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叶秦弓[上]

作者:叶秦弓[上]  录入:01-15

乐明讪讪笑笑,四下看看也没他什么事,乖乖又躺回床上,望了会天花板,愉快的闭上眼睛——那些纸上面的东西虽重要却还算不上机密,而他要找的东西更不在这里。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虽然有灯光,却并不明亮。一个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安静的安静着。直到天亮,谁也没有看谁一眼。一个是睡着,一个是忘了。
8
从那天起,乐明便成了何进的专署秘书,每天跟在身边寸步不离,包括出席各种大中小型会议,甚至私人party,何进都必定把乐明带在身边。
何进的用意,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明白,炫耀自己的胜利,同时就是挑衅对手的失败。不过如此大张旗鼓,倒仿佛故意要引对方注意一般,实在不像他一贯谨慎低调的作风。
不过就算不用刻意介绍,全J市的人也都知道这位新来的“秘书”是从陆行川手里赢过来的。
要知道在这个有限的圈子里,消息是流通很快的。更何况是关系何进、陆行川这种焦点中的焦点。
虽然赌桌上的输赢难定,尤其是面对何进这种人,赢是运气,输也正常。但当天的状况并没有那么简单,再经过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的一宣扬,那天的事情简直就是峰回路转,荡气回肠,小玩两手转眼变成了世纪对决,说两人不仅赌钱赌地赌公司,赌红了眼甚至以命相博,谁输了谁就自绝当场。
据说当时气氛相当紧张,晕倒乱语大小便失禁被拖出者多达十人,最后由于何进赌技太高,险胜一局。结果何进别人不要,就要陆行川贴身秘书。而这个人正是陆行川的情人。
愿赌服输,陆行川虽然舍不得,也只好把自己情人送给何进做了压寨“夫人”。就因为打击太大,陆行川当场晕倒,最后被陆家人用直升飞机接走,至今没有露面,生死不明……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毛旗给他小心翼翼的汇报现在市面上的传言,何进忍不住皱眉。
是知道以讹传讹不容小觑,但没想到能夸张成这样。不过,这样给那个家伙听到——何进忍不住牵起起嘴角——肯定坐不住了吧。
何进猜的一点也没错。这个时候的陆家,早已折腾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小心从下人那里听到了“流行快讯”,陆行川肺差点没气炸。当时就过去把说话的那个人勒着脖子从二楼拖到一楼,直接丢给客厅正在看报纸的陆中麒。
“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什么?竟然说我输给何进?!还说乐明那窝囊废是我的那个。我他妈的就那点品味吗……”
看陆行川又跳又骂,本就白皙的脸因过度气愤更变的没有一点血色,宝石色的眼睛在怒火的熏染下倒是更漂亮了。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一只发怒的猫,竖起了毫毛,等人安抚。
陆中麒忍不住摇头笑笑,放下报纸,过去按着后脑把激动的人抱在怀中,使眼色让地上吓的屁滚尿流的下人走吧。
缩成一团的下人早被陆行川的狂暴吓呆了,一看陆中麒让他走,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了。陆中麒却是早已习惯,任陆行川挣扎打骂,依然把手臂钳的紧紧的,安静的等怀中人平复。
大约五分钟,陆行川骂累了,才逐渐安静下来,靠在陆中麒怀里不说话了。
“何进真是把你惯坏了。”忍不住自语,陆中麒笑着摇头。
“你又提他!”陆行川猛的把陆中麒推开,气愤的瞪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陆中麒投降样的举手。上前搂住陆行川的肩膀,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吧。只要你不理,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可恶!”陆行川靠在陆中麒臂弯里,抱着胳膊还在生气。
“别的也就算了。乐明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为他争风吃醋!还晕倒?!我陆行川的面子都丢完了。”
“行了,行川。这点小事你还放在心上?你的绯闻又不是就这一个,就当玩玩算了。”
“可这个乐明……”
“好了,你又不是没上过他。这么说你也不冤了。”
“二哥,你懂什么啊。我那是惩罚犯错的员工。”
“这种惩罚方式可够新鲜的,要不要我明天写进员工守则里面去啊。”陆中麒侧头看着陆行川微笑。总是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这时却可以看的很清楚,像他的人一样温柔。
“二哥你就会笑!”陆行川白他一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更舒服的靠在陆中麒肩膀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像说给人听又好像自言自语:“一群废物!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嚼舌根。早晚演出好戏给你们看看!”
“行川。”陆中麒无奈的叹。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任性不服输的弟弟又开始发作了。那就必定是山摇地动鬼哭神嚎,虽然是好戏一场,但最后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最近公司正在研发新品种,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处理……”
陆中麒还没有说完,陆行川已经跳起来走了,边走边回头:“都交给你了。我有事。”
“喂,行川。爸可是把公司交给你,不是交给我。”
“那还不都一样。反正都是姓陆的嘛。”陆行川回头做了个鬼脸,下一秒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陆中麒还坐在原处,手臂也还搭在沙发靠背上,推了推眼镜,牵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琢磨不透的笑。

