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上————夕风神

下到楼下，韩丞一下就又听见了徐璟如在厨房里的响动。韩丞转了个脸，突然就很想把耳朵堵起来，不要再听到那个人发出的任何响声。不要看到他，不要想起他，心里就不会有那么痛了。
然而很可惜。"韩丞，"是他的声音，"你下来啦。今天是三明治。"
韩丞回过头。徐璟如端着两盘三明治站在桌边，努力地冲着他露出微笑。韩丞看了一眼那几片夹着火腿的吐司，忽然就没来由地一阵窝火。又是这个......又是这个！总之就是因为那家伙喜欢这个徐璟如才会烧的吧！那么他韩丞呢？他韩丞，又被徐璟如放在哪里？
韩丞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动。"我不要吃。"
"......啊？"徐璟如愣了愣，强摆出讪笑来，"......这个，这个，......你不是很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吃这个？"韩丞冷冷地一句反问，"我讨厌这个，讨厌极了。"
徐璟如怔在哪里。
"我要吃粥......皮蛋瘦肉粥。"
"......现在？"徐璟如僵着身子，半晌才挤出话来，"时间好像不太够了......"
"那我就不吃了。"韩丞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抬手拎起一边的公文包，转身就走出了门去。徐璟如站在桌子边上，呆呆地看着韩丞冷漠的背影，笑容冻在嘴边。
也许，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
几天下来，韩丞一直都对徐璟如冷冷淡淡，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上的交流之外，基本上多余的东西一句话也不说。徐璟如默默地坐着工作和家务，也不去特地凑什么话。韩丞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火得不得了，暗自狂飙三字经。
我靠，就你清高，话也不说！
上班的时候依旧持续低气压。公司里的同事也被老总的臭脸吓得少说多做，倒是在客观上提高了工作效率。
这一天苏卿搬家，兴高采烈地请同事们一起去唱KTV。她走到徐璟如旁边，拍拍他，笑道，"这几天我看你可是累坏了，脸色白得吓人哪。怎么样，和我们去喝几杯，唱唱歌休息休息吧？"
徐璟如停下手来，"......我不会喝酒的......"
"那有什么关系，就去玩玩呗，只是去放松一下嘛。"苏卿无所谓道，"不会喝酒有什么，那不喝好啦，你只唱歌就可以了。反正不玩白不玩，又不要你付账。"
"这个......"徐璟如还在犹豫，苏卿已经非常豪放地一拍手，叫道，"好了，就这样说定了，下班以后我们就去哦。"
"......"
"啊对了，"苏卿又放低声音，凑过来道，"韩总要不要去啊。"
徐璟如眨眨眼。"......韩总？"
结果徐璟如就被一帮没有同事爱的人推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韩丞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见是徐璟如，皱了皱眉头，又埋下头去。徐璟如站在离韩丞很远的地方，两手抓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韩总......"
韩丞被那声"韩总"搅得心底一阵疙瘩。他挑挑眉毛，一连不爽地问道，"干吗？"
"......苏卿今天搬家，晚上下班后请我们同事去唱歌，顺便喝几杯放松放松......请你也一起去。"
"喝酒？"韩丞嗤笑一声，"你会喝吗？去凑什么热闹啊？"
徐璟如被他笑得有些难堪，"......我只是陪他们一起玩玩......"
韩丞又埋下头来，不耐烦地转着笔，打断道，"我不去了。"
"......咦？"
"和上司一起吃饭也玩不出来什么吧。我去了反而打扰了你们的兴致。我看还是算了。"韩丞做出很忙的样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了。"徐璟如捏着手指，良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包房是苏卿一早就定好了的。一间原先面积挺大的包间，七八个人挤在一堆，虽然显得小了些，却是闹腾腾的。徐璟如坐在包厢的角落里面，灯光打在他的身前，光线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卿挤过一堆人，做到徐璟如的身边，"怎么啦？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徐璟如向他笑笑，随手拿过一杯颜色亮丽的液体，两三口喝了下去，又连连咳了几声。苏卿笑着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道，"喂，我说你，不是不会喝酒的吗。"
"我，我以为这只是果汁之类的玩意。"徐璟如苦笑一声，"还好是香槟。"
"你呀。"苏卿也不知说他什么好，"叫你唱歌也不去，愣坐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你们去玩吧。我也不会唱歌。"徐璟如笑笑，又坐回了阴影里面。
酒一杯又一杯地被挤到他前面。徐璟如坐在那里，眼底一片空白，只是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喝掉。韩丞的影子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来盘旋去，就是消失不了。他原本不知道自己会对韩丞那样在乎--那种在乎感让他不由地开始害怕。
就好像以前，对学长那样。
可是不应该是那样的。韩丞是他的房客。韩丞是他的上司。韩丞讨厌同性恋--那样讨厌，讨厌到都厌恶了他的存在。可是他却恍恍惚惚地喜欢上了那个人。
飞蛾扑火。
"喂，璟如，别喝了。"
隐隐约约有人在徐璟如的耳边说话。徐璟如拿着酒瓶，摇晃着摇头，"不要，......嗯......"
