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NAGI闭着眼，转个方向过去。
"不惊喜？"
"只有惊没有喜。"
再转过来，NAGI觉得自己刚才那几步花光所有力气。
"倒是你，突然出现干什么？忘了东西？"
"没，听见你声音不对，有点担心。"
"且，少来。"
NAGI把脸埋在沙发里，耳朵发烫。并非因为感动，身体似乎烧得厉害。
每次从江岛信家里回来，总会这样。发烧不过小事，自己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自然能好。
所以，这个男人的大动干戈，叫他觉得可笑。
还是有所求的，不过表现得很温柔。
他的声音沉闷的传进SHO的耳朵，单刀直入没有丝毫伪装。
"你很受女人欢迎吧SHO？"
"嗯？好象是的。"
"很会说话的家伙，我就不行了。"
"是么？NAGI也很帅啊。"
"帅有什么用。"
"可以当饭吃。"
SHO呵呵一笑，NAGI也跟着笑起来。
是啊，能当饭吃。要不为什么那人不放开他。他无数次的设想自己能做什么，结果答案是什么都不能做。
很多事情，在还能预想的年龄就失去了机会，纵然日后希望补偿，也是不太可能。
嘴边递过来一杯水，他略微抬头，SHO看着杯子上的画，微笑问："你喜欢米奇？"
"嗯。谢谢。"
"发烧了就回床上去睡。"
"不想动。"
SHO叹气。
"既然总觉得没人对你好，为什么不学会自己多疼自己一点。"
NAGI刚想哂笑反驳，忽然身体被SHO整个抱起，他愣住，SHO的眉眼如此接近。
"今天我不走了，等你烧退一点。"
"其实你......。"
"不是免费的，不要那么感动。"
SHO对他眨眼。
小心放在床上，拿被子给他裹好。NAGI眯着眼看这个男人，忽然很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
SHO坐在床边，礼貌并不疏远。
"还不想睡么？"
"嗯，你听我说话。"
"好。"
"我有很多梦想。"
"比如？"
"忘记了。"
"为什么忘记了？""SHO，你相不相信，梦想也是会被人夺走的？"NAGI忽然开始笑，肩胛的地方抽搐，他将自己深埋在被子里，"我的梦想曾经呢，那么近，近在眼前的，然后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人拿走。SHO,我其实很难过......你相不相信？"
SHO安静的看着他，NAGI将头缩在被子里，突然觉得很可笑。
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怎么到现在都学不会。
他再抽抽鼻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SHO盯着他看，只是微微一笑，道："那如果以后再想起来，还愿不愿意去做？"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NAGI打个哈欠，回复常态。
一贯的有礼并且疏远，他指指外间，道："左转是最大的客房。"
"你累了？"
"我想静静。"
"好吧。"
SHO伸手，NAGI忽然缩了缩，向后躲去，习惯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都怔了怔。
SHO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在他被角上，往上拉了拉。
"不要着凉。"他的声线拖长，音调低缓，却还是一样的好听。
NAGI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SHO转身，他将头弹出一点，脖上有浓重的吻痕，还有撕咬过后瘀青的印记。
他低低开口，并非挽留，道："谢谢你。"
SHO顿下脚步。
回头，耸肩。动作不浮夸，有一种随意的安心。
"说过了，我是有所图的。"
"诶？"
"至于图什么，明天再告诉你。"左眼张右眼闭，嘴角微笑，SHO的模样非常好看的倒映在镜子里。
随手帮他关了窗户，拉上窗帘。
NAGI刚想阻止，SHO抢先解释道："不喜欢别人看见你睡觉的样子。"模样竟很是认真。
NAGI怔愣，SHO转而笑起来。
"你干嘛那副表情，不相信我？"
"只是觉得你无聊而已。"NAGI叹气。
SHO并不为之所动，反手将那窗帘和得更拢了些，开门出去，声音从门缝穿透道："NAGI啊，你家的浴室在哪里？"
清晨六点半，NAGI伸手打掉床头定好的闹钟，翻身过去继续冬眠，忽然惊醒。
硕大的完美微笑在面前，SHO搁在自己下巴上歪着头看他，眉目近在咫尺，数的清楚那些冷静颤抖的睫毛。
NAGI猛地朝后一退，惊慌未定，SHO突的跟上他的动作，唇齿挨近，亲上他的眉间。
只是一点，控制住NAGI所有的动作。
甚至闻得到SHO唇中的青草气味，不知他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
NAGI盯着SHO，SHO却好像没事发生一样站起身来。
这个男人有随时勾引你的能力，并且勾引的手，随时抛弃。
NAGI有些不忿，更为重要的是，他似乎并不怎么厌恶这种同性的接吻。难道是片子拍多，自己也跟着麻木了？还是因为早已知道这人的企图，所以有了准备？
