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东西,收拾一下,换了条纹的衬衣,西裤,皮鞋,把头发弄了一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请柬,犹豫了很久。真是不想去。
当然,并不是因为"情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完全没有那么惨。只不过,想起那一对,说不出的别扭。婚姻,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挡箭牌,这个,古佑民真的很难接受。而且,一想到头一天早晨那位准新娘的电话,今天真的要去的话,不知会被当成什么来参观呢。那个女人要是问起什么床上的表现来,他怕会要买块豆腐一头撞死,而且还是臭豆腐。
张群的电话帮他下了决心。跑是跑不了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到时候装聋作哑。反正这以后,也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
高耸,还是蛮让他挂心的。那家伙,读书的时候弱弱的,现在这么强悍,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古佑民去接了张群和他女朋友,一起去华天。张群的女朋友,古佑民不喜欢,一个超会花钱的主,打扮又过分,好像一心一意要抢新娘的风头似的,不太识相。
华天的门口,又遇到了几个高中同学,在大厅里瞎扯一气。然后婚车来了。
古佑民吓了一跳。一色的奔驰,十几辆,这么排开了。开玩笑,这是在男方家里办婚事啊,高耸在长沙,有钱的朋友实在很少,也没有跟他提过借车的事情,这个,不是新娘弄出的排场吧?
果然是新娘的排场。新娘一袭婚纱,一看就知道是自己订做的,绝对不是租的。伴郎伴娘,俱是美人儿,服装统一,也是订做的。不由得黑了脸,最恨这样显富拿钱砸死人的。心里更是后悔,那新娘要是寒碜他,他非翻脸不可。
伴郎伴娘一边收红包,一边招呼人过去。高耸一看到古佑民,立刻眉花眼笑,对他勾勾手指头,示意他过去。古佑民满心的不情愿,跟着几个同学一起过去,寒暄了一下,高耸对张群他们说:"你们快进去占位子吧,呆会敬酒,你们得帮忙。"
张群一撞高耸的肩膀,流里流气地说:"你小子不上道啊,先就把我们的嘴巴给封死了!"
高耸爽朗地笑了:"中午。晚上,我们哥们单独再开席。先得把那些老的应付过去再说。我老婆的父母也来了,你们得给我面子不是?"
众人答应了,陆陆续续进去,古佑民却被留下。新娘惠惠对古佑民挤挤眼:"古先生是吧?久仰大名啊......"那声音还打着颤,弄得古佑民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回答。
高耸一把搂住古佑民的肩膀:"我老婆脸皮厚,你不要介意啊。"
惠惠拿着一块手绢,假模假样地咬着,含羞带怯地说:"你把我老公整成那个样子,这两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忙结婚的事情,你赔我。"
高耸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古佑民又羞又恼,终于横下一条心,对着惠惠笑道:"陪你?没关系,是陪你结婚呢,还是陪你买东西?陪你上床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啊!"
高耸笑得蹲在地上,几乎要去拍地板了。惠惠瞪大眼睛,看着古佑民,也笑得花枝乱颤,一挑大么指:"好,有义气。不如,什么时候三人行吧?"
古佑民几乎要吐血,脸色变了,要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高耸打一顿,却听到有人喊:"对不起,大哥,我来晚了。"
回头一看,古佑民的下巴差一点掉了下来。罗逸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衬衣,西裤,皮鞋,打扮得那个单纯可爱,站在他旁边,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古佑民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罗逸却开口了:"姐姐好漂亮哦,新郎也很帅呢。"
高耸收住笑,看着罗逸,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单纯可爱,鲁莽坚强,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好看。站在古佑民的旁边,人淡如菊,却又娇艳如玫瑰,像红苹果一样芳香,又像草莓一样可口,那皮肤,那红唇,那腰肢,那眼神。看得高耸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
惠惠看到了,一拐打到高耸的小腹,手伸出去,要摸罗逸的脸:"弟弟长得那才叫好看呢,姐姐怎么比得上?"
