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衣缓缓的叹气,离开梅胜雪的卧房,他想,他还是回到他最早的小屋去睡好了,反正梅胜雪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只是,今天的梅洛山庄有那麽一点诡异。
荆衣纳闷的看著四周,不明白为什麽他走了这麽一大段路,都没有看到半个人......
这疑惑,却在他拐弯进入自己小屋的那块地时解开了,原来,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阿......
荆衣忍不住的弯起嘴角,浅浅笑了。
"荆衣......你应该知道,我们大家聚在这里是怎麽一回事吧?"馨衣首先开口,她傲慢的甩著手上的鞭子,馨衣擅长耍鞭子,鞭子是她的绝项。
应该......没有所有的人吧?荆衣看了看,发现星衣、蓝衣、绯衣和几个不爱闹事的人都不见了。
"你把蓝衣他们都掉开了吗?真聪明呢。"荆衣笑道。
"放肆!没礼貌,谁准你这麽对我说话的!"馨衣把鞭子往地上一抽,劈啪一声:"哼,平时看你温温吞吞的,没想到也还不笨!"
"没错,我们大家今日就是要把梅洛山庄的祸害给除掉!而这个祸害就是你!"
荆衣偏头,困惑:"为什麽说我是祸害呢?"
馨衣胀红了脸,是气的。
"少装蒜了!明明就是你这个人,迷惑了主子,否则、否则主子怎麽可能难得的凶我?怎麽可能会不看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荆衣默默的看著站在他面前面孔扭曲疯狂的人,在心中轻叹。
梅胜雪,又一个人在为他伤心痴心......而且,似乎还怪到他身上来了?可是馨衣根本不懂,他心里也是期盼又难过的呀。
"你很漂亮的,所以别怨到我身上,主子对你,也是很好的呀......"荆衣柔声道,不料馨衣却愤恨的瞪著他,妒怨愤恨。
"你不用讽刺我了!哼哼......反正今日主子终於走了,我们将会彻底除掉你,在场的,全部都是对你看不顺眼的,今日,你可有的受了,哼,哈哈,哈哈哈......"
荆衣看看众人,果然,脸色都挺不好的,馨衣已经拿起鞭子朝他走来了......
窜紧了手,荆衣惨淡一笑。
雪哥哥,要是,荆衣今天熬不过,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雪哥哥,雪哥哥......
也许......该说再见了,雪哥哥。
远处,坐在马车上的梅胜雪突然心中一痛,眼神倏地望向山庄的方向,不明白,从心底升起的这股浓浓不安是为了什麽......
鞭子落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荆衣咬紧牙,趴在地上,分不清多少的拳脚打在他的身上,也已经没办法分清了......起初很痛,可是痛到後来却渐渐不痛了,麻木了呀......
缓缓的闭上眼,荆衣在心中,默念的梅胜雪的名字,渐渐的,堕入黑暗中。
※第八章
身上是说不出的痛楚,完全动不了,荆衣喘了口气,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看起来,他是身处在一间小瓦屋里,躺在几把稻草铺成的床上,脚上还栓了根绳子,系在一旁的窗沿上。
荆衣茫然的眨眼,突然一抖,心中微寒,因为这熟悉的画面......
"莫不是,又被绑走了?"荆衣自嘲的笑,然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变的沙哑,看来几天不曾进过水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最後记得的,是馨衣那张怨恨的脸,看来,自己是被丢出梅洛山庄了,却不料反而被人口贩子又绑走了,不禁让荆衣自嘲,他的命运怎麽这般的相似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荆衣用尽全力,终於勉强坐了起来,倚著墙,有些困难的喘气,又看了看四周,发现离门口不远,只是不知道这门开不开的了。
摸著墙,荆衣缓缓爬向门边,正要推开门,门却先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用有些讶异的眼神看了看荆衣。
"小子,你这麽快就醒了啊?我看你身上的伤挺严重的呢。"那个面向老实的人说道。
荆衣只是愣愣的看著他,心想这人不是坏人吗?哪有见他要逃走还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的?
