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酒吧里今天客人异常的多。
伊藤很不容易找到空闲，走到吧台附近。SHO一个人低着头沉思什么。
拍拍他的肩，那孩子抬头，看见是他，一脸张扬的微笑扬起。
"老板。"
"是伊藤。"伊藤站在他身边，打个响指，要了杯酒。
食指和大指捏住杯脚，他摇晃浑浊的液体。
SHO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还当这里是高级餐厅，喝个酒都那么高雅。"
伊藤愣愣，换个姿势拿住酒杯，半分恼怒的盯着SHO，道："我的酒吧怎么就不高级了。"
笑一会，SHO似乎精神很多。站直身子，刚想托盘离开，伊藤忽然开口。
"SHO啊，NAGI是不是......不喜欢我？"
SHO顿下脚步，转头看着他，他转动着酒杯，不曾看他。
专心的模样很漂亮，光线扑朔，伊藤的侧面有一种冷冷清清的干净。
"没有，你不要乱想。"
"是么......那就好。"
伊藤的眼神在舞池里瞥过一转，定格某处。
趁SHO尚未发现时候移开，他微笑自如的对SHO道："过来点。"
"啊？"
伊藤忽然亲了下SHO的面颊，在那孩子怔愣之中，笑道："明天我生日，欢迎你带着NAGI来玩。"
SHO摸着被亲的地方盯着他，吃惊不小，忽然又笑。
"行！"他点头，回亲一下在伊藤脸上。
忽然周围气温下降。
伊藤转头过去，SHO抬头起来。
NAGI鼓着脸站在对面。
伊藤微微一怔，SHO尚没反应过来，NAGI气冲冲的走上前，一手撩开伊藤，一手揪紧SHO的领子。
托盘倒地，碎了玻璃。
有人诧异的看过来，NAGI沉默着将SHO一路拽出酒吧。
走到昏暗路灯下，他一把甩开SHO的领子。
瞪着SHO的眼睛，NAGI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
狠狠一脚踹在SHO小腿上，他扯着SHO的耳朵吼道："你怎么不跟他上床啊！"
SHO痛得倒抽一口气，揉着脚踝也吼起来："你又怎么了！"
NAGI愣住，没想到SHO会这样吼出来，火气更盛。
他挑眉提高了声音，道："你去亲伊藤干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他！你干吗要亲他！"
"明天是他生日，我说句生日快乐都不行？NAGI，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
"我不小气，天知道我没看见的时候你怎么和他相处的！"
NAGI越说越气，脚再次招呼在SHO身上。
第一下踢中，第二次SHO躲开了。
脸色沉下来，SHO第一次生气。
"别闹了！"
"你和伊藤是不是有什么！"
"说了没有！"
"我看见你亲他！"NAGI越想越气，再次拿脚踢上，SHO终于忍不住。
"那你还亲过江岛呢！"
话才说出，SHO顷刻后悔。面前的孩子脸色霎时苍白的好像失去所有血液，嘴角不敢相信一般轻轻提起一些，无力放下。
SHO的心脏被重物猛击，剧痛着叫人窒息。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NAGI，NAGI只是仰头看着他。
忽然一下泪水倾盆而下，SHO慌了手脚，忙不迭为他去擦，伸手到了半空，啪的一声响在他耳边。
SHO的头歪向一侧，NAGI咬着下唇，禁不住的颤抖。
冷笑一下，NAGI扬手将泪水擦去。
骄傲的看着SHO，NAGI眼神中颇有一种壮烈的无助。
那个人......竟然是这样看待他和江岛曾经这些不堪回首的事情的。
原来......是这样的。
花那么长时间，花那么多勇气，砸碎那么多自尊，竟然了解这样的事实。
很好很好。
他苍白微笑，眉梢高扬。
这个故事简直堪称完美，而SHO咬着下唇保持沉默。
街巷很安静。
NAGI和SHO的面容很安静。
街巷外站着的伊藤也很安静。
他将手里的烟灰轻轻弹走，叹叹气，拍干净肩上的墙灰。
烟头被摁灭在墙面，他轻轻哂笑着自言自语。
"SHO，这就是你所说--分不开的恋人么？实在太脆弱了。"
冷战开始。
SHO很晚回家，NAGI便比他更晚。
