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上——月朗风清

没过多久，李长空带著石照青赶了过来，会合了萧、容二人，当下众人一起赶路。
虽然相距已远，但水上行舟，自是没有陆上奔马来得快速，众人倒也并不慌乱。沿著漓水一路疾驰而去，到黄昏时分，已赶出三百多里地。柳如眉那边终於有了确实的消息，剩下的最後三艘可疑船只里，有一只似乎察觉到情况不妙，突然加速，而在她手下的人试探性地向拼命划船的水手们射出一轮暗器和利箭之後，自船舱里冲出了数十名作普通百姓打扮，却明显身手矫健的高手，不但击落了暗器和利箭，护住一众水手，并立即进行了犀利的还击，双方都已经伤了不少人。
正加急追赶的众人终於不得不停了下来，眼前现出一作险峻陡峭的高山，那山换作万鹤山，临漓水而立，漓水则绕此山而行，过後便转向东北方向，一路通入大海。要继续在陆地上追踪，便非得翻过此山不可，但此山虽然不高，却险峻异常，实非良途。李长空却甚是从容，径自带了众人折而向左，直奔到漓水岸边。原来沈青玉一早已布置妥当，连漓水上也早已布好伪装成普通船只的战舰，等候之处，便在此地。
众人登上战舰，即刻扬帆急追。战舰原本快速，沈青玉又作了机密部署，船上不但设备齐全，水手比之往常更是增了一倍。数艘战舰排列成队，如离弦之箭般在漓水上急驰而过。没过一会，渐渐见到前面正自急追的一艘大船，上面一名妙龄女子正指挥众人不住向前发射暗器利箭，正是柳如眉，而在更前面数十丈外，是另一艘看似普通的大船，甲板上站了十数人，正自抵挡反击。
李长空立即命令士兵加速。很快，三方的距离开始接近，和柳如眉的船只有十余丈距离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惊喜地笑了一笑，回头和身边的萧湘说了一句什麽，纵身而起，一掠而至，落在萧离身边，道："便是那艘了！"萧离道："嗯！情况怎样？"柳如眉神色凝重起来，道："有些奇怪，一直不见慕容怜和李长明露面。"容孤雪道："会不会另外还有船？"柳如眉道："不会！所有的可疑船只都一一查探过，最後那两艘也去看过了，都是普通商旅。"李长空道："先拿下这艘船再说！"
容孤雪道："好！"忽然和萧离一起纵身而起，只向烟水宫的船只掠去。原来说话之间，双方距离已只剩下十几丈。对方见此，暗器利箭纷纷发来，二人一一挥刀剑拨落，顷刻间稳稳当当落在船上，刀剑齐挥，霎时血肉横飞，身周片刻便倒下数人。
战舰追至，这一战更无悬念，柳如眉和萧湘带著众人跃上船来，一通砍杀，一炷香时分便将船上众人尽数杀死。但众人脸上却绝无喜色──船虽大，人也不少，约莫有三十多人，其中却并无慕容怜和李长明，烟水宫除柔月之外的另三名护法，厉风，惜花和梅雪，也不在其中。
众人看著一地的血肉残尸，均是脸色难看之极，他们并非不想留下活口盘问，只是对方早有准备，一诶落败，当即服毒自尽，绝无拦阻可能。萧离道："长空，怎麽办？"李长空道："需得尽快找到慕容怜，否则......"自须尽快找到烟水宫漏网人等，此时双方既已动上了手，便再无挽回余地，若不能尽速找到慕容怜等人，不单边防图失窃之事有泄漏之虞，只怕这边防图还要被他拿来威胁整个龙华帝国！
只是道理虽然明白，如今却要到何处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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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忽然叫得："张震！"旁边一名精壮汉子上前躬身道："柳姑娘！"柳如眉道："这两日外围的查探工作都是由你负责是不是？可有异常发现？"张震道："并无异常发现！昨日开始，漓水周围三百里之内所有稍大船只均有专人监视，一旦出现大批人员离开船只的情况，我们会立即安排人手跟踪，并设法上船查探明白，所以......"