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刻痕————炩风

「晟不一样。」晟是长子，是赤血继承人，是组织内想夺权的野心份子的主要目标！
而且晟的身体，他的心脏......
可是这件事晟不愿让泉知道，自己再担心也不能吐出只字片语。
「反正我现在不想去找他，我现在比较想你陪我。」
东方风那里抓得住蓝若泉的心思，他更不知道他越想表现出希望让泉和晟在一起的行为，只会让事与愿违。
他了解泉，知道他爱自由、任性、耍赖、撒懒、特立独行、不按牌理出牌；但也知道他坚强、独立、贴心、识大体，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为一时的好恶而坏了大局。
但再怎麽了解却一直不懂这个人随时变换的心思。
东方风有时觉得自己笨，没有晟的权谋手腕，也没有泉的机敏聪颖。他只能一直训练自己，格斗技、暗杀技，连他最讨厌的枪，也逼著自己拼命的练，只希望能在晟需要的时候给予足够强力的支援。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争气，连说服泉这事也做不好。
难怪......那个人总是不屑多看自己一眼。
「我心情变差了，陪我出去走走。」
东方风本能地想拒绝，可是触及泉不太愉悦的脸色，拒绝的话到了喉头就吞了回去。
他希望泉能永远开心幸福的心情和东方晟是一样的，不愿看到泉伤心难过，又怎堪让泉受伤害的人竟是自己！？

一路无言，东方风习惯沉默，但向来健谈的蓝若泉也变得寡言就代表不寻常，东方风不是个擅长安抚人的人，基本上他出言相慰的话通常都只会适得其反，只好闷声不响。
深秋的夜风有些冷，东方风脱下黑色皮衣披在蓝若泉只穿单薄衬衫的肩膀上。
尽管蓝若泉比东方风大上个三岁，但他的顽皮任性，东方风的内敛寡言，加上自小东方风也如东方晟一样视保护蓝若泉为己任、任其允取允求的，百般爱护，常常让人错觉东方风才是哥哥似的。
他们都习惯给宠溺；而他也习惯被宠溺。
「你这样可就穿得比我少了。」蓝若泉拉拉衬衫的领口，终於开口。
「我没关系，我不怕冷。」
「风，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会照顾人，也很替别人著想，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蓝若泉仰头望向夜空微弱的星光。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更自私一点，更贪心一点，更懂得为自己多想一些。」
眼中映出东方风有些傻愣的表情，蓝若泉摇摇头轻笑一声。那笑，像是无奈的自嘲。
「你是不懂。」若是你懂了，你就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分隔了六年，记忆多是停留在六年之前......
十几岁的小毛头懂什麽情？什麽爱呀？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去懂这东西。
他第一次看到风时，就是自己六岁左右，那一天正是晟八岁的生日，东方世伯抱回来当时只有三岁的小风，小小的人儿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晟有一个弟弟。
小鬼头很怕生，有人靠近就哭，还是自己主动跑去摸摸那软绵绵的头发、找他说话、还和他小手握得紧紧地要当好朋友，哭得皱皱的一张小脸才害羞地破涕为笑。
笑得很腼腆又稚气，可爱到不行。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自己，世界上还有这麽可爱的人种。
小鬼头越长越大，就越来越沉默，而且开始向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看齐，老是对著自己说：「我会保护泉。」当然不只口头上说，更是身体力行。
虽然他压根不认为自己需要被保护，反而倒像是他们抢了自己难得的娱乐。但看著喜欢的人为自己挥汗拼命的模样，很优越也很幸福不是吗？
自私吗？也许吧，他很自私。尤其是当他发觉自己的感情归向时。

