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海城弦月

雨。
无边的大雨。
午夜的天空浓云密布，闪电不断地划破天空，让更多的雨从那伤口中倾泻而下。雷声如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打在一个孩子的心上。
恐惧。
孩子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手中的刀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使劲地瞪着大眼睛，急促的呼吸让他的鼻腔仿佛被冰冷的空气撕裂。
地上的人早已没了呼吸，不知什么内脏流了一地。温热的鲜血在无边的寒夜中隐隐浮起白色的热气，像幽灵。
雨，一直下着，却冲不淡孩子眼中不断聚集的鲜红。
"啊！！！！.................."
稚气的童音在绝望的嘶喊中扭曲，被淹没在雷声之中。
孩子跑啊，跑啊，不知脚步把自己带向何方。雨落在脸上，却没有尝到眼泪的味道。
他不想哭。
只想跑。到哪里都无所谓。
寒夜如刀，一个罪恶的灵魂在此刻被凌迟处死。
从今夜起，一个十二岁的生命结束了。
而另一个生命，从此开始......

第一章

金基范又穿上了久违的警服。
地中海的阳光好象还在身上，海风、沙滩、美食还有南欧的金发MM......看来自费旅行也是值得的~~"这个假期还真是短啊......"他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探长早啊！"基范推开行侦科办公室的门，露出一个招牌笑容。
韩庚把头从一大堆卷宗中间抬了起来。"呦！回来了？假期过得挺愉快吧？"
"还行。"多一个字也没有。
"唉，真是不好意思，刚回来就要劳动了......"韩庚好象也没有想要从基范这里了解地中海风土人情的意思，拿起一个文件夹，扔起来，稳稳地落在对面的桌子上，"看看这个，新案子。"
"唉......又有活干了......"基范往前拉了一下椅子，翻开了文件夹，"杀人案啊......近来杀人案越来越多呢......"
"是啊，而且貌似都和黑社会组织有关。"
"你简单说说吧。"基范看着一堆材料就头大。
韩庚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昨天晚上11点多的时候，有人报案说看到一个人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走在街上。后来又发现在附近街区有个黑社会组织的小头目被杀。经过鉴定，凶器就是那把刀，上面的血也是死者的。......朴警官的鉴定书在那里面。"
"恩。"基范应着，在一叠纸中间找到了鉴定书，上面签着朴正洙的大名。"那不就结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说着，他看到了材料中的审讯笔录，忽然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问题就在这了--那人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可是问他为什么拿着刀在街上逛，他竟然说不知道！之后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基范浅浅地哼了一声，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没劲，证据摆在这还有什么好嘴硬的。"
"可是我看那个人的样子，好象真的有什么隐情。"韩庚若有所思地说。
"隐情？装的吧？"
韩庚沉吟了片刻："我觉得不像......‘装'这个东西啊......不是谁想装都装得出来的。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我觉得我这个眼力还是有的。"
"那就测谎吧。"从毕业开始就在韩庚手下干活的基范，对特神奇的直觉还是有一定的信任度的。
"手续还没批下来，已经去问了......"
韩庚好象还有话要说，可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跑得天翻地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警察飞似的跑进来，边跑边说："豆角！审批书......"
后半截话毫无预兆地被吞了下去，女警察的眼睛停在了基范身上，好象要把他盯死一样。
"BC团子！你就不能轻点！"韩庚一脸黑线转向基范："她是新来的，叫......"
"啊！你就是金基范吧？你好你好！叫我团子就行了！"团子完全没搭理韩庚，"哎呀......怎么长得这么正太......"
基范也一脸黑线......这个女人确定是警察而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而且这个外形......少说也有一米七，怎么看也只能想到豆芽或者黄瓜，为什么要叫团子......= =|||
"哦......你好......"基范糊里糊涂地伸出手。
"BC团子......"韩庚身后的影子变成幽灵状，眼睛开始放毒电，脸上一片漆黑。"下·次·不·准·叫·我·豆·角！！！"
一阵狂风吹过......
"哎呀，行了，不要这么小心眼嘛~~~都是同乡~~~"团子颠颠地跑过去，"审批书在这里哦~咱办事效率还行吧？"
韩庚接过来，心想：那是BOSS们受不了你吧......

