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作者:阿舞  录入:01-22

"十三,你不是说要去兵部的么,怎么自个儿先回来了?"弘远兴冲冲的推门进来,瞧见弘啸奇怪的脸色不由得一愣,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宫里头有什么差使不顺么?"
弘啸深邃幽亮的双眸凝望着他,许久许久,仿佛经历了生死轮回。半晌,才对着后头跟进来的蓝儿沉声道:"蓝儿,你在外头给我守着门,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蓝儿心头有一丝诧异却也没多问,只点头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了出去,并带上了书房的门。
"十三,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弘远轻蹙着眉,将弘啸拉到自己的身边,低声道:"这会子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了吧,你这样子真让我忧心。"
弘啸平静的甩开了弘远的双手,背转过身子,双手撑着书案无力的置问道:"哥,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如果不是今天我见到了汤若望,你还预备瞒我到几时?是要瞒我一辈子吗?!"
弘远听到汤若望三个字心头大震,喃喃的道:"十三,老汤他......都和你说了些啥?"
"他说的不多,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弘啸的声音已是沮丧到了极处,突兀的转过身子,揪住弘远胸前的衣襟,暗哑着嗓音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我便会感激你么?!你大错特错,我只会恨你,恨你!"
"十三!"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弘远的眼前,刹那间有太多的情绪冲上心头,他只能紧紧拥抱着眼前这个自己用身心用性命去爱的人,喃喃道:"十三,千万不要怪我瞒着你,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唯一应该做的事,我实在不想让你有任何意外......我有多喜欢你,多在乎你,你还不知道么......"
"哥......"弘啸松开了弘远的衣襟双手环抱着他,那么紧的拥抱,即使被彼此的手臂勒的疼痛也全然不在乎,如果可以把对方糅进自已的血液糅进自己的肉体,是不是就不会分离......弘啸拚尽全力收紧手臂,却觉得怎么收,都收不紧。
有时候的痛彻心扉,不一定要泪流满面,不知不觉,整个尘世间就被一股浓烈的悲凉之感和难言的绝望伤痛所吞噬......
弘远低头静静的凝视着怀中的这个人,十三年来,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可是看着此时此刻充满哀伤的那张脸,他却还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以至於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轻浅,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良久,弘远再忍不住轻轻吻上弘啸的额头,一路往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尖,他的唇......
气氛在阴郁中甜蜜,四周在安静中窒息,弘啸阖上双眼喃喃回应着,"哥,抱紧我,不要放开......"
弘啸他头一回这么主动,他所有的矜持,此时此刻都已灰飞湮灭,瞬间化做了一潭泉水,只想把弘远紧密的包围,让两个人能够无分彼此。是不是因为害怕短暂才会如此不顾一切......
是不是越伤心便要越张狂?是不是越伤心便要越放肆?是不是越伤心便要越希望真实?是不是越伤心便要越渴求爱?
弘啸眼中的欲望气息浓郁得似要让人窒息,情潮汹涌如浪,无休无止,缠绵著,翻卷著,弘远再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等物件扫落在地,将弘啸抱了上去......


远走高飞

蓝儿独自抱着膝坐在离书房不远的台阶上,郡王府的下人都很守规矩,方圆十米之内,除了她没有别人,就连弘远身边的贴身侍女小艾儿听了她的话也没敢过来。福晋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只静静的留在自己的房内,并没来过问。
渐渐的金乌西坠,渐渐的月上树稍,蓝儿轻咬着唇仰首望着天。她等的很辛苦,在书房里传来摔碎东西的巨响的时候,在书房里传来十三爷急促呻吟的时候,她都忍着没有闯进去。此时,已是过去了二个时辰,房里的两位阿哥却还没有出来,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的叫,蓝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两位爷怎么也不觉得饿......
黑暗中,弘远喘息着拥着弘啸颤抖的身子,望着他那如星般璀璨的眼眸,深敛如夜色带着莫名的思绪,便柔声问道:"十三,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昨日那个建议,突然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弘啸对着弘远莞尔一笑,低声道:"我决定了,抛下一切,带上亦霏和蓝儿,和你越洋渡海,到那人间天堂去,再也不回来......"
