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上————夕风神

两个人都转过身来。那是一个漂亮极了的女性，虽然穿着简简单单，但是徐璟如一眼就看出来那些朴素的衣装都是世界名牌，HAND MADE；而她脸上淡淡的妆容则托显出一身的贵气。旁边紧紧牵着她的手的小女孩脑后一条挑高的马尾辫，身上穿着粉色的蕾丝公主裙，天真的骄傲表情毫不掩饰的一览无余。
徐璟如张了张嘴，为这两个陌生人吃了一惊。......根本不认识啊。而且根本就不是自己会认识的人种吧。
年长的女性看着徐璟如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进来了。"
"噢那没什么......"徐璟如连连摆手。
"请问您是徐璟如先生吗？"
"咦......？啊，是我。"
"您好。"她伸出手来，徐璟如连忙握了握，随后只听见她声音好听地说道，"我是韩丞的姐姐。"
"......啊？"
结果韩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那个本来应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姐姐优雅地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小女孩一看见韩丞，立刻欢呼着跑过去，一跳就挂在韩丞的身上。韩丞忙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头。
"薇薇，又不乖了。"
徐璟如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红茶。看见韩丞回来了，徐璟如看向他，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那个，我姐姐。"韩丞指着他姐姐说道。而薇薇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去别的地方探险去了，
"我已经和璟如说过了，小丞。"韩萦接过红茶，浅浅地饮了一口，笑道，"倒是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有老板比下属晚回来的道理吗？"
韩丞一见韩萦笑，就知道一定没有好事。这句话一出来，他倒没有什么，徐璟如额头立刻就开始冒汗了。韩丞急忙说道，"姐，是我让他先回来的，同事们还不知道我和他住在一起。"
韩萦又道，"我又没有怪他，你不必提他辩解的。"然后又扭头向徐璟如道歉似的笑笑，"抱歉，我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不经过大脑思考的。"
你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还有谁经过大脑思考了呀= =|||
"那姐，你来这里干吗啊。"韩丞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耐烦。
"小丞你不想我来吗？"韩萦立刻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脸色变化之快让韩丞和徐璟如浑身顿起鸡皮疙瘩。
"......没有啦。只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那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哦，说起来，我确实是有事呢。"韩萦又转回原来的样子，"其实呢，我是想让你们帮我照顾薇薇一段时间。"
"哈？"韩丞率先叫了起来，"什么？那你自己呢？"
"我要去荷兰一趟，带着薇薇不方便。"
"姐夫呢？"
"那个混蛋怎么可能照顾得好薇薇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能照顾好薇薇？"
"你是我弟弟你不照顾谁来照顾？"
"你是她老妈，就算再怎么不方便也应该把她带在身边的吧！"
"我跟你说了不方便的嘛！是那种非常非常非常的不方便啊！"
徐璟如看着这一对姐弟吵架，冷汗从背上流下来。如果让公司里的同事看到韩丞的这个样子，他们一定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再怎么说这和韩丞平常的严肃威严形象相差也太远了吧......
"好了啦！"韩萦不顾形象地叫了一声，"你不是很喜欢薇薇的吗？"
"喜欢是一回事，照顾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好！"韩丞也不甘示弱地大叫道。
"那有什么不同啊！"
"因为平常不会怎么见到才喜欢的啊！谁会愿意去管一个小鬼啊！"
徐璟如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尴尬苦恼之间，突然从楼梯那边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韩丞和韩萦停下争吵，一起向那边看过去。薇薇站在楼梯口，低着头，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掉在地板上。
徐璟如立时就心痛起来。这只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啊。为什么会这样被妈妈和舅舅推来推去的呢。就像，就像以前的他那样......
周围一片安静。只听见薇薇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透过空气传来。"妈妈不要我......小丞也不要我......薇薇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坏孩子......"
徐璟如的心脏立刻尖锐无比的刺痛。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薇薇的身边，在韩丞和韩萦奇怪的视线下一把抱住了薇薇小小的身子。薇薇抬起头在他的怀里轻微的挣扎了两下，但是感受到徐璟如温暖的气息，渐渐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薇薇不是没有人要的坏孩子......我和薇薇在一起，我和薇薇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徐璟如抱着怀里颤抖的身子，不知怎么就突然很想哭。他模糊地想起小时候母亲厌恶的神情，他跟在母亲的身后，想要抓住她飘扬的裙角，却被她猛地拂开。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样凶恶冰冷。她从来没有给他一点关心，即使是在他生病的时候，他叫着妈妈，却没有人回应。亲戚们也没有一个给过他好脸色，总是在他背后叫着"小杂种"，动不动就打他骂他。徐璟如缩在阴暗的墙角，默默地流眼泪。
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抱住他，安慰他，也好啊......
