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viburnum

作者:  录入:01-04

"唉,也许我要是在记事之前就让他们收养就好了。"秦通念叨着。
说到缘,他又思绪纷飞了,二丫头曾因为母亲是佣人而不服气地对秦通说过最讨厌有钱人,可她的财迷性格却注定了她要嫁给那个富家少爷,就算这其中有和家里闹矛盾,赌气的因素,但他们的一拍即合,能说不是一种缘分吗?
沈放和珺玮相遇,相识,走到一起,直至分手,耗费了十个年头,这也是缘吧。现在,这缘在断了两年后又要重续了吗?还是说,这缘分根本就不曾断过呢?
一阵灼烧的疼痛让秦通一下子从神游中惊醒,他无意中把烟灰弹落在自己只穿着短裤的腿上,一小点火星烫得他猛地坐了起来。再看夜光的挂钟指针时,已是将近两点了。他捻灭了烟,站起身,在屋里缓缓踱着步,一直走到窗前。透过被珺玮擦得一尘不染的大落地窗,秦通看见了浓黑的夜空中,那一弯散射着银色微弱光芒的瘦瘦的月亮。

第五章

--2002年8月9日 7:36--
桌子上已摆好了做好的早餐,秦通为珺倒好一杯牛奶后,准备去叫他起床,可还没走到他门口,门就一下子开了。
"嗨,起来了?"秦通看着头发凌乱,眼袋发青的珺玮,脸上努力不露出担忧的表情。
"嗯。"短短地应了一声之后,珺玮揉着眼睛向浴室走去。
十几分钟后,珺玮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他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和腿都裸露着。由于瘦,他无论是前面的锁骨还是背后的肩胛骨都很明显。那白皙的肌肤上还沾着水滴。右眼下的一颗红痣在洗过澡后似乎更显得红了。
秦通看着他走回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此时珺玮已恢复了些精神,梳好的头发也让他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坐在餐桌前,珺玮终于缓缓开口:"你昨天差不多一宿没睡吧?"
"你怎么知道?"秦通一惊。
"我一直到三点多才睡着,那时候我还听见你在门厅走来走去的。"端起牛奶杯子,他喝了一大口,"你眼圈都黑了,怎么了?因为什么睡不着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沈放那个电话吧,而且你昨天又那样。"秦通尽量保持镇定,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蛋炒饭送进嘴里,然后,他看向珺玮红红的眼,"你昨儿晚上又哭了吧?瞧眼睛红的。"
"就跟你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的那只兔子似的吧?"珺玮苦涩地笑了,随即问道,"你还记得你那时侯送沈放的是什么吗?"
"记得,是手摇式八音盒。"
"那送给夏童的呢?"
"是......水晶海豚雕像。"
"夏童送给我的是什么?"
"是景泰蓝的像框吧?"
"那她送给你的呢?"
"是世界钢琴曲名家名曲的一套磁带。"秦通有些受不了这样的一问一答了,他在珺玮又要开口提问之前便抢先说道,"你怎么了?问这些干吗?"
珺玮沉吟了片刻,然后将湿漉漉的头发尽量向脑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沈放那年送我的是一部手机,是当时最流行的那种机型,我不知道他是饿了多少顿饭,少买了多少自己必须的东西才把这笔钱省出来的。虽然现在早就不时兴这种手机了,连这种手机的配件都买不着了,可我还是一直没换。不是因为我换不起,我现在完全可以买个新的,功能又多,又便宜,还时尚。为什么我一直留着它你知道吗?因为我舍不得换,这是沈放送的,我根本舍不得换,就算它现在再过时我也舍不得。"
秦通已经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放下勺子,推开面前的碗,将双肘撑在红木的圆形餐桌上。他看见珺玮似乎又要哭了。
"昨天我想了多半宿,最后还是想通了。这次沈放要是只是为了叙叙旧,我就跟他叙这个旧。要是他想和我重新来过......"说到这儿,珺玮的眼泪终于又掉下来了,"要是他真想那样,我就跟他走。我已经在你这儿住了两年了,就算前一阵子谣言那么多我都没想要回避一下,因为我除了你这儿没别的地方可去而且我也早就习惯和别人同住了,从小就这样。但现在不一样了,要是沈放是回来和我复合的,我一定得跟他走,我不能再在你这儿住下去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我又没赶你走,你说这个干吗?"珺玮的话让秦通有些急了。