"真的?!"弘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的道:"十三,你这不是一时兴起,蒙我的吧?"
"干嘛骗你。"弘啸转头望着窗外的星辰,平静的道:"我们明儿就走。"
又足足过了有一柱香的时辰,书房的门这才"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弘远和弘啸十指相扣从屋子里头缓缓踱步出来。蓝儿念了声佛便迎了上去,瞧着弘啸的脸色略有些泛白,便温言道:"两位爷可终于和好了,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可真把我急坏了。十一爷也真是的,就再有什么,好歹也用了饭再说呀,瞧把十三爷折腾的,脸都白了,我瞧着都心疼。"
弘远红着脸向弘啸吐了吐舌头,这才对着蓝儿道:"你心里头就只有你家十三爷,好歹我也饿着呢,还不赶紧传底下人摆饭,再把亦霏叫过来,我和弘啸有要紧话儿和她说。"
蓝儿应了一声才要去,却被弘啸一把拉住。弘啸白皙的脸上略有些泛红,迟疑片刻还是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蓝儿,书房里头有些个乱......"
蓝儿向房内瞟了一眼便已会意,不动声色的应声道:"十三爷,我知道了,过会子我亲自来打扫便是了。"说罢便双手轻轻扣上门,自去传饭不提。
待饭菜上齐后,弘啸便屏退了众侍女,只留下蓝儿一人,开口便道:"蓝儿,我和弘远决定明儿便带着你和亦霏一起离开京城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蓝儿望着弘啸那静如深潭的眼眸,轻叹一声道:"两位爷真的要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呢,皇上岂容得他心爱的两位阿哥爷突兀的离去,就要走也得有个万全之策才行,明天就走,岂不太仓促了些个。"
"你放心,我已全然谋划妥当了。"弘啸微微一笑,眸子如星般闪亮,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向着蓝儿徐徐道:"明儿不等天亮,我们四人便驾马车离开郡王府,一路往马陵裕方向,等路上和晓晓狐狸她们会了面便南下杭州雇船出海。有亦霏她们几个常行走江湖的行家里手在,我们不用担心会被皇上的人追到。蓝儿,你今晚便在府里收拾一下细软,备好马车,还有,别忘了带上我那只小乌龟。"
事已至此,蓝儿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只得一一应了。弘远两眼往垂花门外瞧着,咦了一声道:"蓝儿,怎么亦霏还没有过来,你去叫了么?"
蓝儿便回道:"传了饭我就和小艾儿说了的呀,要不,我再去瞧瞧看。"说罢搁下银筷,起身便要往亦霏的房里头去。才走到暖阁外头,不妨小艾儿迎面而来,蓝儿瞧只有她一个人,不由得诧异道:"小艾儿,你家福晋呢?"
小艾儿想是走得很急,喘着气道:"福晋用罢晚饭便推说身子不适回了房,可是我刚才去卧房找福晋,她却不在房里,这会子我王府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门上的人也不见福晋出门,这可不是太奇怪了么,这会子也不知福晋会到哪里去了?急死人了!"