两个人卯足了劲让对方焦急，如果谁先回家谁便算输。
每天想尽一切办法，只想先逼对方说句SORRY。
NAGI闷闷地在心里想，他知道SHO并非故意说出那话，而几天过去，这种气愤化为满满的委屈。
他想，只要SHO过来好声好气的道个谦，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而再过了几天，怒气再次升腾，他无数次在心里发狠，不管SHO说什么都不原谅他。
一个礼拜过去，SHO没有任何表示。
早出晚归，仿佛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见不完的人。
而NAGI，他窝在床头的角落里抱着SHO送他的米奇呆呆的想，一想一整天。
他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和SHO一样出去有几个勾肩搭背的朋友，但是数完手脚指头，竟一个也找不到。
渐渐渐渐，NAGI发觉事情不太对劲。
或者是在气头上他没有注意，而慢慢平静之后，他发现SHO的眼底有一条他看不懂的伤痕。
淡淡的红肿，很细长。
他的身体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伤口，在手和背心正中。如今伤口已经愈合，连伤痕也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SHO难道出去和人打架了么？
他不知道。
倒拖着米奇走在狭长街道，他慢慢想着这个疑问。
走到街口，忽然惊恐站住。
NAGI看见SHO沉默的坐上江岛的车子。
那车子载他无数多次，如此熟悉，看见一次心脏涨裂一次。
他抑制惊呼出口的欲望。
SHO沉默着抿着唇，绝尘而去的车影扬起路边废旧杂志。
NAGI的手抓紧米奇的尾巴。
耳边忽然什么人说话。
"我经常看见SHO被那车子接走，是你老板的么？"
NAGI猛回头，伊藤远眺前方。
退开个安全距离，NAGI斜蔑着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凑巧经过。"
"SHO不会喜欢你。"
"随便。"
NAGI从心底开始畏惧这个男人。
他暗暗骂自己没用，强迫自己抬头和伊藤对视，伊藤则一直对他微笑。
"反正你们分手，人人公平竞争。"
"我们没有分手。"
"和分手没有区别。"伊藤揉揉额，笑道："你简直就好像SHO的负累，他每天都在想要怎么对你再好一点，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那么多，凭什么？"
NAGI没有说话，伊藤更靠近他一点，看着他手上的米奇。
目光没有鄙夷，却比鄙夷更让NAGI难堪。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隐私的人，一切最难看的伤疤都在伊藤面前展露。
"我看到过SHO身上的伤口，每一个都很深。不知道他到底要为你做到哪一步你才会满意。"伊藤笑笑，忽然眼光和蔼道："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SHO不适合你。"
NAGI转身过去朝着SHO离开的方向。
呆呆的看，逐渐嘴角轻轻提起再放下。
他微微点点头，哦。

【我们的秘密】
奢之三下礼拜一拍摄。
很奇怪。这次的设定一对一，不再夹杂过多无关紧要的花哨。
NAGI在街头散步，接到江岛电话。
小孩，出演奢之三，喜欢么？
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NAGI咬紧牙，慢慢松开，微笑道："谢谢。"
SHO沉默着坐在桌对面。
NAGI一口一口吃着饭。
"SHO--如果现在告诉你，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会不会听？"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以后我会学得怎么去好好珍惜一个人，你会不会答应？"
