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上————夕风神

"......嗯。"徐璟如应了一声，回过头看见韩丞诚挚的眼神，稍稍放下心来。
"我老姐也不是没有母爱。薇薇又很讨人疼，没事的。"
"......是啊。"
像他那样的童年，他一个人经历就够了。
"对了。"韩丞表情忽然不太自在，"我老姐刚才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又哭。"
"啊？"徐璟如不太明所以，"什么啊。"
"她啊，上次见你哭了，就觉得你好可怜。然后叫我，咳咳，那个，让你不要再哭了。男人嘛，老是掉眼泪不会太娘娘腔了。"
"是，是有点。"徐璟如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声，"谢谢你。"
"哈？"
"我这几天过个很愉快。"
"......那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薇薇啊。"韩丞说了两句就别过脸，不让徐璟如看到他的表情。徐璟如从旁边看他，隐隐地觉得他的耳朵有点红，又笑了两声。
"笑，笑什么笑。"韩丞恼羞成怒地把徐璟如赶到餐桌边上，"吃饭。"
***
薇薇本来睡在徐璟如床边临时搭起的小床上，今天却爬到徐璟如的床上去。徐璟如一时没有发现，等到晚上工作完了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薇薇已经一脸满足地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徐璟如看着小女孩幸福的睡脸，就不想去吵醒他。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地躺上去。哪知道刚一碰到床单，薇薇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两颗星星眨啊眨地盯住徐璟如。
徐璟如宠溺地笑笑，"怎么醒了呢。"
"我想和叔叔一起睡。"薇薇轻声说道，"我不想和叔叔说再见。"
"小傻瓜。"徐璟如抱住薇薇，"呐，‘再见'啊，是说再次见面的意思哟。"
小家伙在徐璟如的怀里静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又跳下床踩着拖鞋啪哒啪哒地跑出房间。徐璟如坐起来，看着薇薇在微弱的光线下长长的影子，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没过多久薇薇又啪哒啪哒地跑进来，但是没想到她后面还拖着一个巨型物体。徐璟如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居然是满脸昏昏欲睡的韩丞。
"薇薇！"徐璟如叫了一声，"你怎么......"
"我也想和小丞一起睡。"薇薇嘟起嘴，"我都不知道以后要多久才能再看见你们。"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
薇薇的小嘴早已嘟得高得可以挂上那些传说中的油瓶，而韩丞眼睛半开半闭，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快点睡觉，不要婆婆妈妈的。"说完就毫无自觉的躺了过来。徐璟如吓了一跳，也实在不能把这个看起来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男人赶下床，只好认命地往旁边挪了挪。
薇薇见状高兴得轻叫了一声，然后也大模大样地钻进了徐璟如的被窝。
徐璟如被悲惨地夹在中间。薇薇不安分的扭了几下，随后却也慢慢的安静下来，渐渐地进入了梦乡。而韩丞早已在一边睡得不省人事。
徐璟如抱着薇薇，却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韩丞的睡着的侧脸。月光从窗外皎洁地洒进来，韩丞的睫毛随着微风轻柔地抖动。有一瞬间徐璟如的心脏就那样停顿了一下，仿佛停在这里，就可永远这样安谧而幸福。
有一种恍惚的，一辈子的感觉。
***
第二天徐璟如特地向公司请了假一直陪着薇薇，韩丞也留下来，气氛之严肃仿佛嫁女儿一样= =|||
韩萦早上十点多来了家里。打扮焕然一新的她在看到薇薇的一刹那竟然眼眶湿润了，温柔地向薇薇打开怀抱，"薇薇，妈妈好想你！"
薇薇顿了顿，但是看到韩萦眼里真实的泪花，也不由鼻子皱起来，一边向妈妈跑过去。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薇薇抽泣着道，"薇薇也好想妈妈......"
徐璟如站在一边，心里一酸，也差一点掉下泪来；然而一瞥眼看见韩丞，想起昨天的话，连忙硬生生地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倒是韩丞没有多大反应，看着这个感人肺腑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冒鸡皮疙瘩。
几个人一起坐着韩丞的车去机场。韩萦说薇薇也快到该去上学的年龄了，准备让她留在美国，好好地受教育。徐璟如听了想她看了一眼，韩萦感到徐璟如的视线，笑了一下，"别担心，璟如，我可是决定了要做一个世纪好妈妈呢。"
徐璟如尴尬地回了个笑容，摸摸坐在旁边的薇薇的头。
"璟如，你这样喜欢薇薇，"韩萦冲徐璟如眨眨眼，"做薇薇的爸爸好不好？"
车厢里两个男人一起傻掉。韩丞率先回过神来，恶狠狠的在反光镜里说道，"老姐，你别开这种低级玩笑。"
徐璟如也忙镇定下来，连连摇头敬谢不敏。一会儿又想到自己过分认真，不知所措地就看向韩丞反光镜里的眼睛，一副不自觉就向那里寻求帮助的样子。
韩丞看到徐璟如的求助表情，不知怎么就心里一热，握住方向盘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开开玩笑也不行啊。"韩萦的声音阴阴地传来，"小丞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韩丞眼皮跳了跳，"老姐你成语不好就不要乱用！谁是媳妇谁是娘啊！"
"切，自己心里明明高兴得不得了。"韩萦居然向徐璟如笑笑，"以后韩丞就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咦？......啊，那是当然的，我才受他照顾呢。"徐璟如摸了摸鼻子。
韩萦笑着摇摇头。"小丞......"
