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左漂流————夕风神

"......不，不，等一下，"颜真摆摆手，"我说，我们之前不还是......朋友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就可以不是了。我会做你的恋人，我可以对你很好，最起码会比你弟弟对你要好得多！"商铭揽住颜真的肩膀，"小真，答应我。"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颜真挣开商铭的手。"让我想一想。"
"小真，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商铭不依不饶，"不要给我一个暧昧的态度！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可以继续下去的。这样的你，太自私了。"
没错。他太自私了。真是太自私了。他知道商铭对他多多少少都有点好感，商铭人很好，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所以颜真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别扭。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同志，有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英俊男人，一般人不都像捡到了宝一样。
可是他一边享受着商铭对他的体贴，一边又为了钟凌心心念念。他甚至为了钟凌托商铭买一块纪念手表。钟凌对他那样的态度，他却因为钟凌还不嫌弃他的身体而抱有可耻的期待。他这样子，不是贱，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商铭见颜真沉默，又道，"小真，我真是不明白。钟凌有什么好的？"
"我又没说他好。"颜真下意识地反驳，"性格差，爱说脏话，随随便便就乱发火，有事没事还喜欢拿我出气......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那你还喜欢他些什么呢？"商铭道，"他对你根本不好，他只会让你伤心难过！而且，他最近和梁以姗小姐走得很近，大家都猜他们两个会订婚。"
"......噢。"颜真低下头。
"小真，"商铭托起颜真的脸，"就算试一试，试一试，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坏处吧。不好吗？"
商铭的脸越来越近。颜真看着他放大的眼睛，那里面是满满的温柔和宠溺。钟凌就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对他，钟凌一向习惯了凶狠的语气和神色。商铭是不是比钟凌要好很多？
呵呵......这是显而易见的吧。
商铭的嘴唇柔和地覆盖下来，充满无声的安慰。商铭的吻不像钟凌那样富有进攻性和目的性，而是好像最单纯的一个吻，只是想亲亲他而已。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了。颜真模糊地想，或者是......从来都没有过？
他忽然远远的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他浑身一震，连忙把商铭推开。
"......哥。"
是钟凌。颜真转过头去，商铭看看他，又看看钟凌，亲昵地拉住颜真就道，"钟总，不好意思，以后就请把小真交给我吧。"
钟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颜真。半晌，他走上前，一把把颜真从商铭的手里揪出来，平静地道，"我们回去。"
商铭刚想要阻止，钟凌却又道，"商先生，我想我要和我哥哥回去了。我们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吧？"
商铭怔了怔。钟凌拉着颜真，钻进了一边的车辆里面。颜真一直没有看钟凌，钟凌也没有再看颜真，空气之间，像是酝酿着一中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商铭站在原地，看着车飞驰而去带起的尘烟。他隐约地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1章
天空颇为阴沉。然而钟凌面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一路上他都没有和颜真说话，颜真却有一种自己死定了的第六感。但是为什么会死定了，他想也不敢想。生怕再有一种暧昧的期待，等到失望了，他估计会死无全尸。
下了车，颜真跟在钟凌身后，垂着头亦步亦趋。钟凌突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颜真措手不及，往后踉踉跄跄地推了好几步，又被身后水池边缘绊了一跤，姿势傻透了地往后倒下去。冬天里的水冷得不像样子，颜真好不容易满身湿嗒嗒地站起来，又打了好几个寒颤。
正想爬出来，钟凌开口道，"站着，不许出来。"
冷冰冰的口气居然比池水更甚。颜真看看他，钟凌严酷的面色不像在开玩笑，不打算再惹他发火的颜真只好认命了地站在原地不动。
真是......还真有点像古代封建社会主子惩罚奴才时用的招数呢。
钟凌向主楼走几步，又折回来，向颜真道，"好好想想你的事请吧。我可不打算要一个成天只知道思春的下人。"
思春？颜真暗自发一声笑。哪里来的春好思啊。
钟凌走进了温暖的屋子，剩下颜真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身上潮湿的衣服贴在肌肤上，毛衣沉了水，又重得要死。颜真不由地开始幻想起某位小女孩的火柴。
素姨从窗户里看出去，颜真苍白的脸色还有冻得发紫的嘴唇让她心疼极了。她回过头去，见钟凌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开口道，"少爷，颜少爷......"