NAGI眼眶有些湿，那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盯着SHO看，一直看到那个男人抬起头。
两人目光交汇，NAGI嘴唇嗫嚅，终于是没有说出话。
SHO很快将目光移开。
来到片场。
NAGI盯着SHO看，那人面容有些憔悴，他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
这种样子谁看上去都会心痛，除了自己以外。
NAGI想，他有个很大的秘密没有告诉SHO。
SHO一直没有看他。
脱去衣物，赤裸上身。
停不下指尖的跳动，变不了心脏的方向。是谁冷淡了谁的温度，是谁繁华了谁的荒芜。
NAGI轻轻抚摸在SHO身上，听见他的喘息。
轻轻微笑。
如果没什么可以给你，我给你我的心，你要不要？
SHO握着他手，才一下，紧张的放开。
NAGI反掌追上去。
SHO的手很大，抓着他的手指感觉很安全。
NAGI在心中叹气，为什么自己一直固执的忽略这样的温度灼人？
而SHO的身体避免不了的颤动一下。NAGI熟悉他每个敏感的地方，指尖流转着挑逗，他亲吻SHO的眼睛。
带领SHO摸索自己的身体，他想起他那时对伊藤背影轻轻说的话。
谢谢你，我会懂得怎么去爱他。
SHO翻身压下他。闷在他肩头出的气很混乱。
动作抑制不住的粗暴，NAGI觉得身体疼痛。
努力呼吸，他寻找着平衡支点。
舍不得开口叫停，他细心捕捉那个男人留在他身体中的一切味道。
忽然那男人叫他。
他抬头嗯了声。
有什么预想中的事情将要发生，他的心脏涨裂。
"NAGI--"男人叫他，将头压在他背心湿润的呼吸，似乎很难过，似乎很难开口。
"NAGI，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NAGI低头。
哦，我早就知道了。
擦擦眼睛。
SHO的呻吟声忽然变大，NAGI咬住牙齿。
世界的本色只有三种，却可以调出那么多光线。
他的世界全是黑，曾经多么向往明亮的地方，他听着闪光灯响在身边的声音。
将头软软的靠在SHO肩上，他微笑起来。
那么，从此以后，SHO，我不要光明了，我要你。好不好？
摄影师呆呆的按下快门。
NAGI按住自己的胃。
第一次不想那么快昏迷过去，他没有告诉SHO一些秘密，正如SHO没有告诉他。
接到电话的下一个动作，他去找到江岛，那时江岛正在调着油画的颜料。
他沉默着脱下衣裳。
还有身体，趁着还有的时候全部拿去交换。
江岛料到他会出现一样微笑着过来抱他。
他躲开，江岛怔住。
沉下脸看着他，"若非这样，小孩，你来找我干什么？"
"随便你想怎么做，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江岛收回手，坐到位置上。
"奢之三，我要和SHO单独出镜。"
"你凭什么？"
"所以我来了。"
江岛默默注视着他。
平生第一次这样平静的盯着江岛看，心中没有多少畏惧。
是SHO让他相信，始终会有人在远方守候。
只是当守护者太过劳累时，这样的角色是不是应该掉转？他甚至没有看见江岛眼睛底下的一丝潜藏愠怒。
脱衣，直到身无片缕。
NAGI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而江岛一样。
他头一回审视着NAGI，如同NAGI头一次审视他。
这个骄傲而沉默的男孩，什么时候开始懂得微笑？
江岛觉得头很痛。
这样的微笑从不属于他，不管他用尽什么办法，哄骗还是钱财。甚至是鞭笞。
一样没有改变。
而NAGI第一次学会的微笑，送给他，不是因为他。
这是不是他的悲哀？
他开始慢慢想自己到底想从NAGI身上得到什么。
而期间，NAGI的头一直不曾垂下。
江岛曾经喜欢看NAGI高仰额角无助流泪的模样，这次却开始觉得心中某个地方溃堤一样开始柔软疼痛。
这种感觉是什么。
他忽然开始怒气蒸腾。
走上前，掐住NAGI的下颚。
"你收回这个请求，我让你出这个门口。"
"我要和SHO一起。"
又是这句话--这句当初叫他愤怒到差点砸毁自己办公室的话。
他始终不明白NAGI为什么，而自己又为什么。
冷笑。
凉凉的坐到一旁沙发上，他撩开窗帘。