"老姐你再说我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韩萦这才闭上了嘴，片刻又不甘心地蹦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嘛......"
韩丞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这就是韩氏企业大小姐的风范吗？这明显是一个只懂得撒娇和耍嘴皮子的白痴啊！
***
就要上飞机了。薇薇眼睛红通通的，明明才把眼泪擦干没多久，却一副又要哭的样子。徐璟如蹲下来把薇薇抱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她。
韩萦和韩丞站在旁边，说一些悄悄话。看着徐璟如也和薇薇一样脸色潮红，韩萦一声轻笑。"如果真的喜欢他，就要大胆地说出来哟。"
"啊？"韩丞僵硬地看向姐姐。
"我们家......老爸可能不太会习惯儿子有个男朋友，不过我会支持你的。"韩萦看着韩丞的眼睛，"再怎么说，我是你的姐姐，我是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
"......"
"不是说辛苦的童年过去以后，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快乐了吗？"韩萦笑得很温暖，"我记得这还是你说的呢。"
韩丞扭过头去，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徐璟如。
"我......我还不知道。"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韩萦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就这样等下去？"
"......也许就是这样。现在的状况我也还可以，我只是担心万一说了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徐璟如他，很容易受伤，所以戒备心也很重。"
大厅里响起催促登机的声音。徐璟如站起身来，牵着薇薇的手走到韩萦他们身边。韩萦接过薇薇，最后一次向他们挥手作别。
"就这样吧。"韩萦向他们两个笑了笑，"再见啊。"
呐，薇薇，再见，那是期待再次见面的意思。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因为那会给人一种许下了诺言的错觉。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又有谁会明白你的心意呢？

11 生日
5月5日，是徐璟如的生日。韩丞做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视节目，慢悠悠地享受着长假的乐趣的时候，却听见在旁边翻着日历的徐璟如轻声嘀咕了一句，"啊，今天生日呢。"
韩丞立刻转过头盯住徐璟如。
徐璟如感到韩丞的视线，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说你今天生日？"
"哎？......嗯，是啊。"徐璟如应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继续翻日历。被晾在一边的韩丞心里不太高兴，又追问了一句，"你不庆祝吗？"
"咦？"徐璟如笑了，"不会啊，我没有庆生的习惯呢。"
"为什么？"韩丞这时候已经完全把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到了徐璟如这边，"生日不都是应该要好好庆祝一番才可以的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心情的。"徐璟如的表情黯了黯，半晌挤出一丝强笑。韩丞这才忽然想起徐璟如那似乎很黑暗的童年，尴尬地闭上了嘴。
客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韩丞盯着电视屏幕上面不断跳动的画面，心底涌起一种极力想要让身边的男人高兴的奇怪冲动，片刻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徐璟如被他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我来帮你庆祝啊！"
徐璟如张张嘴想要拒绝，但是被韩丞那种"对吧对吧就这样"的星星眼攻势攻击得只好咽回了婉拒的话。有时候真是不明白韩丞怎么会有这种旺盛到多余的精力，如果真的无事可做的话就去工作不好么......
但是徐璟如心里却暖洋洋的。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享受到过这种被人如此关心的感觉。以前学长也不是没有说过想要帮他庆生，但是一听到他说"算了"，就没有再提过。
而韩丞，这个做他的房客还没有过两个月的男人，却是这样热心。
热心到他都忍不住想要做些丢脸的动作了呢。
韩丞看着徐璟如在听到自己的提议后呆住的样子，没过一会儿眼睛又渐渐地红起来，好像眼泪就快呼之欲出似的，吓得连忙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那就算了，不要哭啊。"
徐璟如背过脸去抽了抽鼻子，良久缓缓地说道，"......没有，我只有些感动，谢谢你。"
"......不用谢。"韩丞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才匆匆的回了一声，
***
徐璟如和韩丞一起上街买了点东西回来。艾维尔的巧克力蛋糕，配上一小包色彩缤纷的蜡烛，还有一篮水果和一些熟菜。韩丞还拐到一家店里去买了一个银色的ZIPPO打火机送给徐璟如，徐璟如接过韩丞手里的那个小小的，却一看就觉得贵得不得了的东西，轻轻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能让你这么破费呢......"
