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径————舒晓

"那个......我的衣服......"
"呵呵。"路然把手中的衣服抛给了刘铮，"以后还想来找我，不必喝那么多酒。"
刘铮怔怔地望了眼路然，一句话没说就抱着衣服跑出了房间。
事后，刘铮想起那天早上的情况，他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一拳，那天早上，最后他离谱到几乎落荒而逃的程度，实在是逊到没边。
又过了几日，刘铮走在烈日下，想着要不要去路然的店里买碟，但出丑出到他这个份上，让他拿什么脸再去见路然，虽说他很想当作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然后，一点都不尴尬地出现在路然面前，不过，这个时候的刘铮显然以为自己做不到这点。
刘铮再次出现在路然店里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路然看到刘铮在门外张望了半天，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跨进了店门，他对着客人的笑容也愈加地热情。
路然没有主动去招呼刘铮，但当刘铮把挑地几张碟片放在柜台上后，一边算钱，一边说道："你很久没来了。"
"嗯！最近比较忙。"
"一共六十三元。"路然接过一张百元整钞，找了零钱，看着刘铮拿好装在袋中的一叠碟，直到刘铮走出店门，两人再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两人的交流就好像他们并没有在一个多月前的半夜遇到，他和他仍然只是老板和经常光顾的顾客。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正常地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了。两人所隐藏的真实想法真的也若表面上这般平静吗？事实上，绝非如看到的这般平静。
路然此刻的心情说不上难过，可也很不是滋味--可以若无其事地再次走入他的店里，眼前的男孩也许只是酒后失态，事实究竟如何他不想打听。
而另一方面，刘铮对路然若无其事的态度很不爽，恨恨地想着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就算是他一时的冲动才干出那种酒醉堵人的蠢事，然而，他也并不希望那晚的事就这么结束。虽然是冲动没错，虽然是因为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才会做那样的事情，虽然他的行为其实很自暴自弃，但刘铮也不甘心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地过去。
因为他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退路，他不得不赌路然是否对他有兴趣，他清楚自己对路然的感觉没达到喜欢的程度，甚至不能说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一直以来，刘铮都以为在宋熙成之外，他已经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Ⅲ
这天晚上近十一点的时候，路然的店里再没有半个顾客了。路然估摸着不会再有人到店里来了，便把店里的卷帘门拉下了一半，准备结算掉今天的账后，关店回家。
意外却在他正要关灯之时发生了，一颗黑色的脑袋从卷帘门下探了进来，接着某人钻了进来。
"老板。"
"已经关门了。"看着钻进来的刘铮，路然想起那晚遇到喝醉的刘铮也是在半夜三更，似乎连月色也像现在一般的亮，在这样的晚上刘铮再次出其不意地冒了出来，他直觉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老板，你在生气？"
"说什么傻话？你是快点挑还是明天再来？"
"你没生气？"刘铮整张脸凑到路然的眼前不依不挠地问道。
"没有。虽然我很想生气，但是看见你就没法生气了。"
路然含情脉脉地望着刘铮的眼睛，心里虽然一面在骂自己这话说得太恶，一面却在暗笑，现在不知道是谁耍谁了，但他的语气深情款款得听不出一点揶揄。
可惜，刘铮不是路然肚子里的蛔虫，自然就被路然的话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路然在心里得意地偷笑着，然而，在刘铮温软的唇忽然贴上来的那刻，他笑不出来了。仍旧是上次一般青涩的挑逗，差别只在于路然可以肯定刘铮这次非常清醒。
路然的舌头尝到的不是啤酒的味道而是甜甜的柠檬糖的味道，鼻间萦绕着的也不是酒气而是淡淡的肥皂香。
意识到这点的路然立刻缠住了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口中的舌尖，加深了这个吻。两人间的呼吸变得炙热起来。
路然的手伸进了刘铮的衣服下摆里，双手游走在刘铮温热的肌肤上，感觉到刘铮解开了他的皮带和裤扣的时候，他慢慢地把刘铮推倒在摆满了碟片的柜台上。
"唔......"倒在碟片上的刘铮闷哼一声，在路然的身下挣扎着想爬起来，那些冰冷的包装袋搁痛了他的后背，这让沉浸在情欲里的他蓦然清醒了几许，但他的手腕双腿都处在路然的压制之下，使一切的挣扎都变得徒劳无意。
拉高刘铮上半身的汗衫，路然啃咬上身下人胸前的红点，把刘铮下身的沙滩裤连同底裤一起退到了膝盖以下。
刘铮咬住唇也止不住口中飘出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双手被路然举高按在头顶上，他只能弓起腰迎合着路然的亲吻和抚摸。这贴上来的温热肌肤让路然再也难耐不住地架起了刘铮的双腿。
店中春光旖旎，木制的柜台随着两人的律动前后摇晃着，台上的碟片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板上。
如此的不计后果的结果就是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路然苦笑地扫了一眼柜台上那些白乎乎的粘稠物，不可思议的是就连靠墙立着碟片架上也粘上了，还有掉得满地都是的碟片，店中状况不亚于台风过境，他头痛地想着明天怎么开店。
