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吃饭呢,你别提厕所行吗?"珺玮连忙阻止他。
沈放便不再开口,只是低头吃着饭。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以前的小房子里是单人床,珺玮一来,只能两个大男人挤在那张小床上。现在虽然这张沙发床很是让人头疼,不过好歹算是个双人床了。其实当初在胡朋朋得知沈放和珺玮的关系后,就曾提出要把这套房子给他们住,但沈放拒绝了。他觉得有那个小屋子已经不错了,何况珺玮又不是天天来,再说,一旦他那时同意了,那他必然要在PINK BALL中更拼命地工作,累不说,心理压力他可受不了。
这屋子里其实真正属于沈放的,就只有他买的那两把椅子和沈放自己,其余的家具全是胡朋朋的。当然,如果再加上一样的话,他觉得坐在对面,喝着豆浆的小美人也应该是他的。
想到这儿,沈放突然傻笑了起来。
"你干吗?傻笑什么呀?"珺玮被他吓了一跳。
"没事儿,我笑那沙发床呢。"沈放随便用一句话搪塞了过去,然后,他侧脸看了一眼坏掉的沙发床,又笑了一声,"哎,待会儿帮我修一下啊。"
--2002年8月15日 21:19--
天已经完全黑了,秦通觉得头相当疼,从夏童的婚宴上半途逃回来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家的。幸而又幸的是他酒后驾车没出事故,也没让警察逮到。
他摇摇晃晃地爬上了二层,然后便在卧室旁的卫生间里大吐特吐,直到吐得浑身没了力气。他烦躁地把所有衣服统统脱掉,紧跟着冲了个痛痛快快的淋浴。
走出浴室,他不想呆在似乎连卧室都散进了他刚才的酒气的二楼,换上毛巾绒的睡衣,他慢慢上了三层。三层是一半温室、一半露台的构造。温室是玻璃的,显得豪华气派,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最多的是夹竹桃和三色堇。这些花草全是珺玮弄的,现在珺玮一走,最懒得照顾动植物的秦通恐怕会任它们枯死吧。在花丛的包围中,是一架漂亮的三脚钢琴。虽然喜欢钢琴曲,但秦通却并不会弹钢琴,这架钢琴是他的养母的。为了让正厅更宽敞些,秦通便找人把它搬到了花房。
另一边的露台很干净,铺着有淡绿色花纹的地砖,和花房的气氛很协调。露台最外围是一圈漂亮的铁围栏,露台正中有一张铁艺圆桌和三个配套的小凳。再往旁边一点,是一把躺椅。
秦通把整个人陷进躺椅中,他想抽支烟,却突然发现忘了拿烟上来,于是,他只好作罢,现在他连动都懒得动了。
刚才的婚宴相当盛大,可众多的宾客中却没有二丫头父母的身影。秦通知道,他们是不会来的,这个女儿,他们恐怕已不想认了。但夏童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今晚,夏童格外漂亮,她几乎是每过一两个小时就换一套衣服,从一开始洁白的婚纱,直至后来火红的旗袍。秦通总觉得她在用不停换衣服的方式来掩藏内心的苦闷。
秦通很不喜欢那种吵闹的环境,但过早离开又不好,他只好一个人喝酒。而当他突然想到用装醉来接机溜走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已经醉了。
整个喜宴,他记住的只是不停换着装束的二丫头,他觉得客人们都是一副嘴脸,甚至连新郎的相貌他都忘了是个什么样子。
他看向晴朗的夜空,漫无目的地一颗颗找着星星。他忽然又想起珺玮和沈放来了。那天,沈放带走了珺玮。他都不敢相信珺玮那么欣欣然地就跟着沈放走了。当初甩掉珺玮时沈放说的那句"腻了就散了"伤人伤得那么深,可现在回来,珺玮竟然丝毫不提这事,秦通真的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许真的像珺玮所说的,他"一辈子也不会懂"。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到这个地步吗?那么心甘情愿,不顾一切的?