"不要替他求情。这是他自作自受。"钟凌恨恨地抛下一句。
"这......"素姨只好又去看外面的颜真。黑沉沉的夜幕好像要下雨了一样，然后像是要应验素姨的想法，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从天空最上端一泻如注。
"少爷！"素姨叫道，"下雨了！颜少爷会生病的！"
钟凌"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放下手里的杂志，侧过头看了一下天，发现雨确实是越下越大，才慢吞吞地道，"那就放他进来吧。"
素姨连忙跑出去，帮冻得僵掉了的颜真爬出水池，把他搀进了客厅。钟凌冷眼看着颜真脚步不稳地想要坐下来，开口道，"不许坐。"
颜真看看他，站直了身子。
"素姨，你先去睡吧。"
素姨闻言不好说不，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回去侧楼。
钟凌看向颜真，慢慢地道，"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颜真也迎上他的眼睛，"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别装傻！"钟凌冲上前，把颜真一推推到沙发上，身体也欺了上去。"你和商铭！搞什么，玩接吻啊？！"
"那和少爷没有关系吧。"颜真微笑。
钟凌被硬生生地噎了一口，老半天才又硬上口气，"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你好歹跟我有上床啊！"
"咳咳。"颜真咳嗽两声，"床伴的话就不要紧了吧。少爷，我想谈一下恋爱，不可以啊。"
"谈恋爱？"钟凌只觉得头皮发麻，"你多大年纪了学人家小孩子谈恋爱！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本！"
"老年人还黄昏恋呢。"颜真嘀咕一声。
"你！"钟凌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商铭那个家伙是什么人！不要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他只不过就是想把你拐上床，把你操个两次就丢掉了！"
颜真脸色一白，"少爷，不要污蔑他。"
眼看着颜真居然为了别人和他顶嘴，钟凌气得都忘记了身在何处，"你知道个屁啊！那种人不都是这样！就你这种样子，他还不是图个新鲜！你活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蠢得像猪一样！"
"......他说他喜欢我。"
颜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钟凌说这些。好像这就让钟凌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人要他。没有钟凌，他还可以和另外的人活得好好的。
也让自己知道。
钟凌听见这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开什么玩笑。"
颜真不说话。
"开什么玩笑！"钟凌吼道，"这种话你也相信！他不过是现在对你温柔一点，以后还不是照样把你甩得远远的！你白痴啊！"
"就算只是现在温柔也好。"颜真说，"总比你好。"
"......什么？"
"我说，他这个人，比你要好得多。"
颜真仰起脸，盯着钟凌。钟凌气极，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比你好得多。"颜真一字一句，"他陪我消磨时间，他给我买礼物，他虽然对我有心，却一直彬彬有礼。最起码，他不会乱发火，更不会胡乱骂我打我。"
"......"钟凌看着颜真，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这是颜真吗？这是那个不管怎样都会容忍他的哥哥吗？不是的......不是的......
"你滚。"
钟凌慢慢站起身。
"我叫你滚！不要让我看到你！他妈的看见你就恶心！"
颜真笑笑，眼角露出点透明的东西。
"好。"他向钟凌鞠了一躬，折身走向门，拉开大门一闪身就走了出去。
钟凌看着他的背影，喉头又腥又涩。他本来不想哭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他根本不适合抱头痛哭的形象。可是他坐下来，眼泪流得又急又快。

第12章
颜真走在雨里，头疼欲裂。刚刚冰冻的湖水加上现在倾盆的大雨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快死了。他本来很怕水，因为小时候被妈妈用水淹的缘故，可是现在却置身在心底最惧怕的东西深处。
颜真觉得浑身发热。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让他一边走一边颤抖。眼前昏昏然然，他想他大概是发烧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空旷的马路中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颜真下意识地跌坐在地上，往旁边一看，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辆豪华轿车。

颜真垂下头想站起身，却浑身无力，站不起来。
从车里急匆匆走下来两个人。看上去司机模样的人走到颜真身边，着急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颜真摇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司机身后的女孩子走上前来，"可是你都站不起来......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要紧的，我没事。"颜真抬起头冲女孩子感激地笑笑，手往地上努力一撑，好不容易脚步不稳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向前方继续走过去。
可是那个女生忽然叫住他。
"先生，你是......颜真吗？"
颜真一愣，回过头来。女孩子的脸在视线里看不太清楚，颜真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又道，"是，我是颜真。你是......？"
"真的是你！"女孩子高兴地叫起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若若，我们以前一起在福利院的！"
"若若......？"颜真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总爱皱着眉叫他别扔石头的小女孩。久别重逢的幸福感在他的脑子里萦绕，颜真只来得及说了句"是你......"，就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苏若一惊，连忙搀住颜真软软的身子。
"老李！"她向司机叫道，"送医院！"
***
钟凌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
是颜真。
"喂！"他急忙接听，"你他妈还敢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他粗鲁的语调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支吾道，"请问，是钟凌先生么？"
......不是颜真。钟凌怔了怔。听那个声音，分明是一个女孩子。可是她又怎么有颜真的手机？钟凌满肚子的疑惑，开口道，"是。我是。请问你是谁？"
"噢，我叫做苏若。抱歉。因为我没有你的电话，才擅自拿了小真的......"