正说着弘啸和弘远已是在里头听得真切,双双走了出来,"福晋不见了?"弘远略皱了皱眉,这紧要关头,可别再节外生枝才好。"别着急。"弘啸捏了捏弘远的掌心,思索片刻便沉稳地道:"小艾儿,你莫急,昨晚上我好像听福晋说她老家今儿个要来几位亲戚,只怕是从侧门去了,门上小厮不留意也是有的。你先下去歇着吧,我陪着弘远去房里等着就是了。"
小艾儿整日里伺候福晋却没听她说起什么亲戚,这会子瞧瞧两位爷和蓝儿的神色,只觉得都有些个古怪,但主子不说,做奴婢的怎好相问,便也只得应了一声,疑虑重重的自去了。
待小艾儿去的远了,弘啸便对着蓝儿道:"你还是按原定的去准备着,我和弘远去亦霏的房里等着她,吩咐各处门上,若有福晋的消息,立即来传。"
夜已很深了,亦霏却还没有回来,弘啸和弘远在房中实在是坐不住,便起身一起往院中散步。清亮的水洗过一般的月牙清晰的像是剪纸,高悬在中天,将所有的树木,女墙和那半隐在柳树中的亭角都模模糊糊镀上了一层淡青色的霜。夜风吹拂著花树,各色清寒的花香阵阵袭来,带着些微的凉意。
弘远拥着弘啸倚在一棵花树上,低声道:"十三,等亦霏回来我们便立即动身吧,我真怕再出什么事。"
"不行啊,半夜三更的,你以为出得了城门么!"弘啸望着天上的银河,缓缓的道:"清晨时分是进城出城的百姓最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出城,才不易招人注意。只不过,我现在担心亦霏,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清晨之前,能不能赶得回来。"
话才说完,藏蓝色的天幕有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黯然陨落,弘啸不由自主的心中飘过一丝凉意,这陨落的流星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征兆般使他眉头轻蹙起来。
正在这时,女墙东角发出重物坠落的声音,弘远和弘啸忙拨开灌木进去瞧时,却见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黑衣女子正是失踪了几个时辰的何亦霏!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人急忙赶了上去,由弘远将她扶将起来。
"亦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待弘远将她扶起,两人这才看清亦霏身上刀剑伤势不下十余处,显见是经过一场与许多人的激烈血拼这才勉强得以脱身回府。
亦霏唇角带血脸色惨白,望着弘啸和弘远的瞳仁都已有些幻散,声音细微得像是从很远的风地里传来一样,道:"要留意......危险.......邱雨凉......在......"
话还没有说完亦霏便急促的喘息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吐着血沫,眼见自己是要不成了,亦霏用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还未及递到弘远手中手已是软软的垂了下去,弘远不由得惊呼出声:"亦霏!"便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身旁的弘啸死死的攥住,"哥,别动!亦霏好像要写什么字给我们看!"
果然,亦霏聚集着自己那丝最后的力量,就着自已的鲜血,在花树下的泥地上歪歪斜斜的划了一个"木"字,又竭尽全力在旁边划了一横,却终于没能写完,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在弘远怀中阖上了双眼。


满腹疑团

此时已是更深露重,稀薄的云层像是被一位初学作画的孩童蘸了淡墨勾勒的淡黄深紫轻褚微褐,在藏蓝的天幕混杂交融。一月如勾悬在天际,透过若隐若现的流云窥视着人间,阵阵夜风穿过冰绡薄翼纱窗吹得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幽幽闪烁。
弘啸和弘远坐在榻前,望着躺在榻上了无生气的亦霏,均是眉头紧锁。被急召来的胡太医跪在榻尾,抖着手将用过了的针用生布包裹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有些个呆滞,仿佛受了什么惊吓般,犹自带着余悸,苍暗的脸庞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弘远性急,瞧胡太医半晌无话,不由得急问道:"胡太医,我福晋她如今伤势究竟怎样,你倒是给句话呀?!"
胡太医抬头瞧瞧铁青着脸的弘远又瞧瞧黑沉着脸的弘啸,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磕头道:"回两位郡王爷的话,郡王妃伤势太重,能支撑到现在还未死已是奇迹,经下官刚才行针用药所见,极可能是郡王妃在受伤之后立即服食了什么护心保脉的药物,才得以一息尚存。但郡王妃她毕竟流血过多,且好几处伤口都伤及肺腑,下官只能勉力而为,究竟人能不能救得回,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生死之数惟有司命,郡王爷您心里头要有个预备......"
