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上————夕风神

他对于爱情，其实总是有一种抵触和逃避的心理，因为他母亲的关系；而更何况他喜欢的是同性。他以为除了学长以外，自己就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可是那种脆弱的以为，从来都抵不过韩丞的一个微笑。
徐璟如在浴室里冲着冰冷的水流，眼泪和水一起在脸上流淌。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他了......
这次，又是......那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
徐璟如洗好了澡下楼之后，却发现韩丞已经先走了。桌上干干净净的，想来他没有吃早饭。徐璟如眼睛被水汽和眼泪蒸得通红通红，视线有一些略略的模糊。
......就这样走了。
徐璟如的心空空的，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拿起外套，也走出门去。
刚到公司，王郁群就跑过来一把抓住徐璟如的胳膊。"璟如，你总算来了！你已经迟到了半个多钟头了你知道吗？"
"嗯。"徐璟如点点头，"有点事。"
"噢对了，"王郁群又忽然笑道，"昨天晚上，BOSS怎么会过来接你啊？你们之后去了哪里啊？"
徐璟如看她一眼，摇摇头，跨开步子向里面走过去。王郁群连忙又拉住他，轻声叫道，"你说话啊~你不知道，今天BOSS到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恐怖到极点！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徐璟如淡淡地回答。
"见鬼！昨天BOSS不久是和你在一起吗？"王郁群拉住徐璟如，"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拜托啦，我很想知道哎......"
"是你？还是你们？"徐璟如笑了笑，看了一眼全都伸长脖子洗耳恭听的一伙无良同事，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了吗？"
"......你......"王郁群装可爱噘着嘴，被徐璟如盯了一眼，只好恢复正常的模样，松开了抓着徐璟如袖子的手。徐璟如垂下眼睛，静静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
韩丞回到家里，正想上楼去时，却被徐璟如叫住了。他站在楼梯上，回过头看着那个男人谨慎的眉眼。"有什么事吗？"
"......吃晚饭了。"
"我不想吃。"韩丞抛下一句，回过身上楼。才走了两步，徐璟如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你不高兴吗？对于昨天的事情，你很不舒服吗？"
"......什么？"
"我说错了吗？"徐璟如看着韩丞转过身来，心脏抽痛得越来越厉害。可是话还是源源不断地说出来，因为如果再也不说出来，心真的是会被压坏的。
"我说错了吗？"徐璟如很努力地控制着呼吸，"没有错吧！和男人做那种事情就那样让你感到不舒服，让你感到恶心吗？"
"......我......"
"对不起！让你这么困扰......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请你放心！我是同性恋没错，可是我，我也没有必要让你负责......"徐璟如抽动肩膀，"就算我，就算我......"
"......什么？"韩丞的心跳陡然急起来。徐璟如的身子看起来那样瘦弱，仿佛随风而倒，可是他的眼神却紧紧地看着自己，仿佛攀住了他，就不会再倒下去了。那种眼神，好像是要告诉他什么事情，告诉他......
"你想说，什么？"韩丞几步走下楼梯，走到徐璟如的面前。
我想说什么？说，喜欢你吗？我......徐璟如怔怔地看着韩丞年轻干净的脸，泪意再一次从心底涌上来。如果说了又能怎么样？要让你再夺厌恶自己多一点吗？可是，可是如果不说出来......他不想要再那样默默地一个人心痛了......
"我，我......"徐璟如"我"了半天"我"不出什么来，等得韩丞心急如焚。
两个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空气振动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我......"
电话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15 清平
徐璟如看看电话，尴尬地抛下石化了的韩丞，跑过去接电话。"喂？"
"你好，是小璟吗？"
"学长？！"徐璟如吃了一惊。韩丞站在一边看他，脸色冷了下来。
"小璟，别这么惊讶好不好。噢对了，我今天打电话是来给你说一声，我明天回来。"
"什么？"徐璟如又是一惊。"你不是，你不是还有几个月才会......"
"也是啦，不过我请了假回来看看你嘛。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学长拖长的撒娇声调让徐璟如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是......学长，我只是，一时没有那个心理准备。"
"那好，我明天下午两点到机场，你要来接我哦。就这样，拜拜~"
对方的电话就那样挂了。徐璟如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半晌才缓缓地把电话放下。他转过头，看见韩丞铁青的表情，讷讷地说了声，"......那个，学长。"
"......"
