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你的身体比水温还烫。」
两个人的身体都浸在水里,衣服紧黏住肌肤,伸手去解尤金的衣扣是一件极难达成的任务,何况衣服的主人并不配合。
尤金挣扎著想阻止卡雷姆在自己胸口随意摸索,上衣却绽线崩解,率先背弃主人。胸膛失去保护,他只能缩起身子,贴著身後的怀抱更紧密,最终什麽也没有躲开。
卡雷姆用全身挤压尤金的行动空间,让他无法站起,池底池壁湿滑得要命,脱离浴池的企图导致他不断滑进水里,一连呛了几口水,人工香精冲进口鼻,十分难受,尤金不得不缓和他的抗拒。
他被压制在池壁,湿漉半毁的衣服扯离身体的瞬间,竟然有终於摆脱的荒谬舒适感。抬起手,勉力卡在两人之间,作用不大,他努力睁开被水弄得酸涩的眼睛,看出去一片模糊;想说话,先是一阵激烈咳嗽。
「我们不能......不能这麽做......」声音的稳定也变得难以控制。
「为什麽不能?我不懂你的坚持。」
「我们是兄弟!做出乱伦的行为,难道不是跟禽兽一样?!」
卡雷姆显得不以为然,嘴角弯出状似微笑的奇异弧度。
「禽兽又怎麽样?尤金,你如果是禽兽,一定是一匹天马,优雅美丽,不比人类低等。」
胡......胡说八道什麽......但他来不及抗议,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吻,已悄悄压上他的唇。
......全身泡在热水中,下半身的衣物黏著腰腿,难受极了;还被年纪较小的兄弟压迫在浴池边缘,没有事先询问意愿就突袭而来的吻,怎麽看都没有半项值得喜悦的条件才对,尤金却微微恍惚了......时间很短暂,但没有短到足够回避对方的观察。
卡雷姆揉著尤金耳後湿漉的发,轻声叹息:「还没有人吻过你。」
「你必须住手......」
「我不住手,也不会阻止你叫喊,叫来多少人我都不会在乎、不会後悔,也不会停止。」
「............」
尤金望著弟弟,嘴唇动了一动,想劝说什麽,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怎麽可能引来任何人?他太在乎世人的眼光,而且他比卡雷姆自己更珍惜卡雷姆的名声与人生。
利用这一点很卑鄙,卡雷姆知道、也愿意承认,就是不愿改变初衷。他看著那双纤长的眼睫在自己面前徬徨眨动、慢慢垂下,就像放弃了抵御。情欲冲上大脑,盘据成为主宰,他再一次攫住对方,不再如先前那般浅嚐试探,而是大胆激烈的侵略。
最後遮蔽的衣物也除去了,脆弱的部位直接受到抚握,尤金捉著对方肩头的手掌随之一紧。
他别开脸,咬住下唇,拼命忍住了声音,连眼睛也紧紧闭起。企图隔绝感官的努力,却在卡雷姆低声叫唤他的时候成为徒劳。
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一再残酷提醒著,是谁在拥抱著自己......罪恶感与羞耻心同时涌出,至於其他更强烈的情感,他根本缺乏一一认清的勇气。
空气中有一股甜香,因卡雷姆的急切而倒翻的玻璃瓶,浓缩的玫瑰香精四处流淌,扩散在水中、混合在热水的蒸汽里,不止深入他的体内,同时侵蚀肌肤、吸入口鼻,香味太浓太强烈,令昏沈发热的脑袋产生近乎窒息的错觉。
终於,他在进犯的那一刻发出压抑的叫声,疼痛从骨盆神经直窜而上,迷蒙的神智得到瞬间的清醒。
但那份清醒与疼痛都是短暂的,它们飞快融化在卡雷姆的爱抚与亲吻当中......难以形容的温柔,感受与疼痛完全对立,挟带著温热的水波一同抚慰他的身躯,然後是再度的挺进。
这一次,尤金咬下他的呻吟,却无法阻挡其他的官能感受。
热水随著卡雷姆的动作被带进尤金的身体,从内部濡湿了他,又如退潮般离去,往赴间,激起的水声没有片刻停顿。
尤金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潮红,深刻的羞耻同时染红他的脸庞。
这一波侵袭没有持续得太长久,他初次经验了与热水截然不同的灼热,在隐蔽紧窄的体内。卡雷姆紧搂住他,没有立即撤离,反而在片刻的喘息过後,不知疲倦地再次索求......
