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海城弦月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了上来。韩庚突然对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喂！豆角你给我醒醒！"
韩庚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团子见他醒了，立刻退开一米，"这次不怪我啊！我叫了你韩头儿你没醒......嘿嘿~~看来还是叫豆角的反应比较大一点~~"
韩庚没说话，他的头有点疼，不想一大早就在这里斗嘴。
"说起来你不会在这睡了一夜吧？"团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韩庚转了转脖子。
"哇！老大！我才发现你竟然这么有奉献精神啊！嗯......那么......看你这么敬业的份上，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迷迷糊糊韩庚只把百分之二十的注意力放在了团子身上。
团子正了正身子，难得正经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查查艾特？"
"嗯？"韩庚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想起来查她了？"
"其实也没什么......"团子拧了拧身子，"就是觉得他那么在意金希澈，为什么人被我们带走这么久不回家也没消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呢~你看之前去她家的时候她闹腾的......而且我想......"团子又露出了一种十分RP的表情，韩庚猜她下面要开始说不着调的话了，"如果我是她的话一定不会就这么在家等着，一定跑到这来把你下锅炖排骨......"
韩庚黑线："多亏她不是你......"
话是这样说，可韩庚还是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想了想，把艾特的名字写在了手边的白纸上。

接下来，韩庚和基范开始对与死者有关的人进行调查。这是个十分庞大的工程，而且由于涉及黑社会组织，正面调查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就给他们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麻烦。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让基范暗暗叫苦，但韩庚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不是不怕辛苦--基范发现，其实韩庚早已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几乎不会思考了，与以前思路清晰、头脑敏锐的他判若两人。
是不是那天在始源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基范揣测着，而韩庚却绝口不提，而且再也没有去过诊所。
终于，基范忍不住问了起来："头儿，我们现在这么没头没脑地查，会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查的面积足够大了，会整理出一些结论吧。"
"可是......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地毯式搜查的吗？"
"现在实在没有什么线索......我们能做一步算一步吧。"
韩庚的回答让基范多少有点惊讶。做一步算一步？这就是他的计划吗？

如果用这种方法也能查出头绪来，那只能算他们运气好。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三天下来，线索越来越零散，还是理不出一条主线来。
可是这个时候，倒是团子和英云那边有了新线索。
办公室里，团子得意洋洋地说："豆角你看~~我说让你查艾特吧？是你自己没理我的。"
韩庚这才想起来，那天稀里糊涂地听了团子的建议以后，回头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看，这是报告~"团子递过来几页纸。
韩庚迅速地浏览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诧，"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关系......"
"是啊，开始我们也很惊讶，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竟然和黑社会组织有关，而且还是分会里的一个小头目"，英云说，"这样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些案件牵扯到的是黑社会内部的派系斗争了吧。"
"那现在怎么办？抓人吧！"团子嚷着。
英云不客气地给了她两个卫生球："笨蛋！现在抓人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我倒觉得......可以现在就审......"韩庚打断了二人的争吵，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报告上，"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与其说是派系斗争还不如说是她是在为了自己的地位扫清障碍......我想这件事不会过多地牵扯到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所以没关系。"
团子冲英云做了个鬼脸，英云气得抻长脖子冲团子翻了翻眼睛。

刑侦科立刻行动了起来。
但是，当韩庚一行人第三次来到艾特的家里时--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屋子里竟然早已人去楼空......