"我知道你不会赶我走,就算你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会这么说。秦通,你真好,我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你好。可我......就是......"珺玮擦去眼泪,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可我就是喜欢沈放,我还是想跟他在一块儿,真的。可能你一辈子也不明白,但我喜欢沈放真的已经到了快要疯了的地步了。要是所有人都欺负你,只有一个人护着你,那你是不是就会死了心地跟定他了?我小时侯就是这样,现在虽然没人欺负我了,可没有沈放,那种日子......我真的......"
秦通双手用力抹了把脸,他真的有点受不了珺玮的哭诉了。他真有种逃出去的冲动,但珺玮却仍旧不给他逃掉机会地说着:"我是认真的,我就是忘不了他。我有时候甚至想过,只要他能回来,我哪怕是再让他甩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所谓!听见他那个电话时我都快昏过去了,我估计你不可能懂的。沈放如果真的要和好,那我肯定答应。这世上就只有他,挨了我的耳光都不还手,就只有他了。"
珺玮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秦通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他站起来,走到浴室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递给珺玮:"别哭了,待会儿沈放一来,看见你这样,他该说是我欺负你了。"
"不会的,"珺玮接过毛巾,擦去脸上的泪痕。他长吁了一口气,拿起勺子,朝秦通淡淡一笑:"吃吧,我不说了,省得让你也一块堵心。"
秦通想也对他笑笑,却笑不出来,现在他的确是很堵心,或者说从昨天晚上起他心里就一直不痛快。沈放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在思索着,门铃突然响了,秦通注意到了珺玮在那一刹那间的表情变化,他在珺玮站起来之前就大步向门口走去:"你坐着吧,我先去看看。"
秦通也顾不上看一眼珺玮是否坐在原处了,他打开大门,下了几级台阶,然后沿着院子里的石子路跑到正门的门口。
在铁栅栏似的正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一头黄色的头发,皮肤呈现出深麦色,紧身的T恤和长裤,旅游鞋,以及肩上的背包,还有那胸前的白金十字架。
果然是沈放!
他差不多还是两年前那个样子,但在他的手臂上,秦通看到了纹身的痕迹。
"嗨。"一声很随意的招呼,沈放笑了一下,阳光照得他胸前的吊坠和耳朵上的饰物格外闪亮。他一只手搭在不算高的黑色雕花铁栅栏门上,另一只手又捣乱似的按了一下门铃:"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了。珺玮在家吗?我想见见他。"
"你想见就见,你以为你是谁?"秦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有些恶意地看向沈放。
"我......"沈放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珺玮,他大声喊着珺玮的名字,然后一把推开院门,绕过想拦他的秦通,向大屋子走了过去。
珺玮就站在门口,看着沈放一步步逼近,然后,在沈放已站在他面前的下一秒钟,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力量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我想死你了!"沈放兴奋地念叨着,双臂的力道让珺玮都觉得痛了,但他没有反抗,只是任沈放用力抱着他。
"跟着我过吧,咱俩住一块儿。我已经跟胡四月说过了,她有一套空房能让咱们住。"沈放边说着,边不停地亲吻珺玮的脸颊,最后,他深深地吻了珺玮的唇。
"你不是说你腻了吗?"这是珺玮能想到的唯一可以用来反击的话。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还是觉得你好,真的,谁都没你好!你是最好的!珺玮,跟着我过吧,我决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沈放发誓赌咒般地说着,双臂又收紧了些。他将脸贴在珺玮尚未干透的头发上,拼命闻着洗发水留下的清香。
珺玮没有再用言语反击,他似乎在犹豫,好久之后,他慢慢抬起双手,抚上沈放的后背。
像得到了信号似的,沈放再次低头吻住他,那霸道热情的亲吻让珺玮几乎在一刹那间失去了意识。
秦通看着站在门口拥吻的一对,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了。转过脸,关上院门,秦通不再看门口,他皱着眉,闭上眼,单手攥住拳头,用力捶在矮矮的花墙上。从手骨传来的疼痛让他低低地骂出了声:"真是......他妈的......"