秦通想着,无意间往左边瞟了一眼,那里的晾衣绳上,还有两件珺玮的衬衣。秦通看着那随着凉爽夜风轻轻摆动的衬衣,微微笑了。那两件衬衣显得特别小,因为肩不是很宽,所以珺玮穿的上衣都比宽肩膀的秦通的上衣小一号。裤子也如此,他的瘦瘦的腰穿不了中号的裤子,不管什么裤子,他都只能穿小号的。秦通真不明白,珺玮是怎么生得那么瘦的。不过,虽然瘦,却没有病态,光泽良好的头发和肌肤就是证明。秦通觉得和珺玮相比,高个子,晒得黑黑的沈放就是个大块头了,再加上他通过紧身衣服显出的肌肉轮廓,就更显出珺玮的苗条。
"对了,得把衣服给他送去。"秦通突然反应过来。他站起来,走到晾衣绳跟前,把那两件衬衫摘下来,然后,他下到一楼,把衣服放在沙发上,便回屋去睡了。
--2002年8月16日 8:54--
秦通现在格外后悔开着车来,这一带的楼与楼之间距离都太近,而且所有的楼几乎都是一个样,绕来绕去,他只好停了车。
按照沈放给他留下的地址,应该就是这一带,秦通下了车,站在原处向四周看了看。
"水仙小区2里22号楼2单元32号。这么一大串2啊。"秦通念叨着,抬头找着相应的楼门,"还水仙小区呢,一点儿都不水灵,叫干柴小区得了。"
找到正确的楼门后,秦通便上了楼,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叠好的两件珺玮的小衬衣。
他上到三层,站在32号的门口,做了个深呼吸后,他敲响了门。不一会儿,有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接着,门开了。
开门的是沈放,他上半身裸露,或者说他几乎全裸,除了一条内裤和脚上的那双拖鞋,他能露出来的全露出来了。于是,秦通看见了沈放手臂上和肩膀上的纹身,以及胸口的疤痕。
沈放隔着防盗门看了秦通片刻,在认出他来之后,连忙把防盗门打开。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秦通笑着说。
"嗐,我刚睡醒,有点迷糊。"沈放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珺玮呢?"把纸袋挂在墙上的挂衣钩上后,秦通问。
"还没起呢。来,上阳台吧,别把他吵醒了。"沈放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一盒烟,以及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秦通关好门,跟着沈放走进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仍躺在沙发床上的珺玮。珺玮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但肩膀裸露着。秦通猛然间瞟见了珺玮白皙肩膀上那明显的红色吻痕,他立刻转过脸,跟在沈放后面上了阳台。
看着秦通关上阳台门后,沈放点着了一支烟,他把双肘撑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小花园。
"你穿上点衣服啊,不怕别人看见?"
"看,随便看,我还没收他们钱呢。"沈放哼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通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沉默了片刻,将后背靠在阳台栏杆上,也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我是来给珺玮送衣服来的,他有两件衬衣落我那儿了。"
"喔。"
"你这儿还挺难找的。"秦通点上烟,吸了一口,"哎,怎么楼下还有工地啊?"
"啊,那边要盖新楼,我们这儿不是最外边的一幢吗,没办法。好在一到晚上就停工,早上也不是特早就开工。就算紧挨着工地影响也不大。"
"你现在在哪儿打工呢?"
"一家书店。"
"那挺轻松的。"
"那是。"沈放一笑,随手弹了弹烟灰。
"都卖什么书啊?"
"主要是漫画、小说,杂志没多少。那店挺大的,买书的人也不少。"
"你往门口一坐,还有人敢进来?"秦通笑着用没拿着烟的右手指了指沈放手臂上的纹身。
"我不坐门口,坐里边。平时就在那看店里的书,有人买我就收钱,估计我坐那儿,也没人敢偷书。"沈放也咧嘴一乐。
"都看什么书啊?漫画?"
"没准儿,不过漫画居多。现在的同志漫画特多,小说也是,不过绝大多数都特烂,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要是真实世界的玻璃圈儿也那样就好了,那么单纯,那么容易,还那么从一而终。"沈放撇了撇嘴,接着说,"对了,那店里还有你写的小说呢。特受欢迎,买的人不少,尤其是女孩儿,我估计不少都是冲着那张作者照片买的,谁让你长得那么打眼。"
秦通差点笑出声来,他问:"那你看过内容吗?"
"早看过了。"
"是不是特失望?"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挺喜欢的,真实感特强,也挺感人的,还有......"沈放思索了片刻,坏笑道,"你挺会写床戏的啊,真有震撼力。"
"别说了。"秦通无奈地摆了摆手,"就这本书出版以后,我就老能接着骚扰电话,有的简直不堪入耳,后来我就换了来电显示外加录音电话了。"
"是吗。"沈放点了点头。
"哎,珺玮怎么还不起床啊?他以前一直起得挺早的,是不是受你传染,学会赖床了?"秦通打趣般地问道。
"不是受我传染,是累的。"沈放的语气有些暧昧,他朝着秦通凑了凑,然后低语,"昨天,终于发展到关键阶段了。要不是你来,我肯定一觉睡到12点。"
就这一句话,秦通一下子红了脸,他当然知道沈放所讲的"关键阶段"是什么意思。难道珺玮真的消除心理障碍了吗?还是说,他只是为了沈放不再甩掉他才这么做的?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后,秦通说道:"唉,又一个纯洁的灵魂落入泥沼了。"
"去你的吧。"沈放轻轻给了他肩膀一拳。
"行,那我走了。"秦通在阳台已生了锈的铁栏杆上捻灭了烟,将烟头扔在阳台门后的小铁簸箕里。他听了刚才沈放的话,觉得自己实在是来得不是时候,于是,他决定马上离开。
"再呆会儿吧。"沈放有点意外秦通这么急着走。
"不了,我已经给编辑部打了电话了,约好了今天拿稿子,得赶紧回去。"秦通找了个理由拒绝着。
"你够忙的。没辙,你是写书的,珺玮是教书的,我是卖书的,就我闲,你们都比我忙。"沈放边说边把秦通送到门口,顺手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回原处。
"行了,你回去吧,别裸奔了。"秦通朝沈放比画着,示意他回去。
"没事,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沈放叼着烟,看着秦通开门。
"走了啊,拜拜。"秦通准备离开,却被沈放突然叫住:"哎,那个......"