李长空道："所以只要慕容怜等人曾经上船，就没有离开船只的机会，是麽？"张震道："回殿下，按查探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萧离道："有没有可能你们的人倏忽了？或者，有哪几段河面比较难以监视？"张震摇头道："从京城到此的这一段漓水，一直十分平顺，并无难以监视的地段出现。"容孤雪道："难道他们还留在京城里？"李长空摇头道："绝无可能！他计划周详，早已做好万全安排，岂有不走之理？何况京城在我掌握之中，如此险地，没有必要，他怎肯留下？"萧离道："那他们到底是在何处离的船？"柳如眉道："便是这点想不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措，各自惶急。张震凝思许久，忽然叫道："不对！"众人齐声问道："什麽不对？"张震道："请殿下和众位大侠即刻离船，小人要仔细看一看这船！"众人知他必有所得，更不多问，道声"好"，一起纵身跃回己船。
张震跟著跃回，站在船头凝目细看烟水宫的船只。看得一会，道："殿下，小人可以保证，就在到达万鹤山这一段漓水之前，船上的人，比现在至少要多出七八人！"李长空大喜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到达万鹤山这一段之後才离的船？你如何得知？"张震道："回殿下，小人本是水军出身，对船舶极是熟悉。只看这船弦的水线，越过万鹤山之後，要比原先低上许多，那是船上重量减轻之故，必是曾有多人途中离船无疑！"
萧离道："如眉，自抵达万鹤山到现在，哪一段的时候，你们瞧不见对方动静？"柳如眉道："只有一段──转弯之时！"李长空道："快！即刻回航！"又吩咐道："把烟水宫的船拖到僻静处一把火烧了，不许留下一点痕迹！"
战舰迅速掉头，疾往来路驶去，不过片刻，便到弯道处，掌舵靠了岸，李长空吩咐众人上去仔细查探，果然发现一条隐蔽小道可供拾级而上，众人更不迟疑，纷纷抢上。李长空道："对方只怕已去得远了，大夥儿不必一起，咱们人多，对方却少，轻功好的尽管先行，其余的再尽快赶来便是。"
众人齐声答应。当下柳如眉再沈青玉拨来的人手中挑了二十余名高手，李长空身边十余名侍卫也拨入第一批，再加上容孤雪、萧离和萧湘，光是这些人，对付慕容怜等人，只怕已是绰绰有余。李长空道："阿离，我轻功不够，可是不放心在後头，你带著我。"也不等他答应，径自握住他手。萧离也不推拒，道："好！"拉著他向前疾奔。石照青自在後面带领余人前行。
山路狭窄崎岖，但一众人等皆是高手，自是不惧。众人一路向上急奔，眨眼奔出数里，眼前出现一处分岔，一条往左上，一条往右。众人皱眉停下，仔细看得许久，两条路上都并未发现明显痕迹，但又不是全无痕迹，且右边一条路上曾有人经过的痕迹要稍稍明显一些，但慕容怜手段大家可都见识过，谁知是不是他在故弄玄虚？此地离京城遥远，亦非甚名景佳处，来的人虽不少，却无人来过此地，对此山都不甚了了，不知两条路分别通往何处，一时难以判断慕容怜等人究竟是往何处而去。
李长空略以沈吟，当即道："兵分两路！阿离，咱们一路，容兄弟，你和湘湘还有柳姑娘一路，剩下的人中，我随身侍卫跟我，青玉的人还是跟柳姑娘，如何？"柳如眉咬牙，正要说不好，转念一想，道："也好！阿离，那船上没有发现赵崖飞，应该还在慕容怜手里。"萧离一凛，道："好，我知道了！"柳如眉道："湘湘，你跟著你哥哥。"萧湘大声答应了，笑嘻嘻走过来道："哥哥，李大哥，咱们走吧！"
当下众人兵分两路。李长空和萧离、萧湘，带同十余名侍卫向左，容孤雪、柳如眉带余人向右。
谁知一路向前急赶不到五里地，眼前又有岔道出现，李长空恨恨一跺脚，道："再分两路！阿离，咱们一路，带两个侍卫就好，其余的侍卫全部跟湘湘，一有发现，即刻发信号联络大家。"萧湘心想慕容怜带走的人，三大护法不算，其余的也定是烟水宫精英无疑，你们两人，就带两个侍卫，若是遇上他们，不吃亏才怪！但想自己武功远不如哥哥，带著七八个侍卫，未必便比二人带两个侍卫好上多少，也就住口不说。
