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下]

姜晓阳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个外交部翻译，每天准备领导翻译资料，等着升迁机会。
"好想做个自由翻译......"姜晓阳在嘴里小声地咕哝，一边抬起头，同在一个办公室同事都在埋头准备明天领导招待会，一个言辞幽默能旁征博引领导简直就是翻译噩梦，必须事先准备大量材料，临时即兴翻译可不保险。
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枯燥没有美感工作姜晓阳快被烦死了，虽说很有挑战性但是完全不是姜晓阳性格，而升迁对姜晓阳来说就没有吸引力
在英国时，最大动力是回国。读本科是为了回国，研究生是为了回国，之后研习还是为了回国。如何寂寞，如何同周围格格不入，姜晓阳一直在等待着母亲最终放心主动希望自己回国那一天，即使要很久，久到用了六年，姜晓阳也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姜晓阳不知道回国执念为什么一直盘踞在心头，就算不能在一起，只要想到可以同在一块土地，那就是六年来姜晓阳最甜蜜期盼。
可当真正回来了却又没了目标。姜家几代都是官员或者儒商，姜晓阳自己都不能允许自己做个自由翻译--没个正经工作。爱好置于不顾，结果必然是毫无干劲。
而当年为了回国再续前缘天真念头终于被一封封有去无回信打破，等姜晓阳真当回了家，只是同在一块大陆，哪里能满足姜晓阳渴望......
回国，要个解释还是重修旧好？支持姜晓阳六年支柱随着降落飞机而坍塌，无法找他，又不能不想他......
昏头昏脑过日子，优柔寡断，磨磨叽叽，工作无精打采，个人生活更是一团糟，姜晓阳自己都想扇死自己
如果一个人在十岁时候就知道他将来要做什么真是很好很好，姜晓阳毫不怀疑自己被林风吸引是因为凿刻在林风骨子里个人魅力。他要什么，不要什么，心里清楚明白，然后按部就班走，直直踩着他方向。
就算林风不说，姜晓阳也能感觉到他脑子里有种执念，不是他姜晓阳能搬动。更可怕是，独立六年里姜晓阳还明白了很多别事。姜晓阳一直不敢把念头转到上面去，如果林风带给他欢乐和痛苦都不过是做戏，始终只有一人投入其中而茫然不知，那么，即使是曾经也好，过往也罢，至少还有回忆存在。
那便以足够，真相，姜晓阳不需要知道......
办公室里字典文件堆满了所有桌子，埋首在书堆之后同事只能看见头顶小小一个黑团。
笔越敲越慢，林风一定不会向我一样混着日子不求上进，姜晓阳闷闷想，即使到现在自己还是没有目标，回家还要对付Beven，真有人为了六年希望渺茫爱恋千里迢迢远跨重洋，至少他还有点事儿做......
那我也希望渺茫，我爱时间更久......
我也从英国回到中国，只是为着一点点小小愿望或者说，执念。姜晓阳闭上眼睛，想起家中那个麻烦，"我还真有点消极......"
即使是当年最幸福几年里姜晓阳也不过是等待，那么，现在小小做点什么吧。
吸气，姜晓阳睁开眼，第无数次地点开母校网站，鼠标摇晃，最终定在校友录小小链接上。鼠标小小手掌模样，连接着一群人，一个人，还有姜晓阳整个世界......
只是从不敢真正揿下按键，深深吸气，"见到过他......就不行了......"再不期待决心总被意外相见打破，"我只是看看，他在做什么......"
姜晓阳很快找到自己界，资讯里找到了本班同学录链接。
点。
......
在办公室里看昔日恋人近况实在不明智，搞不好就会神经兮兮又哭又笑。不过姜晓阳不能等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就要趁现在一鼓作气。
六年来心心念念人，却连他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更何况要知道是那么简单。
"海关啊......"姜晓阳愣愣，"果真是在同一个城市......"