"璟如，璟如......"
喝酒有什么好怕的？喝酒有什么好怕的！既然连喜欢男人都敢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他徐璟如好害怕的？对啊，他是个傻瓜，他让人烦，他惹人厌，可是他还得好好的活着啊！他还得，喜欢他啊......
"璟如，璟如，真别喝了呀......"
"别碰我！"徐璟如趁着酒劲大喝一声，伸出双手乱挥。
"............啊，老总来了！"
韩丞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了徐璟如坐在角落，拿着瓶半空的酒瓶，空着的手在一边胡乱挥舞。韩丞皱起眉毛。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要干什么就随他去吧，自己却又呆不住，硬是跑了过来。好像只要看到他一眼就可以了......啊啊啊蠢透了！现在呢？他不是过得很好？喝那么多酒，很快活吗？自己干吗又巴巴地跑过来接他啊！
韩丞拨过那群人走到徐璟如身边，看着徐璟如的视线茫茫然地穿过自己的额头。心底的怒火却不明所以地被一股难言的温柔所取代。只要是那个人在......
"我们回去了。"
韩丞把徐璟如架起来，不顾他柔弱的拳打脚踢还有周围射过来的好奇眼光，把徐璟如一口气拖出了KTV，又把他拖上自己的车子。而徐璟如似乎已经烂醉如泥，只会发出一些听不明白的呓语。
真是......我这个人啊......

13 拥抱
韩丞把徐璟如连拖带拉地弄回了家里，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却没有想到徐璟如也跟着他一起倒在了他的身上。徐璟如的气息混和着微醺的酒气尽数喷洒到韩丞的耳根，韩丞很白痴地就开始心跳加速，全身也烫了起来。
"......喂......"
没有反应。韩丞叹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推开徐璟如站起身，一边把徐璟如也拉了起来。徐璟如就那样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头顶的发丝刺痒着韩丞的呼吸，却让韩丞觉得无比安心。
仿佛这样的他，就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了。自己，真是好自私啊。
"好了好了，我们去洗澡......"韩丞把徐璟如的身子扶正，一边半抱着他走向浴室。韩丞要去放洗澡水，徐璟如却忽然变成了紧攀着他的姿势，手怎么也不肯松开；韩丞无奈之下，只好拿了一盆冷水一下就淋到了徐璟如的头上。
徐璟如浑身一哆嗦，原本紧闭着的眼睛迷糊的张了开来。
"醒了就好。"韩丞自己的衣服也被浇了个透，"你自己站着，别摔了。"
看着徐璟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韩丞叹口气，转过身去放洗澡水。等到水温调好了，他回过身来，却猛地被徐璟如吓了一跳。
脱、脱、脱、脱、脱什么衣服啊......
虽然洗澡当然是要脱衣服的，但是眼看着眼前的人上衣尽褪的样子，韩总经理很没有形象地吞了口口水。妈的，他暗暗骂了一声，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种在面对徐璟如时候的感受。
天，他还真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呃......"韩丞不知道眼睛究竟该往哪里放才好。徐璟如的身体很瘦，就像他平时给人的感觉那样。但是皮肤却出人意料得很白皙，感觉摸上去应该也蛮光滑的......靠！又想歪了。
韩丞啧了一声，在满室升腾起的水雾里尴尬地往前挪几步，说道，"徐璟如，你去洗吧，水放好了。"
徐璟如看着他，眼神天真地就像个小孩子。但是却纹丝不动。
"咳......"韩丞的喉咙又是一阵干涩。这样看着他干吗啊！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小红帽等着大灰狼降临似的......搞不好他真的会像狼一样扑过去......"快点进去吧，水会凉的。"
徐璟如看看他，又低下头看看自己，过了十几秒钟才又慢悠悠地脱起了裤子。韩丞隔着水雾看他，虽然视线有些模糊，却好像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他一定是故意的......脱得那么慢干什么啊......
