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摇摇头，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这样好。
而最重要的是，NAGI竟然笑了那么多次。有时候是淡淡的，有时候是猖獗的。
总之在笑，他们多久没有看见。
收工。
身体很倦怠，心情却莫名的愉快。SHO嘻嘻笑笑的走在旁边，甚至一只手上来，搭在他肩上。
NAGI偏头去看，那个男人比他高大约半个头。
在心里量了量，十厘米的距离。
这场散步持续时间只有五分钟。当时月光很好，没什么星星。
SHO一直在说，NAGI一直在听，并且两人始终微笑。走到直路尽头，有辆车在等。
NAGI对SHO招手说再见，转身那刻SHO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声音压到很低，轻轻凑上前在他耳边说，不要去。
NAGI怔了怔，SHO移开，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渴求一样，重复道："不要去了，行不行？"
很难拒绝的语气，虽然知道一定会被拒绝。
NAGI差点开口说好，那头车门打开，他拉下SHO的手，微笑着道："呵呵，早点休息。"
江岛等了几分钟。
那个房子如果可以，NAGI永远不想走进去。
SHO的眼神在身后弥漫成灾，声音一直充盈耳边。
能不能，不要去。
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轻巧。
NAGI坐到江岛身边，那人递上来一杯水，他喝下去，再递上来一杯，他再喝下去。
为他擦擦嘴，伸舌舔了舔。
"NAGI，今天工作累不累？"
"还好。"
"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还好。"
手过来，挽在他肩膀上。用力，NAGI顺从的靠过去。
将头放在那人颈窝，听见脉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很脆弱。
抬头看看，那人的姿态永远如此优雅。
"NAGI，今天不做其他的事情，你洗个澡，睡觉吧。"
"嗯。"
他很想说句谢谢，但觉得更像讽刺。
这个男人不招惹的好，有什么必要让自己不痛快。
合衣躺到那张床上，味道还很熟悉，姿势也很别扭。
那个男人没有从身后抱着他，好像翻身躺在另一边。呼吸的声音很浅，听不出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NAGI没理会。
SHO的样子一直在眼前转，他伸手拨了拨，散开一点，然后再次聚拢。
身后江岛的声音突兀响起。
"NAGI，你觉得那个叫SHO的人怎么样？"
"哦，不熟。"
"努力么？"
"还好。"
"英俊么？"
"没注意。"
"你喜欢他么？"
"不喜欢。"
"呵呵，真是好孩子。"
江岛转过来，从NAGI腋下将手插进来，紧紧的抱住，贴在自己胸口上。
他穿着西装睡觉，不知是什么怪癖。
很少有把衣服褪下的时候，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时间里，依旧打扮精良。
NAGI不知为什么，身子就是一僵。
"嗯。"
他不是刻意不说话，只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稍微有行差踏错，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努力闭上眼睛，那人在身后轻笑着问："想睡了么？"
"唔。"
"睡吧。"
"谢谢。"
SHO那天晚上，吻上他的额，悄悄在他耳边问了句什么。
他好像什么也想不起。
好像说的是，你还记不记得。
然后接下来，叹气道，你还是不要记得了。
SHO在提示他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很烦人。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走近他的耳朵，徘徊不前。他想探听真相，什么都不知道。
活得好像傻瓜。
自从那人出现，生活就乱了规律，多惨。
就连抽烟，手中一样的牌子，抽起来都是不同的味道。
烟雾这样缭绕，谁能看清楚下一个方向。
NAGI小心的绕过江岛的手，紧紧抓着被角。
放在嘴里，咬下去。
牙龈酸麻起来。
只给一分钟做出决定，停留或者离开。
如果真的有权选择，我只想做地上的尘埃。
时间太经不起推敲，越长久越破旧。
NAGI还是记不起，SHO要他忘记的事情。
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所以那人的语气这样无奈空洞。
说不上有什么难过，悼念一个事情的时候说明已经过去。
只是因为有点自私有点自恋，非要将自己装扮成情圣的样子。
NAGI揉着头想，从小到大的事情。
没有朋友，没有父亲，后来没有了母亲。
成年那天从家里被人赶出来，走在街上遇见大叔，迅速招揽进公司。
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拍片，遇见江岛，被他束缚......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SHO，认错人了？
一定是这个自己都很难认同的理由。
辗转到半夜才睡过去。
然后第二天清晨被江岛打电话的声音催起，天还是微微有一点亮。
疲倦的将自己裹得更紧一点，江岛的声音低沉在耳边。
"你确定？"
"呵呵。"
"是么，只要你没意见。"
"好......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彻底醒了。
江岛转身，搁下电话，看着NAGI道："你好像昨天没有睡好。"
"不会。"
"今天的工作不用去了，陪我上班。"
"可是导演不是说......"