今天的泉和平日不一样。泉的转变像是在东方风的心底投下一颗震撼弹，隐隐有种将要发什麽的预感！
「我想去个地方，你送我吧。」
「啊！」
「别担心，不是要坐飞机才到得了的地方，你开车送我去吧。」刻意挑送字，而非陪字，是因若要他「陪」，这大笨蛋不知又会搬什麽拙劣又别脚的藉口来推辞。
「这麽晚了，你不也刚回来，早点休息吧。」顾虑著泉的心情，也顾虑著那个人的心情。
「就是这麽晚了，才要你送我，不然我自己去罗。」
「我先跟晟说一声。」这麽晚才出门，得先知会晟免得他担心，而且......晟不喜欢他和泉独处，又或许晟会想一道来......
东方风拿出手机按下快速键，铃声还来不及接通响起就被蓝若泉抢了去。
「风，这麽晚了别吵晟了，我们走吧。」
「但是......」
「这手机就先放我这了。」顺手关了机滑进自己裤袋里。
东方风不及表达异议，就让蓝若泉推著往车库方向走。

东方晟关上笔记本电脑，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想起刚才的消夜时间和昨夜泉的贴心陪伴，笑意就浮上嘴角。
今天泉也会来吗？
他第一次对夜晚的来临充满了期待。
等了会还是没见到那穿白色睡衣的人儿，东方晟殷切的心情开始起伏。
要去泉的房里找他吗？还是再等一下，也许泉就会像昨夜抱著大枕头出现。
他可以直接去找泉的，泉应该会很欢迎自己......可是他还是冀望，泉能像昨夜一样突然抱著枕头出现在他眼前。
当回过神来时，东方晟已经站在蓝若泉的房间门口了。
房门是半敞开的，没有开灯。
东方风推开门进入。
泉没在房里？楼下早就熄灯了，难道！！
东方晟刹那变得锐利的眼神瞟向东方风的房门。
在风的房间吗？可能吗？
想到泉可能像昨夜对自己般地对待东方风，两人共枕一床的画面，东方晟心中愤而燃起妒火！
不许！
夹著骇人气势打开未上锁的房门，视线所及仍是空盪无人。
他们一起出去了？抛下自己一个......？
东方晟冲回房里，拿手机拨打接连两人的电话，竟发现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都转入语音信箱了。
可恶！
无名火烧得一肚子无处泄气，无辜的手机被当场摔得将近支离破碎。
捂著发疼不止的心口，心脏绞痛得好像快蹦出身体外。

越夜越美丽的PUB时过午夜，越加人声鼎沸，蓝若泉找了吧台前的空位，拉著东方风一起落坐。
吧台後方的年轻男调酒师禁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
除却本就容易引人注目的出色外表，那一冷一热的气质、一黑一白的搭配在五光十色中更加显眼。
「喂！要看看我这边，我这边风景不会比较差。」蓝若泉伸出双手扳住调酒师那张呆掉的脸转向自己这边。
「对......对不起。」调酒师不好意思致歉，随即恢复专业服务态度，「请问两位想喝点什麽？需要为两位介绍吗？」
年轻，充满魅力的出色情人，难怪这一脸笑意迷人却露骨写著生人勿近，同样抢眼的年轻人独占欲会这麽强烈。
「Black Russian一杯。」蓝若泉抢先说道。
「你不能喝酒。」想到泉一口就倒的体质，东方风不得小心翼翼。
「来PUB不喝酒还能做什麽？」
「可是......」
「我不喝，那你喝罗。」
东方风略有难色。他虽不至一杯就醉，但是随时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是他对自己的基本要求。酒精会麻醉人的神经，泉就在身边，他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PUB内龙蛇交杂，大意不得。
「喝嘛喝嘛！！」攀住人家的臂膀，撒娇似地左右摇摆。
调酒师已经动作俐落地调好酒，放到蓝若泉面前，对他那孩子气般的行为感到可爱又好笑，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偏向中性的长相，相当漂亮的一张脸盘，和他身边正露出无奈之色的帅气男孩，相当协调。
拗不过蓝若泉，东方风浅嚐了口。蓝若泉索性双手伏在吧台上，下颔枕著双臂，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著。
半杯下肚，不知酒精作祟产生的错觉还是其他缘故，东方风惊觉蓝若泉凝视自己，一如往常带著笑意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那彷若看入自己心坎的炽烈眼神让他心跳渐渐失速，那眼神就好像......好像是自己在看著晟时的样子......！
东方风心中颤栗，身体不自主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近乎逃走般的东方风进了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有些狼狈地用冷水冲洗著自己的脸，企图将失序的心跳平复下来。
他在想什麽？泉怎麽可能会......自己更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东方风对著镜子里溢满水珠的自己像催眠一样不停重覆提醒自己──泉是晟最重要的人、泉是晟最喜欢的人......泉是属於晟的......

