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妃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说道:"她说......她说虽然现在没有名分,但是等到大殿下坐上了皇位,她就是皇后了。"柳怀一听了,眉毛一挑,冷笑道:"她想得美。"扫了一眼萧妃,柳怀一吸了口气,问道:"她自己这么说的?"萧妃低声"嗯"了一声,柳怀一沉吟了下,问道:"她长得什么样子?"他想自己没有理由在慕容浅的府上这么久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已经怀了孕的女人。
萧妃愣了愣,说道:"很漂亮的女人,个子和我差不多,皮肤不是很白,但是很健康。"柳怀一皱了眉,心想这不是和没说一样么?看了看天色,又问道:"你能画出来么?"萧妃为难的地头,摇了摇道:"对不起......"
柳怀一暗自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门外,问道:"她什么时候来过?"萧妃笑道:"除了三殿下派人来的时候,大殿下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会让这位准王妃来的。"柳怀一看了萧妃一眼,没有说话。萧妃打量着柳怀一,道:"她和我如同姐妹一般,可是我听得出来,大殿下似乎另外有喜欢的人。"柳怀一有兴趣的"哦"了一声,眼角里带了几分打听小道消息的趣味,萧妃道:"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似乎和准王妃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准王妃说她很为难。"柳怀一垂下了眼,没有说话。
萧妃又说道:"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说起大殿下的事,大概大半年前开始她来找我,那个时候她说大殿下去找她的时间似乎少了,然后之前她也来过,不过最近就没有来了。"柳怀一蹙起了眉,问道:"最近?是什么时候?"萧妃想了想,道:"大概半个多月前。"
柳怀一眉头蹙得更紧,有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可是直觉的被他排除掉,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挥之不去,柳怀一站起身子,忽然说道:"我要走了。"
"啊?"萧妃觉得自己刚刚才可以和眼前这个男人讲话,她不希望对方离开的这么快。萧妃从十六岁的时候被玄苍的帝王看中,可是她自己知道帝王喜欢的是她眼中因为无法展翅高飞而露出的寂寞和无奈,帝王欣赏的是她即使被人责骂也不愿服输的气质,而不是她的人。在之后,她偶尔从帝王的书房里看到了那幅画,那上面的男子,漂亮的如同仙人一样,让她深深着迷,她想那个男人大概是帝王很珍惜的一个人吧。后来有一次,帝王喝醉了酒,迷茫中将她当成了什么人,错抱了她,结果就有了慕容阳,那个时候她清楚地记得帝王的口中呼喊的是"风"又或者是"凤",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可是那样不堪的一夜,她可以得到欣慰的也许是自己无意间得到了那幅画。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那幅画好好的收藏,她知道帝王因为找不到这幅画而迁怒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兄弟,可是她已经不愿意多想了,她每一日凝视着画中那温柔的男子,那个如春风一般的男子,她知道自己无法渴求得到什么,但是哪怕只是一刻可以和画中的男子见上一面,她也满足。
她刚刚见到那酷似画中男子的柳怀一,一开始错以为是对方,所以喊了声"是你"。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眼前的柳怀一比起画里的男人少了温柔,多了几分高傲,画中的男子像春分,温柔却好像留不下不带一丝痕迹,那么柳怀一就好像是秋天的风,时而温暖,时而凛冽,捉摸不透,却又有着强烈的存在感。画中的男子温柔的无懈可击,但是柳怀一那张精致的脸孔下,却似乎有着很单纯的存在。萧妃多年对着画里的男人胡思乱想,但是对于柳怀一她有了更加强烈的想要帮助对方,想要对方记住自己的渴求。
柳怀一有些焦急的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他看着盯着自己的萧妃,对方眼里还有着渴求,虽然自己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是却隐隐明白对方想要见自己,柳怀一困惑的眨眨眼,心想:不是一般人应该希望不再见面了么?她还要做什么呢?