萧离道："那就是这样。湘湘，你若是遇上了他们，到时绝不可死拚，记得一定即刻通知我们，只要支撑得一时半刻便好！"萧湘答应了。李长空问道："阿离，我们选左边还是右边？"萧离毫不犹豫，道："右边！"李长空也不多问，道声："好！"两人一起向右边奔了过去，身後两名侍卫即刻跟上。
左边那路倾斜弯向左上，右边那路则基本笔直向上，越过万鹤山，便是连绵万里的安北大森林，林深无路，易逃难追，慕容怜的目的若是翻过此山，进入密林以避追兵，无疑此路是最有可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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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越向上，越是陡峭，到後来小路渐渐模糊，怪石林立，野草横路，再过不久，渐渐连路也没了。萧离道："到山顶再说！"此时也无他法，只有先到山顶，再借助山顶视野看看可有所获了。
幸而再过一会，地上竟又有了路，只是两边却渐渐出现了悬崖峭壁。此时夜色渐暗，黯淡月色之下，一路行来，但见怪石嶙峋，树影斑驳，衬著不时惊起的飞鸟飒飒扑翅之声，和偶尔的凄厉哀鸣，不由人不毛骨悚然。
萧离低声道："大家小心！对方可能会有埋伏！"身後一名侍卫道："殿下，万一若有埋伏，您万金之体，风险实在太大，不如你和萧公子停在此处，我和连兄弟上前查看，若有发现，即刻信号联络便是，一定逃不了他们！"姓连的护卫忙道："韩兄弟说的再对没有了！殿下便留在此处罢！"李长空淡淡道："只你二人前去，只怕未必来得及发信号。"韩连两护卫面面相觑，苦笑不语。二人身手虽然了得，但在慕容怜等人眼里，只怕不太够看，若是他竟还埋伏於此，暗中偷袭，要一举杀了二人并不难。
李长空看向萧离，微笑低声道："阿离，有你在，我并不担心什麽。"萧离回眸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
此时离山顶已不过两里之遥，四人心知对方若有埋伏，多半便在这一段路了，当下都加意小心，虽然速度略慢了一些，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忽然萧离脚步一顿，侧耳听了听，眉头紧锁，道："有大军到来！"
这时李长空也已听到似有奔腾轰鸣之声，远远地自山脚下传了上来，他熟悉行军，自是一听便知，确是大军到来之声。他皱眉道："这怎麽回事？"萧离道："没有别的可能，必是杨谥真将军来了。"李长空脸色一变，道："咱们快些！"他暗中来此，若是不能在杨谥真到来之前解决慕容怜等人，事必棘手。
萧离和两名护卫答应了，四人一起往上疾奔。忽然一阵细微却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眼前点点光芒闪闪烁烁，也不知有几千几万枚暗器一起发了过来。连韩两名侍卫脸色大变，心知绝无可能尽数拨落，齐齐抢上前去，要以身护驾。忽听萧离低声喝道："让开！"双手一抖，一大块不知什麽物事在手上展开，一挥一卷，将满天寒光尽数收了进去。前头十余丈外立时传来低低惊咦声。
萧离喝道："发信号，保护殿下！"手上那块似锻非锻的物事一抖，漫天星光反射而出，射向惊呼声传来之处。跟著将之往连护卫身上一扔，足尖一点，人已腾身而起，半空中大刀挥出，刀尖所指，正是十余丈外的慕容怜。
韩护卫即刻取出信号弹发出，一道闪亮的烟火在半空亮起。连护卫展开萧离甩来的物事，又惊又喜，道："千丝网！"原来这整块物事都是天蚕丝所织就，本已极是坚韧，刀剑难入，中间又混合了细微的磁铁，乃是克制暗器的绝顶宝物，向是李家的传家之宝，柳如眉得自其母李青青，此行之前，却将它给了萧离防身。
