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婆

作者:婆婆  录入:02-21

  红被锁在那个鸟笼里面,赤着身子随意地坐着,仰起的头斜斜地靠着栏杆上,微微垂下眼睑与站在鸟笼面前的那个男人对视。
  房间里各处都生着炭火,火光憧憧,缭乱的光影落在红的轻慢的脸上。
  青形容得一点也没错,此时的红,看起来像极了被帝王豢养的金丝雀。高傲又无可奈何的颓废。
  在红身后的墙上,则竖着一个青铜的十字架。我只在教堂里看过上面有耶稣的,或是红色的十字,但是那样的十字架却真正让我意识到,那的确是一座刑具。
  突来的害怕,让我马上冲了上前去,挡在了红的身前。
  虽然我的力量微薄,但是即使再怎么不济,我也决心要用这份微薄的力量试着去保护我的红。
  所以即使很快便被人钳制住了手臂,也不忘用力瞪向眼前的人。挣扎间,满地的花瓣讽刺一般地在脚下飞扬起来,浓烈到令人厌恶的香味。
  面对我凶狠的目光,帝王金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你果然已经看得见东西了!到底是你欺骗了青岚,或是那孩子欺骗了我呢?他挑着眉毛,抓住了我的下巴,带着点轻佻的挑衅味道的语气和动作都让我感到极度不舒服,他的指尖似乎不经意般地摩搓着划过我的脖子,喉咙底下顿时传来了冰冷的凉意。
  我说不出话,却还是执拗地紧盯着他。
  红艳还真是奇怪,竟然会因为你这样孱弱不堪的小鬼发病......他放开了我,沉吟着道,又或许,仅仅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吗?......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人的儿子的话,倒是也真应该让你欣赏一下了!金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
  什么?我疑惑。
  残酷又有趣的游戏而已。他直视着我说。
  在我还没有头绪的时候,从门外被带进了一个暗沉肤色的青年,他的脚上戴着镣铐,赤裸着身体,仿佛着了魔一般,神情呆滞,举止木讷地任由人拉着颈上的链子进来,在他被用力推得摔倒在地上时,我不经意地看到他已经勃起的性器,粗大而不自然。似乎被灌了什么厉害的春药而产生的亢奋光景。那种东西,来凯家的某些画家也曾经使用过,所以我并不陌生。但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却仿佛面对被催情的牲口般觉得恶心。
  鸟笼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来,那个神智不清醒的男人抬了抬眼,挣扎地爬到了笼子的旁边,在他的手颤抖地抓上栏杆并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时,我终于因为预感到什么而忍不住尖叫哭喊了起来,不行,不行......
  但是抽泣的声音却没有被理会,甚至连红的视线都一直没有转向我这边。
  青说,红眼里现在看不到你......
  然后看到那个牲口一样的男人被推进了笼子......成为金丝雀的饲料。
  旁观的人,则仿佛面前的两人真的只是宠物而已地看着。
  不行,不行......
  我于是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红在被对方进入体内后极其短促地叫的一声。
  然后两人的身体便很快地纠缠在一起。
  肉体在移动时发出碰撞的声音,妖艳又淫糜的低沉呻吟声逐渐变得高亢,伴随笼子顶端的铰链因为被震动而发出的金属摩擦声一声声钻入耳鼓。
  视线模糊了,渐渐只剩下了喘息而已。耳朵也开始不住地轰鸣,然后我看到四周的人的被我甩了出去,我踩着满地的花瓣跌撞地跑到笼子前面,伸手去攀住红的臂膀。
  但越是用力却越是使不出力来,不但笼子的摇摆程度变大,反而是我自己被因为脚步不稳而一次次跌倒在地。
  红----!!