"你这个人！............"
一声拍桌子的巨响。
"金英云！"韩庚推门而入，"跟你说了多少遍，审讯的时候别给我大喊大叫的！"
"哦......探长......"英云顿时像被戳漏了气。
韩庚好象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走过去问："怎么样？"
英云摇了摇头："还是‘不知道'。"
基范看了看对面椅子上的嫌疑犯，突然更加坚信韩庚的想法了--如果这样的人也会杀人，那他金基范可以做美国总统了。他记得笔录上写的性别明明是"男"，可是这个人怎么看也是个小姑娘。齐颈的头发，柔软的浅栗色，明亮的大眼睛，精致的鼻子和嘴唇，皮肤白得透明......名字好象也挺好听的，叫......好象是金希澈。此刻，他正像受了好大委屈一样低着头坐在那里，偶尔怯怯地抬头看看，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韩庚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嫌疑犯，用带着东北口音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测谎。"

屏幕上的折线发了疯一样地乱跳。面对这么一台机器，紧张是难免的。可是紧张成这样的，韩庚倒是第一次见到。
"姓名。"
"金希澈。"
"年龄。"
"24。"
......
屏幕好象随时都可能被那条折线挤爆一样，基范突然担心这个人会不会突然紧张得吐血。
"案发当晚你在哪？"
"不......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走在街上，之前的......忘记了......"越说声音越小。
......
还是一样的结果--除了"不知道"就是"不记得"。
电波留下了一条崎岖而狰狞的折线。

回到办公室里，韩庚看着测谎结果，摇了摇头："不是他。"
英云满肚子疑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韩庚，只好小声问团子："金希澈回答问题的时候心里明明那么紧张，肯定是在说谎，怎么说不是他呢？"
团子邪恶地一笑："叫姐姐我就告诉你~~"
"我比你早来一个多月呢吧？而且还比你大。凭什么要叫你姐姐？"
"那你随便咯~~"团子露出恶魔眼神。
"切~~"英云不乐意，宁愿不问。
韩庚站起身来踱到窗口，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难道是有人陷害吗？

第二章

走廊里远远传来地动山摇的飞奔声。
正在整理器材的法医李飞枫不用抬眼皮就知道一定又是团子。
"枫~~子~~姐~~姐~~~~~~~！"元气满满的喊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团子一溜烟跑进屋，毫无减速的意思，边跑边开口："枫子姐姐......"
飞枫头也不抬就打断了她的下文："朴警官不在。"
"那我走了。"团子停都没停，右脚绕过左脚，一个华丽的行进中向后转就以原速向门口冲去。
飞枫怒，一把揪住团子的两根小辫子："好啊，你个死没良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朴警官！"
"啊！！！~~~~~~疼~~~~~"团子被飞枫拉了回去，眼前出现一张满是黑线的巨大的脸怒气冲冲地俯视着自己，"还有......下次记得把‘枫'后面那个‘子'给我去掉......"
"啊......啊哈哈......知道了......"团子右嘴角抽搐。
飞枫放开团子，"去~~帮我把地擦了~"
"凭什么~~~"团子揉着被揪疼的头皮，不满地撅着嘴。
只见飞枫邪恶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边说边摇："朴警官的电话号码哦......"
"我擦！！！！！"团子二话不说以光速飞奔到墙角，抡起拖布开始擦地，恨不得把地面擦脱一层皮。
"哎呀~团子这么勤劳啊~！"传说中的朴正洙夹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正在奋力抡拖布的团子瞬间变出一张超大号笑脸，转过身去，闪着负担的星星眼，挤着嗓子说："呵呵呵呵~~没关系~应该的......"
穿着白大褂的朴警官真是天使下凡啊~~团子仿佛看见他身后的背景飞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外加玫瑰花乱入......
"行了行了~你擦完地可以走了！"飞枫实在受不了这个天下第一负担女，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推到外面，塞过那张纸条"乒"地关死了大门。
"你怎么说团子每天疯疯癫癫的呢？我看这不是挺淑女的吗？"
"呕......"飞枫冲到水池边，强忍住想吐的欲望。她看了多少尸体也没这么呕过......朴大法医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此时，门外的团子欲哭无泪。好在手上有一张救命的小纸条，否则，她现在真想开窗户跳下去。她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面向墙角，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端端正正七个大字：谢谢你帮我擦地！
"李飞枫我杀了你！！！！！！！！！！！！！"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直冲云霄。
李飞枫坐在办公室里华丽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啊~团子你在这啊。"有人循声而来。但他这个时候出现实在是很不识相。
"干嘛啦！死茄子！"f
"炸弹团！你吃火药了啊？！"英云也不甘示弱，"走啦！探长召集大伙开会呢。"
"哦......"团子黑着脸走在英云身后。