手却被古佑民握住,淡淡的声音,有极力压制的愤怒:"小孩不懂事,乱说话,先恭喜了,我们去里面等吧,不然,张群那小子会把好烟好酒都独吞了的。"拖着罗逸往大厅里去了。
惠惠挂在高耸的胳膊上:"怎么,瞧中你老情人的新情人了?"
高耸回过神来,耸耸肩:"肖想一下而已,别紧张。明天就回去了,要下手,也来不及了。"
"你的那个旧情人还不错。"
高耸苦笑:"好歹今天也是我们两个结婚,你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吧。那个孩子,还真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身上有我的影子,我该偷笑了。"
惠惠很有礼貌地跟来的客人寒暄,一边小声地对高耸说:"没死心,就再去追啊。我支持你。"
高耸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时间不对了。心情也不对了。这次回来,就是想了结一切,开始新生活的。不要又再陷进去。"
坐在大厅里的古佑民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一对新人,心情很复杂,难以言表。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见罗逸和张群正聊得高兴,不由得一脑门的黑线,拖过罗逸,问:"你怎么来了,蹭饭吗?"
罗逸一双大眼睛瞧着他:"那个姐姐很漂亮啊。你那天说情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我想,跟你在一起,说说话,你不会那么难过。"
古佑民的心猛然剧烈地跳了起来。虽然他并不需要安慰,可是罗逸的细心,不能不让他感动。
古佑民摸了摸罗逸的头发,笑了:"就你多事,明明是要蹭饭,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心里却坦然了。人家的夫妻是什么相处摸式,跟自己还真没有关系。见罗逸又去看那一对新人,凑在他耳边说:"怎么样,漂亮吧?"
罗逸怕痒地缩了缩肩,抿着嘴,点点头,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古佑民见他咬着嘴唇想事情的样子,心里那个痒啊,恨不得那贝齿就是自己的。
张群见这两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新郎新娘,也凑过来看,没看出什么花,拍古佑民的肩:"瞧什么你们两个?看得这么认真?"
古佑民摆摆手:"我在算,这家伙这场婚礼会不会亏本。靠,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介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罗逸听了,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古佑民忙笑:"别看我,我不是有钱人。"
大家也都乐了。
说起来,羡慕之余,大家心里都还蛮复杂的。嫉妒,肯定难免。高耸那小子,家境一般,条件虽然不错,可是攀到这么有钱的人,还是出乎大家的预料。再说了,有必要这么显摆吗?劣根性纷纷冒出来了。
难道 (10.矛盾)
吃完午饭,罗逸又回去上班。古佑民放下心思,跟老同学们闹得挺欢,去钻石钱柜K歌。高耸有事情,那么多的人要送,还有七七八八的事情要打点,约了晚饭,就走了。
古佑民唱得喉咙都要哑了,好不容易才逃开,到外面抽烟,张群也跟着出来了。一时间没话,各抽各的烟,各想各的心事。
张群终于开口:"那孩子挺不错的。"
"嗯?"古佑民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愣了。
"不过,我们也不小了,别瞎玩了,早点儿结婚生子吧,你瞧,高耸都结婚了。"
古佑民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呢?"
张群搂着古佑民的脖子说:"你也别跟我装了。我们玩得好的这群人,谁不知道你男女通吃啊。不过,吃归吃,别吃出胃溃疡。"
古佑民"哼"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高耸的事情,我们哥几个,早就知道的。这一次高耸回来,我还有点儿担心。那条路,很难走的。我们哥几个包容,不代表整个社会也会承认。"
"喂,你今天说话,难得的深沉啊。跟高耸,过去的事情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那孩子,罗逸,似乎挺喜欢你的,你也挺喜欢他,是不是?"