"你呀......这伤,也是走不远的,少惹头子他们生气。"那个人摇了摇头,拉起荆衣让他躺回草席上,顺便又递给了他一个馒头道:"吃吧,我没料到你今日会醒,没有多拿你的。"
荆衣有些迷糊的接过馒头,馒头拿在手上热热的,荆衣默了默,终於忍不住开口了。
"你......不是要拐卖我的人?"e
"呵呵,小子,没看到你脚上的绳子吗?哎......虽然我也很不想做这事的,不过这年头,钱很难挣呀,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就可以来做坏事吗?"荆衣有些怒。
"小子,你不是穷人家吧?为了活下去,咱们什麽事都可以做出来,况且,我和头子们说过了,只卖你们为奴,不伤人的。"那个人说。
荆衣低下头,望著手中热腾腾的馒头,心中有些怅惘......曾经,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所以,娘为了温饱,才会抛弃他呀。
因为是穷人,要活下去,要不择手段。荆衣张嘴,咬下一口馒头。
几日来,荆衣和那个负责看守他的人也混熟了,知道他叫张二,爹娘死的早,小时候给人家做粗活,可是後来却渐渐找不到工作,才会做起人口贩,不过张二这人还保持著普通人该有的善心,对荆衣不打不骂,也没少给了食物,荆衣也渐渐认命,决定先静观其变,别想著逃跑。
"张二,你们要把我卖到哪呢?"
"还不知道,不过过两天头子就会下命了。"张二拍拍荆衣的肩膀安慰他:"小子,别太紧张,我也挺喜欢你的,况且你安安静静,定不会让你给人欺负去。"
荆衣眨眼,笑的有些无奈。
都是奴才,还有分好和不好吗?只怕......他可能没办法回到梅洛山庄了,一旦有了卖身契,奴才逃跑是要处死的。
不知道......雪哥哥会不会来寻他呢?荆衣想想,又笑了,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
日子过的很快,过几日,张二就带著荆衣出去了,转手经过一堆不认识的人,最後,荆衣终於到了他被卖的地方了......
看著这楼上大大的招牌,荆衣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万种风情,尽带旖旎,朦胧红烛,轻倚笑凭......这尘烛冬阁,分明,就是家青楼,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小倌楼啊!万幸的是,荆衣他是被卖来这做杂役的,也对......凭他那副样貌,还不见得有人看的上眼。
荆衣颇无奈的叹口气,跨进了门槛,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青楼,青楼,明明是这样可怜的职业,可是入荆衣眼的人,几乎都是面带微笑的,只是,这笑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而已。
那人口贩代他去见了这里的管杂役,顺利的住进一间偏远的小柴房,荆衣并不在意,躺下来便睡了,今天走了很久,他早就累坏了。
浅眠了一阵,荆衣突然被人摇醒,有人叫他去工作了,这让荆衣迷惑的眨眨眼。
"现在......已经很晚了呀?"
那人翻了个白眼:"笨呀!青楼不就是晚上才开的吗?"
荆衣恍然大悟,只好撑起精神跟著那人走去,经过了後庭,来到了前院,荆衣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红灯笼高挂,绸缎彩绫,莺莺笑语,四处都是这样的景象,但这样的景象,却叫荆衣眼睛微酸。
这就是陪笑,却不是陪心呀......
"愣头愣脑的新来的!别杵在那儿,快去工作去!"一个面貌轻笑柔弱的少年对著荆衣喊,荆衣赶忙拾起抹布,去旁边忙了。
青楼的工作很繁忙,大家都没时间理荆衣,客人也都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到了月亮高挂,荆衣突然惊觉,怎麽突然人多了整整一倍,而且全都聚在歌舞台前。
荆衣转过身,正好,舞台的布幔拉起。
那人垂眸,乌发遮掩,半是柔情半点媚,却叫那嘴角的盛气给抹灭,纤纤手指轻抚著琴弦,如流水般缠绵的琴音泄出,顿时整座楼都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了,星眸中是温柔如水,面如芙蓉出水,却似那白莲淡淡气质,一袭紫色衣裳,外衬薄纱,轻起嗓,珠玉圆润的声音唱起,所有人的表情顿时如痴如醉。
嗓音却顿时豪气,笑颜里充满的难以言喻的威严,一瞬间光彩照人,竟是看傻了众人的眼。
荆衣眨眨眼,忍不住嘴角微弯,浅笑了。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这样的人,脑中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风华绝代的人,那样霸气,那样柔情,那般让人醉心......