咚、咚、咚......有点胆怯的敲门声。
艾特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飞奔到门口，问都没问就开了门--因为她知道只有希澈的敲门声是这样的。
"希澈！"艾特一把把他拉进屋里，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可担心死我了......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我很好......"希澈的目光有些涣散，"姐，我有点累，让我睡一会......我不起来的话就别叫我。"
艾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她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希澈挣开了她的手，飘一样地走进了房间。
天大亮着，拉紧了窗帘还是有光透进来。希澈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索性把被子蒙在头上。
意识渐渐离他远去，粘稠的梦把他包围住，四周弥漫着蛊惑的甜香。
下坠......下坠......
不知这深渊之下，是什么呢？

第三章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一片茂密的树林，到处长满了参天的乔木、茂盛的苔藓和错杂的藤蔓。满眼的葱绿，拥挤得让人窒息。阳光透过层层叶片，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片班驳的影子，好象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没有一丝风。
闷。
向前走，再向前走。
每次回头都会发现身后的路已经被不知何时连成一片的植物堵死，所以只能向前走。
充满未知。有点怕，但，没有退路。
不知这片丛林何时能到尽头。记忆中，在那一边，好象有什么东西。
一个地方。
没错，一定有的。它在召唤......
继续向前走，也许就会想起来。
也许，就能找到......

"什么？！你说豆角把人放了？"团子瞪圆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那还能怎么办？不能进一步取证，还能扣着人家啊？"英云撅着嘴，显然他也不太赞成放人。
他以为团子又要开始大骂探长没脑子了，可是这一次，她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好象在沉思着什么。

办公室里。
"人都到齐了吧？"韩庚环顾了一下所有人，"通过目前的种种迹象，我们基本可以肯定凶手不是金希澈了。但是，毕竟那天拿着刀的是他，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我想，我们还应该顺着他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即使人不是他杀的，案子也应该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系。"
"可人都放了，还怎么查？"英云问。
"暗查。"韩庚环视一周，缓缓地说道。

深夜，韩庚和基范坐在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
天很晴，一轮圆月在天边洒下一片似水的光华。
韩庚盯着不远处的一幢公寓楼的一个楼门。一小时，两小时......直到困意越来越浓，眼皮开始不停地打架。
"头儿，回去吧。"基范把他拍醒。
韩庚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头，看了一眼手表，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们明天再来。"
韩庚把手放在操纵杆上，刚要启动车子，突然停住了。
楼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在夜幕中显现一个黑色的剪影--高挑的身材，女子般的纤细，步伐轻盈而迅速。
虽然和那天的感觉不太一样，但韩庚可以肯定那人就是金希澈！
他顿时睡意全无，向基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车上等，而自己悄悄地跳下车，跟在了后面。
希澈的步伐越来越快，像一只轻捷的黑猫，穿行于夜幕中的小巷。韩庚没来由地有些紧张，额上渐渐渗出了薄汗。
不知穿过了多少小巷，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当韩庚不得不开始小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把希澈跟丢了！
冰冷的砖墙，幽深的夜幕，以及天边那轮如一抹诡笑般的圆月......
陌生的环境和无以名状的压迫感紧紧钳住了韩庚的心脏。
死寂。
突然间，韩庚猛地瞪大了眼睛，迅速转过好身去。
月光下，一个修长而美丽的影子，好象在发光。
那个人的脸几乎全然隐没杂了黑暗之中，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星星，明亮得让韩庚不寒而栗。
"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你的？"
"从的下车的时候。"希澈的嘴角浮起一丝诡媚的笑容，摄人心魄。"为什么跟踪我？"
韩庚没有回答。
希澈也不在意，继续说着："人，不是我杀的。"
韩庚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你不信吗？那就算了。我无所谓。"
说着他一步一步向韩庚走过来。
韩庚本能地想躲开，可好似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希澈按在了冰冷的砖墙上。
逆光。
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样一张脸，美得如此妖娆、如此张扬。眼神流转，秋波轻荡，在月光下，犹如一个吸人魂魄的妖精。
韩庚的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须臾之间，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一秒钟，仅仅一秒钟。
一个职业杀手足可以拔枪、上膛，然后扣动扳机。
抑或用匕首，直接刺穿心脏。
一秒钟。
时间静止了，空气凝滞了，银色的海洋停止了翻涌......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乌黑的枪口，没有冰冷的刀刃。
没有......
有的只是一双滚烫的嘴唇，带着诡异而妖冶的馨香，将银色的空气瞬间燃烧殆尽。
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