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夜谈——明仔

　　连带惊动了车上的人。朱清邪一个坐不稳就朝承影倒去，倒下的模样刚好是美人醉卧的姿势，自己都觉得丢脸无比。于是连忙爬起来，恼怒的朝门外的马夫道：怎么回事？！
　　却不想那个醉得有点迷糊的狐狸竟被摔到了雪地上。同样狼狈。
　　冰冷的雪地让狐狸彻底清醒，站起来，就要迁怒于那块绊脚石。可靠近了，才发现，原来不是绊脚石，是具尸体。
　　啧，死人挡道，不吉利。醉落皱眉，正想要把尸体挪开，朱清邪却从马车上跳了出来。不是死人。他推开醉落，把埋在雪堆里的人扶起，他还没有断气。
　　擦掉脸上的雪，才看清他的面容，两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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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雁纹谷
　　那是个年幼的孩童。大概七八岁的模样，冻得发紫的嘴唇上带着大大小小的创口，苍白的脸上也有着瘀青的痕迹。似乎曾遭遇过他人的虐待。
　　朱清邪看不得这种事情，恼怒不已：竟然有人对孩子做这种事！说着，就把孩子抱起来，要往车上带。
　　等一下！醉落连忙阻止。
　　做什么？斜眼看他。
　　这孩子来路不明，况且这附近渺无人烟，你还是......即便是妖，这么小的孩子，你忍心留在这里么？朱清邪扔下这句话，就上了车。车上的承影虽不是很赞同，却还是帮忙拿出一条厚毯子，裹住了小孩。
　　醉落皱眉，看看被绊到的马匹，似乎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便朝车里的人道：既然如此，我去找些柴火来，暂且就地休息。
　　车里的人应了声。
　　他刚要走出去，承影却下了车，道：我与你一同去。
　　醉落不同意：车里的人......那孩子不是妖。承影伸出手指，上面沾了些许的血迹。为了保证安全，他在朱清邪不注意的时候，稍稍划破了小孩的指尖。并无任何妖鬼之气。
　　朱清邪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善良了。醉落心情复杂。
　　因为他自己也曾迷失在山谷中吧，自然对落难的小孩都特别同情。承影对待醉落的态度最近变得缓和许多。兴许是知道，这只死狐狸就算再怎么想动朱清邪的脑筋，都还有一只独占欲十足的狼在后面阻止。
　　两人就在马车附近，分开来捡拾柴火。承影一边拾一边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醉落轻笑。他就知道麒麟不可能好心的下来帮忙，他只是想知道这孩子身后会不会藏有什么陷阱，以防自己在车内受到偷袭。
　　幸好，这似乎只是个迷路的孩子，到了后来都没发现什么不妥。
　　把柴火堆成一摞，熊熊的火光让三人都感到了暖意。朱清邪把那孩子抱在怀中，不让他接触到冰冷的雪地。
　　马车不能用了，现在还带了个累赘，这下到雁纹谷不知还要走多久。醉落挑了一块腊肉，烤了烤，散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我们已经走了两日，若是步行，大约还要走上两天。朱清邪一边说一边啃着承影给他弄得烤肉。
　　一边是腊肉，一边是烤肉，在这大冷天里，还能不受诱惑，那才有鬼。
　　于是毯子里的孩子终于睁开眼，水汪汪的眼睛在看到吃的后，立刻定住了。又饿又冷又疼，这些吃的无疑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药。
　　朱清邪轻笑，把手上的烤肉塞进他的手里：拿得动就自己吃。话还没说完，烤肉就去了一半。他盯着小孩狼吞虎咽的模样，似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失神，
　　承影看了一眼，又把手上的新烤好的肉递给朱清邪，自己则继续做伙夫。
　　小孩吃完东西，恢复了体力，才转头去看朱清邪，见是个清秀的男子，身穿道袍，并且神色温和，一双眼睛立刻蓄满了水份。先生，请救救我，救救我娘......一双小手紧紧抓着朱清邪的衣襟，哀求中带着哭腔。
　　三人面面相觑，又看向这个落难小孩。
　　这回捡到的果然是个麻烦。
　　朱清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和：你别急，先说说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孩子年纪实在太小，没法置之不理。