柳怀一想着,萧妃也站起身,开口道:"柳公子还没有说,要贱妾做些什么呢。"柳怀一听了,恍然大悟,刚才似乎想起什么心里一阵不安,结果最重要的是却忘记了,虽然自己没有想到来这一趟会遇到萧妃,更没有想到下毒的人会是萧妃,不过既然遇到了,不利用一番好似说不过去,险险就浪费了一颗好药。
柳怀一尴尬的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交给萧妃道:"慕容吟让你给皇上吃的药,继续就好了,不过这药你也混在里面一起给皇上,知道么?"萧妃接过药瓶点点头,却没有问是什么,她明白,自己知道越少也就越安全。
柳怀一也没有多问,看着对方手里的药瓶,想到自己给萧妃吃的也是这个药,不算是毒药的毒药,虽然可以使身体虚弱的人恢复一些体力,但是这种药如果不吃另一种药的话,就难以戒除,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看看萧妃,倒也不怕对方使什么花样,反正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想了想,柳怀一又道:"我每过三天就会来来看你的病,不过不要告诉别人,我来的时候自然会小心。"
萧妃听对方说还要再来,心如同插上翅膀飞起来一般,她从来没有过爱恋,唯一的爱也是对着九凤之子的画像,如今听到柳怀一的话,自己如同初恋的女孩一样暗自雀跃着,根本忘记了对方只有十九岁,更加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
柳怀一看着萧妃看起来很高兴似乎有些兴奋得脸,心底觉得奇怪,却没有在意,他接着说道:"既然九殿下想要和冷麓大人学习,不如就由我带走,交给冷大人好了。"这样,萧妃的儿子等于也在自己手里了,她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样吧。萧妃深邃的目光看着柳怀一,微弱的点了点头,终于带着不舍得神情,用眷恋的目光送达到目的,挂着浅笑的柳怀一缓缓离去。
走出门,柳怀一看到久等的冷麓和干冼两人,微微吃了一惊,道:"两位大人还在啊。"那似乎带着些孩子气,有些欠扁的神情,让两位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慕容阳从一旁窜了出来,看看柳怀一,争着大大的眼睛,带着疑问。
柳怀一将他拉到一旁,面对冷麓,向手旁的慕容阳问道:"怎么样,和冷大人学了什么?"慕容阳听了,一脸兴奋得道:"很多啊。"柳怀一点了下头,看向冷麓,问道:"不知道冷大人觉得如何呢?"冷麓低头若有所思地扫过慕容阳,慕容阳只觉得紧张,抓紧了柳怀一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副小兔子的模样,柳怀一看着有些好笑,就听冷麓沉声道:"不错。"
"唉呀。"柳怀一故作惊奇的挑了挑眉,低头对不明所以的慕容阳笑道:"冷大人可不会轻易夸奖别人的,就是我冷大人都从来没有说过半个好字呢。"慕容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是疑惑半是欣喜。一旁冷麓和干冼有些哭笑不得的对视,冷麓半是无奈,半是感慨地说道:"那是因为柳公子不足以用好字来形容啊。"
柳怀一挑了下眉,没有说话。他垂着头,任风将头发吹乱,忽然抬头道:"那不如由我为冷大人引荐一位徒弟如何,也好让冷大人后继有人。"冷麓微微眯起了眼,看了看慕容阳,笑道:"好啊,九殿下天资聪慧,那就多谢柳公子。"说着,他作势一揖。柳怀一摆摆手,将慕容阳推了过去,慕容阳没有多问,有些不舍得看了看柳怀一身后的院子,伸出手拉住了冷麓的衣服。
干冼笑了笑,道:"柳公子的确给冷大人介绍了个好徒弟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公子也为下官推介一个?"柳怀一扬了扬眉,忽然想起了玄盈那张古灵精怪的脸,坏坏的一笑,答道:"好啊,不过我还是先去看看皇上吧。"
在柳怀一高超的医术下,御医们束手无策的玄苍帝王终于幽幽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柳怀一,黑油油的眼睛露出一抹笑意,拉住了柳怀一的手,意义非常的看着对方。柳怀一微微的挣扎,却没有睁开,他皱起眉头,歪着头看着对方。
玄苍的帝王坐起身子喝退了左右,包括冷麓和干冼,寝室中只剩下了他和柳怀一两人,刚刚的威严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慕容商君露出疲累的神态,却没有松开柳怀一的手。
他面带慈祥的看着柳怀一,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一年前问你的问题可有答案了?"柳怀一挑高了眉,没有说话,厌恶的看着被对方握住的手,高傲的不容一丝软弱。
玄苍的帝王笑意更深,甚至低沉的笑出声来,他看着柳怀一,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眼中充满了期盼,忽然说道:"你......可以脱掉衣服让我看看么?"