"没关系。"韩丞笑道，"到时候我生日你也送我一个好了。"
徐璟如抬起头看向韩丞。他站在阳光底下，笑得爽朗无比。"我的生日是12月7日，要记住啊。"
"......嗯。"
两个人慢慢地逛回了家里。徐璟如下了两碗长寿面，说把蛋糕先留一下，吃了主食再说。韩丞坐在餐桌边上看着碗里淡黄色的面条，把那句"我不喜欢面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装出开开心心的样子囫囵吞咽。
两个人吃了面，又聊了一会儿，徐璟如就把蛋糕搬了出来。小小的12寸蛋糕，巧克力的表面涂了一层浓浓的奶油，还有几片橙子和猕猴桃点缀其中。韩丞也起身去厨房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端到餐桌上来。
徐璟如看见酒就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喝酒。"
"有什么关系，就喝一点点。"韩丞拿出哄小孩的语气，哄着徐璟如喝了一小口。见徐璟如果真酒钢一下肚就脸红了起来，无法可想，只好带着皱眉的窝火神色把两杯酒都放到了自己面前。
"抱，抱歉。"徐璟如露出歉然的表情，切了一大块带水果的蛋糕给韩丞赔罪，"这块给你。"
韩丞愣了愣，随即笑道，"喂，我又不是小孩子，用这种东西收买我吗？"
"咦？"徐璟如开始略略着急，"那，那要怎么办才好......"
......这种时候，大概不能说把你自己给我我就原谅你吧。韩丞看着对面男人红着脸心慌意乱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下腹就突然一阵不自觉的火热。他暗自啐了一口，虽然徐璟如不可能看出他隐藏在桌子底下的表现，但是也有够尴尬的。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啦。
见韩丞又冷着脸不说话，徐璟如搓搓手，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想惹这个男人生气，尤其是今天，这么好的气氛，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陪他过生日的人，真的很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幸福和快乐，仿佛就在一步之遥。
不能惹他生气。不然他一翻脸，一切就又都结束了。
看着那杯被自己喝了一半的红酒，徐璟如咽口唾沫，像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似的猛地把杯子拿过来，在韩丞惊讶的目光下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一边夸张地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向韩丞说，"我喝掉了。"
"......"
韩丞彻底无语。他知道徐璟如是想要讨好自己，让自己不会不高兴；但是他的这种讨好和自己想要的那一种完全不是一样的吧。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又不由一阵酸苦，可是却还是被那个男人所感动。
见徐璟如还在很痛苦地咳嗽，韩丞绕过桌子走到他的那一边，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又伸出手帮他拍背。这种样子，仿佛徐璟如就靠在他的怀里，两个人亲密无间。可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
韩丞在心里苦笑了笑，继续努力的帮徐璟如拍背，一边无意识地去轻拂他的胸口。等到感觉都手掌心那一颗小小的凸起，韩丞才吓了一跳，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收不了手。那种触觉......说实话，好极了。
这时再偷偷侧眼看徐璟如的反应，却着实让人很没有成就感。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满心以为韩丞只是很普通的朋友间的关心；可是后者其实已经处于火烧火燎的状态。
韩丞咳嗽一声，想要打破僵局。而徐璟如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起来，然后满眼温柔地说道，
"学长以前也这样帮我拂过背呢。"
身体瞬间降到冰点。一股浓厚的挫败感和怒火从心底遥遥升起，逐渐窜入韩丞的五脏六腑。
感到韩丞的手停下了动作，徐璟如抬起眼睛，却看到韩丞异常生气的眼睛。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韩丞？"
韩丞站在身来。眼神冷冷地看向还缩在椅子上的徐璟如，"就算这种时候，你也会想起你的学长吗？"
"啊？"徐璟如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深刻感觉到自己仿佛一下子就被讨厌了，"......我，我不由自主就会想到......"
"他有这么好吗？真的有这样好到让你时时刻刻都念念不忘吗？！"韩丞的声音饱含怒气。
"......你，你也知道的，......"徐璟如垂下眼，神情顿时变得畏缩起来，"我，我是个同性恋......而且我，我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他！"韩丞的心脏紧紧收缩，在亲口承认他喜欢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更是痛到极点，"可是他都把你伤害成这样，抛下你跑到国外和女友逍遥，这样的人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韩丞往后退一步，又狠狠地抛下一句，"这样的你，简直蠢透了！看着就烦！"
脚步声迅速地在身后消失。然后二楼传来用力摔上门的声音。徐璟如缩在椅子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结果还是变成这种样子。无论是多么能够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事情或人，都会一件件一个个地消失。不见。他犯了什么错。究竟是什么错。不要，不要抛下他一个人啊。
桌上还放着那块被分成两半的蛋糕。一半朝西，一半朝东，决绝而凛然。

12 KTV
韩丞一宿都没有睡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底又酸又重，万分难受。想要就这样睡死了，但是又偏偏睡不着；最后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迫不得已地爬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