　　见对方没有拒绝，泪水开始噼里啪啦往下落的孩子哽咽着道出自己的遭遇。
　　这竟是个女孩，小名秀儿。她娘亲早年间与爹爹一同搬出了雁纹谷，前些日子母亲携女回家探亲，却不想在雁纹谷遇到了种种怪事，到了后来，雁纹谷里的村民竟然全部翻脸，将她与娘亲当作外来的瘟疫，一同困在了山洞里。秀儿娘亲哭得肝肠寸断，幸好后来一场地震，让山洞深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隙缝，秀儿的身材瘦小，这才逃了出来。
　　怪事？到底是什么怪事？雁纹谷竟然还有村民，这实在奇怪。连妖怪都承受不了的阴阳不调，人类又怎么能在那里生存？
　　那些大人们，有时很凶，有时又很安静......秀儿年纪不大，无法形容出自己看到的诡异，只能通过她表情得知大概的情况。我与娘在那儿住了几天，身体都很不舒服......后来娘跟外婆说，要不我们一起回爹爹那里，结果外婆就凶了起来，说我娘是泼出去的水，是，是瘟疫......受到如此的辱骂，小姑娘难以接受的低声啜泣。
　　看来，住在那里的人也需要天赋异禀才行。醉落笑着讽刺。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阴阳失衡。麒麟淡淡的解释。
　　朱清邪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问道：你娘现在还在山洞里？
　　小姑娘用力的点头，用力得把眼泪都甩了出来。
　　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朱清邪安慰她：别担心，我们这就要去雁纹谷，一定会把你娘救出来的。看到旁边这两个哥哥了么？他们都是很厉害的家伙。
　　醉落挑眉。这个朱清邪，打包票也要拉他们下水。
　　承影则冷冷的看着朱清邪抱着小姑娘的模样，一声不吭。醉落发现了，忍不住对着他别有深意的笑笑，承影则以恶狠狠的眼神回应。
　　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哥哥，醉落不怕死的对小姑娘说道，别看他比我们小，却是最厉害的，你要多多讨好他，你娘就一定能安全回来。
　　小姑娘连忙看向承影，可看着看着，脸就红了--这样的容貌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强。
　　这只死狐狸。承影皮笑肉不笑。果然不该对他仁慈。这么想着，一个刚捏好的雪球就脱手而出，醉落险险避过一个，却避不过阴险的另一个，浑身是雪的他怒道：你不怕冷我怕！你这个别扭的死小鬼！
　　怕冷就进火里烤烤，小心别把狐狸毛给烧焦了。承影冷笑。
　　朱清邪大笑。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果然不无聊，如果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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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了半天，看着已经废了的马，三人只能无奈的从马车上拿走必要的东西，决定徒步前往雁纹谷。好不容易从地牢里逃出来的小姑娘虽然依旧心有余悸，但为了自己还在受苦的娘亲，便拉着朱清邪的手，带着他们前往雁纹谷。
　　大雪厚厚的积了一层，反倒让一些东西清晰起来。
　　走了不知多久，朱清邪等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前面空地上散步了许多凌乱的脚印，脚印向四周分散着，但是最终还是集中在了通往雁纹谷的方向。
　　三人交换了眼神。也许就是村民们的脚印，虽然不知他们外出的原因是什么，可依照小姑娘的说法，遇上了绝对会是个大麻烦。
　　就在四人犹豫着该如何前进的时候，朱清邪猛地转身，麒麟一把推开他，两人双双往后摔倒的时候，一支利箭从他们中间凶狠的穿过！
　　醉落护着吓得全身发抖的小姑娘，恶狠狠的看向箭射出的树林。
　　有人躲在树后，而且不只一个。哼，这群胆小鬼。
　　朱清邪也吓得不轻，只是很快又恢复了镇静--毕竟是在小孩面前。他连忙站起来，防止对方再次偷袭，然后又看了眼承影和醉落，低声说了句：我们分散开来。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小姑娘，那醉落是最适合的保护者，再加上三人围在一起，必然会增大目标，这样就更难以接近对方了。