见韩丞不说话，徐璟如只好继续说道，"学长明天回来......我也吓了一跳呢，哈哈。"装模作样的笑声让韩丞又皱了皱眉头。
"哦。"没有声调地应了一声，韩丞只觉得再这样和徐璟如大眼瞪小眼下去是愈加没有意思，就转身上楼。坐在房间里舒适的扶手椅上，他却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搞什么？回来了？那个学长？那么徐璟如不就一颗心全都系在那个人身上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好像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了。
......开什么玩笑啊。
没过一会儿徐璟如忽然又来敲门。韩丞隔着门喊道，"什么事？"
"......"韩丞没有感情的声音听起来让徐璟如的心有些冷，"我想，明天下午请个假，我要去机场接学长。"
门里面良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徐璟如站在门外，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到韩丞低低说道，"我知道了。随你。"
"......谢谢。"徐璟如捏着衣角，低下头，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地走开了。
***
徐璟如赶到机场的时候还有剩下5分钟。他站在人群里，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的那个曾经深深爱着的人。需要微笑吗？可是他又，笑得出来吗？
徐璟如呆呆地想着，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徐璟如！小璟！"
会叫他"小璟"的人永远只有那个人一个。他还一度以为那个人用那种亲昵地称呼叫自己，是对自己暗示了什么；可是却终于发现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地走到那个人的心里去。他抬起眼睛，看到那个人拉着行李，一脸阳光灿烂地向自己走过来。
"小璟，你在想什么呢，整个人都傻掉了。"他露出嘲讽却宠腻的笑容，"真是，你还真一点都没变，原本以为你会稍稍的长大了一点呢。"
"......你说笑了，学长。"徐璟如也向他笑了笑。真好，这么自然。
"我都说了几遍了，不要再叫我学长了，叫我的名字嘛。嗯？还是‘清平'这个名字这么难听？我老妈说这可是他想得起来的最好的名字了哟。"清平拍拍徐璟如的头。
"知，知道了......我可能一时难以转变过来......"
"哎哎哎，你又不是刚刚毕业，同学~"清平笑道，"算了，就知道你这样，我们回家吧。"
"啊，恩。"
***
徐璟如到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门半掩着。他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把门锁了的，韩丞中午也应该没有回来的啊......
清平侧过头看看他，又看看门，轻声道，"不会被光顾了吧......"
"应，应该不会的吧。"徐璟如正在考虑要不要进门去，门却突然从里被推开了。韩丞站在那里，眼光扫过他身后的清平，一张脸顿时冷到了极点。
清平也有点惊讶。他看向徐璟如问道，"这是？"
"啊，我的房客，韩丞。"徐璟如连忙回答，一边向韩丞介绍到，"这是我的学长，......清平。"
这个就是他的那个念念不忘的学长？唔......长的确实蛮帅的......身高也够......切，不过再怎么说，自己也肯定可以比得过的啊！......
"房客？"清平疑惑满堆，"你怎么不和我说啊。"
"也没必要说吧......"徐璟如支支吾吾了几句，"进去吧。"
清平一副"终于到家了"的开心样子，浑然不觉韩丞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用可以杀死十头大象的眼光看他。清平走几步爬到二楼，径直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却看见房间被牢牢地锁住了。"小璟~门被锁住了~"
小璟？韩丞看了徐璟如一眼。后者急急忙忙地拿着钥匙跑上去帮清平开门。嘁，还真够亲热的......无聊。
清平进了房间，不顾房间里到处都铺着布的家具，把行李一丢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徐璟如叫了一声，"学长，布都没拿走呢。"
"有什么关系。"清平笑道，"这床还是又软又有弹性~睡起来最舒服了说！果然还是家里好啊~我好累噢~我要睡觉~~~"
"你啊......"徐璟如无可奈何地笑笑，只好自己自动自觉地帮他整理家具。韩丞走到他们门口，静静地看着徐璟如和装死的清平作殊死搏斗，从他的身子底下抽走遮灰的白布。直到徐璟如收拾好东西出来，他还站在那里看他。
徐璟如一抬头看见韩丞，吓了一跳。"你，你有什么事吗？"
"他睡着了？"韩丞朝躺平了的清平扬了扬下颚。
"呃，大概吧。"徐璟如笑笑，顺手轻轻合上门。"他以前就这样，只要碰到床，一眨眼就可以睡着。"
"哦。"韩丞点点头。"你挺了解他的。"
"是啊。我和他一个大学，出来后又住在一起几年，能不熟也不行啊。"徐璟如温柔地笑，可是他的笑容看在韩丞眼里却格外刺眼。他是为了他笑的。他不是为了他笑的。
他是为了他笑的。他不是为了他笑的。
韩丞转过身下楼，徐璟如也跟着他下了楼，进厨房准备晚饭。韩丞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徐璟如忙碌的背影，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你对他还真是好啊。"
"什么？"徐璟如回过头来。
"......没什么。"韩丞摇摇头，走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他一个又一个地换台，看着电视上晃动的那些人影，越看越烦。他"刷"得一下子又把电视关掉，紧紧地握着遥控器，一个劲地盯着电视机黑色空洞的屏幕。
为什么要喜欢上他？明明知道这种问题不会有任何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却还是会不停地不停地对自己询问。也许这就是恋爱。......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种没有明天的爱情啊。

16 所谓
清平在楼上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下楼后果不其然发现勤奋的小璟已经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忙忙碌碌。至于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房客韩丞（谁才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啊混蛋！--韩丞语），则是抱着手臂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边，等徐璟如上菜。
清平在韩丞的对面坐下来，顺便附送给他一个童叟无欺的微笑。"早啊。"
韩丞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看他，勉勉强强地点点头，"早。"
徐璟如端着砂锅走出来。清平看了一眼就抱怨道，"小璟，我不要吃粥啦~"
"啊？"徐璟如尴尬而无错地看着清平，又转过眼看向韩丞，"这个，这个韩丞喜欢......"