比起何进陆行川,乐明的日子更不好过。对那两人,人们顶多背后议论,当面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是多瞟一眼都怕惹祸上身。但对乐明,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背后指指点点,当面交头接耳,走哪都是注目礼的顶级待遇。乐明脸皮本来就薄,再被这么一重视,走哪都像过街老鼠似,窜的飞快。头不抬好说,一抬起必定是臊的通红。有时候连何进都看不下去,用食指勾住他下巴要他抬头。
“又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就算做了,也要挺直脖子,让人以为你没做。知不知道?”
“是,何总……”话没说完,头又低下去了。
“抬头!”
“是……”
“我雇你是要你看我的,不是看地板。”
“是。”
“再让我发现你低头,你就准备卷铺盖——”
耶?乐明眼睛一亮,滚出公司?那简直是求之不得。
“滚出地球!”何进早看出他心里想什么,棱他一眼。
“……是……”乐明又蔫了。

说实话,虽然每天带在身边,可对乐明,何进从来没多看过一眼。就算他长的是还不赖,可他何进身边的俊男美女根本多的看不过来。要说道赌场那一次,的确是他当时那可怜样子让他起了恻隐之心。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对弱小的东西有保护的欲望,从小就是这样,这点从他对陆行川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而那时的乐明,不知哪点,正好就触到了他那根弦,让他停下了脚步。本来就想放他一马算了,可看到了他的名片,看到陆氏这两个字,让他临时改变主意,直接把人带上了床。
本来那次完了也没想继续,除了那个人,他何进向来不会对谁产生身体欲望以外的东西,也很少保持两次以上的关系。只是后来在监听陆行川办公室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那样一场好戏,当时就想如果把这个人弄过来,陆行川肯定会暴跳如雷。至于其他的,还真没过多考虑。
后来就一如他所预期的,虽然费了点小周折,但还是达到了目的。剩下的,就等陆行川的表现了。
然而,不等陆行川有所行动,乐明先行动了。而且是让何进相当刮目的行动。

差不多是乐明到何进公司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那天晚上何进和客户约好了吃饭,地点是在闹市区的一间大饭店。就从停车场到饭店门口这不到20米的距离,竟然就出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饭店旁边的一个商场门口正好有一个小偷在偷人钱包。
何进他们别说没有看见,就是看见了也未必会制止。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生财门路,干他们这行的更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竟然是一向胆小如鼠的乐明冲过去一把把那个小偷拽住,回头冲看傻了的何进一行人喊:“小偷!”
何进正要骂他多管闲事,眼一瞥就看见被乐明拽住的人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喂!”何进指着那贼大喝一声。
显然何进气势太盛,那人忍不住看他一呆。就这0.01秒的错神,何进已经一步上前把乐明往后一拽。
人是避开了,胳膊却没避开,刀子还是一条弧线的划下来,划破乐明的衣服,在左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妈的!”何进一低头扫见乐明手臂上的血痕,“噌”的就火了。一把扣住那人握刀的手腕,利索的扭到身后,拽住他的后衣领,推给才赶过来的手下。
“交警察。操。敢在我面前动刀子。”
拿纸巾擦了擦手,头也不回的问身后从刚才就一直没动静的人:“没事吧?”
没有回答。
何进奇怪的转头,就看乐明举着胳膊,满脸惶恐。
“血……血……我晕…血…”
话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何进和一干手下当时就傻了。那表情不亚于看到世界八大奇迹,而且是八个一起出现在面前,以至于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去接一下,眼睁睁的看着乐明摇摇晃晃,最后“啪嗒”一声躺倒在地。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沉默。
何进沉默,保安沉默,连刚抓的贼都沉默。
不是感动他明知胆小怕事什么本事都没有外加晕血还敢不顾安危见义勇为,而是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类不自量力的人种。
说这种人会去捉贼有人信吗?!
何进闭眼,长吸一口气,冲后面人招手:“抬车里去。”
“可进哥,这也太……”丢人了吧。
“总不能让他在这儿睡吧。快点儿。这人我丢不起。”
“是。”
于是在那个市区最繁华的地段最热闹的时间,何进和贼,还有自发组成大型包围圈的群众,目送见义勇为的英雄像死尸一样被抬离现场。不知道的还以为经过多激烈的搏斗,以至最后壮烈牺牲。只有何进几个明白,他除了晕倒什么也没干。