小真？我靠靠靠靠你老母！颜真什么时候多出来那么多红颜知己啊（没有"那么多"好不好--颜真语）！
"到底怎么了？"钟凌颇为不耐烦。
"那个，小真是你的哥哥吧？那你是他的家属，你能不能来一下医院，小真发烧引发了肺炎，现在在做手术。"
钟凌挂了电话，在床上呆呆了坐了一会儿，才猛地跳起来，抓了张空白支票还有外衣就冲了出去。
怎么会......他坐在车里，雨水啪啦啪啦地打着挡风屏。怎么会......他一向很少生病啊，身体不是应该很好的吗......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钟凌在门口看到一个长相还算可爱（他眼里）的女生，凭直觉走过去问道，"你是苏若？"
"是！"苏若见钟凌赶来，松了一口气，"你就是钟先生吧？手术已经结束了。小真现在睡着了。"
钟凌点点头，跟着苏若到了病房。那是一间高级病房，颜真躺在柔软的床上，眼睛闭得紧紧的。
看着颜真的睡脸，钟凌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凭什么他睡得那么香，自己却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哼！
钟凌转向苏若道，"一共要多少钱？我给你吧。"
苏若忙笑着摇摇头，"这就当作重逢后送给他的礼物吧。"
"重逢？"钟凌拖长声调，"你和他......？"
"哦，我们以前是一个福利院的。我和小真那时候可是死党呢。为了你们把他带走的事情，我偷偷地哭了好多个晚上，结果后来我自己也被领养走了。"苏若道，"我和钟先生还有过一面之缘，你记得吗？"
钟凌闻言使劲想了想，终于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一些片断。"你，你是那个......在颜真走之前把他叫过去的......吗？"
"对，是我。"苏若笑，"难为钟先生还记得。"
"哈哈。"钟凌干笑两声。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不简单，那天也就你一个还跟颜真卿卿我我半天，怎么，现在想死灰复燃啊？死都死了升天去吧（钟大怨妇恶言诅咒中）！
"说实话，再见面，真的好像在做梦一样。"苏若温柔地看向颜真，那种表情钟凌怎么看都想吐（......）。
"我被家人领养以后，就直接去了德国，去年我回来，其实就是想找找小真的。可惜直到今天才见到他。"苏若见钟凌不说话，才发觉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那个，自嘲道，"我很花痴吧？"
"......还好。"反正颜真睡着，随你花痴好了。
苏若一笑，"一般不都是应该安慰说‘一点都不'吗？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呢。"
"啊哈哈。"钟凌继续干笑。
颜真翻了个身，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什么话。苏若跑过去，听见他在说，"少爷......"
"少爷？"苏若咂咂嘴，"他做梦在看电影？"
钟凌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走上前。"苏小姐，让我们兄弟两个单独呆一会儿，好吗？"
"当然。"苏若虽感奇怪，还是走了出去，并且很乖巧地顺手关上了门。
钟凌为唠叨女人的离去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坐了下来。他并没有发觉他看着颜真的眼神有多么温柔，如果他发觉了，那该有多好。
"少爷......"颜真又在低喃。
"我在这。"钟凌俯过身去，看着颜真苍白的脸。他的睫毛挺长，微微颤抖着，配合着不安的面容，像是在做噩梦。
"......哥......"钟凌轻叹，手指拂上颜真的面颊。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一直呆在我身边，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为什么非得和我呕气，非得惹我发火，那种花花公子有值得你那么去维护吗......

第13章
门忽然被推开来。钟凌回头一看，竟然是商铭。
"你怎么来了？"钟凌站起身，语气颇为不友善。
"我来看小真。"商铭走过来，"碰巧我去了趟你们家，素姨说小真生病了。"
钟凌心里骂一句操，"我们去外面说话。"
商铭帮颜真掖了掖被角，跟着钟凌出了门。一出门钟凌就把商铭狠狠掼在墙上，商铭摸摸头，居然还是一副好脾气的笑脸，"钟先生，怎么，使用暴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