反正无论如何，NAGI也只是愣了愣。
擦擦嘴，掀开被子起身。
"早餐吃什么？"
"我做好了。"
动作在半空停住，NAGI怀疑的盯着SHO看。
"做好了？"
"面包鸡蛋和牛奶。"
"你吃饭真是健康。"
"还好，我的梦想是开餐厅。"
"不是追女孩么？"
"哦，一个人可以同时有很多梦想。"
"祝你好运。"
NAGI穿好第二只鞋，站起身。
身后还是微痛，幸好江岛的药还算有效，已经治愈很多。
这点上他总是对他感激涕零。极力的破坏，但还懂得修补。
NAGI一直觉得自己是丑陋的缝线布偶，全身早已破损，只靠一些外力勉强维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还是这样喜欢。
能不能说是一种怪癖？想不通。
他套上新买的外衣。当然。钱还是那个男人给的。
他的东西他都必须接受，比如那些饰物和这些钞票。同时还有很多的侮辱和疼痛，还有很多的安慰，以及不知真假的承诺。
NAGI承认自己没什么勇气，只是一味的龟缩在壳里。
那人不断的敲击他的背部，直到他鲜血淋漓。随即突然给个糖果给管膏药，便足以让他惊喜到感激。
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太没骨气？
穿上裤子，回头才反应过来。似乎沉思太久，而SHO一直在旁边安静等待。
餐桌上丰盛，厨房里干净。
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久起来做好这些，NAGI只是接受的心安理得，不痛不痒。
坐下吃饭，SHO在面包上抹好果酱递给他。
他吃一口，很香的味道。
抬头道声谢谢，那人说不客气。
一下恍神。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吃过一次早餐。
SHO吃饭的速度很快，至少对比他的。很有礼貌，没发出声音。
吞咽时没有皮屑掉出，那人其实家教良好。
或者是很幸福的孩子，进入这个圈子不过一时的新奇，终有一天会厌烦而去。
而NAGI羡慕他这份随时来去的自由。
其实一直很想问问他，为什么那次要接双杠这样残忍的戏份。看起来，不缺钱。
难道是刺激？没有理由。
NAGI想不通。
那么痛，接来干什么。
可能沉思太久，等他回神，SHO已经擦嘴等待。
面前的牛奶冷却下去，结出凝冻。
乳白的一层，漂浮在面上，很好看。
NAGI拿勺子戳戳，面露微笑。
一直是很容易被生活细节感动的男人，缺少体温甚至不敢渴望。
"NAGI，冷了的东西伤胃，你吃快点。"
"哦。"
放下刀叉。
"怎么了？"
"吃好了。"
"唉，你别急，我不是催你，你慢慢吃。"
"没什么。我是真的吃饱了。"
"那么一点？"
"嗯，够了，吃太多胃疼。"
SHO收拾桌子，NAGI坐着把玩手指。忽然发现这关系太过诡异，实在需要调和，开口朝厨房喊了声："SHO，你放着，我来做就好。"
"没关系，我做完了。"
呵呵，烂好人？
NAGI坐正，SHO擦着手进了客厅。
腰上还挂着围裙，只是不突兀或者难看。
男人原来也适合厨房，只不过看当时的环境或者心情。
取下那东西，SHO穿着件白色的棉质外衣。套头衫，很有居家的温馨感。
他看着NAGI，NAGI一直沉默。
他忽然开口。
"好了，我们来算算账。"
"什么账？"
"不是说过了么，我是有所图的。"
原来如此。NAGI面不改色，十分镇定的盯着SHO看。
怎么祭奠那一时半刻的温暖，原来让我错觉以为都是应该。
还是要计较些什么的，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个年代没有无偿奉献的说法。
"你要什么？"
"哦，记账了的。"
SHO清清嗓子，语气依旧轻快。
"昨天呢，冒雨跑来救你，算一次。抱你进卧室，算一次。听你讲话，算一次。给你盖被子，算一次。帮你关窗帘，算一次。做早饭，算一次。洗碗，算一次。"
掰着手指数数，他面露喜色道："七次。"
NAGI打断他的喜悦，揉揉头发，惯用动作起身。
将外衣脱下，丢在SHO身边，道："你忘记数，昨天我还打电话催你起来，陪我废话一个小时。"
"一共八次对么？"
SHO怔愣的看着NAGI，他嘴角吊起的笑容目的不明。
"SHO，一共有八次，反正今天还有的是时间，不如一次，都做完好了。"
SHO还想开口说什么，NAGI抢先道："这次以后，麻烦你不要再自作主张的来做什么早饭，我比较喜欢速食。"
SHO沉默下来。
突如其来的安静，这个男人并不适合这样的感觉。
将围裙捡起，SHO不再说话。放回厨房，走回来，然后拿过NAGI的衣服仔细看看，又笑了笑。
还到他手上，道："我其实......只是想让你陪我再去海边看七次日出而已。"
门开，SHO说，再见，然后门闭上。
NAGI慢腾腾的转身，穿好衣服，忽然觉得头痛。走回房间，取出治痛的药物，一口吞下去，合衣倒在床上。
看日出？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突然想起SHO的样子，有一丝的内疚，也很快压下去。
管他什么事？