分不出煎熬和愉悦孰多孰少,直到尤金觉得再也无法承受的极限,卡雷姆才放过了他。
被抱离浴池时,他已精疲力竭,变得半温半冷的洗澡水从身体流下,经过大腿,形成暧昧的白浊水线,污染了浴池。
尤金对这幅景象蹙起了眉头。
「别担心,我会按照贵重的顺序,清理全部。」
他懂卡雷姆话中的意思,只是他倦得选择逃避,不愿开口。
卡雷姆将他放在乾净的木制长椅上,另外取来清水,用毛巾沾取,细心擦拭他的身体。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出发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远到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兄弟......尤金,你说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他一面说著,一面在尤金的肩头、颈间落下细碎的吻。
尤金始终没有回应,他横过手臂,遮住双眼,眼皮底下泉涌的灼热,就快要烧伤了他。
【 16 】
「别整理房间,我要继续睡。」
没料到卡雷姆少爷还在床上,而且声音听起来情绪不佳,女仆楞了一下,刚进门又马上转身离开。
昏暗的室内,卡雷姆闭紧眼皮,却早已清醒,庭院传来的马嘶犬吠人声,闭合的窗帘挡住的晨光,他都听见、都看过了。
床铺的另一半在天亮前就空了,他伸出手掌摸索,残馀的体温,像尤金的回应,渐趋冰冷。
他缩回手,按住额角,那里痛得快要裂开,不全是酒精作祟。
拥抱了奢想许久的温暖身躯,当对方在自己身下呻吟、在怀抱中休憩,胸腔里满满的狂喜,此刻没有剩下一点残渣,一颗心空荡荡的,割开来大概也流不出血。
碰触了禁忌,接下来该付出代价,他不确定将会是什麽,只知道尤金没有如常叫醒他,逼著他参加白天的社交活动,虽然是自己一手造成,被尤金抛下的滋味,仍叫人沮丧。
所以他拉起棉被,遮住声音与光线,蒙头大睡,直到光线黯淡,一切又变得跟昨夜一样黑沉。
晚上是芬姬儿的正式生日舞会,是这三天两夜欢宴的重点,满足於昨晚宴会的人,见识到眼前的盛大与豪华,眼珠和下巴恐怕会一起掉下来。参加者多数是米卢斯的权贵子弟,部分是来自外国的使节,他们的年轻与美丽,骄傲与虚荣,与豪奢的宴会本身倒是颇为相称。
公主是主角,卡雷姆则是重要的配角之一,当他顶著笑脸,神采奕奕出现在宴会大厅,立刻引起热烈的注目与欢迎。
吃喝玩乐的同伴们很快聚集到他身边。
「嘿,你消失到哪里去了?每个人都在问。」每个人都得到卡雷姆在睡觉的答案,奇妙的是,没有人相信。
「问尤金不就知道了。」卡雷姆走到长桌找东西吃,随口回答。
一瞬间的静默代表著尴尬,抱持著享乐主义、糜烂过日子的贵族少爷们,多少都敬畏尤金,何况......