直到心跳的速度慢慢恢复正常，当东方风出了洗衣间，远远就赫然发现泉身边围绕著三名男人，其中一人脸色近似猥亵的拉扯泉的手腕，另两人则在一旁加油添醋，一看便知不怀好意。
「我劝你们最好放手，不然会後悔喔。」蓝若泉轻笑著，不以为意地摇晃杯中红色的液体。
「小帅哥，你想吓唬谁？你要学人撂狠话还早得很。」见蓝若泉长得一副漂亮白皙的女人脸孔，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体格，根本不将他的「好言相劝」听进心里。
「我们只是想跟你认识认识交给朋友罢了，你何必这麽拒人千里。」
「但我不想认识你们啊！啊！你们只剩三秒的时间了，一、二......」蓝若泉瞄了一眼向他们靠近的身影一眼。
「三」字未及出口，那拉扯蓝若泉手腕的人强先发出凄烈哀号。
男人的另一只胳臂被强力扯起，向後扭转，「啪啦！」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
另两人见不对头，就要挥拳，但拳头才举起，两人就被吓得不敢乱动──一人的咽喉被架上一柄银光闪闪的小刀，另一人则是被相同的银光小刀抵著左胸的位置──只稍一用力，势必当场溅血。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对我，你会後悔的！」被摔到地上，手臂骨折的男人用完好的一手勉强撑起身体，恶狠狠地放话。
「你们两个快带他离开吧，不然等下他连另一只手都不保了。」蓝若泉眯起好看的眼，开玩笑一般的口吻。
但可没人敢当他是开玩笑，待东方风一收回刀子，逃命似地带著受伤的同伴离开PUB。
因此PUB本就声响震天，争吵声并未引起太大注意，除了周围部份人发现这场争执外，大致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见闹事的人离开，看热闹的也就识相地四散......除了几个男人还待在原地，盯著骚动事件主角的东方风和蓝若泉。
发现那些人脸上都挂有同样的异样眼神，令他十分不舒服。东方风突然恍然大悟，「这是GAY PUB？」
蓝若泉一副「你现在才发现」的戏谑表情，点点头。
也托那三个没长眼男人的福，他们两人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
难怪他一进门就发现里面全是清一色的同性。骚扰泉的男人，以及现在围在吧台附近顿足不前的男人，都是对泉，或是......自己......有兴趣的男人吧。
风也猜到那些人为什麽会犹豫不决了。那三个男人一样的下场可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为什麽来这里？」四周投射而来的眼光让东方风十分不自在，好像自己赤身裸体地在大庭广众下被众多眼睛审视著。
「因为我喜欢嘛。」蓝若泉理所当然笑笑，摇摇手中的杯子。
「泉！别！」
已经来不及了，蓝若泉在自己不在时，又点了杯酒，而那杯酒有一大口现正进入泉的胃里。
「我也喜欢男人呀......」蓝若泉说著，还打了个酒嗝。
「而且只和喜欢的人来喔......」慢慢无力地趴倒吧台上，终究抵抗不了酒精的威力。
喜欢的人......！？
东方风如被雷劈中，动弹不得！