那天晚上何进脸上一直积聚着怒气,就算刻意放展眉头,也让人看得心惊胆战。连自己手下的人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他,更不用提对面的谈判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自动妥协了。
一看对方点头,何进把剩下的事全交给手下顾言城,站起来就走人。
出了门才发现,出门带的两个亲信一个司机,张亮和司机送那个没事找事的家伙去医院检查,顾言城让他留在饭店里面处理后事,以至于他一个堂堂大公司的老总现在竟然连辆车都没有。
抬手看看表,认倒霉的叹了口气,何进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他可是很久没坐过计程车了。
调整了一下坐姿,虽然怎么都不太舒服,但何进还是很快就安定下来,拿出电话。
司机忍不住从镜子观察坐在后面的这位,断定他来来头很大。不光是因为他那身做工考究一尘不染的名牌西服,而是他能坐出租车都坐出坐劳斯莱斯的派头。
从没见过一个人坐的这么讲究,这么有架势的。背甚至都没有靠到椅背,从脖子到腰背一直维持在一条直线。就算在翻察手机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垂了眼,而从不低头。一条腿很有分寸的架在另一条腿上,修长稳固,不曾有一点轻微的晃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正在休憩的狮子,就算闭着眼一动不动,全身的肌肉也处在戒备状态,随时都有出击的可能和力量。
“喂。是我。”何进电话里的声音总是那么沉稳耐性,从容有力。不仅电话那边的人可以感觉到他的威慑,就是旁边看着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屏息收声。
“怎么样?”何进面无表情的问:“死了没?”
凝神偷听的司机手一抖。
“还没醒?”皱眉,“砍他两刀试试。”
司机手一滑,车子在路上走出一个小S型。
“什么叫没地方去?医院呢?”
“满了?满了给我扔太平间!”
S型走的更大了。
“行了行了。”不耐烦的打断,“先送我家去。密码没变。”
“啪”的合了电话,抬眼看司机,没表情的脸上阴森森的冒寒气。
司机看一眼吓地转开眼去,再没敢抬头。
“司机。”
“啊……?”绝对惊吓。
“请你开快一点。”
“……是……”
结果在那天交通记录上,一辆普通的出租车竟然开出了跑车的速度,着实让交警们刮目相看了一回。
9
到了家门口,何进老远就看见屋子里灯亮着,以为是张亮把人送过来了。谁知道进去一看,却是蒋凌霄坐在客厅了。电视开的很大声,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你怎么来了?”何进一边脱外套松领带,一边四处张望。
“找什么呢?”蒋凌霄专注的盯着面前的酒杯,眼也不抬,阴沉沉的问。
“张亮有没有送个人过来?”何进也不遮掩,直接看蒋凌霄问。
蒋凌霄冷笑一声,一口把酒倒进嘴里,“扔厕所了。”
何进瞪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发作,一句话不说就往卫生间走。
“你给我站住!”蒋凌霄狠狠一敦杯子,猛的站起来。
何进不耐烦的皱了下眉,转过身来,又面无表情。
“我他妈的以为挨刀子的是你,大老远的跑来,你他妈的就这种态度吗?”
“谁跟你说的?”何进依然漫不经心,走到茶几旁边捡起烟盒抽出根烟,坐下来。
这话传来传去的真是个问题。看来传媒是个很有潜力的行业,应该有投资的价值……
“我操!我他妈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蒋凌霄完全光火,单膝跪在沙发上,拽住何进的领带吼:“我不管谁死谁活,我就问你这个态度问题。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我态度怎么了?”何进面不改色的看他,就算两人脸和脸的距离已经不到一指,还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该给的好处我都有给,你找我我都是随传随到。弟兄们我也没亏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操,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些。”
“我不想听!”
何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拽住蒋凌霄的手腕想让他放手。
蒋凌霄却不知是会错意了还是忍不住了,竟然攥住何进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压进沙发。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哥,别逼的我兄弟都没得做。”
何进被压在下面,竟然还很镇定,望着蒋凌霄沉声警告。
“我一开始就不是跟你做兄弟。”蒋凌霄整个人俯上来,膝盖压着他的大腿,手掌按住他的胳膊。衬衫散了领口,胸膛微微起伏,居高临下目不转睛的看。
忘了吗?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兄弟。
那大概已经是十年前了,他第一次见何进。
那时他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仗着父辈的家底,自己又敢拼敢干,已经是J市黑道新起一辈里名声最盛的一个。有一天晚上从夜总会里出来,等手下拿车的功夫看见旁边小巷里几个小的在揍人。
站着也是无聊,凑过去看,顺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看身形就是一个十五六的小鬼,看穿着是饭店打工的。他当时估摸着也就是偷了人钱包,服务不周一类事情,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却是:“没什么,蒋哥。就是这小子看着不顺眼。”
蒋凌霄当时就一巴掌拍过去,然后冲正拳打脚踢不亦乐乎的人喊:“嘿,都给我住手。”
真是,出来混也得讲个规矩。虽然说因为互相瞅着不顺眼打起来的不在少数,就他自己也有过因为对方一个不太客气的眼神二话不说就拿酒瓶子把人砸进医院的时候,但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混饭吃的苦孩子,以强欺弱,当老大没有这么教的。
“喂。”顺着人让开的路,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一直抱着头蹲在地上,从始至终一声都没吭过,安静的有些奇怪的孩子。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蒋凌霄就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看他不顺眼了。那眼神根本就不该属于这样一个靠出卖体力赚取生活,社会最底层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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