古佑民笑了,伸出手指头掰了起来:"第一,我没想走那条路。第二,罗逸是我的房客。第三,他才来几天?哪里就有感情了?更何况,我男女通吃,未必他也男女通吃了?或者说,这么巧,他也是个gay?你瞎操心什么呢?还是多赚点钱。你那女朋友,胃口蛮大的。"
"我又不是养不起。对了,我可能多事。不过上次你跟那女人分手,闹得挺不愉快的,别破罐子破摔啊。我倒觉得,罗逸,还是搬出去比较好。要玩,跟熟男熟女玩。小孩子,你玩不起。"
古佑民心里不是滋味。张群说得没错。那孩子,来了没几天,自己对他,也不是没动心思。虽然只是小小地意淫了几次,苗头可不太好。要不,什么时候给他另外找个住处,让他搬出去?
晚饭,可就没人饶过高耸了,灌酒的灌酒,调戏新娘的调戏新娘,等散席到了新房,高耸已经半醉了。不过他好像挺高兴,闹洞房的时候,很配合。新娘子大方得过分,倒弄得一群人不好意思了,弄了几个节目后,还是放过了他们。
张群坐在古佑民的车里等着,而古佑民还在黑暗处跟高耸吻得不可开交。高耸很激动,非常的激动,吻了古佑民之后,又脱了他的裤子跟他口交。古佑民很紧张,当然兴奋度也很高,等高耸把他喷发的欲望都吞了之后,又吻了半天,这才分手。
张群已经等得要发飙了:"什么话,说了那么久?人家已经结婚了,你们也已经是过去了,有必要那么缠绵吗?"
古佑民心里不爽,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开车。
到张群家门口,古佑民才说话:"感情,是不是都那么不受理智的控制?"
张群摸摸下巴:"这个问题,好深奥,我说不清楚。不过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理智最重要。反正我现在想的,就是赚钱,买房子,结婚,生子。这一生,就这么过了。想起来,还是读书的时候好啊,虽然辛苦,可是快活。"
"快活?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抄别人的作业。"
"那才快活呢。像现在,想抄都没处抄去。"
确实。作业错了,可以重做,忘了,可以补做。而现实的生活,错了,都没法回头。
不能不想到高耸。他那样生活,是对是错?会不会幸福?
幸福,这个词,那么具体,又那么虚无缥缈。
回到家,罗逸已经睡着了。古佑民帮他掖了掖被子,看着他沉睡的脸,无忧无虑。或者说,生活给他的忧虑,他根本就无所谓。想做就做,想说就说,想唱就唱......想到什么去了,还真是。
高耸就像是电视中插播的广告,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当然比广告要好很多,不会半个小时出现一次。于是,古佑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上班,下班,玩,回家,做事,睡觉。不同的是,罗逸的存在感越来越明显。他会做饭,会收拾屋子,会"大哥"前"大哥"后的,乖巧可爱。自然而然的,古佑民意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不行。古佑民对自己说,要让他搬出去。要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孩子,自己可就惨了。高耸的经历无异于一个特大的警告。他父母,哥嫂,都绝对不会同意他跟个男人共度一生的。要玩,那小孩子,恐怕玩不起。
自己也注意租房的信息,甚至偷偷地去看过几个地方。便宜的条件差,条件好的不便宜,挑三拣四,一个星期下来,什么进展都没有。
古佑民有点儿怀疑,自己到底是想罗逸搬出去,还是不想?是准备打他的注意,还是坚决不打?
乘虚而入,是最容易缴械投降的。古佑民此时,正是虚的时候。跟前一届女友相比,罗逸在样貌上,人品上都要高上一筹。又可爱,又贴心,又听话,又能干。真的,怎么越看越好看?