"何芳菲，"姜晓阳猛地从他桌上抬头，"下个月是不是有一个跟团走欧盟翻译任务？"
"是啊~~"嗲兮兮声音从另一边文件里飘出来，紧跟着一张还算标志脸也露了出来，"有什么事啊~~"
姜晓阳头皮一阵发麻，何芳菲才不眼瞎，姜晓阳什么长相，什么家世，嫁过去永远都不用奋斗了。
"是不是有关关税和贸易谈判？"
"是啊~~"
"那海关也会派人随行咯？"求求你不要在"啊~~"了。
"是啊~~"
"明白了，谢谢。"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何芳菲袅袅娜娜走过来，一只手搭上姜晓阳肩膀，"告诉我哦~~"
"咱们要走人定了吗？"
"基本定了吧，咱们四室出三个，法语二室去一个。"

48
"哥你要去趟比利时啊？"
"恩。"
"几天？"林云围着他哥小皮箱转来转去，"一个人好无聊哦！"
"顺利话一周吧。"
"不顺利呢？"
"那估计也就十天，"林风列着准备清单，"谈不拢就崩呗。"
"什么时候走？"
"还有一阵，下个月，"林风抬起头，笑看自半小时前就不遗余力地装可怜弟弟，"干什么啊，啊？"
"嗯？"林风揉揉林云毛茸茸脑袋，把硬硬黑发硬是搅成一团鸡窝，"自己在家还怕啊？"林云直挺挺地坐在林风身边，不说话。
"我给你带糖回来。"
"别想用糖哄我！"林云站起来义正严词说到，"我又不是小孩！"
"咦？是吗？"林风惊奇看着弟弟，"出息了啊？比利时糕点巧克力，那我可省钱了啊？"
林云脸上严肃表情瞬间崩塌，"什么？噢！是啊！！"紧跟着腆着脸蹭过来，"我要多多哦！！"
"对了，再搞个洋妞儿回来，"桌上还有另一张纸，写着同事们请林风帮忙要在国外带东西，林云郑重其事抓起笔，写上"给弟弟带个嫂子"。
林云又想了想，又一次地摊开纸，"打听小阳哥下落"重重地划了两道下划线。

姜晓阳坐在露台圈椅里喝茶，穿着灰色格子睡衣，宽大翻边袖口遮住了手一半。修长手指勾住洁白骨瓷茶杯，深红色茶水在月光下小小颤动。
他不一定回去吧......
海关那么多人，偏偏就派他随团吗？姜晓阳毫无喝茶心思，托着茶碟，可惜不知道他在那个科，否则还能明确一点......
不过林风是学英语出身，希望挺大吧？姜晓阳手上茶杯向一边倾斜，茶水溢在边缘，可是海关里会英语实在不少......
紫红色茶水顺着茶杯边缘流到茶碟里，积起小小一滩，希望太渺茫了么......
"和他见面又做什么呢......"姜晓阳意识已经飞离了身体。
"她不爱你干嘛不忘了她？"
"啊--"姜晓阳彻底打翻了茶杯，"你怎么突然跑出来！"
"我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Beven抽出纸巾，给姜晓阳擦拭衣角，"如果见面没什么好做就不要见了吧。"
"你听见了？"
"嗯。"
"我声音明明那么小......"