但刘铮显然不能了解的路然苦恼，仍笑靥如花地搂着路然，说："老板，我们一起住吧！"

第五章 老板，可以住一起吗？
Ⅰ
刘铮喝醉酒的那个晚上，其实是被他的父亲打出来的，因为绝望，因为觉得被整个世界遗弃，才能无所畏惧，才能做清醒的时候决不可能做的事。
就算如此，他一开始也并没有想过要在那条路上遇到什么人，在看见路然后的一切行为纯属偶然。尽管，他不知道那晚要是路然在往常一样的时间关上店，他根本遇不上路然。如果那晚没人从那经过，即没带身份证又没有带够钱连手机都没带的他可能在路边坐上一夜，在天亮时分乘第一班地铁回学校。
生活没有这些假设。
路然在那一刻从刘铮面前经过，打捞起快被绝望淹没的刘铮，也无法更改。
刘铮觉得在那一瞬间出现的路然对他来说，就是那一点点亮光，宛如海员在经历了狂风暴雨的漆黑夜晚后，终于看见了灯塔时的感觉。那个时候无论是哪个认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许都会那么做吧，无处可去的他并不真的想在路边坐一夜。
不过，刘铮再次找上路然更多只是因为路然能帮他脱离目前这种无处可住的困境。
躺在一片狼藉的桌上看着绷着脸的路然，刘铮心底的赧然越发地重了，他知道现在的状况让路然没法直接拒绝他的要求，但是，这样的认知让他更鄙夷这么做的自己。虽然如此，他还是对路然说道："不会白住你的，我会付房租。"
刘铮的要求全然地出乎了路然的意料，以为只是一夜情的对象突然说想住在一起，而且，还会付给他房租，这已超出了路然可以理解的范畴。
"付房租啊......，那我没有理由拒绝了。"
路然若有所思地望着刘铮，似乎在捉摸着是否有必要腾出家里的用来存放碟片的另一间房间，实际上，路然却正捉摸着如何拒绝刘铮。
但身下的人却突然挣扎起来，挥着手臂想要推开他："老板......"
感觉意外的路然并没有立刻放开刘铮的意思，无奈之下，刘铮皱了皱，把脸埋进了路然裸露的肩窝里，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门......"
店门像平日般敞开着，卷帘门也只是拉下了一半。
刚才，他和刘铮就在毫不设防的店中大堂里，是任何人进来都可以一目了然的地方，该说是他们运气太好，还是太不谨慎啊，总之刚才并没有任何人来店里。
路然脸色变了变，又马上地恢复了平静，他淡漠地地放开刘铮，说道："穿上衣服，先回家去。"
刘铮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路然。
随着卷帘门被路然拉了下来的声音，刘征的心在这刹那也凉透了，他不明白刚才还温柔地抱过他的人，为什么可以在蓦然之间变得这般冷淡，他想对路然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默默地从桌上下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裤。
望着神色黯淡的刘铮，路然感到些微地不忍，对于刚刚上过床的对象他没有表现出多少怜悯，下一刻就对人下了逐客令，说他无耻也好，说他冷血也罢，不管说他什么，他也一点都不想把刘铮留下来。
他从来没有让一夜情的对象留宿的习惯，刚才是真的意乱情迷，才会在感觉到刘铮几乎出于本能的抗拒后，仍然继续做了。尽管是微小的抗拒，可那双浸满了泪水的双瞳中有迷茫，有痛苦，有被挑起的情欲，却唯独少了得到满足的幸福感。
那双墨色的瞳孔中流露的情绪使路然可以断定，这个半大的男孩并非是因为喜欢他才到他这里来的，他曾经以为眼前的男孩像他的外表一样纯净，他也确实被那样的纯净所吸引。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不知道男孩这样做目的何在，在一念之间便可以决定留不留下刘铮，可他又考虑到对于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孩子也许不要有更深的交往会比较好？
Ⅱ
"那再见！"刘铮穿好衣服，在离开前向路然道别，也许以后他都没脸再来了。
刘铮转身的一刹，路然捕捉到了刘铮脸上那种如同被丢弃的小狗小猫一般可怜的表情，他最终没狠下心来："今天你先住我那，没问题。"
"哦。"刘铮应了一句，回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却仍然黯淡得无波无澜。
见刘铮并不热烈的反应，路然以为刘铮可能即刻回绝他的提议，但出乎路然的意料，刘铮虽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却也没有断然拒绝，反而帮着路然收拾好店中的碟片后，一路跟着回到路然的家中。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路然却失眠了，窝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他不知道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床没得睡，只能窝在这个稍微伸伸胳膊伸伸腿便有可能让他亲吻地板的沙发里，唉！都怪他自己不好，不仅留下了一夜情的对象过夜，还在睡到一半的时候被人家揣下了床。
MD！这个叫刘铮的小兔崽子都几岁了还睡觉没一个睡相，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像他这样的以后怎么住在一个屋子里。
嘻！正如所见，路然和刘铮已经互通了姓名，并且路然也同意了让刘铮以后住在他家里，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刘铮。
在初见刘铮时，路然便对刘铮身上那种似乎因没有踏足社会而保有的清纯气质持有好感，尽管事实证明他是被刘铮的表象蒙骗了，但这也不能掩盖刘铮是非常优质的床伴这一事实--他和刘铮的关系可能持续蛮长的一段日子，刘铮也要比夜店里吊的男人来的安全很多，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刘铮会付他房租--既然如此，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把刘铮赶出去，没错，住一天也是住，住两天也是住，那么干脆让刘铮多住几天也无妨。