  到最后我只能死命地抓着鸟笼的支架,绝望地大喊。指缝间,留下的是斑驳的皮肉碎屑,那是我从红的身上挖下的。血的颜色很深,比玫瑰的气味还要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鼻间。当我用尽力气地尝试又一次去抓红的身体,却还是被沉重的笼子再次推翻。
  咳出断落的牙齿,我终于束手无策地跪在原处大哭起来。
  这时,貌似被哭声吸引过来的帝王金在我面前弯下腰来,将一样冰冷坚硬的物事硬是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明晃晃的刀锋。
  去救红艳......他轻柔地在我耳边说,把那个胆敢侮辱我们美丽的小王子的蠢货杀死吧!这一定也是红艳想要的。
  我呆楞地看着手中锋利的凶器,身体微微地颤抖开来。
  ......这个世界上最重的罪,就是杀人和被杀。
  卡洛,你会为我杀人吗?
  红,从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
  我想要保护红!
  就算是为了他杀人也无所谓!
  我要代替红下地狱,无论如何,都要抓紧他,与他在一起--永远地......
  所以我突然间变得什么也不害怕了,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在我就要去刺杀那个人的时候,红突然朝我转过头来,他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后,突然伸手抓住了我拿着凶器的手腕。
  同样的情形似乎很久以前也出现过,红根本不害怕被刺伤,但是我却害怕伤害到他。手劲一松,立刻便被红抢过了手里的匕首。
  血的味道立刻便又浓了几分,红将凶器狠狠地刺入抱着自己求欢的人的脊背,不停地刺去。
  跟红,还有我自己的血,完全不同的气味。
  另一个人的体液的味道,终究是让人觉得厌恶的。
  皮肉被硬生生地剜开,那个人在生命流失的刹那本能地狠狠攀着红的身体,在红用力推开他时,肩膀被再次划出一道道深黑色的伤痕,在血液流走的时候,原本贲张着的肌肉快速地抽搐滑动着,身体仿佛我曾看过的橡胶废料一般不自然地扭曲了,最后软软地瘫在红的面前,下体早已经流出浑浊的白液,但性器却还是勃起着,那情形当真是非常怪异。
  在他的皮肤下,静脉中的血液贲张地流动着,变成浮凸的可怖形状,在红的刀锋刺入时,便又有鲜血不断从那些地方涌出。在笼子底部的凹槽再也无法承载后,顺着栅栏的边缘滴下去......
  我对色彩的分辨能力还非常弱,所以,只看得到血液的颜色与深色的花瓣,是那么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呆滞了表情,然后便感到了深沉的悲哀。
  红......
  曾经口口声声要我为他杀人的红,为什么会夺走我手中杀人的凶器?
  他在保护的,究竟是被侵犯的自己,还是那个即将要陪着他下地狱的我......
  我将额头狠狠地撞向笼子的支架,满鼻子的血腥味道--红在地狱的那一头,而我始终在这一头。
  并不甘心,但是却自私地松了一口气。
  一直一相情愿着的我,难道真的是被爱着的吗?
  但是这样的爱情是甜美还是痛楚?
  被爱即死!
  也许我早该发现了,这便是我穿上了红鞋之后的结果。
  我伸出手,穿过栏杆,再一次抓住了红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他没有拒绝,反而朝我俯过身来,他的嘴唇寻到了我的嘴巴,隔着笼子与我亲吻。
  手里的匕首也被他远远地抛向外面,他用着湿漉漉的手指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即使已经渐渐冷却的血,却到底还是那么温暖的东西。
  红的脸上露出了静静的笑容。
  青说,红生病了,只有靠血腥味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那么现在的红,病好了吗?
  我回头看向那具被红刺得千疮百孔的尸体,发现心里竟然没有任何内疚的感情。
  原来,我也是同谋啊......