　　另外的两人都不笨，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醉落便一把将小姑娘捞起来，朝远离树林的地方跑开，而承影与朱清邪则一前一后的朝树林冲去，眨眼的功夫，承影就扎进了树林里。朱清邪跑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往后看，果然，醉落那边已经有三人在接近，其中一人还举起了斧头。
　　简直是残暴得过分！
　　急急如律令，火来！许久未念的咒语脱口而出，瞬间在醉落与三人间燃起了一道猛烈的火墙！火势之大，甚至超越了段府那次。
　　醉落惊讶万分，忍不住回头看他。那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雪地中，眼里隐隐闪着红色的光芒。衬着熊熊烈火，竟是从未有过的尊贵。
　　三人狼狈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也没想到雪地里竟能凭空燃起大火，还一时半会没有熄灭的迹象。
　　冬天没柴烧了吗？非要拿斧头砍人？朱清邪冷冷的盯着三人。
　　三人止步不前，却又没有离开的打算，狰狞的面孔昭示着他们扭曲的内心。
　　僵持不下的时候，承影回来了，手里各拖着一个人的衣领，显然都已经晕死过去。三人这才露出动摇地表情。
　　把那两个弓箭手像垃圾一般扔到他们面前，承影拍拍手，看都不看三人一眼，就对朱清邪说：那边还有两人，拉不过来了，就暂时吊在了树上。
　　才七人？醉落故意问道。
　　三比七，实在有些不公平，还是三比三十比较有意思。承影配合他，嘲讽的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粗哑的声音终于打破对峙，为首的壮汉目眦迸裂。
　　这句话该是我们问你。朱清邪不服输的回瞪。有两个绝世高手在身旁，他还会怕？
　　始终缩在醉落臂弯里的小姑娘这才颤抖着声音，小声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说完，又害怕地把脸埋进了醉落怀里。
　　朱清邪挑眉。正好，省了我们找人的力气。
　　就地解决？不用问问？醉落笑道。
　　会被派出来追人的，绝不可能是头头，自然也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省下严刑拷打的力气，我们亲自去找里面的主人。知道对方实力不过尔尔，朱清邪的语气越发嚣张。
　　那两人怎会不了解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可还是心甘情愿的任他利用了。唉。
　　既然决定前进，那就废话少说。醉落跟承影两人身形一动，三人就扭曲着五官倒在了地上。而朱清邪在后面，拍掌而笑：好好，极为精彩！
　　什么尊贵之气，现在看来，又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赖而已。
　　醉落真想把这个让人接二连三惊艳，又接二连三让人美梦破灭的混蛋埋进雪堆里。
　　如果这么做不会被麒麟给咬死的话。
　　解决了追杀的人，现下是前进的问题。
　　既然知道对方正在寻找这个失踪的小姑娘，总不能直接就把羊肉送入虎口吧？三人商量了一下，突然发现，留下谁来照顾她都不合适。朱清邪必定是要去看个究竟的，承影不可能离开朱清邪，醉落是最不擅长照顾人。
　　小姑娘听见他们的讨论，泪眼婆娑的拉拉朱清邪的衣角：先生，我也要去救我娘。
　　好吧，只能如此。朱清邪长叹。
　　于是，三个大男人就带着一个小女孩，开始悄悄地朝雁纹谷进发。
　　
　　雁纹谷起名的来由是它四周山壁如同大雁一般的纹路。曾有风水先生说，此处为鸿雁飞出的宝地，而雁纹谷也的确出过不少名动天下的才子佳人。只是近些年地脉大变，才导致了这里逐渐与世隔绝。
　　朱清邪对此地完全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即便他曾听承影提过自己前世在此出生。那又如何？他娘可是京城里的人，他爹也是京城的人，他可没有住在雁纹谷的爹娘。
　　四人绕开正路，从小道进了雁纹谷里的雁纹村。
　　雁纹村很大，可以说是雁纹谷里最大的村落。一伙人趁着黑夜，了解了一下村庄的地形与房屋分布，然后才找了间偏远的，已经相当破败的土地庙住了下来。
　　足足累了一天一夜，小姑娘沾着稻草就睡着了，醉落则变回了狐狸的模样，把自己埋在毛毯里--他可不要弄脏自己的毛。承影并不累，坐在在庙门口，靠着门板，替众人把风。
　　而朱清邪仍站在庙外，盯着外面的月亮。
　　此时雁纹谷里的气并不算太乱。也许是过了紊乱的高峰，此时只是让人觉得，这是混乱前的平静。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他们都没感到太过吃力。
