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荀敬大笑两声展扇而扇,"定国侯府嫡子卫嵩也不过是如此之徒,为谋爵位使异母之弟枉背罪责,就算不念兄弟之情,却不知为人之道吗?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取我性命。"
荀敬二十年在江湖靠这把桃花扇未曾有过对手,这一点太后和卫嵩不是不知道。
故而设宴备鸠酒,外面还布下重重兵力。
是想让荀敬插了翅膀也难逃。
"荀敬若今日死于此,不出几个时辰便会有言传于天下,荀敬虽无亲无故,但自信可为友者甚众,太后与卫嵩之谋事也不会掩住多久,到时候太后会失去更多,而今日你二人所得不过是昙花一现。"
荀敬的话说得无比镇定,倒在一定程度上对太后和卫嵩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他们没有理由不对荀敬的这种威胁相信。
可是就这样放走荀敬,难道就可以保证他不会将这秘密泄于人前?
"哀家如何相信你今天走出这小侯爷府不会发生你背叛之事?"
"荀敬为人,太后不会不知,天下知荀敬者千千万,荀敬若以此事外泄,必会被人知,在人前亦无颜面,为求脸面,荀敬不会轻易将此事说出。"
"那你为卫崇恢复侯位又是如何说法?"卫嵩对刚得到的爵位甚为珍惜。
"只要你二人亲自为其恢复名分,则往事无谓。"
"你说什么大话,现在要太后再推翻才几天的旨意,怎么可能?"卫嵩恶狠狠地道。
"荀敬只为给太后和你一次赎罪的机会,既是无话可说又谁都不能让步,那荀某今日便要打出去了。"荀敬显有把握。
"虽说你桃扇公子是实际的武林盟主,兵器排行榜上一把桃花扇位居第一,但本侯爷很难相信你有本事打过层层侍卫,倒要得罪了。"卫嵩话一路哦则抓过太后往边上一闪,原在附近墙上有一道暗门,二人消失在那里。
卫嵩和太后让荀敬去对抗外面的百千兵士,他们却是先逃了。
摇扇轻起,荀敬落于府内院中,满府的执戢兵士。
桃花点点,尽现杀机之色。
莫关情-女儿红
借棋斥他,字字如刺,却没能换来他的针锋相对,快马加鞭,凉凉荒野,却没能得到他的一句解释。
死也不让自己死个明白吗?
什么脱俗雅士,什么江湖豪侠,什么金兰之义,什么手足之情,统统是假的,都是披着君子外衣的小人之为。
算只算自己看错了人,白白将唯一予人的情谊浪费于此徒之身。
卫崇从河边过,忽见几小童手中拿着几张纸叫嚷着什么。
他听到那些乡野小童口中似是说着小侯爷"卫崇残党",好象还听到了荀敬两个字。
卫崇跑过去从一个孩子手里拿了张纸来看,原是街头散发的君民告示。
上面说昨天卫嵩小侯爷府上闯入一名刺客,欲刺小侯爷而这刺客经辨认是前卫小侯爷卫崇的残党桃扇公子荀敬,经侯府卫士与荀敬交战,荀敬未遂切逃出府外,此为大逆不道之举,现下令追捕荀敬之类云云。
荀敬如何成了自己的残党,还会刺杀卫嵩?他不是达到了卫嵩的目的而让自己沦落至此吗?
卫崇无法理解这告示上的话,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上面在追捕荀敬。
策马加鞭,再奔向那凉凉荒野,执笛而握,难现轻巧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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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天骑马到了那地方时,看到荀敬斜倚在草地上微微隆起的小丘上,扬着桃扇,身边是一坛未开封的酒。
闻其味,香醇的百年女儿红。
*********女儿红*********
"堂堂丈夫,以酒解愁岂不妇人,一人饮酒为解愁却难以解愁,不如一起坐下痛饮岂不快哉?"卫崇的话和当年误听荀敬口中的那个段子一模一样,见荀敬此景他脱口的竟是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大想到。
"义弟将此段子记忆之久愚兄佩服,也甚感激。"说着便开了酒坛上那道布条。
"此是卫崇错之初始当铭记于心,怎能相忘?"卫崇走近荀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侯爷是来抓我的吗?是不是把我抓回去才能让你不再恨我。"荀敬声音沙哑,他在卫嵩府上不知应对着多少人,若不是一心想出来,若不是有那排名第一的扇子,他也担心或许自己就会死在那百千强弩之下。
"何必再叫我小侯爷,我已无名无份全拜金兰所赐,你卖友求荣却落魄至此,是何缘故?还有心情羞辱卫某?"
"相识年余,你我情谊比手足,更甚金兰之交,我怎会为求显达害你不忠,旁人不知不信,你也不知不信吗?"
"好,那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卫崇终是忍不住了,他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疑问,现在荀敬这么说了他也便问了。
荀敬将父亲临终前要他以应一事报太后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卫崇说了,别的却只字未提。
"为此而错害我于此?"卫崇看着荀敬,"你教我怎么信你一面之词?你又为什么被卫嵩追捕?难为什么隐瞒不说,是不是你们料定我会恨你,见此消息定当欢喜,想借机引我出来以除我?为卫嵩消除后患,看来你们是嫌开始对我的惩罚太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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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不敢相信荀敬的话,他已经被自己的善意相待害苦了,他已经不知道还要不要相信荀敬,自己相信了他那么久却没想到自己背负罪名是因他之手。
这次再信他是不是就要说自己蒙昧无知了呢?