这样考虑着的路然自然也想到了"刘铮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到他这里来的"这一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对现在的路然来说已构不成问题，他对刘铮倘若没有一丝好感，就不会跟刘铮上床，只不过，决定让刘铮住下来却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刘铮，那刘铮是否喜欢他也就不重要了。做不了恋人，做姓伴侣也不错，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把问题都想通后，路然放松了神经，迷蒙着将要会周公之时，又被房中传出来的呜呜声惊得醒了过来，不用细听，他也知道又是刘铮那小子在做怪。
这里没第三个人，他没发出那种声音，这声音自然是睡在床上的那小子弄出来的！MD！这小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路然磨着牙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房间，在一手把刘铮拽起来后，突然发现刘铮仍旧在睡梦中，很显然，刘铮做噩梦了。
"做噩梦了？"路然把刘铮摇醒，明知故问。
刘铮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眼神迷蒙，片刻后说道："......好像是。"
路然一手抓着刘铮胸前的背心，另一只手摸了摸枕头，枕席上触手一片温热，没有一点湿意。
他在梦中哭泣，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Ⅲ
窗外的月光很亮。
再次在刘铮的脸上看到了那似被遗弃的痛楚表情，路然像被仙人掌扎痛了般立刻放开了刘铮衣服--刘铮是继续伤心或者继续睡觉，他都没心思管--但刘铮的双臂却在同一刻勾住了路然的脖子。
路然措不及防地摔在了刘铮的身上，两个直接向床上倒去。路然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突然被刘铮握住了要害......
于是，一夜的疯狂。
......
第二天，刘铮醒来后只觉得身体的每个部分都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上粘粘糊糊的感觉也很让他难受，刚刚撑起身子，便立即无力地趴回床铺上去了。无奈之下，刘铮趴在床上干脆地放弃了起来，两眼望着地板上的纹路发呆，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睡得正香，刘铮听到手机短信的声音，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地摸了一通，才碰到了手机。
"醒了？我现在在店里，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路然"
扫了一眼短信的内容，刘铮顺收手了个"哦"，丢掉手机转身继续睡。
睡梦中的刘铮并不知道，这天的路然在店中一直想着尽快处理完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可以回去看看刘铮的情况，但那天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他又不好扔下来找他的顾客，直到傍晚才终于得闲能喘口气，他赶紧叮嘱店中的小工好好看店，他晚上有事要先走。
路然跟小工交待完后，害怕再被冒出来的顾客拦住，一分钟也没耽搁直接闪人。
一刻钟后回到家中，他所看到景象却很让他来气。
刘铮裹着毯子趴在卧室正中的大床上，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他留下来的米粥，早已凉透的米粥上覆盖着一次透明的薄膜，仍是满满一碗。
路然看到这一切第一反应就是床上的人这一天根本就没起来过。他皱了皱眉走到床边，伸手拍着刘铮的背脊，可刘铮全然不给面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醒醒......"路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r
被残酷拍醒的刘铮睁开眼看到路然的脸，觉得眼前的人简直是恶魔，他浑身又酸又痛比早上还难受，这人居然把他弄醒了。
"你就这么睡了一天？"
"不睡着我还能起来？"
"没起来过?"路然不抱希望地问道。
当刘铮点头之后，路然一把把刘铮从床上拖了起来。
"痛......"刘铮痛叫了一声被路然拉进了浴室，"干什么？"
"你是要自己弄干净还是要我来？"
被路然一说，刘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叫道："我自己！"
听到刘铮急急地叫道，路然微笑着退了出来顺便帮刘铮带上了门。
大约过去了半小时，刘铮摇摇晃晃地从浴室里"爬"了出来。
正在厨房里忙着的路然听到动静，就探出脑袋说道："过来，有事跟你谈。"
刘铮艰难地挪进了厨房，刚在桌边坐下，路然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端到了他的面前，刘铮闻着香气，才意识到自己快饿死了，不由得赞叹了一句"真香"。
路然笑望着刘铮小心翼翼地把粥吹凉后，送进自己的嘴里，也就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对了，要跟我说什么？"喝掉大半碗粥后，刘铮忽然问道。
"你想跟我一起住是吧！"
"想是想，可是你不同意。"
"其实你住在这里也没问题。"
"真的？"
"我会收房租的。"
"哈！太好了！"对他来说很棘手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第六章 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