"小阳话我一直都是用心仔细听。"
"不需要。"姜晓阳僵着脸，硬邦邦说道。
不管林风是姜晓阳曾经恋人还是十足感情骗子，不管姜晓阳爱他还是恨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他，可以确定一点就是，所有过去经历和记忆和感情都是他姜晓阳一个人，姜晓阳死也不愿意同别人分享。
"忘了他不好么？"
"那你忘了我不好么？"
女主角坚定转身，准备开始她新生活，最后带上一句"我已经忘了你了。"
十几岁时候姜晓阳觉得那是人间最美一句话。二十几岁姜晓阳开始相信那不过是一句谎言，自欺欺人而已。
既然不能相守，那么不如相忘，是现在姜晓阳最讨厌一句对白。忘却哪是想忘就忘，说跟吃饭一样简单。
姜晓阳不想要所谓残酷绝美，他只想要平庸哪怕恶俗一个恋人。
Beven笑嘻嘻地展平姜晓阳睡衣，"忘不掉哎~"姜晓阳一言不发地冷冷地看着他。
"啊？是哦......"Beven反应过来，有些痛苦把脸上表情调整到还算愉快份上，"那就不忘，不忘好了。"
性格不同，栽到爱情里时对待办法也千差万别。有人死缠烂打，有人默默下套等着人来钻，还有人只是等着。姜晓阳则消极对待，什么都不做，干干耗在那里。一耗就是六年，甚至还大有接着耗下去势头。
姜晓阳看看Beven，英俊脸上挂着无奈表情，"我进屋了。"这个人呢，就是死缠型，姜晓阳想，不过我连等待都算不上，等待也好歹有个盼头。
Beven褐色脑袋停了停，转过来，又慢慢转回去，接着走了。姜晓阳知道他想说又没敢说话：既然喜欢又不能相忘，干嘛还干等着呢？
见一面吧，为了了却想念，也为了一点点渺茫希望。
姜晓阳细数自己心情，除了林风，再不会是其他人，至少努力一下总好过等到他结婚了自己再自怨自艾。
不努力试一下怎么能甘心。
独自过了六年却没有太大长进，姜晓阳其实并不喜欢自己优柔寡断样子，简直可说是厌恶自己，还没开始就直接放弃，从来不曾真正地为自己愿望而努力过。所以姜晓阳才会喜欢完全不同类型林风，所以六年都不曾忘记，所以觉得含有欺瞒也还是被吸引。
在英国读研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回国，买张机票，立刻就能回来。可就姜晓阳是连林风在哪里都不敢去打听，推脱着学习紧张，然后庆幸地接着躲避。
姜晓阳猛地从圈椅上弹起来，双手握拳，对着月亮摆出个傻乎乎努力姿势。
什么都不做永远不会有改变，又忘不掉，去找他就算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反正现在已经都被抛弃了。也许林风在六年里被车撞到过头，成功了就算是额外嘉奖吧。

死缠烂打......
姜晓阳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做不到啊，换一个，换一个简单一点......

49
派谁出什么翻译不是哪个人想去就能争取，而是基本上由室里领导拍板。正好，找人托个关系难不到姜晓阳。
姜晓阳第二天特地换了套西服，拜托Beven，用了一整个早餐时间把它熨平整。
"你有重要事要办？"
姜晓阳正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打领带，"是。"
"领带打得真好！"Beven伸手拍拍姜晓阳脖颈前领带，拍着拍着姿势就有些暧昧，一双大手在姜晓阳胸前小幅度摸来摸去。
"不要闹了！"姜晓阳拍掉Beven手，整整全身，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于是雄心万丈出门了。
姜晓阳一到单位就直奔室长办公室，及其有礼貌敲门，关门，打招呼，甚至到了谦卑地步。
"小姜啊，最近很忙啊！"五十多岁室长夹着斑斑银丝头发一律向后梳去，脊背倒是挺得笔直。李室长是知道姜晓阳家庭关系，看见姜晓阳这么严肃正经地跑过来，就已经知道姜晓阳一定带着什么目。
室长领导在姜晓阳来报到之前就打了招呼，所以知道姜晓阳除了工作还可以，人情处事方面实在不怎么样，还要靠他多多照顾。
不走高层，没有给他爸秘书打个电话传达要求，而是直接从他这边走，倒是没想到。
"是啊，挺忙。"忙死了......姜晓阳在心里想，忙着想有什么工作。
"来，说说，你要汇报什么工作啊？"
"啊，最近......"
