋怨起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李元昊看耶律宗真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不是怨我怨的很吗?我要是死了,你还不开心死?"
还没有等耶律宗真回答,李元昊收起了方才嬉笑的模样,正正经经的看着耶律宗真;"此番过来,我便是向你讨句话。"
耶律宗真笑笑:"我就说,十几年了,你都不踏足我的盛京,要不是我来找你,你还是不肯见我,怎么这回,从你的皇宫主动跑我这里,原来是有话找我说。"
李元昊没有笑:"宗真,我知道你,若党项没了我,你第一个便会向党项动手,此番我便是来向你讨这么句话,我死了之后二十年,你答应我,让宁令哥做二十年的太平皇帝。"
耶律宗真看他郑重,脸色也严整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年也不过四十岁,怎么就提死啊活啊的......"说着耶律宗真神色一变,"可是你旧伤压根就没有好。"
看李元昊苦笑,耶律宗真腾的站起来,将面前的酒杯打翻在地,眼睛眯成一条线:"李元昊,你那时候托辞,说你差不多好了,就是为了要将德朗留在那里?要让德朗安心?"
看着李元昊有些错愕,随后无奈的点头,耶律宗真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你明知道如果德朗知道你旧伤没好,断不会离开,所以你骗他?"
看着李元昊苦笑的样子,耶律宗真就是一肚子气:"没了德朗的药,你还敢四处征战,现在你知道了,征战了十五年,大限也要到了是不是,所以你跑我这里托孤来了,说什么多年不见老朋友了,李元昊,你为了他,命都不要了,我这老朋友你还要来作甚?"
李元昊看着耶律宗真这般气急败坏,微微的笑:"宗真,你也算待我不错了,你一辈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辈子随心所欲,偏偏是遇上我这个做哥哥的,江山的梦也不做了,稳重的形象也不要了,所以,宁令哥这二十年和平,你一定得给。"
耶律宗真眼圈慢慢的红了:"你找太医看了没有,还有多少时候?"
李元昊看着耶律宗真这个样子,有些慌了:"宗真,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这成什么体统?"
耶律宗真咬紧了牙关,硬是将方才的泪意逼了回去,双目灼灼直视李元昊:"你到底还有多少时候?"
"几个月,或者一年,这些年咳的愈发厉害了。"李元昊说这话的时候平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征战了这么久,我也累了。"耶律宗真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淡定,慢慢的交给李元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