  小......猴子。
  然后,我听到红如同情人呢喃一般的温润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响起。
  
  25
  从那天之后,我便与红住到了一起,就在那个垂挂着巨大黄金鸟笼的房间。
  红似乎早已经回复了神智,在偶尔凝神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冷冷的讽刺的微笑。
  小猴子,你怕了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红便用那个称呼代替我的名字。
  而我则在夜晚醒来,因为睁开眼睛看到深黑的天花板后便哭得满脸是泪。
  不断地做噩梦,血液的浓烈腥味,青白色的皮肤,扭曲的死人的脸和扩散的瞳孔。
  反而梦境是彩色的,但是却令人无所适从。
  回头去找红,几乎是每次发现他都是醒着的,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远远地安静地看着我,跟之前相处时不同,呆在这个房间的他,睡眠很少而且浅。
  他从不来安慰我,也没有来抱紧我,往往是我一凑上去便被他一下子挥开。
  于是到了后来,变成我也只在远处紧紧地凝视着他。
  金一直没有来看过我们,在那一天他便发了脾气,将我们锁在房间里后,只吩咐仆妇送来三餐便不再过问。
  噩梦在一次次反复地惊吓之后,竟然慢慢失了恐吓人的魔力,到后来我完全不觉得害怕了,也渐渐能静下心来呆在房间里了。
  红从这个时候便又开始画画,他将地上还没有干枯的玫瑰花瓣收集在一起,加上水用那把匕首捣成糊状作为颜料,在墙上刻画出人像后,将颜料涂抹了上去。
  他画得很慢,往往等到他开始去涂色的时候,花瓣却已经干透了。
  不过还是渐渐看出了是一个女人的样子。
  睁着恐惧的眼睛,被关在黄金打制的鸟笼里的女人。
  门窗都紧闭着,房间里的炭火一直未熄,所以有时几乎让我有燠热的错觉,我渐渐可以看得到墙上那艳红的色泽了。如同血泪一般,沿着墙根滴落下来的女人鲜红的身躯。与房间正中的那个笼子遥相呼应。那个笼子里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气味令人作呕,而如同颜料一般,亮白的蛆沿着笼子的边缘正慢慢地朝下滴落......
  红之前的画里多次出现过的这个女人,我记得那张和红酷似的脸。
  她......是谁?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母亲,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红回答了我。
  我知道红要的倾听的对象并不一定是我,但是我又同时深信他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吐露心声而感到欣喜欲狂。
  仿佛沉淀在脑海里太久而重新翻涌出来的回忆一般,红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想要倾吐的欲望。而这一刻的表情,便变得如同孩童一样纯粹。
  从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被关在这个房间里。这个城堡原来属于我的父亲,在这里,我每天每夜都能听到她的啼哭声,仿佛幽灵的悲鸣一般,直至她死后都一直没有散去。因为不愿意被父亲禁锢,在她活着的时候,就不断地诅咒命运,直到她找到机会下毒......
  为了杀死她的男人,她在整个庄园的饮用水里下毒。不惜连唯一的儿子都一起埋葬!
  小猴子,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怨恨吗?......那个女人和出身显赫,视人命如草菅的父亲不同,她是个一出生便信教的女人。那是一个心心念念着向善,信奉即使被扇了左脸也同样可以送上右脸,就是一个原本那么仁慈而愚蠢的女人啊!