荆衣抿起笑,转身,继续擦著桌椅。
因为心中已经有更神圣更美丽的人了,所以不需要把视线投向别人,只要,看著他便够了,雪哥哥啊......
就在荆衣转身时,他没有发觉,那位歌者在瞥见他的笑容时,眼中迅速闪过的微愕。
歌曲罢,却没有听到有人喊价,原来,适才表演的人是尘烛冬阁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就算要卖身,也必须头牌亲自点人。
楼华从不否认自己的魅力,他也有自信,没有人能从他身上移的开眼......可是,那个面貌普通的人,居然对他露出了那样的笑,然後接著转头无视他?不可否认,他在意起那个人了。
他的笑......该怎麽说呢?那种淡然与眷恋,如一汪清泉般,悄悄的,悄悄的搅乱了他的思绪。楼华垂头,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我今天......决定让人当我的入幕之宾了,"楼华朝著众人一笑,在大家屏息期待的时候,伸手,指向了荆衣,淡淡道:"就是他了。"
什麽?众人瞬间哗然,没想到,庐城第一头牌楼华选的入幕之宾,居然是一位奴役?许多人的眼神充满著不甘心与嘲讽的瞪向荆衣。
荆衣回头,还没有发现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就愣愣的被两个尘烛冬阁的小厮架了起来,被他们带往二楼。
"等,等等,怎麽了?怎麽回事啊?"
荆衣苦著脸,挣扎著小声喊,却没有被注意,很快的就隐身於二楼了。
"那麽,今天就如此了,请各位贵客继续享受吧。"楼华一笑,拂袖而起,也跟著踏步上二楼,把众人痴痴傻傻的目光全抛在身後。
※第九章
荆衣被扔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愣愣的,盯著已经关上的门,想不透为什麽会被带来这里,他刚刚只有听到那个人说什麽"就是他了"......难道,那个他,就是指......
荆衣默了,无力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突然门打开了,荆衣抬头,正好,楼华也看了过来,两个人对视著,楼华朝著荆衣露出绝美的微笑。
"惊讶吗?高兴吗?"楼华关上门,踏著轻快的脚步走向荆衣,停在他身前,挑起他的一绺发,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知道......我为什麽选你吗?为什麽...要选你这样普通的人?"
荆衣偏头,疑惑的看著他:"我怎麽会知道呢?"
"笑一个给我看看。"楼华突然命令。
"什麽?"
荆衣愕然。
"现在突然要我笑我怎麽笑的出来嘛。"
楼华哼的一声,放开了荆衣,也坐到椅子上,支著一只手撑著脸颊望向荆衣,荆衣被盯的莫名困窘,只好转头望向窗户外。
繁星点点缀在夜幕之上,如诗如画般的美景让荆衣看痴了。
记忆中,也曾经看过如此的美景......在他还小的时候,在那个人离他还很近的时候,他们行走在黑夜里,抬头,总可以看到这片星空。
"你在想什麽呢?"突然,楼华来到了荆衣面前,问。
"想......一个人。"b
荆衣把头转回来,看向楼华:"想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知道吗?现在我晓得我为什麽会找你了......"楼华轻轻抚上荆衣的脸,浅笑:"因为,你的这双眼,有时会令人看的入迷。"
荆衣迷惑的眨眨眼。楼华依然笑著,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刚刚令他看呆了的,还有荆衣嘴角淡若没有的微笑,只是那样的轻笑,配上荆衣清澈的眼睛,一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风华。
"想不想做更好的工作呢?我可以让你不要做奴役,也不会让你接客的,但是你得听我的话。"
"这样......有什麽好处呢?"