"好啊，那你--就这样一直站到我满意为止。"
那天NAGI一直站到昏厥，没有哼没有说话。
他想抓紧一个莫名的机会，来做一些让自己不再后悔的事情。
胃病适时发作。
他抵着自己柔软的胸腹，恶心一点点涌上。江岛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焦躁。
终于在他昏厥那一瞬，江岛接住他的身体。
这样折磨，双方得到什么？
最后，晚上十二点，距离第二天拍摄还有八个小时的时候，江岛将电话打给导演。
一手抚摸着NAGI柔软的头发，看着他皱眉睡下去的样子。
他对着电话面不改色："奢之三，改成NAGI对SHO的--对手戏。对，一对一。"
结束拍摄的当天NAGI没有和SHO一起回家。
忽略那人停留在身后的视线，他努力挺直背脊。
胃痛得翻搅，稍微动动身子都很难忍受，更何况这么长的路这样远的视线。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走到什么地方忽然昏倒然后暴尸街头，只是不想SHO看见。
那人会担心吧？不想再被人担心了。
他承认，他还是有些介意伊藤的话。负担嘛，谁愿意成为谁的负担。
他不知道SHO如果以后发现，会不会再次责备他的任性。他只是用他的自尊去保护他喜欢的人。
他看得见SHO眼底的疲惫，和当年海滩上那个自信满满的孩子已经越行越远。
SHO已经长大，那么他是否应该努力追上他的脚步？
走到街角，他痛得冷汗直流。
拿硬物拼命抵在胃部，手握得失去血色。
江岛的喜好早已摧毁他的正常习惯，身体脆弱不堪，尤其是这个不争气的胃部。
很早以前开始就吃很少的东西。
有时候为了让SHO开心，他也勉强自己多吃一点，然后趁那人收拾时再悄悄跑到厕所一点点吐出来。
如此反复，什么材料的东西都会毁损。
他骨子里真有自虐的习惯，并非喜欢，只是强迫自己非做不可。
仿佛这样，可以忽略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他蹲在墙角。外面阳光一片，十分温暖，NAGI的身体却越来越凉。
冷汗浸湿背心，他咬着的牙关酸痛到没了知觉。
努力抬头，想去看到阳光，然而这样刺目的光线并不适宜他的眼睛。
他抬手去遮，忽然什么东西挡在面前。
阳光太大，他看不清楚。想开口询问，却哼哼出声。
那人蹲下来，还是伊藤，阴魂不散。
NAGI只想到这个词语，看见伊藤一成不变的微笑。
"你怎么了？"
NAGI不想回答，将头侧过去不看他。
伊藤更近一点，拿手摸摸他的额，"你的头很凉。"
NAGI想挥手拍开他，无奈毫无力气。
将头直接埋进膝盖，他环抱着自己坐着，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样单薄，伊藤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手盖住他的影子。
"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必。"
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头很沉重。
伊藤黑黑脸。
"死在路上可没人理你。"
"不用你管。"
"SHO没说错，你果然是小孩脾气。"
伊藤哂笑，拍拍手起身。无情谁做不到，只需要少些所谓社会良心。
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十分潇洒。NAGI却再无嫉妒感觉。
他还记得片场之中，疼痛间歇SHO喘息着叫他名字说喜欢。
这两个字莫大的力量叫他安心，他扯出微笑，闷着嗓子道："SHO怎么想他自己会告诉我，不劳你费心。"
伊藤猛地停住脚步。
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看，第一次没有在这种时刻和NAGI对视，却明显感觉到他在微笑。
那个只会躲在SHO身后朝他撅着嘴生气的小孩子一夜之间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