薇薇就这样留了下来。她变得分外粘在徐璟如身边，一秒也不分开，连去卫生间都要徐璟如陪着。韩丞坐在沙发上，听卫生间里传来的笑闹声，眉头一皱一皱，却不由地想起韩萦离开时的话。
"那个徐璟如啊......"她叹口气，"以前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韩丞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吗？"韩萦看向远方，"我们两个一直呆在一起，看着父亲远远的威严的脸，想要靠近他却不敢。父亲对我们总是那么冷淡，只是尽一些做一个父亲应该要尽的义务。没想到我现在也成了这样的一个母亲。"
韩丞看着她，韩萦的表情透着一点点无奈。
"......等到从荷兰回来，我一定会做好这个妈妈的身份的。"韩萦向韩丞一笑，"到时候，你可要提醒我，别让我食言了啊。"
韩萦举步向门外走过去。走到花园门边，她忽然又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弟弟。"小丞。"
"嗯？"
"让他别老是哭了。一个大男人，总要学的坚强一些。"
韩丞怔在那里，看着姐姐向前缓缓地走着，身影逐渐融进了一片昏黄的光线之中。

9 游乐园
薇薇在家里已经住了三天了。说是照顾她，其实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两个男人都要去上班，韩丞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可是他却不肯呆在家里，非要去公司认认真真地工作。徐璟如身为下属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有这样一个勤恳的BOSS是好事；只好他每天中午都跑回家里看薇薇，然后再匆匆忙忙地回公司。
说实话，薇薇还是很乖的。五岁的小女孩，在把整座房子都探索了一遍以后找不出什么事情来做，要么去花园里踩踩花扔扔石头，要么就只能跑到楼上房间里睡午觉。
徐璟如这天中午为她买回来两本画册，小姑娘被生动的图画所吸引，一个下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翻着书看。薇薇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徐璟如又教了她查字典，所以两本画册很快就被翻完了。徐璟如晚上回来的时候，薇薇扑过去叫道，
"叔叔，我书看完了，有没有别的呀。"
徐璟如抱着小女生，偏过头说道，"书叔叔有的是，不过薇薇看不懂的哟。"
薇薇听罢赌气地一扭头，"薇薇看得懂的！叔叔才看不懂呢！"
"好好好，叔叔看不懂。"徐璟如笑着顺着小女孩的话。这几天来他突然有了一种做了爸爸的奇妙感觉，有一个孩子跟在自己的身边，竟然连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好起来。
徐璟如任薇薇挂在身上，一边费力地从一边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本新的书，向薇薇晃了晃。薇薇欢呼一声，把书从徐璟如的手里抢了过去，然后慢悠悠地从他的身上爬下来。
徐璟如摸摸薇薇的头，起身去厨房里做饭。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听见薇薇的中气十足的嚷嚷声，"叔叔！"
"嗯？"徐璟如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薇薇拿着书跑过来，指着书上的一幅跨页彩图，"叔叔，这是什么啊。"
徐璟如过去看了看。那上面画了一座豪华的游乐园，红红绿绿的样子，摩天轮在一角熠熠地闪着光。"这是游乐园。"徐璟如说，"妈妈没有带薇薇去过吗？"
薇薇摇摇头，"妈妈很忙的，没有时间带薇薇去。"
徐璟如静了一会儿，刮刮薇薇有些皱起来的小鼻子。
"叔叔小时候去过吗？游乐园看起来很好玩。"薇薇扬起脸。
"我？"徐璟如摇摇头，"叔叔也没有去过。叔叔的妈妈......也很忙。"
薇薇好像感觉到徐璟如忽然低落的心情，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贴到徐璟如的身边。徐璟如抱起薇薇，半晌道，"薇薇想去游乐园吗？"
"想！"薇薇顿时眼睛亮闪闪，
"那叔叔带薇薇去好吗？"
"好！"薇薇开心地叫起来，小脸红扑扑的，冷不防凑过去在徐璟如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这时候门口传来响动，韩丞恰好走了进来。
于是他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薇薇勾着徐璟如的脖子，小嘴紧贴徐璟如的脸颊，两个人都满眼的微笑。
韩丞当场石化。
***
第二天是星期六，徐璟如和薇薇都早早地起了床，在餐桌边摆弄便当。把便当准备好了，徐璟如让薇薇等一下，又走到二楼敲了敲韩丞的卧室门。
"干什么？"韩丞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地传来。
"我和薇薇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一起去吗？"
"谁要去啊。游乐园那种小孩子的东西......我可是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
"......哦。"徐璟如本来也已经做好了韩丞不会去的心理准备，不过真的被当面拒绝，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太好受。他在门口磨了磨，等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没走几步路，身后的门却忽地被大力打开。韩丞一身休闲装站在门口，一副老早就准备好了的样子。