"怎么了?"
"嗯......谢谢你一直照顾珺玮啊,有机会我再好好谢你。"沈放的语气很诚恳。
秦通只是一笑:"客气什么呀,都是朋友,别弄得那么见外。再说了,珺玮也帮了我不少忙,整理稿子什么的都是他帮我弄。"
"是吗?"
"嗯。"秦通肯定着,然后突然对沈放说,"哎,你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啊。"
沈放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我不会的,出去混了两年,我还是觉得珺玮好。我本来想,就算他不愿意发展到C我都认了,可没想到......你明白吧,所以我就更不能走了。"
"那就好,那以后你们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就言语一声。"秦通边往外走边说,"行,那就这样吧,拜拜。"
"拜拜。"沈放目送秦通下了楼,然后便关上了门,走回屋里。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接着躺回到沙发床上,侧身注视着珺玮。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旁的体温,珺玮下意识地往床里面挪了挪,一直挪到凉席没被他焐热的部分。
沈放不由得笑了,他又往里凑了凑,然后掀开了珺玮的毛巾被,把赤裸裸的清瘦男子拥进怀里:"你还想跑,往哪儿跑啊?嗯?"
珺玮慢慢睁开了眼,在看了一眼沈放后有闭上,嘴里含糊地问:"你刚才,出去了吧?"
"没有啊。"
"那我怎么听见防盗门响了?"
"喔,刚才秦通来了。"沈放一只手摸着珺玮的红痣,很随意地说。
"喔......啊?什么?"珺玮一下子清醒了,他睁开眼盯着沈放,"那他,不是全看见了?"
"没有,我们在阳台上聊的,而且你盖得挺严实的。嗐,都是男的,那么紧张干吗?"沈放捏了捏珺玮的鼻尖。
愣了几秒钟后,珺玮才回过神来,他单手覆住额头:"我神经质了,都睡迷糊了。"
"我也是,刚才隔着防盗门的纱网,我都没看出是秦通。"沈放说完,低头吻着珺玮的太阳穴,"哎,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好点了。"珺玮把脸贴在沈放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指头轻舔般地在他小时侯做手术留下的旧疤痕上游走。
沈放捉住那只纤细且透着骨感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侧,语气轻缓而温柔:"今天书店老板订婚,店里停业一天,你今天也把家教暂停一次吧。"
"嗯。就算我想去也去不了了,我都快让你折腾死了。"珺玮边说边捏了一下沈放的脸,"嘴上说得挺好听,什么叫‘没事'、‘不要紧',下手那么黑,野兽。"
"成,我是野兽,我是野兽。那咱俩正好演一出‘美男与野兽',是吧?"沈放边调侃边将珺玮又搂紧了些,他在珺玮耳边低语,"我觉得跟做梦似的,真没想到能到这个地步,哎,你再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做梦呢。"
"要真是做梦,那掐你多少下你也觉不出疼来,你睡着了就像死人一样。"珺玮眯起眼,将放在沈放脸侧的手移到他手臂,抚着那精致的刺青:一个火红的心形图案,中间有两个花体的英文字母:JW,心的周围,还有蔷薇花包围着,相当漂亮。
"哎,这是什么意思啊?"珺玮指的是那两个英文字母。
"当然是‘珺玮'的拼音缩写了,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喔。"珺玮笑着移动手指,然后停在他肩头的那个青色十字架上:"你信耶酥了?"
"没有,这个纯属是纹着玩儿的。"沈放解释,随后又问,"你饿吗?我给你做早点去吧。"
"我想喝奶。"珺玮说着,在听到沈放轻笑后,他强调了一句,"是牛奶!你怎么老这样啊。"
"这叫保持本色。"沈放说完,放开珺玮,把毛巾被重新替他盖好,便哼着小调走进了厨房。
珺玮躺在那儿,抚着沈放刚刚躺过的地方。他不由得又回想起昨夜的激情来了,那种虽然有疼痛,却又能让人飘飘欲仙的激情。珺玮闭上眼,嘴角透出一丝温暖的笑。
"这下,你再不会有离开我的理由了吧。"珺玮打心眼里这样以为。
第六章
--2002年8月18日 17:07--
"你那天怎么提前走了?"夏童坐在沙发上,看着为她倒饮料的秦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擅长应付那种场合了。"把装着柳橙汁的杯子推到夏童面前后,秦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喔。"夏童点了点头,"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下礼拜我们去度蜜月。这个礼拜只顾为婚宴忙活了。"
"上哪儿啊?出国吗?"
"新马泰。"
"不会吧,真俗气。"秦通直言不讳。
夏童喝了一口柳橙汁,并没有反驳他,只是说道:"嗐,大雅若俗呗,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你倒真是活学活用啊。"
"那是。哎,欧阳珺玮呢?"夏童突然意识到这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他走了。"秦通靠进沙发背,叹了口气,"他现在住沈放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