徐璟如的回答没来由地就让韩丞的心情好了起来。眼看徐璟如端着砂锅怔怔地站在原地，韩丞站起身，伸出手把他手里的锅子接了过来。"笨蛋，你不会烫的吗？"
......徐璟如奇怪地看看韩丞。他什么时候......又对自己这么好了......明明昨天为止脸色还冷得要死啊......
"你傻了啊，站在那里干什么。"韩丞冲徐璟如笑笑，在徐璟如表情僵硬却顺从地在自己身边坐下以后，变本加厉地替徐璟如盛了一碗粥，亲力亲为地递到了差不多已经僵掉了的后者手上。
"啊，啊，谢谢......"谈不上什么受宠若惊，可是心里却是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觉。再一次被承认、被关心的温暖比冬日的阳光还要让人舒心。徐璟如仰起头，也向韩丞笑笑。
心口猛地颤动。电流窜遍全身。
清平看着那两个人，嘴里逐渐弥漫起一阵苦味。他咳嗽两声，打破两人浑然忘我的状态；徐璟如自是低下头埋头吃饭，韩丞却从一边盯了他一眼。清平毫不客气地也回敬了他一眼，才各自低下头去。
吃到一半，清平忽又开口道，"小璟，我想你陪我去学校看看。好久没回学校了，真想老师呢。"
"啊，那个，"徐璟如支支吾吾，"我还要上班呢。"
"小璟~我特地和上司请了假回来的耶！你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我吧~"清平似乎是不到他答应不罢休。
"那，那过两天是星期天......"
"我不要！"清平又一口拒绝，"礼拜天老师在不在还很难说呢。我可不想跑过去却被告知人不在。小璟，你也知道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请了不少假了......"
韩丞这时却突然插话说道，"徐璟如，你要去就去吧，别当着我的面这么推辞。"
这下连聋子都听得出来韩丞话语中的怒火。徐璟如看着他愣了愣。他，他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清平也看向他。这个姓韩的家伙......"请问韩先生，你何必动怒呢，小璟又不是你的下属......"
"不巧的很，我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韩丞淡淡地说了一声，声音雄浑有力，底气十足。
这下轮到清平傻眼了。"小，小璟，你怎么拣了个上司做房客......"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徐璟如疙疙瘩瘩地说了句。清平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好说什么话。
看饱了清平的无奈模样，韩丞微微一笑，潇洒地站起身，"好了，我吃好了。"
"哎？那个......"徐璟如也站起来，韩丞却头也不回的向大门走过去。身边的清平还在万分哀怨地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让徐璟如不寒而栗=。= 可是......
"韩丞！我会去上班的！"
韩丞的脚步滞了一滞，然后还是推开门继续向前走过去。只是徐璟如没有看到的是，逆光之中，韩丞的嘴角扬起了温柔的弧度。
***
徐璟如上午还是陪着清平回了学校。以前几个对他们挺好的老师都在，清平充分发挥他的粘人本领，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哄得呵呵笑。徐璟如站在一边，看着清平的笑容，听着清平的声音，少年时代的心情忽然就消散无踪。
是不是，真的到了，可以忘记从前的时候了？
因为，遇见了他。
回去的时候清平没有问他一路上的沉默。两个人很寒酸地搭公交车，徐璟如还帮韩丞付了那两块钱。在转路的时候，清平说道，"行了，你去上班吧。"
"那......"
"快点吧。"清平笑着推了推徐璟如，徐璟如也向他笑笑，转身上了和清平相反的一辆公交。
中午的时候徐璟如终于来上班了。不过不能说终于，因为他毕竟请了半天的假；倒是苏卿笑嘻嘻地凑过来，"璟如~我发现你最近请假请得很多嘛~有什么喜事吗？"
"没什么事情，你别瞎猜。"徐璟如微红着脸躲开苏卿热情的攻势，坐回座位。没过一会儿韩丞让人过来叫他，徐璟如拿着文件小心翼翼地走进韩丞的办公室，就怕看见韩丞生气的脸--虽然这样说好像韩丞是枚不定时的炸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