高耸的回来与离去,更让古佑民意识到自己对男人的兴趣。真的,跟对女人的兴趣不相上下。而且,男人不会怀孕。而且,跟男人更有征服的快感。而且,罗逸就像刚出土的春笋,那么清脆,那么多汁,那么令人食指大动。
古佑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外面做事跟在家里呆着完全两个天地。工作的时候,他是小老板,是劳工,是孙子;一进家门,他是大哥,是房东,是罗逸信任和依赖的对象。这种反差,更令古佑民时不时地脑海里浮现罗逸如新鲜水果般的容颜和诱人的清香。
古佑民无比的沮丧。为什么,一个男孩子,这么轻易地就让自己沉迷了呢?沉迷?不会吧?可是,想到他的时候会兴奋,会有欲求不满的感觉。那不是沉迷是什么?
古佑民怕了。要不,明天如果罗逸不上班,带他去看看房子?再把他留下,自己可要麻烦了。如果罗逸玩不起,这个麻烦更大。
所以古佑民买了许多菜,准备回家跟罗逸共享最后的晚餐。
难道 (11.跳跳舞)
电视正开着,在放歌舞节目,罗逸穿着又长又大的T恤,短裤,正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舞,满头大汗。
古佑民悄悄地放下东西,看着罗逸拙劣的舞步。真的很拙劣,节奏感几乎没有,胳膊和腿的姿势都很僵硬,扭腰抖胯的姿势说不出的别扭。电视上是嘻哈小天王潘伟柏,正在跳劲舞,而罗逸的舞姿,给潘伟柏看了,非气得跳楼不可。
一个转身的动作,罗逸的平衡感似乎很不行,摔倒在地上,哼哼地要爬起来。古佑民忍住笑,把他扶起来:"怎么把这儿搞得乱七八糟的?你跳舞......还真不怎么样。"
罗逸哭丧着脸:"没有跳过嘛。我看人家比赛,都能歌能舞。不会跳舞,就失了先机了。"
"还先机后机呢。不是说了不许做明星梦了吗?"
罗逸噘着嘴,不做声。古佑民想,可不可以把这当作借口把这小子给赶出去?那样,就不会太恶人了。又一想,住这儿跟做明星梦,那小子会选哪一样?又有一点儿患得患失。鄙视了自己一把,不是要赶他走吗?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犯贱啊。
两个人一起去厨房做菜。罗逸做的菜,还可以,不过因为他自己不太吃辣,放起辣椒来,不是太多就是太少,所以古佑民在家的时候,会自己动手,先把罗逸吃的舀出来,然后再放辣椒。不过就几天的工夫,罗逸吃辣的本事见长。虽然还会辣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坚持不懈地要吃。
古佑民也挺喜欢看他辣得满脸绯红的样子,红艳艳的嘴唇,超级招人疼的。再说了,要在长沙呆下去,不吃辣,很多美味就享受不到了,所以呢,也在下意识地培养罗逸吃辣的本事。
罗逸一边吃饭,一边咕咕噜噜地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其实也就是打杂,复印,送文件,端茶倒水,接电话,搞卫生。不过这孩子挺容易满足的,说得蛮高兴。又说老板是怎么样一个贪心吝啬的人,不过很高大很好看;秘书小姐每天花枝招展地晃来晃去;艺术总监明明是个男人,却留着长发;今天复印的文件当中错了几个字,自己告诉老板,还得到夸奖......
古佑民却吃不下了。看着汗从罗逸的鼻尖冒出来,上嘴唇上面的凹处也有微微的汗,红红的唇,因为辣的缘故,更红得娇艳,白白的皮肤透着红晕,一边吃,一边说,还用手背擦汗......
很动人。也让古佑民心生警惕。不行,不让他走,真的不行了。自己倒算了,不要害了这个孩子。
一人喝了一杯啤酒。古佑民不知道,自己居然要喝酒壮胆了。可是罗逸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蹲在他跟前的样子,小猫似的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小老鼠似的畏畏缩缩的样子,小松鼠似的窜来窜去的样子,小白兔似的睡觉的样子,小猪似的吃饭的样子,小牛似的跳舞的样子,小......让他总觉得他恐怕狠不下心来把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