"好处?"楼华哼了两声:"你以为,每个青楼的杂役都是清白的吗?要是有大爷看上,你没有地位,还是会被夺身的,不要以为你这样平凡的样貌就没事了。"
荆衣打了个哆嗦,想了想,抬头,坚定的看著楼华。
"我做。"
次日,楼华拿到了荆衣的卖身契,立刻用烛火烧了,不顾荆衣惊讶的表情。
"从现在起,你只为我做事。"这是楼华对荆衣说的:"我叫楼华,以後就这麽称我吧,我也会叫你荆衣。"
荆衣瞬间迷茫了,他不懂,这个人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麽意义。让他住到好的房间里,把他像客人般对待,到底是要他做什麽呢?
"明天起,我要你一直都跟著我,学习。"楼华勾起笑道。
学习,如何魅惑人心。
楼华知道,荆衣,绝对有足以魅惑人的本事,只是他自己还不晓得罢了......真期待他绽放的那一天。楼华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过几日,楼华亲自教荆衣弹琴,起初荆衣完全不会,被楼华骂了一整天,後来才渐渐学会,却还是比不上楼华的琴艺。
"别担心,魅惑人靠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气质与神态,气质这点,你早就已经过关了。"楼华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顺便在荆衣脸上摸一把,吃豆腐。
"我有什麽气质?"
"呵呵,什麽气质呢?"楼华只是笑。
荆衣负气的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去看琴谱。对於弹琴,他并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琴发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他喜欢弹的是轻柔的曲子,那会让他想到雪,然後,想到梅胜雪。
荆衣浅浅的笑了,手指轻轻的勾著琴弦,简单淡雅的声乐。
楼华看著那样的荆衣,眼神深沉。他要的,其实就是这样自然样子的荆衣,简单纯真,却会是媚惑人心的神态。
看来......关於神态,他也没必要教荆衣了。
"明天,和我一起出场表演。"楼华甩了甩袖,侧坐在椅子上笑著,自然的动作,却无比吸引人。
荆衣手下的琴音一颤,错愕的转头望著楼华:"你说......我?和你一起表演?"
"没错,有问题吗?"楼华挑眉。
"我看过你的表演,让我和你一起,不怕搞砸了吗?我的琴艺还比不上你的......"
"呵呵,放心吧,明天你就知道了。"楼华顿的顿,补充:"对了,你明天可要换上我指定的衣服喔,敢不穿的话......哼哼!"
荆衣抖了抖,低头思付,他明天是不是该装病一下?
隔日,尘烛冬阁比以往更早开店,客人也更多了。原来,楼华早就暗中叫人把有个新人要在今夜登台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大家都想见见能让楼华这麽看重的人会是怎样,会是媚惑撩人,还是柔媚如水,这样的人,楼华居然准许他不用接客?究竟会是那般人物呢?
终於,时间就要到了,众人聚集在舞台前,各个引颈期盼,贪婪的盯著前方,惟恐错失哪怕一点点美景。
布幕缓缓升起了,楼华首先步出,朝著众人淡淡妩媚一笑,手指轻放在琴弦上,十指滑动,垂眸,眼波微动,摄了众人心魂,弦音渐快,如江水般奔流,渐高,却突然停歇,缓缓如潺湲细水,另一道声音在这时加了进来。
轻轻的旋律,淡淡的,如雾一般轻柔,渐低,慢慢停歇,然後另一个人从帘後走了出来,将抱著的琴放下,再度加入乐曲。
那人穿著淡紫衣裳,袖口绣著紫藤花,外面再加上薄纱,袖子外露出雪白的手令人心猿意马,脸上蒙著淡紫的薄纱,只看的到眼睛以上,可那眼睛却叫垂落的乌发所掩盖,让人看的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