第十九章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韩庚沉着脸坐在警车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大脑极速地运转着，思维在不同的时空间呼啸着跳跃穿梭。
不应该的......不会有问题的......
也许只是临时出门？也许过不多久会回来？
可是韩庚此刻却莫名其妙地预感到，艾特应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同一时刻，诊所里。
"崔始源，你真的不打算合作？"艾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始源，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
始源也毫不躲避地看着她："是。"
"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不用了。这么做对我没好处。"
"我承诺的那些还不算好处？"艾特的目光里无意间透出一丝没有掩藏住的凶狠，抱着双臂，身子往前倾了倾，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而始源却视而不见，只是轻笑一声："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艾特没有说话，身子又向后靠了回去，优雅而有些凌厉的笑容全数收回："那算了，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我走了。"说着，她站起身来。
始源还是不慌不忙的，"你不关心一下你弟弟吗？"
艾特乜斜着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关心的......如果他精神恢复正常了，那就要为他杀的人负责；如果恢复不了，一切也不关我的事；就算死了......也是畏罪自杀吧？"
"这么无情会遭雷劈的......"始源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从容不迫。
"说我无情？你有资格吗？"
"当然，我和你可不一样。"
"算了吧！"艾特好像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送。"
看着艾特走出门去，始源微微上扬了嘴角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越来越复杂了呢......怎么办......
始源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眉头紧锁。
没关系的，崔始源，没人知道......
他转过头朝屋里望了一眼，希澈被催眠了，应该还没有醒吧？

下过雨的路面还有些湿滑，艾特穿着高跟鞋走得很不舒服。
其实，也许还是因为她心里不舒服吧。
崔始源这个人竟然这么有正义感，那么诱人的报酬都不能让他动心，实在是让她始料未及。而且，他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也说不准......一个金希澈就够麻烦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崔始源！X的！真失算！
艾特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小巷。她低头看着潮湿的路，却忽略了有一个人站在巷子的中央，正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一下子呆住了："韩......韩庚？"

在审讯室的门口，韩庚把英云拉到一边轻声说："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按原计划进行。"
英云点了点头，"放心吧，头儿！"
交代完毕，韩庚正要转身离开，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审的时候不许大喊大叫拍桌子......知道了没？"
英云黑线......

回到办公室，韩庚抑制不住地心脏狂跳。一个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他却觉得这会是某种不好的开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始源的号码。

手机在诊所客厅一角挂着的外衣口袋的里虚弱地振动，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屋子里面，本就被乌云遮住了大半的天光被厚厚的窗帘挡在了外边。希澈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站在身边的始源那双深邃的眼睛，感觉到意识在一丝一丝地被抽离，影像、声音、温度......一切对外界的感知全然渐渐地远去了......

焦急不堪的韩庚抓起茶杯，也不管是昨晚泡的早已凉透陈茶，猛地灌了一口下去。
不能乱......不能乱......会没事的......
他打开窗子，让冰凉的空气吹进来，强迫自己冷静。一会还要从艾特口中得到点什么，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他大口地呼吸着，让紊乱的心跳渐渐回到了正常的范围，转身，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被悄悄叫出来的英云无奈地冲韩庚摇摇头。韩庚皱着眉--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他稳步走进审讯室，心想着：艾特，投降吧，我不信有我审不出来的案子！

浓云没有一点消散的意思，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下，如同毁灭前的死寂......

第二十章

艾特可以感觉到，当韩庚坐在她面前时，周围的气场都变了。
看来，这场仗，他势在必得。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以缓和自己的情绪。没关系，一切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看他能查出什么来。无非是像刚才那个傻瓜一样问一些什么时候你在哪里干什么云云。韩庚再厉害也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弱点的。你最好小心点别被我抓到......
目光，在稀薄的空气里短兵相接，什么东西在悄悄地燃烧，在丝丝地炸裂......

艾特渐渐有点得意了--韩庚问的问题果然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她不耐烦地把准备好的那些答案重新答了一遍。
"你保证前面说的都是真话吗？"此刻好像并不占上风的韩庚依然镇定。
"是。"
"那好，我继续问......"韩庚停了停，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知道金希澈有多重人格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在她的准备范围之内，犹豫了一下，显得稍微有些被动。因为实在没想到韩庚连这个都知道了，开始准备用他精神不正常做幌子，看来这次是行不通了。韩庚......你好像比我想像的厉害一点......
"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艾特口气很坚决，想一口咬定死不承认。
然而，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变化却没有逃过韩庚的眼睛。
"那我可要提醒你了......催眠是会留下心理痕迹的......"韩庚淡淡地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艾特。"是这样吗，朴法医？"
"没错。"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白大褂，纤尘不染。
听到这声音，艾特像触电一般抬起头，看到了眼前这个法医，目光重重地抖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面前那身白衣好像鬼魅的影子，让艾特的心猛跳起来，背上好像扎了刺一样。
"你绝对知道，而且很清楚......承认吧，总比被我们查出来要好。"
变故来的太快，她的大脑有点木然。
心理痕迹......那是什么......是说人经过催眠以后会留下有关的记忆？还是说在潜意识里知道些什么？
还有......李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个当年凭空消失的人，现在竟然在当法医？笑话！而且竟然会在这里说让自己不利的话......哼！只要我把你的老底供出来......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脱身吧......
"说吧......金希澈杀人，是你指使的对不对？"韩庚的眼神和语气锐利无比，一下子把艾特穿透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c
"不是我！"她的头上沁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啃噬着美丽的妆容。怎么办......没有应对之策了......
空气瞬间凝华成了冰晶，无以抗拒的寒冷丝丝入骨。