有什么资格这样来照顾他？有什么资格用好奇的眼神来打量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挤进他的房间，给他做一切他曾经渴望很久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
千万不要告诉他，SHO是因为爱情或者友情。
那些东西真实存在，可惜没有到达他的脚下而已。
江岛说的话很对，其实他自己也是黑暗的家伙，否则怎么会混进这样的芜杂地界。
SHO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NAGI觉得自己似乎错怪了好人，但更多可以理解成一种辩解。
SHO不过面上过不去，随便扯的理由而已。
看日出？真当他NAGI是那些小女孩，一束玫瑰一枚戒指就可以搞定？
浪漫这样的事情他不懂，也不想懂。太累人，没必要。
刚才看见，SHO很不自觉的做了和他同样的动作，抽抽鼻子。
他是真的感冒，那个男人是在干什么。
可笑的家伙。
NAGI将头埋下去。
下次见面，还可以说什么朋友什么同事，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
NAGI没这么多的时间来应付闲人，同样的，他相信那个闲人也没那么多理由来对付他。
其实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做一次。一次解决，万事大吉。日后大家见面打个招呼，还是过得去，至少在面子上，何必搞得这样僵。
SHO果然还是太嫩。等他和社长多出一段日子，自然会懂很多东西。
只是，不晓得怎么了，这个房间忽然有点冷。

【记得那些，忘记那些】
第二次的拍摄，NAGI只占一个PART。
剧情的戏份，做SHO的初恋。
点上支烟抽着，看着SHO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同事做活塞运动。
那孩子叫的痛苦，仔细看去，嘴角却隐不住笑意。
果然古灵精怪。
NAGI摇头，把烟头摁在手背上。一瞬间的痛感席卷，他这才醒悟过来。
苦笑一下，又多道伤口。
突然SHO起身喊卡，径自走到他面前皱眉。
NAGI不解抬头，下一秒手被SHO握住。
这姿势且不说怪，只是叫人觉得尴尬。NAGI小心想要抽回，无奈发现这男人臂力太大。
"怎么了？"
"干嘛拿烟头烫自己？"
"习惯动作。"
抽不回，索性甩开。NAGI没有那么多耐性来等。
回身从包里摸出另一支点上。
赤裸身体坐在沙发上，双腿微拢。
他将自己埋藏进一片烟雾缭绕中，叫人看不清楚，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SHO盯着他看，围上浴巾跟着坐下。
DV机里传出女优的声音，SHO揉着额头，问："呆会去哪里？"
"回家。"
"出去玩玩？"
"不想去。"
江岛有话，做完工作直接去他的房子。出去玩？除非他想得到那份无可躲避的痛苦折磨。
这么不划算的事情，谁愿意做。
SHO似乎有些失望，看看他，再看看他的手，刚想摸上去，NAGI忽然起身。
"到我们了。"
"哦。"
SHO的身体很温暖。
NAGI喜欢一切能够带来温暖的东西，哪怕太过灼热而叫人疼痛。
那个孩子在他身下微微蹙眉，似乎疼痛的压抑着喘息，也可能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硕长，手指轻柔的搭在NAGI腿上。
NAGI俯身，SHO忽然抬头。
手指压在他发上，轻轻点了点......
压在眉上，轻轻点了点......
压在唇上......自觉滑下。
讪笑，只是想微微感觉。
周围的人略呆了呆，SHO的手已经放回原处。
眼睛闭上，唇边有笑。
NAGI忡住，有些看不懂。
这个男人，说实话，在他眼里代表很多。光明的，健康的，没有瑕疵的。
身体被什么牢牢固住，是SHO的身体。
NAGI闭上眼睛，奇怪自己的变化。
第一次，在工作时可以感觉到快乐。竟然是对一个男人，还在前两天莫名其妙闯进他的房子，再莫名其妙的离开。
不想揭穿很多东西，比如SHO那天晚上趁他睡着，偷偷进来吻在额上的感觉。
如果还想相处下去，那么沉默是唯一的底线。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家伙对他这么好，到底图的是什么。
看日出？上床？还是看完日出再去上床？
结果有什么分别。
总之总之，都会到最后一步。
其实他比江岛好很多。
相貌身高，最重要的，是感觉。NAGI对SHO的感觉说不清楚，虽然不至于喜欢，但绝对不会害怕。
甚至有时候看见他和工作人员的聊天，会觉得身心放松。
至少，这个人会冒着雨来给他倒杯水。
NAGI决定对他稍微温和一点。
反手上去，摸在SHO的脸上。那人张张眼睛，眼神微醺，很快又闭上。
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悄悄拽住，坏心似的捏一捏，有点痒，NAGI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NG。
重蹈覆辙十几次，每次都是那人暗地里掐弄。NAGI觉得无奈，却奇怪的并不生气。
片场外面黑下来，导演抬表，估计今天是不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