柳怀一听着,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冷的嘲讽笑容。
□□□自□由□自□在□□□
第十六章 醉清风,滂沱哀歌
入了春的玉京仍旧带着清寒,却迎来了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柳怀一听着外面嘀嗒的雨声已经变成了哗哗的声音,可是他却毫无所觉一般,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抬脚迈入了雨帘中。
身子一下子就被雨水浇湿了,透过层层布料,渗到温热的皮肤上,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柳怀一却好像如此才能平静一般,他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任由雨水打到他的脸上,沉重但是冰冷的触觉让他微微回神,享受的微启红唇,口中尝着不知是苦是咸,是雨是泪的酸涩。
走在京正大街上,四周的店铺都因为夜晚的大雨而提早关门了,柳怀一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身后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可是他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一步又一步茫然的走着,脑海中似乎有着什么在催促着自己,想要见到那个人,很多的话堵在胸口,此时此刻,似乎只有那个人才能听自己诉说,只有那个人有这个资格。
眼前映出朱红大门,威武的石狮子在门的两旁,金漆镶的字明明所有的王府都一样,可是只有这里,就算柳怀一盲了,瘸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凭借着深藏在记忆中的直觉找到这里,那个可以说即使没有长住过,却充满了对方气味的可以称作"归宿"的地方。
伸手猛地拍上朱红大门,柳怀一难耐的打着冷颤,冻的发紫的唇不停的哆嗦着,从来没有过的狼狈,雨水顺着贴在脸庞的黑发上滴落,汇成溪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泪水。
可是,无论怎么拍打着门,沉闷的雨声似乎都可以将一切压制,好像有一种被老天抛弃的感觉,柳怀一拍得手都麻了,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见自己?柳怀一在心里问着,嘶吼着,仿佛用尽了力气,连哭泣都做不到,乱糟糟的心情得不到疏解,反而将自己逼入了另一个死区,被抛弃的孤独,被遗弃的恐惧,柳怀一的眼神从激动逐渐冷静,归复平静,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无声的笑了。
缓缓地倒退着离开,仿佛下一刻那朱漆大门就可以打开,只是这不过是他的幻想,此时的柳怀一盯着大门,微偏着头,忽然想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叫过门。终于头脑沉重的想不清楚,他微微理着思绪,得到的结论是无论怎样自己都不可能去敲慕容家任何一个人的大门的。那么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呢?柳怀一想不明白,其实是知道的,答案呼之即出,可是却逃避一般的不肯承认。
不该来的吧,即使做梦走到了这里,现在也该清醒了吧。柳怀一如此想着,苦笑着转过身,慢慢离开。
想是感应到了彼此一般,此时在他身后朱红的大门慢慢打开,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在雨水声中格外的不真实。柳怀一慢慢的走着,如此缓慢的动作就好像期待着身后会有谁拉住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正是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脚步才会如此沉重,即使不走也不会留下来,即使离开也没有地方可去。
为什么一日之内,很多东西都变了呢?自己不能接受,柳怀一从来不认为自己脆弱,可是现在他有一种被击溃的空茫感,好像从心底有着什么开始崩溃,周围究竟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如此冰冷刺骨才是现实真正的温度吧。
忽然,冰冷的身子被一股力量带动,站立不稳,柳怀一向后倒去,没有麻木的感觉,反而跌入一片温暖中,耳旁传来清晰的"扑通"声,是谁的?仿佛被救赎了一般,柳怀一慢慢的转过头,如同委屈一般却看不出表情的惨白脸庞,如同哭泣一般却没有一滴泪水的凄迷大眼,平日里的高傲,自信全都没有了,既不是曾经刺猬一般的防备,也不是思绪清明玩笑一般的挑衅,那空蒙的身躯,冷得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簌簌发抖,本人却又好像一无所觉。