"希澈，站起来。"始源轻声说着，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扶着床站起来，身体十分僵硬，美丽的眼睛因为失去了焦距而空洞无神，显得有些骇人。现在，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格在支配着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成了一个木偶，一切行为只会听从耳边那个充满魅惑的声音。
成功了吗？始源长吁了一口气，紧张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好了，跟我到天台上去吧。"
诊所在一幢临街的建筑的底楼，而此刻电梯刚好停在这里。
电梯里，始源看着身边面无表情、连眼睛都几乎不眨一下的希澈，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离地面越来越远的感觉，好像要升入天堂一般......

气氛依然僵持着，但艾特的心里已经天翻地覆。韩庚感觉到，时机到了。
"说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完了......全完了......没想到之前设计的那么滴水不漏，还是会被他看出破绽......可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呢？不可能啊......
艾特百思不得其解。
韩庚，算你狠......
一股股的寒气沿着手脚上升，弥漫了全身。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在颤抖的双臂上摔个粉身碎骨。她面如死灰，双唇紧紧地咬着来阻止那呼之欲出的真相......然而，一切徒劳无功。
"是我......指使他杀人的是我......把他变成多重人格的也是我......"
韩庚一愣。难道希澈的多重人格不是自己形成的？这个倒是没有想到......
"为什么要把他变成多重人格？"
"利用他帮我杀人。"
"他不是你弟弟吗？"
"不是......那是我把他催眠以后告诉他的，醒来他就会以为是真的。"
"那他是从哪来的？"
"随便找来的孩子......我当时受一本小说的启发，知道了多重人格中一个人格做什么事其他人格不知道......我就想，如果杀了人自己都不知道的话，那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样我就可以利用他了......他母亲早就死了，父亲嗜酒成性，经常虐待他......那时候他好像十二岁吧......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让他进入了半催眠的状态，亲手杀了他父亲......那后来他的精神好像就出了点问题，我也没理会，用催眠催化他人格分裂的。这个过程很难，我尝试了好久才成功......之后慢慢训练他用匕首......"
"你......"韩庚有点激动了，这次反倒是英云拉着他，才让他没有丧失理智。"你为什么要利用他杀人？"
"为了组织里的地位......我要把碍事的人全部铲除！"艾特的眼睛里透出丝丝血红，她猛地抬头，指着正洙说："你！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对不起"，正洙微笑着打断她的话，"那是候，我是卧底......"
"你......"艾特的愣住了，手僵在了半空。
"人......可能是有很多面的......"正洙若有所思地说着，看了一眼把惊讶全然写在了脸上的英云。

第二十一章

整个审讯过程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韩庚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扬起，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一丝表情也没有。
"喂，豆角~"团子整理好笔录走过来，"干嘛还不走？晚上你就住这了？"
韩庚回过神来点点头："嗯，这就走。"
"哎，对了~说起来......你说的那个催眠之后的心理痕迹是什么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东西，就是随便一说，诈她的"，韩庚站起来走到门口，回头对愣在那里一脸黑线的团子说："因为我看出来她虽然懂催眠，但对于心理学绝对是个外行。"
说完，他离开了审讯室。
应该可以收拾收拾下班了吧？可是，今天......为什么心里总觉得那么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