"没事，你的戏份有人帮你顶上。"
"谁？"
"你不认识的人，不用在意。"
"好。"
也是到了很多年之后想起，NAGI才恍然大悟，那些一次次帮他顶上的戏份到底给了谁。
是不是太麻木？所以已经到了只要不是自己，什么都无所谓。
幸好当年，他没有放弃自己。
到了下午三点，NAGI被江岛载到片场。
赶完最后一场戏，还是和SHO。
脱了衣服，江岛坐在沙发上看他们。
SHO的脸色看不清楚，只是忽然严肃。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NAGI突然很难投入。
SHO偏过头去，他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人动作，那人在背离镜头的地方对他笑笑。
猛一下就安神下来。
没有草草结束，NAGI绵长的亲吻SHO的面颊，时间顿住，他觉得自己只是暗暗的一种挑衅。
江岛，你看。其实，我不是那么害怕。
SHO不动声色的由他亲吻，脸转过去，眼睛闭上。
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的吧。
NAGI微笑着亲吻他的胸口。
不知道，其实我只是在做戏的吧？
到了脖子。
不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将失去的又是什么吧。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最后，停在唇上。
SHO的眼睫很长，微微的颤，不是因为恐慌。
他给人镇定的感觉，带着调侃的狭促，便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NAGI......"那人梦呓一样叫出他的名字，他微微抬头，却没有开口。
他的声音很冷淡，略微脆弱的性感，却叫他心悸。
男人是不是都会这样，在做爱的时候想很多东西，思如泉涌。
伏在SHO身上，他的心跳频率这样快。
NAGI受他感染，忽然开始激动。
左手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SHO忽然将它扣在掌心。
温柔的摩梭，并不失礼，只是增添了些不清不楚的情绪。
他会是个好情人，NAGI感叹。
抓过头去，江岛一直在看。
嘴角上笑容泛起，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
肯定注意到那些小动作的。
NAGI身子一僵，SHO忽然开口："没关系的。"
他知道什么？
结束时NAGI愣神。
只有两三秒的时间，身体忽然被人拉开。
SHO坐起来，抽出纸巾擦拭身体。江岛的脸突然在他面前放大。
他只是怔怔，很快复原。
将纸丢了，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裤。扬头笑道："社长今天好雅兴。"
"一般。"
江岛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两个人对视，NAGI在旁观看。
他有些佩服SHO的勇气，至少他就不敢这样盯着江岛。
江岛拍拍SHO的肩，道："小伙子，继续努力。"
SHO微笑着，谢谢。
会叫人错觉两人兄弟情深。
江岛起身，拿起沙发上皱掉的衣服，披回身上。
拍拍NAGI的背，道："你也累了，和SHO出去玩一天。"
"啊？"
NAGI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点头。
从来不喜欢过多解释，NAGI只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SHO很快接口道："好的。"
一切好像交易完成，中间没有经过NAGI这个当事人的任何同意。
江岛离开时给NAGI一只手表，停了指针，指在十二这个数字上。
NAGI温从接下戴了，虽然意义不明。
SHO穿上衣服，咧开微笑对着他。
NAGI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从未露出困顿的神色。
精神是不是太好。
带他去了游乐场。
坐上摩天轮。转了两圈下来，NAGI面无表情。
身周都是情侣，让他思考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女人相亲相爱。
SHO拖着他喝咖啡，吃烤肉，然后到了海滩。
看看时间，晚上十点。
手表上的指针固执停留在十二上面，他不知道SHO那么急切的带他走这走那意义何在。
后来才突然惊醒，SHO一直在说话。
说的很多，可惜他没有去听。
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已经成了习惯，他何必过来打扰。
海边水很凉，SHO脱了鞋袜浸在水里，海风吹来有腥咸的味道。
他微笑着坐定，微微偏头，毫不矫揉造作。
NAGI跟着他坐下，半小时很快过去。
"SHO，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休息而已，你呢？"
"哦，没什么。"
"回去么？"
"那么快？"
"江岛给你的手表是十二点，那个时候不回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告诉你的？"
"我猜的。"
"很聪明嘛。"
"只是多点观察。"
SHO一直将NAGI送回家门口。
两个人放慢脚步，不知道谁先开始。
回头看看，月光依旧很亮。
NAGI走上台阶，SHO轻快地说声再见。