"好了！"韩丞清一清喉咙，走过去一把把徐璟如的裤子剥了下来，然后推搡着把他扔进了浴缸里面。水跟着他的进入飞溅起来，徐璟如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滑进了水里面。
Shit！韩丞又骂了一声，走过去把徐璟如光溜溜的身子又拎了出来，把他按在浴缸一边。徐璟如在他的手底下安安静静的，韩丞按着他光滑的肩膀，只觉得血液都沸腾了一样，鼻子也痒痒的。
"......"韩丞又咳嗽几声，"你自己快点洗，我先出去了。"
他嘴里说着出去，脚步却丝毫没有动。徐璟如缓缓地拿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体，韩丞看他两眼，又移开眼睛，矛盾得简直好比战国的那个家伙。
......算了，出去吧。
韩丞终于还是决定跑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难保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老天爸妈党和国家的事情......他刚抬起脚步，却又停了下来。
这次，是被徐璟如抓住了。
......"怎，怎么了？"韩丞不由自主地说话就成了结巴。
徐璟如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他的嘴巴翕动着，韩丞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见到他淡色的嘴唇淡淡地一张一合，舌头在幽闭的空间里隐现。
韩丞不由自主地就伏下身去，嘴唇轻轻地覆在了他的上面。
徐璟如在他的身下微微的一怔，随后就顺服下来。韩丞缓缓的舔过徐璟如的唇瓣和嘴角，又一下子冲进他的口腔内部，卷住徐璟如还没有来得及闪躲的舌尖，狠狠的一阵吮吸。徐璟如模模糊糊地开始拒绝，手臂伸出来想要推拒他。
韩丞被他的拒绝惹怒了，抬起脸来，又猛地把徐璟如的手抬起来压在浴缸后的墙迷上，身体更加侵略性的压住了徐璟如的上空。然后再次惩罚似地吻了上去。徐璟如身体的颤抖通过他的嘴唇传到韩丞的大脑里面，搅得他的脑子立刻开始充血。
......该死！是你自己先引诱我的！
韩丞把徐璟如拉出水来，把他一下子抱了个满怀。男人瘦弱的腰几乎一只手臂就能搂过来，没有任何姿色可言的身体，却让韩丞很想很想把他揉碎在自己的胸口，把他吞进自己的心脏，紧紧地关在里面，不再让任何别的人看到。
浴室里的水汽渐渐散过去。水冷了下来，韩丞的身体却越来越热。韩丞渐渐地吻下徐璟如的身子，听见徐璟如发出的不可自已的微弱的呻吟声，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像只是那样抱住他。温柔地抚摸他，把他拥在怀里，听他的呼吸声音。好好保护他。或许，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
他是自己的。只是自己的。
韩丞再一次吻住徐璟如。欲望在腰间积郁，一旦碰上这个男人，就想要立刻喷发出来。贯穿这个男人，填满他的身体，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手凌乱地在他的腰间摸索，触摸他的尾椎骨，再一路向下，把身体的中心向他可以接纳他的地方挤过去。
怎样都不够。完全不够。
他大概，真的是疯了。

14 打破
徐璟如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不仅是头，连身体都又酸又痛。被子下的身子又好像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冷风从被子的缝隙间穿进来，肚子那边凉飕飕的。
等，等等......好像还有手压在身上啊......
徐璟如僵硬地扭过头一看。韩丞安静的睡脸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徐璟如顺着他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看过去，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上帝......怎么会这样......
韩丞的身子忽然动了动，随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徐璟如还躺在他的身边，清醒的眼睛带着一点韩丞看不出来的惶恐无助。然而韩丞看到他就不自觉地微笑，说了声，"早啊。"
"......早。"徐璟如懵懵懂懂地应了声，然后连忙坐起来。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让他一眼就看清了自己身上落满的大大小小的暧昧的红斑。徐璟如的脸一红一白，匆忙又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胸口。"那个......"
"我们做了。"韩丞字正腔圆清清楚楚地说了四个字。
徐璟如的脑袋轰的一响，只觉得二十多年来的雷声全部在今天爆响了。韩丞，韩丞不是讨厌同性恋的么......怎么会......他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酒啊......韩丞就这样和男人......做了？他难道不会讨厌么......？
韩丞见徐璟如只是呆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以为他根本不想和自己有发生过那种事情；脸就也臭了起来。韩丞静了静，也坐起身子，随手捡起扔在一边的衬衫穿上，又迅速地套好裤子后跳下了床。
徐璟如看他冷着脸要走出去，忙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局面。"嗯，我昨天喝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韩丞被这句话闹得脑子嗡嗡作响，嘴一张话就放了出来，"当然，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不用放在心上！你以为我想要和你做吗？！"
徐璟如一愣。"当......当然......我知道......"他头低了下去，"就当没有发生过......"
好啊，你想要蒙混过去，那就蒙混过去好了！是，他韩丞算个什么？他韩丞怎么配得上你徐璟如！"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韩丞恶狠狠地白了徐璟如一眼，一转身踢踢踏踏地走了。门被他"砰"的一声摔上，声音大得撞在徐璟如的心坎上面，心底一片荒芜。
还是，被他讨厌了......
徐璟如隔着门板听见韩丞冲了澡，又下了楼去，才慢吞吞地套上衣服爬下床来。腰酸得不成样子，而身体后方的那个部位更是疼痛难忍，他才走几步路，就感到有东西从那里流了出来，滑下大腿。
他突然很想哭。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坚强的人，爱着学长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躲在被子里面想学长的脸，然后在月光里流眼泪。可是在学长去国外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泪；他以为自己以后就可以稍微坚强一些，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可是他却又遇见了韩丞。
那种没有未来的感情，他已经受够了。他曾经告诉自己，以后就隐瞒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好好地找一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就那样过完一生。他不像有些gay对于恋情敢说敢做，一步步向前；他害怕，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