--2002年8月11日 6:2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屋里,照得珺玮有些睁不开眼,他好半天才适应了强光,大了个大大的哈欠后,他把盖在身上的毛巾被推到腰间,接着一手撑着头,侧过身,看着在屋里忙来忙去的沈放。
"醒了?穿衣服,吃饭吧。"沈放看了他一眼,然后摆好两双筷子。
"跟做梦一样。"珺玮懒洋洋地眯着眼笑。
"什么呀?"沈放饶过小桌子走到床边,坐下。珺玮则顺势蹭过来,像猫一样弓着身子,把脸颊贴在他手背上。
"还用问,当然是你又回来了。"
沈放抽出那只被珺玮压在脸侧的手,把他凌乱的头发捋整齐,然后俯下身子吻上他的额头:"我这次就不会再走了。"
"当真?"
"当真。要是我再扔下你不管,就叫天打雷劈劈死我。"沈放好象说得很认真。
"你别发这种誓行吗?听着太瘆的慌。"珺玮双手环绕在沈放颈后,仔细端详着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那我怎么发誓?嗯?"沈放把脸埋进珺玮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残留的香皂味道。
"我用不着你发誓,重在行动。"珺玮被他弄得有些发痒,便试图推开他,睡想到却偏被搂得更紧。
"什么行动啊?是前天晚上那种吗?"沈放轻笑着吻他的肩膀,吻在已烙下了吻痕的地方,那些吻痕是前天晚上留下的。
"你别闹了,别回头又跟昨天似的。"珺玮红着脸推开他,然后坐起身,抓过枕边的T恤,边穿边说,"无论如何待会儿都得把它修好。"
珺玮指的是他睡的这张沙发床。这是张翻折式的沙发床,也正是由于是翻折式的,所以才并不结实,再加上比较陈旧了,用折叠式木床腿支撑的那一边就不够稳当。睡一个人倒是没问题,可睡两个人就悬了一点儿,好在珺玮很轻,所以前两个晚上他和沈放并没有弄坏这个老古董。可昨天晚上,就在沈放端着一杯水准备坐在床上看电视时,他在一边膝盖刚跪上床沿的一刹那,只听见"喀嚓"一声,折叠式木床腿忽然断了一根。于是,那半边床就跟着塌了下去,珺玮这边由于是沙发床的本体部分,所以安然无恙,可沈放那边就惨了。
珺玮一直笑到喘不上气来才停止,沈放则只得大晚上的蹲在地上修理沙发床腿。可断掉的是连着螺丝栓的部分,根本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弄好,沈放便搬了楼下工程对驻地旁的两摞砖头,算是勉强充当床腿。
"你从人家工地偷来的?"珺玮看着沈放的动作,又笑了起来。
"是借,修好之后再给扔回去。"沈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其实就算有砖头也不太管用,折叠处的合叶也吱吱作响。为了以防万一,沈放只得一万个不乐意地过了个禁欲的夜晚。
"我真不知道胡四月以前是怎么虐待着沙发床的。"沈放把短裤递给珺玮,然后看着他穿好,下床。
"哎,你变了。"
"哪儿啊?"珺玮不明所以。
"怎么说呢。显得更帅了,更成熟了。挺性感的。"他的视线从头到脚地在珺玮身上游走。
沈放说的没错,这两年的时间珺玮是成熟了不少,他已没了刚走进大学校门时的那种稚气,身材也不象当初那样看起来软软的。换句话说,就是珺玮的线条硬起来了,多了几分男人味。这种成熟的味道别有另一种诱惑力。
"你别老盯着我,有时间去看看那沙发床。"珺玮看了看小桌子上的早饭,发现没有他钟爱的牛奶,"哎,我想喝奶了。"
"啊?"沈放抬起头看向珺玮,然后又一副困惑样子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找错人了吧?我好象还没有那个功能。"
珺玮几乎昏倒,他真不知沈放哪儿来那么多歪词儿。强忍住笑,他一把把沈放推倒在沙发床上,然后两手抓住他半敞开的衬衫领口:"谁要你的,我要的是牛奶!"
"那你去跟牛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沈放的语气相当无辜。
"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啊!"珺玮终于绷不住了,他边笑边搔沈放的痒。于是,两个个子都不矮的男子便在对他们而言已明显小了的沙发床上打闹了起来。到最后自然是沈放占了上风,可就在他刚刚把珺玮压在身下时,却听见了一声合叶的断裂声,紧跟着,沙发床终于被他们两个彻底弄坏了。
"不会吧,真的完蛋了?"沈放双手叉腰,哭笑不得地看着坏掉的沙发床。
珺玮站在他旁边,拼命笑过之后便坐在了小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行了,game over,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俩一块儿收拾它。"
"得。"沈放点了一下头,也坐在餐桌旁,他拿起筷子,"吃!"
这间小小的一居室原来是胡朋朋的住处,后来他换了大房子,这所房子就闲置下来了。屋子很小是相当老式的样子,没有客厅,没有餐厅,卫生间里连瓷砖都没有贴,厨房的水池子都是水泥的。
家里的布置就更是简单,只有一张沙发床,一个简易衣橱,两张小桌子和一台小电视。电视占了一张桌子,另一张便是餐桌了。就连椅子也是沈放从超市现买来的。
"哎,胡朋朋是怎么答应你住这儿的?"珺玮问。
"我回来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帮我找个住处,谁让她交际面广呢。"沈放边嚼边说,"后来,她就把我给臭骂了一通,说我没良心,一走就没信儿了。然后她说:‘我还闲着一套房子,你住去吧。'就这样。"
"那她既然闲着这么一套房子,干吗不租出去啊?"
"她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从来不会轻信别人。我不是已经跟她混熟了吗。而且我住这儿也比别人更能看好这房子,她当然愿意租给我了。"
"喔,哎,你都认识左邻右舍了吗?"
"胡四月简单跟我说了说,左边是一个外地打工仔,也是租房子住,右边是一对儿中年夫妻,带着一个男孩,楼上是一个变态老头儿,整天就是听京剧,然后外加找茬儿和邻居打架,老了老了吧,骂起人来倒是声儿特大,楼下是个单身女的,养了一屋子的猫,还老和猫聊天。"
"那多恐怖啊。"珺玮皱起了眉头。
"嗯。"沈放哼了一声,随后问道,"你觉得晚上热吗?"
"还成。这屋子挺通风的,倒是不怎么热。"
"没错,老房子就这点好,通风,屋顶又高,而且这间屋子又是阴面,凉快。"沈放最讨厌的就是屋顶低的屋子,不仅由于他个子高,而且屋顶低通风、采光都不好,"比起以前酒吧那个小屋强多了。那时侯也没电视,看电视只能看酒吧里那个挂在墙上的,弄得脖子疼;也没厨房,吃饭只能吃盒饭,又没厕所,上厕所只能是酒吧里边的公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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