姜晓阳快急死了。明明看见自己穿得那么正式，明摆着就是重要事要说，结果老头子只在那里绕圈，话题就是绕不到自己心想地方上去。
"对工作要有目标啊！"老头子点点头，满意地看着姜晓阳，"要不断学习。"
"是，您说对！"姜晓阳也赶紧点头，"我也一直在想要如何提高工作水平，还向我们科里几个大姐请教来着。"
"嗯！在家就要自学，出去要向他人学。在工作中不断积累经验。"
姜晓阳十分真诚地看着他面前老头，"是，我想，如果以后有机会话，请派我出翻译，虽然我也在英语国家生活过几年，不过还是在工作里才长水平啊！"
喝着茶室长听到姜晓阳话，瞬间愣了一下，"噢，这个想法好！"
姜晓阳克制不住脸上高兴表情，身体微微前倾，"那有了机会要派我啊，早些去也早些学习啊。"姜晓阳稍微地强调了"早些"一词，眼睛专注地看着室长老头。
翻译室室长回过神，穿那么正式，只是要个外派机会？我还以为是觉得翻译室太累，想要调职。是想要下个月去欧盟那个吗？这么紧迫地盯着我。年过半百翻译室长颇有些顽童意味撅了撅嘴，"下个月有个去欧盟团，小姜啊，你......"想不想去呢？
姜晓阳蹭地从室长办公桌前谈话椅上站起来，"好，我去。"
李老头笑眯眯向椅子后背靠去，"呵呵，年轻人啊！"果然挺可爱~
因为姜晓阳刚来，还没有随团走过，这是翻译室里人第一次看见姜晓阳穿西服。
"天哪！！"年轻一点女同事已经看傻了。剪裁刚刚好深蓝色西服挺挺穿在姜晓阳身上，平整挺拔，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袖口长度正好，后领也紧紧地贴着脖子。
"我为什么已经结婚啦！！对了，何芳菲，你还没有男朋友哦，快快，出手搞定小姜，肥水不流外人田！！"
"沉思样子也好迷人！！"
姜晓阳这时正握着及不搭调带盖茶杯，神游幻境。
林风不走，至少我能自己跑去海关。姜晓阳开始在心里盘算这次到底去几次海关要材料。
一定是要室里聘人事代理去，好那我接下来几天开车好了。就说要去那边顺道买点东西。哦，还有，一次不能拿完，故意忘个几份，万一第一次去没看到林风，下次还能去。姜晓阳及其为自己计划自豪，他准备中午十一点去，正好吃午饭。海关人几乎天天外食，反正吃进出口商钱，到时候装作看见老同学林风很高兴样子，又是饭点儿，其他人肯定会开口带上自己。
姜晓阳决定去打听一下海关内部图，到时候一个个科室蹿，不信看不到林风。
"姜晓阳，有人找。"
"姜晓阳？姜晓阳？"
"啊？哦！来了！"姜晓阳匆匆忙忙站起来，捧住自己脸，偷偷摸摸挡住有些花痴表情。
　
50
"阳哥哥~~"姜晓阳被来人扑住，"有没有想小午~~"
姜晓阳远远地看见小午就开始叹气，侧身一躲，但没让过去，给扑个正着。
"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姜晓阳奋力把自己从何小午身上剥离下来。
"人家没有事儿做，好无聊哦！"
"我有事儿做，也不无聊。"
姜晓阳回头猛看，万幸小厅里没别人。何小午撅着嘴皱着眼睛看着姜晓阳，姜晓阳立刻又得很过意不去。何小午惨兮兮装可怜的样子像极了林云，就算姜晓阳知道何小午只是装可怜，还是心软。
"好了，乖，"姜晓阳摸摸小午的头，"回家等我好不好？"
"哥哥你又不来......"
"好啦，我今天去看你。"
"不要，我等着！"
"离我下班还早呢。"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