「今天的尤金......呃,好像不太一样?」却很难具体形容是哪里不一样。
「是吗?」卡雷姆的视线找到尤金,尤金也看到他,随後转过身,背对著他。不令人意外的反应,算是很温和了。
「我不知道,我宿醉,在睡觉。」
「宿醉?你在开玩笑,昨晚才喝了几杯而已。」
「当我决定要醉,我就会醉。」卡雷姆把手中几乎没吃的食物塞给听得糊涂的同伴们。「我先失陪,错过一整天的活动,总要领受教训。」
他立即得到大量真挚的同情,大家都来拍他的肩头,说著祝好运、要活著回来之类的话。
他慢慢接近,在尤金背後不远处站定,有人正在跟尤金谈话。
「--喜欢潮湿,也有的喜欢乾燥;阳光,或是阴影,品种决定它们的喜好,种植的主人不能任性,顺著可爱的种子们的心意,它们才会长出美丽的叶片,对你诉说故事--」
不必看见脸就知道是亚伯特柯尔在滔滔不绝,尤金只用不到一半的心思聆听,他心事重重,是最佳的听众,不会表现厌烦或打断对方。
卡雷姆倒不介意打断他。「对不起,我有私事要找尤金。」
尤金和柯尔同时转向他,带著惊讶的神色。
柯尔二十多岁,比卡雷姆年长许多,气势却差得老远,他连声说著不打扰不打扰,然後退到角落边,悄悄吁一口气,从衣袋掏出一张纸,用手掌遮掩著偷偷看。
纸条写著他的父母亲规定必须谈话的所有对象。
柯尔在收起纸条时又叹一口气,走向另一个目标,全程自以为偷偷摸摸,尤金和卡雷姆却看得清清楚楚。
卡雷姆差点忘掉自己的烦恼而笑出来。
「非常失礼的举止。」尤金在亚伯特柯尔离得够远时开口。
「我同意,他至少该把名单背起来。」
「我说的是你。」
尤金抬眼瞪他,一接触卡雷姆回望的视线,表情倏忽起了变化,又匆匆移开,彼此都知道他想起了什麽。
卡雷姆靠近他一步,低声说:「你不看我,我还是会一直看著你。」
「你得停止说这一类的话。」
「那就改说别的。我听说了早上的活动,你们骑马到河边。你能骑马?你的身体不......不疼痛吗?」
「否则呢?我该拒绝邀约?」
不适合让第三个人听见的话题,他们边谈边移动,越走越远,刻意避开了人群,来到厅外,无人的阴影里。
「难道你期待我懒在床铺,躺在你的身边一整天?」尤金不自觉在脑中描绘出情景,脸颊微微发热。
卡雷姆没说话,他撇开头,神情同时掺杂著倔强与失落。
尤金认得那副神情,小时候,当弟弟明知道自己任性,又没办法停止任性时,偶尔会出现。每一次,他都想尽办法问出原因,努力安抚、满足他,让他恢复快乐无忧。
这一次却不行了,尤金无法以兄长的身份做到,也不愿意接受兄长以外的身份。
他望向明亮热闹的大厅。「......芬姬儿快到了,她会注意到我们两个都不在场。」
他要返回大厅,被卡雷姆挡住去路。
「你究竟在想什麽?」
「一直在想你,这就是问题,我没办法不想你。」
卡雷姆感到焦虑在扩散,由轻微变得强烈,他只懂得唯一的解除方法,便是趋近身去吻尤金。
柔软的唇瓣才接触,尤金就急切地推开他。「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那我们就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远离这里。」
尤金往後倚靠著廊柱,眉头紧紧揪著。
「你为什麽还不明白?那只是一次错误,年轻与冲动造成的错误,你必须忘掉!每个人都会有欲望,无论正确的、错误的,重要的是要懂得克制!」
「你用了欲望那个字眼,我不同意。」
「对我来说是欲望,我们之间唯一存在的就是亲情。」
「亲情?」卡雷姆嘲讽地扭著嘴角,「亲情跟欲望,你有没有听见自己说得多麽矛盾?亲情不会产生欲望!是兄弟就不会那麽做,做了那件事就不可能再做兄弟!你很清楚,不是吗?」
「不要说了,你要把我搞疯了!」
尤金根本无法确认那件事最让他痛苦,被迫一再说出谎言确实难受,可怕的是,他即使说出实话也无法好过。
大厅远远响起掌声,稍微敲醒了尤金混乱的大脑。芬姬儿已经到达宴会厅,即将开始致词。
「......我们必须回去。」他终於冷静下来。
「回去让芬姬儿高兴,让她挑选你当夫婿吗?」
「以公主殿下做为怨憎的对象是毫无道理的。」
「我知道,因为永远会有另一个人选,你就是会娶某个人。」
卡雷姆毫不遮掩他的敌意,尤金也乾脆默认。他以为卡雷姆会因为绝望而放弃,但他不仅错估、而且严重低估对方的执著。
「我不会接受那麽粗糙的逃避藉口!」
他粗暴地强占他的唇,尤金用双手抵住卡雷姆的肩头,奋力想挣开,卡雷姆便用更大的力气应对。那根本不像个吻,而是透过柔软的四片唇瓣所进行的另类角力。
卡雷姆於是转而吮吻他的颈子,手掌捂住尤金的声音,身躯紧贴彼此。他们的身体都沾染著昨夜的香气,淡淡的、好闻的、勾起无穷遐思的味道。尤金曾试著去除,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办到,玫瑰香就像昨夜的记忆,纠缠住他......