  但是她的信念却在遇到我父亲的时候开始崩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哑口无言地听着,心想,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并不是非常明白他嘴里所说的信念这种东西。但是如果说到因为遇见一个人而改变命运,那不就如同我和红的相遇,那也是一种仿佛纠结进转动的齿轮里了一般的,令人没有回旋余地的宿命吧。
  但是面对我的探询目光,红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我父亲是个飞扬跋扈的贵族,而母亲却是一个顽固不屈的修女,就是这样从个性上便注定了不幸的两人。男人因为一次旅途的偶遇而迷恋上女人,所以想方设法诱奸了女人,可之后却很快失去了她的消息。在父亲发疯般地寻找的同时,修女却不幸地怀了身孕。笃信主的女人当然不想要这个魔鬼诱导下成形的孩子,但是她相信的宗教却不允许堕胎。于是,孩子在一生下来后,便看也不看一眼地马上被送出了修道院。
  后来父亲还是找到了她,但是修女对主皈依的态度相当坚定。所以不管用尽了什么手段,却都仍然无法得到她的心。那男人本来就非常心高气傲,所以一怒之下,就想出用残杀整座修道院的人来逼迫她就范。人命对于生性残忍并且至小享惯了特权的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还为此制造了一种叫做红;的刑具,当从被绞杀的肉体里喷射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刑具银色的刀锋时,他洋洋得意地抱着从农人那里夺回的婴孩,对修女说,瞧瞧!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颜色啊!依我看,你为我生下的儿子,就干脆叫红吧!;所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被他掠夺到自己的城堡里的女人和那些死去的曾与她一起侍奉着神灵的人们,和被他从小到大妄杀的那些奴隶们不同。有着更为坚毅而不甘受辱的灵魂。
  所以,女人永远不可能原谅这个毁灭了自己信仰的人。她的良知于是就在那一刻失去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她镇日迷狂地呼喊主的名字请求援救,但是她的主没能救她,所以,最后她发了疯。她多次堕胎,直到后来因为不断地流产而使身体憔悴到了失去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但是那种强烈的恨意却顽固地留在了这个城堡里。不惜下地狱也想要报仇的她,心灵早已经扭曲,但即使这样,父亲还是抱着我说,你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善良的女人。不过即使这样,她却仍然是我幼时最大的噩梦。
  最后,她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当时我正趴在门外朝里面看,而那个已经完全被魔鬼俘虏的邪恶的女人,她明明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门的那头,但是却偏偏残忍到连回头看最后一眼都没有过。就跟当初把婴孩送出修道院时一样,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是她仇恨的对象......
  红,可怜的红......我茫然地看着墙上鲜红的女人,再回头看向红的脸--
  所以,红才会画出那么绝望的图画。
  可怜的红......
  我伸出双手,用力地紧握住他的手,从他颤抖的手心里,我可以感觉得到红的脆弱,他那伪装的坚强,和他不愿崩溃的表象。
  红反握住了我。这是连日来的第一次红没有挥开我的亲近。然后我被他拉了起来,红拉着我走到了紧闭的窗户前面。
  红推开窗户,立刻有风灌了进来,冬天还没有过去,乍暖还寒。
  壁灯被风熄灭后,房间里昏沉沉的,但是窗户前却有明亮的阳光透进来,落在走在我身前的红的身上,在他的周身形成了朦胧眩目的光晕。
  红突然用力抱住了我,将我拥在怀里,我抬头,竟看到了他的笑脸。
  红笑起来非常好看,如同妖魔一般能洞悉人心的漆黑眼睛优雅地半眯了起来,掩在长长睫毛下的清澈瞳人里,印染着我火红的发色。
  那一种鲜艳的颜色,也许从今之后,会成为我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亮色吧。
  我最后记忆里的红......
  小猴子,你愿意陪着我,一起死吗?
  红的鼻尖摩挲着我的耳垂,轻柔地撩拨着我快要跳到喉头的心,而我则扯住红的从两鬓落下的长发,颤抖地回答。
  我愿意......
  如同这天底下只剩下我们两个时许下的,将是我这一辈子最甜蜜的誓言。
  枯萎的花叶,从窗口被吸了出去,浸泡在和煦的阳光下,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起来一般,在塔楼狭窄的斗室内,刮起了旋风。
  然后,我仿佛听到了礼堂的钟声,悠扬地在身体四周飘荡开来。
  是那么欣喜,那么动人。  (红part3梦中的梦中的鸟完)
  
  part4死神足下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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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想到,红,你想跟这小子殉情么?
  在我被红从身后紧紧拥抱着朝窗外倾身时候,红两鬓的长发盖住了我的眼睛,视线于是变得有些模糊。
  有一刹那间我也以为红是想要带着我就这样直直地坠落下去。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青的出现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推书 20234-02-20 :被动态——Zzz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