"......咦？"
"咦什么咦啊。"厚脸皮如韩丞也忍不住老脸微微发红，"我说不去你就不会求求我啊！"
***
最后韩丞和徐璟如还有薇薇一起去了游乐园。韩丞开着车，徐璟如坐在他的旁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干什么？"韩丞扭过头。
"啊，没什么。"徐璟如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你在工作时明明那么严肃，怎么平常却好像一个大孩子一样。"
韩丞咳嗽一声，"......有吗。"
"......大概吧。"徐璟如被韩丞的表情逗得差点笑出声，不过转念一想他或许会发飚，只好拼命忍住笑意。薇薇在后座看着反光镜里徐璟如扭曲的脸，差一点以为他犯了什么病。
游乐园里因为是休息日所以人很多。门口的广场上满是一家三口，还有成对成对的情侣，一个个手牵手，脸上尽是隐藏不了的幸福。徐璟如牵着薇薇的小手，韩丞走在徐璟如的身边，想要牵他的手，又暗暗骂自己白痴，只好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扮酷。
三个人买了门票进去。有小丑在一边分发气球，薇薇拉着徐璟如过去要了一个天蓝色的，上面用橘黄色的喷漆涂成一朵一朵连绵的五瓣花。薇薇拿着天空颜色的气球，不时仰头看看它在头顶飞舞的样子，笑得无比灿烂。
薇薇吵着要去做旋转木马。徐璟如把小公主抱到一匹白马的上面，再和韩丞在一旁看着她骄傲地挺着胸膛意气风发。然后他们又去坐摩天轮，看游乐园整片的景色，风从门栏间吹进来，撩起薇薇长长的头发。
三个人绕着游乐园走了一圈，凡是不怎么吓人的玩具都玩过了。薇薇一边抓着徐璟如的手，一边抓着韩着韩丞的手（气球暂时由徐璟如保管），要不是他们都是男的，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韩丞很有耐心地陪着那两个人慢慢走，眼睛时不时地瞥过徐璟如。
他一直在笑。那就好。
过山车是很恐怖的东西。但是那是韩丞唯一有兴趣的玩意，他好歹也臭着一张脸陪了他和薇薇大半天，所以韩丞提出来以后徐璟如也不敢反对。只是薇薇，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过山车！我也要坐！"
分外明亮的愉快叫声。
三个人坐在一起。徐璟如本来就有一点点微弱的恐高症，现在坐在光是看看就恐怖到死的过山车上面，冷汗都差点冒出来。相比起他如此苍白的脸色，另外两个人却兴高采烈，一脸期待。
一分钟以后，游戏开始。
徐璟如很奇怪地就想起高中时一个同学英语演讲时讲的故事，一个吝啬鬼和他的妻子去集市上，看到有人在开小飞机，ten dollars for ten minutes。他很想去坐坐看，但又不愿意付妻子的份；飞行员想了想，就提出来说。如果你的妻子在飞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话我就让她免费。
结果不管这架飞机做了多少高难度的翻转动作，那位妻子一声也没有吭。飞行员倒是很守诺言，说既然她没有叫，我就不会收她的钱。
这时吝啬鬼说道，"You know， it's not easy for her， especially when she fell out."
徐璟如把这个故事完整地想了一遍。正在考虑自己究竟会不会也fall out的时候，时间到了。他晃来晃去地从车上下来，一把扶住旁边的柱子才没有因为腿软而摔下去。韩丞神清气爽地走到他旁边。看见他不自然的惨白面色，终于有些良心的慌起来。
"你没事吧。"他过去拍拍徐璟如的背。
"没事没事。"徐璟如强撑着抬起头，向韩丞露出硬挤出来的笑容。韩丞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又忍不住满满的开始心疼。他不由分说一把把徐璟如扯到自己身边让他靠住，然后迅速地移到旁边的长椅上让他坐下。
徐璟如靠在韩丞的肩膀上面，闻着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心脏略略的跳得有些频乱。
薇薇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看见徐璟如不舒服的样子，也乖巧地双手撑着膝头坐到一边。三个人安静地休息了一会儿，身后樱花树开得纷纷扬扬，飘下来淡粉浅白的花瓣。

一片和谧的空气。
他们又去了一遍鬼屋才回去。韩丞没有想到徐璟如原来这么怕鬼，虽然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些鬼怪骷髅都是工作人员扮的，还是紧张得呼吸急促。徐璟如也不顾面子，和薇薇一样双手紧紧地抓住韩丞的衣袖，两个人从来没有在思维清晰的时候靠得这么接近过。韩丞感觉着男人温热的气息，心底一片温柔。
真想就这样抱上去。抱住这个瘦弱苍白的男人。好好保护他，一辈子都不放手。
韩丞突然发现，原来一直只喜欢女人的自己，现在却这样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义无反顾的，毫不犹豫的。
爱上他。

10 再见
就在韩丞终于开始接受家里有一个五岁小女生成天跑来跑去的事实，并且乐于和她玩在一起之后没几天，韩萦却打了电话过来。韩丞接的电话，然后偏过头向徐璟如说，"她明天就过来。"
徐璟如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看着坐在餐桌边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餐的薇薇，一时心里满是舍不得。
"我老姐终于醒悟过来，以后一定会把薇薇照顾得很好的。"韩丞在徐璟如耳边说道，"你也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