「这也是单纯的欲望吗?」卡雷姆放开手掌,感受著怀中人细微却无法隐藏的身体变化。
尤金的呼吸起伏很大,声音却淡然:
「我以为你更懂......或者,你对其他每个上床的对象都是爱?」
简单的一句话像施了石化的咒语,卡雷姆顿时说不出话,更无法动作。
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们及时分开来。
蒙贝列矮小的身影随即出现,满脸疑惑。「你们干嘛躲在这里?」
「那你干嘛过来打扰我?」卡雷姆回应的口气很差。
「噢,很好笑,除非你在跟你的哥哥幽会。」蒙贝列乾笑了两声,以示这个说法的愚蠢。
尤金插口问:「我能帮你什麽忙吗?」他不希望他们继续夹缠,冒出什麽冲动的气话。
「我在找萝汀妮克,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你有用鍊子拴住她,交到我手上吗?」
「卡雷姆,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现在的你很不讨人喜欢。」
「也许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讨人喜欢。」
尤金不愿意再听下去,随口说要帮忙找,撇下了他们两个,快步离开。
他没返回宴会厅,也不算认真寻人,胡乱在庭院走,却运气很好一下子撞见萝汀妮克,她不是单独在花园里,身边有男伴,社交圈中声名狼籍的一位。
尤金通常不干涉他人的私事,但是这对天真......说得难听一点是蠢笨的堂姊弟,扔著不管真的很危险。
他刻意走近过去。那个男人对尤金有极明显的惧怕,夜色中见到尤金的视线投射过来,等不到他开口说话,就狼狈逃走。
萝汀妮克留在原地,望著逃跑的男人背影,十分迷惑。
尤金叹了口气:「那是个卑鄙的骗子,任何好女孩都该回避的糟糕对象,你应该更谨慎。」
「他有头衔,奶奶会认可的那一种。」
「但是他不可能对你认真!」
太直接了!话一出口他就感到後悔,赶紧补充:「我是说......他以承诺做为手段,有过好几桩不堪的欺骗,我的一个表姊妹曾经受害,所以他看到我才会害怕。」
「............」
原来是......是这样吗?女孩想道谢,气氛似乎不对,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双手因为习惯,互相扭绞著。她的脸庞在薄弱的月色下看起来格外苍白,唤起些许尤金对母亲的记忆,虽然她们两个长得并不相像。
「你值得更好的对象,那个男人不只有头衔,还有许多恶癖,不必留机会给他。」他的语气已恢复正常,比刚才温和好几倍。
「但是情况不会更糟,我可以嫁给任何人,只要能离开那个家。」
「永远都有更糟的情况,你不知道罢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你这麽悲观。」
萝汀妮克眨著眼睛,真诚地望著他。
尤金忽然想起蒙贝列伯爵,这对堂姊弟谁都没有遗传到老夫人的半分气质,过於单纯的性情,不知道该忧虑还是欣慰?
最後他摇了摇头,忍不住笑出声音。
□□□自□由□自□在□□□
刚欢度十六岁生日的公主殿下看起来并不十分快乐。她倚著房间的窗台,看著慢慢下沈的月亮,毫无睡意。
一名侍女跑进来,打破了宁静。
「殿下!我知道了,知道尤金少爷为什麽缺席了!」
芬姬儿回过头来等著对方继续讲。
「有人看见啦!看见他和蒙贝列家的小姐在一起,他还赶走那个......那个......哎,我记不得名字的某个子爵什麽的,然後两个人一直待在花园里说话!殿、殿下,难道这不过份吗?卑鄙的阴险女人,竟然耍手段想抢公主的--」
「噢,看在深夜的份上,别让我的耳朵听了疼痛!」公主挥了挥手,制止对方的激动。「如果有那种程度的心机,蒙贝列家今天不会穷得像一窝老鼠。我还比较希望是心机呢,尤金又不像你一样笨,他辨认得出来。」
「可是、可是......」
「这就是佛利德林家男人都有的缺点,无法医治的骑士精神,一张哭皱的丑脸比细心维护的美丽脸蛋更能吸引他们。」她支著下颚,脑袋斜斜歪向一侧。「......实在不怎麽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