　　这里三人只有他对风水稍有研究，麒麟只是对妖气有感觉，狐狸就更不用说。而今进了虎穴，一切就要看自己的了。朱清邪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
　　他叹气，正要转身回去，不远处闪过的一道白色的身影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瞪大了眼睛，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然而那东西窜入了暗处，就看不到了。
　　承，承影......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个名字，双脚就已经飞快的朝那个方向奔去。
　　心脏隐隐的做疼--兴奋的。
　　他是不是找到他了？他是不是找到了？
　　那只白色的，温柔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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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因为有雪反射着月光，并不是特别的黑暗。
　　朱清邪忍不住想出声叫住那道白影，又怕会惊动村民，只能远远的跟着它。
　　然而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滑，猛地跌坐在地上，朱清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跑到了一片结了冰的湖面上。冰面似乎刚刚才结成，并没有多结实，因此他这狠狠的摔跤，让冰面立刻裂开了道道狰狞的裂痕，随后，兹拉拉的迅速蔓延向四周！
　　不会吧？朱清邪盯着裂痕，全身僵硬。
　　只需要一点点力气，他就会掉入水里。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腰部忽然被人猛地抱住，然后腾空而起，猛地一晃，竟又回到了岸上！朱清邪抬头一看，果然是承影。
　　幸好有你......他笑着松了口气。
　　承影正想开口数落，却被他这句话给憋了回去，神情变得有些别扭，松开他，道：你到底在追什么？
　　想起自己的目标，朱清邪连忙看向前方，那道白影又消失了，忍不住有些失望道：兴许是我看错了......
　　承影瞟了他一眼，也懒得去追问他看错什么。还能有什么？能让这家伙冲动地追上去的还会有什么？哼......
　　朱清邪站起来，刚想离开，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定睛一看，承影的衣袖与下身，头发，都湿了水，滴滴嗒嗒的，这孩子竟然也没觉得冷。
　　内疚忽的涌了上来，刺激得朱清邪两眼发红。你怎么就不说呢？连忙抓着他的手就开始揉搓。啧，连手指都冷得跟冰条似的。
　　我不冷。承影说的是实话。虽然身体不热，可他真没觉得多冷。
　　你不冷，我看着冷！朱清邪怒道，拉着他就快步回去。快些回去，免得水都结冰了，还有头发......我赶紧给你找干净的衣服......一路上不停的叨念着，拉着承影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跟在后面的麒麟挑着唇角，从不反驳。
　　刚回到庙里，朱清邪就往火堆里扔了一大把干柴，又让承影靠着火堆坐下，自己则小心翼翼的给他擦着头发，还不忘命令：把衣服都脱了。
　　承影却道：我困了，不想脱。说完，挑衅地看着他。
　　朱清邪一愣：你先把衣服脱了......要么你来脱，我困了。说着，就要往后躺下，朱清邪连忙拉住他：我来脱！
　　承影好不容易才压下笑声。
　　朱清邪花了半天时间解开他的衣带--都怪手指竟莫名其妙的发抖，到后来，衣服只是扒到了胸口，就没敢再动下去。你，你自己来吧......居然还结巴？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承影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管。
　　白皙的肌肤就这么露在寒冷的空气外，这比穿着湿衣服还要糟糕。朱清邪一咬牙，豁出去了，三下五除二的把所有衣服都给扒了下来，扔到一旁，然后迅速的又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还没穿好衣服，额头都沾满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