蓝儿和小艾儿站在两位阿哥爷身后,听到胡太医的话音不善都忍不住轻轻啜啜起来,弘远也是摇头叹息不已。事已至此,原本混乱烦燥的弘啸反而心里清明安定了些,忍着悲痛道:"我知道了,既是如此还请胡太医尽全力施治,有什么方子只管开便是了,纵然十一福晋最终不治,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说罢,弘啸略顿了顿,深邃黝黑的眸子逼视着胡太医,又缓缓的道:"不过,十一福晋被刺客所伤之事太过骇人听闻,我并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为防小人谣言且保全十一爷和恒尚书家的声誉,我不得不暂且将你留在郡王府中。你家人处我明儿一早便会派人去传话,并奉上安家银子一千两,你只须安安心心留在府中救治十一福晋既可,你可明白?!"
胡太医也是个聪明人,自半夜三更被召到诚郡王府,再一瞧堂堂诚郡王妃居然身受如此重的刀剑之伤,便已知晓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当时便担心两位郡王爷是否会杀他灭口。如今宝郡王开口暂留他一命他已是松了一口气,哪敢有不依之理,忙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应声道:"为郡王妃医病疗伤本是下官份内之事,怎当得此郡王爷如此重金之礼,下官必定竭尽全力为郡王妃施治。"
弘啸微微点手,摆手道:"如此有劳胡太医了,小艾儿,你先带太医退下去吧,待胡太医拟了方子便立即按方抓药熬治。"
小艾儿拭了拭眼角的泪便和胡太医齐齐应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弘远伸手探了探亦霏的鼻息,轻叹了一口气便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的烛台处,从怀中掏出亦霏留下之物,蓝儿忙跟上前来,拔下发际的一根碧玉簪子,剔去烛中的残灰,烛火闪了一下,摇摇曳曳地又光亮了起来。
就着烛光,弘远仔细的瞧着手中之物,却是一只绣工极精的荷包,底子是用明黄色暗花的缎子,上头用藕荷、月白、翡翠绿三色线绣了一枝带叶娇艳欲滴的玉兰花儿,不由得轻咦了一声道:"十三,你快过来瞧,亦霏手中怎么会有这皇族近亲子弟才能用的明黄荷包?"
弘啸闻言不由得有些吃惊,便走过来偎在弘远身边细瞧着,然后眉慢慢的皱在了一处,尖锐眼神像是要把这荷包给刺穿似的犀利,沉声道:"这荷包非你我之物,不知亦霏是从何而来,想来必定与她所受之伤和那邱雨凉脱不了干系。"
"难道这邱雨凉仍未死,还与哪位皇族子弟有所勾结么?"弘远的眸子变得深沉幽暗,喃喃道:"可是,亦霏又怎会得知邱雨凉窝藏在哪里,她自出宫便入了王府,小艾儿总是在旁伺候从不离身的,也没听说她和晓晓有去哪儿呀?这可不是奇怪了么?"
犹豫了片刻,蓝儿便在一旁插话道:"今晚何堂主是穿了夜行衣出去的,会不会是堂主她一时无聊,去哪位爷府里过过手瘾,却恰巧遇上了这邱雨凉,堂主顿起杀意结果却受了伤回来,这荷包想是堂主想要留线索给我们呢。"
弘啸站在烛台之前,那幽凝的眼眸仿佛黑得见不到底的深潭,忽隐忽现的烛光却在那两潭深水中聚起两个闪亮的光点,一如黑夜里最亮的那两颗星辰。听罢蓝儿的话,弘啸摇了摇头,低声道:"蓝儿说得有些在理,只是这事也未免太巧了些,而且亦霏做事绝非冲动之人,若真的是偶然遇上按她的性子应该不会立即出手才是,我料此事决没这么简单。"
说罢,弘啸自弘远手中接过那荷包,用手一捏便发现里头好似还有着什么东西,便将荷包倒转过来,只轻轻一抖,便有三把精致小巧的银色钥匙落在了他的掌心。弘啸忙把这三把钥匙摆在一起细瞧,便发现这三把钥匙的锯齿各各不一,显然是开启三具不同的锁所用。只是任凭弘啸如何苦思冥想,还是想不透这三把钥匙究竟是派什么用尝,为何亦霏要拼了性命将此物夺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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