慕容昭一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拉住对方,看不得那样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心疼无比的柳怀一,微微一个用力,泫然欲泣的眼瞳,面无表情的脸孔深深埋进了自己胸膛,冰冷的触感即使隔着层层布料,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没有问原因,也许他认为没有必要,怀里的人终于慢慢的从空洞中走出,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抓紧了自己的手臂,纤长的手指嵌入了自己的肌肤,身子微微颤抖,然后极具强烈的,不可控制的抖动,带着不可言明的哀伤呜咽,从自己怀里溢出。压抑的,无法疏解的,痛苦的,不能诉说的,从小声的呜咽直到放声大哭。在滂沱的雨中,所有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只有抱在一起的两人才知道,才明白,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不可逆的,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怎么了?'这样的话慕容昭问不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甚至无法想像那个高傲的人会抱住自己如此狼狈的痛哭,甚至随后整个人无力滑倒跪在地上,仍旧抓着自己失声痛哭,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支柱一样。即使到了现在,对方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哭泣,慕容昭仍旧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柳怀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仿佛与外界已经隔离开了。
慕容昭轻轻"啧"了一声,心疼但是无从安慰的痛苦,他似乎比谁都明白,只能唤来下人为他们准备沐浴的热水,即使打了伞,但是托对方的福,自己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即使不去见他,也知道他身旁的事,今日该是进宫了吧,听早些回来的冷麓还说过他的心情不错呢,可是为什么到了晚上就会这样呢?难道是慕容浅对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如此想着,无法抑制的,慕容昭阴冷的眼瞳,与慕容浅极为相似的眼瞳此时露出比对方更加阴冷的神情,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所以说血缘这种东西还是很微妙的。
柳怀一似乎很冷得打了个冷颤,慕容昭因此而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柳怀一,等到热水准备好了,他却喝退了所有的人,起身走到柳怀一面前,轻轻地,不敢打扰的,怜惜的抱起了对方,走向浴桶。
看着浴桶,慕容昭微微叹气,那是给两人共浴用的水桶,很大,但是对两个男人而言也不算大。慕容昭看了看呆愣的柳怀一,终于伸出了手探上对方的衣带,小心翼翼的,带着谨慎的,却好似膜拜一样的解开了对方的衣服,那是洁白无瑕,年轻充满了精力的胴体,无论哪一根骨头,哪一块肌肉都搭配得恰到好处,慕容昭看着,微微松了口气,因为这具身体上并没有那种痕迹。
慕容昭小心翼翼的将柳怀一放入水中,热水的刺激让怀里的人微微瑟缩,激起一片涟漪,慕容昭瞅着不动的某人在一次发出叹气,脱去自己的衣服,走入水里,让那人靠在自己胸前,对于两个男人而言不大的木桶总算安然的让两人同时做了进去。
慕容昭先抬起对方一只手臂,淋上热水,将那泛青的胳膊轻轻挤压,希望可以恢复一些温度和血色,接着是另一只胳膊。柳怀一安静的坐在他怀里,柔顺的如同一只猫咪,黑色的头颅靠在慕容昭胸口,可是却引不起他丝毫的情欲,明明每天都在想的人,可是真正见到了,见到他那个样子,无论如何慕容昭心底的疼痛压过了自身的渴求,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爱对方已经如此深邃,没有什么可以超越,即使自己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