小心翼翼扶醉得不醒人事的蓝若泉慢慢走向停车场。
短暂的路程，东方风的脚步却十分沉重缓慢。
泉说......他也喜欢男人......
一直以来，自己总认为泉是属於晟的，也只有晟才有资格给予泉幸福。
男人和男人的情爱在东方风的世界里习以为常，可是他却此时才发现到，自己从来没问过泉的想法，也没想过泉的心情。如果今天泉是个只喜欢女人的人，那他私自强迫了泉的感情，是不是太自私了......
而泉也说了，他也喜欢男人......那是不是表示泉和晟之间仍是有希望的？
至於泉方才那番话，东方风找到了很好的理由说服自己，那是不胜酒力的泉的醉後胡言，他可能连自己在说什麽也不知道，也可能明天醒来，泉就全忘光了。

来到停车场要开车时，一辆刚进入停车场的黑色轿车在一个回转後停在两人面前。
从车子下来的男人，表情冷静却隐含愠色走向东方风，「帐回去再慢慢算，人交给我。」
将蓝若泉接过横抱在怀里，是只在蓝若泉面前才会显露的温柔，俯身在他耳畔低喃，「泉，我们回家罗。」
「嗯......」梦呓般轻应著。e
东方晟宠溺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人抱上了自己的座车後座，调整了让他可以舒适的继续入睡的姿势。

蓝若泉做了个梦，梦见了少年时期的自己，有天硬拖著风陪自己翘课，他在撞球场一时贪玩，故意得罪了不良少年，风明知自己是故意的，也知道那些不良少年没本事奈何得了自己，仍是立即挺身不让任何人碰到自己。
风只知道自己是故意激怒他们的，却不知自己激怒他们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想看到风勇敢保护自己的样子......说他任性也好，说他爱胡闹也罢，他就是喜欢让风捧在手心呵护的幸福感......

「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麽回事？」
双肩被抓住，背部撞向墙壁，发出撞击声响。
他不知道解释的话要怎麽说，所以东方风习惯以沉默来解释一切。现在面对的怒火，在他与泉出去的时候就料到了......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告诉你多少次，不准靠近泉！不准让泉遭到任何的危险或意外！」
东方风像捣鼓般点著头。无论东方晟说什麽或做什麽，他都只能照单全收。
一只手摸索到东方风的腰际，熟稔地从特制的腰带中抽出一柄陶瓷制银晃闪光的小刀，明明是每天携带在自己身上的物品，他却甚至比自己更加了解摆放的位置、拿取的方法。
夹著愤与妒自东方风的左脸颊间发处，气势万千地笔直插入墙壁。血丝，自俊挺的脸颊渗出：发丝，被刀锋削落，缓缓飘落地。
「我知道。」保护泉是他的使命！但同时，泉也是他不能碰触的禁区！
「别以为泉回来了，他总是护著你，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惹恼我的下场，你比谁都清楚。」背过身去，心绪已经飘到隔壁房间了。「你明天有课吧？你很多天没去学校，该回去了。」
「嗯。」东方风垂著头应著。
他知道自己的学业怎样对东方晟来说都不具任何意义，这不过是要他离泉远一点的理由罢了！
今晚会这麽简单放过自己，就是因为泉就睡在隔壁的关系。酣醉的泉，是让人怎麽也放心不下的，只留下一道可以将人刺穿的严厉眼神就丢下自己匆匆离开，也是为了赶到隔壁房间照顾泉吧。
东方风无力地倒在床上。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才是对的？要怎麽做才能让晟和泉都感到满意？
晟不喜欢他靠近泉，他就尽可能和泉保持距离；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却已经深深伤害到泉了......
从小到大，泉是对他最好，也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打从心底喜欢泉，保护泉，希望泉幸福，希望泉快乐......
可是他欠晟的，必须偿还......
所以蓝若泉永远都是东方风只能远远守护的禁地！

一早，东方晟便与东堂堂主白子霄和北堂堂主杜言在东堂的会议室中召开进度会议。
「目前进展顺利，香港本岛及九龙地区的游离帮派已有近半数纳入我们旗下，这是详细的资料。」
白子霄率先报告完，便示意身边的助手杨冀将整叠资料交给东方晟过目。
从刚才东方晟一进入会议室时，就注意到这人的目光似乎就停在自己的身後，像是在寻找什麽，确认後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