没有更多言语，仿佛急于离开。
NAGI很想告诉他，这一天都很开心，笑过无数次，自己都来不及数清楚。
SHO不知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
转身开门，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拉开窗帘，SHO的背影硕长的倒拖在地上。
那人坐在摩天轮上朝外观望，体贴的用手轻圈住NAGI。好像担心他会掉下，随时不见。
抬头时也只是安静的微笑，说些孩子气的话。
表里不一被他做到透彻。
NAGI有时候会奇怪的觉得，SHO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快乐。至少，会多一点他看不见的东西。
好像他对待社长的态度。仿佛早已熟悉，笑得口不对心。
这样的掩饰是好是坏，谁能知道。他站在窗口看着SHO走开的影子，没有人陪，会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很寂寞。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矫情，想得太多。
仿佛认识这个人以后，自己也常常在笑，虽然还是忘记很多事情。
但总有些攀枝末节被他记得，并且很难放开。
不晓得江岛这样洁癖严重的人，有没有发现。
打开CD。
歌声很柔和。
那个女人温润的唱着。
时间是十个小时，距离是十厘米，我们走完一辈子可以走的路，你说完前半生的故事，唯独忘记告诉我，其实我们相爱过。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江岛电话。
那人语气平静，竟未追问NAGI昨晚的事情。
NAGI心中奇怪，但没有多问。
江岛开口道："小孩，我要回东京一次。你乖乖的，不准出去找男人。"
"女人呢？"
"诶......可以。"
低低的笑，社长的面目忽然极不友好的温和。
NAGI没有兴趣去究跟到底，江岛挂上电话之前，小声的在那一头开口，道："小孩，你喜欢SHO么？"
"不喜欢。"
毫不犹豫，保命上举。
江岛没有更多说些什么，直接挂上电话。NAGI觉得自己是不是恍惚间听到什么，好像一声叹息。
穿好衣服，走进酒吧。
他喜欢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酒吧很热闹，那个位置却很安静。
NAGI市场觉得自己矛盾，喜欢在最喧哗的地方凸显自己的寂静。这只是一种习惯，而非故意的做作。
要了杯martini细细的品尝，调酒师手艺精致，他不知道这杯酒里到底混合了多少种味道。
有点深刻的辛辣，到了舌尖突然又变成甜味。
听说里面加了少量苦艾，适宜一个人独自品尝。会刺激肾上腺分泌激素，然后狂欢一整夜。
NAGI觉得自己精力空前充沛。
四处寻觅，漂亮的人穿梭不息。
目光锁定，仔细看看，竟是SHO。呵呵，他也喜欢这个地方？
坐在屋子另一头的角落，不知道想着什么。NAGI好奇心起，大方的打量那个男人，从头到脚，穿着如此随意。
Sidecar。
一种适合豪饮的酒，调配简单，材料复杂。有淡淡的果味，却很容易麻痹神经。
SHO的品位和他给人的感觉并不搭调。
NAGI一直眯着眼看他，手里酒杯慢慢空下去，而SHO一直盯着自己的鞋面。
偶尔经过些精致的女子，可能是香水味道，让他稍微抬头，很快就又低下去。
这个家伙独处时和与众人在一起截然不同。到底哪个才是伪装？
NAGI起身，步伐稍微摇晃，不至于喝醉，所以有些兴奋难耐。
走到SHO面前，伸出手，SHO抬头看见他，并不诧异，仿佛早已知道他在那里。
淡淡笑笑，挪开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NAGI闻到他身上万宝路还没散尽的味道。伸手摸进他的衣兜，掏出烟盒，还有最后一支。
叼在嘴里点了，顺手把火机搁置桌上。
"你也喜欢这里？"
"嗯。"
"很少看见你。"
"今天第一次来。"
"一见钟情？"
"对，一见钟情。"
今天SHO的话少得可怜，宾主关系颠倒，总是NAGI发问他来回答。
NAGI笑着靠近他，脸色绛红，SHO没有挪动身子，NAGI一直靠近，所以最后将头搁置在SHO肩上。
那人并未闪躲，由他这样靠着。
NAGI哼哼的笑笑，SHO的声音在头顶弥漫道："你醉了。"
依稀之间，记得些模糊的碎片。
很久之前的某个时刻，曾经也这样靠在什么人身上。意识有点混沌，所以记忆里竟出现了海水的腥味。
NAGI困顿的敲敲头，SHO温柔拉下他的手。
"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
"这不还有你么。"
SHO笑了笑。
"NAGI我们回家吧？"声音之中春暖花开，"NAGI，NAGI？"
NAGI抬头。清亮一双眼，头脑依旧昏沉。
SHO诱哄的语气好听，他不由自主的跟随，点头。SHO笑着搀起他的身子，他摇晃着伸出一个指头，轻轻道："只有一个晚上，只有今天晚上，我可以得到自由。"
回的是SHO的房子。
不是很大的地方，色调异常简单。
这个男人很少穿黑色和白色以外的衣服，就连家中线条也是一样。
从黑到白，甚至缺乏过度而叫人觉得突兀。
NAGI没有过多观察，亲吻从房门微掩那刻开始。
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唇齿，他先凑上去，SHO只是略微怔愣，然后立即迎合。
其实NAGI还没醉倒失去理智，只是突发奇想外加酒精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