连护卫挥舞千丝网，挡在李长空身前，虽然运用不够纯熟，但千丝网委实厉害，不论射来的是何等暗器，都能一一挡下、吸附。
慕容怜长剑挥出，挡住萧离大刀，冷笑道："发了信号又怎样？你们还撑得到其余人的到来麽？"萧离冷冷道："为何不能？"慕容怜格格笑道："便让你死个明白！我的人确实是分开走的，除了我和长明之外，其余的人都走的不同的路，而且绕了很大的圈子，终点却相同。所以一路上你们遇上的所有岔道都有我们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你们的同伴一定会跟著这些痕迹和岔路大绕圈子，虽然最後都会回到这里，可惜，他们一定来不及救你们，最多只能给你们收尸而已！"他口中说话，手上丝毫不停，二人以快打快，叮叮当当之声不停，眨眼间过了十数招。
数十丈外的山顶上，李长明颀长的身影出现，寒声道："怜儿，不必和他们多说废话，全都杀了便是！"慕容怜柔声道："好！"
萧离心里一沈，心知已然落入对方圈套，疾挥数刀逼退慕容怜，忽然纵身後跃，挡在上来的唯一路上，喝道："连韩两位，即刻带殿下走！"慕容怜飞身追来，挥剑喝道："逃得了麽？"身後三人一起跃出，男的英伟俊秀，女的妖娆美貌，正是烟水宫剩下的三大护法，厉风、惜花、梅雪。三人一使双钩，一使弯刀，一使长鞭，兵器齐挥，团团围了上来。
萧离一言不发，挥刀疾劈当先的慕容怜，刀至中途，慕容怜方自一退，他刀已上挑转劈跃至半空，欲要越过他追杀李长空的厉风、惜花二人。二人大惊之下，只得翻身後退，一诶二人身形一换，他大刀下斩，挥向重新迎上的慕容怜，左手探出，抓向梅雪舞来的长鞭。那鞭舞得虎虎生风，变化莫测，可是他这一探却当真是快如闪电，梅雪休说不及伤他，便连闪避也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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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长鞭一抖，梅雪登时被带得一个踉跄，向前冲出，竟而撞向正自後退的慕容怜。慕容怜冷哼一声，探手抓住长鞭，运劲一夺。萧离皱了皱眉，知道若当真和他运劲相抗，慕容怜武功虽不及他，支撑一时半刻却是不难，但他一被慕容怜拖住，厉风等三人腾出身来，李长空那边立时便要遭殃，当下只得放手，挥刀攻向自侧面攻来的厉风和惜花。
山路狭窄，他一把大刀寒光闪烁，上下翻舞，将去路堵得密不透风，不容慕容怜等人越雷池一步。李长明看了片刻，冷哼道："给我发暗器，射李长空！"身边三人齐声应道："是！"双手上下挥舞，暗器如蝗，疾射向数十丈外的李长空。原本双方相距甚远，中间又隔了萧离慕容怜等人，这三人该当难以发射暗器，但山路陡峭，李长明这边在高，李长空在低，自上而下地发射暗器，本就容易许多，加上这三人都是烟水宫高手，劲力准头远在江湖普通高手之上，这等小小难度，自是不在话下。
但他这边尽管招数狠辣，李长空那边却也有对策，连护卫舞动千丝网，越舞越是娴熟，暗器自数十丈外射来，到此又大多力道将近，三下五除二便给千丝网尽数收了去，无一漏网。
李长明狠狠一跺脚，喝道："全部给我上！"他身边三人也知道发射暗器奈何不了李长空，齐齐应声"是"，疾奔过来，一起挥兵器攻向萧离。七人俱是罕见高手，齐齐攻上，压力骤增，萧离渐渐难以抵挡，过得一会，忽然後退了一步，再过几招，又退一步，额上已隐隐见汗。
两下厮杀激烈，李长空却毫不动容，他站在原处看了片刻，举步往萧离那边奔去。韩护卫急道："殿下不可！"李长空喝道："不可什麽？快去相助！"韩护卫焦急地道："殿下关系国家安危，不能轻涉险地，殿下！"李长空不答，顾自抽出长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