荀敬听到卫崇的反问心底忽地涌起一阵酸楚,自己因此失了情义,现在更也得不到他的一点信任,在卫崇的心里自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惟利是图无情无义诡有心计的人。
自己已不值得他再善待自己,再信任和原谅自己。
自己为这场忠考之恩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自己忽然发现好害怕失去这种信任,不希望往日情义变成刻骨铭心的仇恨。
"荀敬以毕生之名,穷所有情义于一心为保,因敬之过弟心有恨,敬当以全力偿所欠之债,还弟之清白,昭天下之大白,以此情此义补所失之德。"荀敬站起身来。
卫崇见到荀敬眼中在向自己索求着原谅,但是他没有把原谅给他,而是大步走到酒坛边,段起来将酒水滑入肚中。
一饮而尽,坛子被打了个粉碎。
然后走了个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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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喝下那坛酒,是怕他以酒自醉还是誓此生不再和他共饮?
若是前者,那么自己是不是用这一举动原谅了他,而他当时是信了哪一种呢?
*********情义深深*********
几日后。
卫崇的面前站了许多宫内的人,他们跪在卫崇脚下,其中一个人大声读着圣旨,大意是这样的,前日太后寿诞之时定国小侯爷卫崇戏公主一事为冤案错案,实为卫崇义兄荀敬所为,后荀敬因心有畏惧自首于君,现恢复卫崇卫小侯爷爵位,并赐其在世免死金牌,以示皇恩浩荡。
卫崇完全被这道圣旨惊住了,大叫着赶走了那些又想巴结他的王公大臣,心里一下慌了。
他没有想到荀敬的以毕生之名,穷所有情义于一心为保他清白,昭天下以大白,用此情此义补所失之德竟然是这种方法。
如此,自己竟不去信。
他自己承此罪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难道不知道吗?自己袁何没有对他有一丝的动容?
也许有,但却被自己深深隐藏,他也不觉,或不敢觉,终成明日黄花。
既知此情,知此义,却何故成怨成恨。
而这怨这恨又来自何处,以何来生?
桃扇公子怎能背图利之名于世亵于武林?
卫崇决定进宫,谁也没有拦他,而到了宫中他却知荀敬已押入天牢。
"荀敬是冤枉的,他的供词是假的,戏公主者是我卫崇与他无关。"卫崇见到了太后与皇上,而实际他是对太后说的。
"崇儿被他冤枉让哀家对崇儿误解,哀家决不会饶过他,崇儿心慈仁厚,对结拜之义如此诚挚是我皇家福气,但其罪不容诛,崇儿也不必为他费心了。"
"太后难道也认为是他而不是我吗?难道开始到现在不都是你计划的吗?你们要除的是我卫崇,又为什么不放荀敬?"
太后嘴上的笑有些挂不住,道:"崇儿定是受了些冷落才致于此,回府中好好歇歇吧。"示意旁人送卫崇,实际是想借此监控卫崇。
-情义深深-
"皇恩浩荡不过尔尔,为了一己私利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我会相信你们的鬼话,我会像卫嵩一样稀罕这个位置吗?就算这个爵位给我带来万贯家财,赫赫声名,娇妻美妾眷,我都不稀罕,卫崇到如今得到的最珍贵的就是遇到一个荀敬这样的知己,可以与之开怀痛饮,可以与他同乐同行,而没有所顾忌,可以对他真心以现。"
"那这次他所做的事是不是背叛了你的所付出的情义呢?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值呢?"太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有着些不严密的地方。
"人一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个可以与之并肩携行的一个人而且到死都不会后悔遇见他,从不后悔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在他推我的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应该后悔,回想以前金兰结义的时候,还有一同生活的日子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来为他的那一举动来做解释,知己之人最基本的两个字就是信任,我不愿意我和他会互相把对方的信任破坏掉,金兰之约是一生之誓,只可守不可破,我也曾是要彻底绝望了,即使是他在那片荒野说的那决话,言愈恳切,神愈期盼,我都想不再去信任他,说到底这不仅是对他的不信,也是对自己的不信,不信人亦不信己还能有何可信?我以碎坛代誓,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若心故违誓,金兰之义即断,以往情义全都会抛却一空,我是要告诉他,我卫崇一生宁不遇知己,亦不肯以真心待小人。"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是要带他出去,而且我用我这颗心告诉他,我二人之情义深重自今起将无可再断,他为替父报恩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为孝,然内心苦楚却不让人知,良义之挣有何其痛,卫崇却在如今才明白,闻其入锒铛之地,卫崇知若以其身诬失清白且未获知己之谅,其心之苦定当犹甚,崇不忍其心苦如焚,就算再失名位于天下也无妨,他以亡身之举欲殉我二人之情义,崇不敢苟安于昭昭尘世,崇既求心安又要保情义之全。"
铮铮誓言当于庙堂之上,出自卫崇的一片肺腑,从他踏上这个大殿的时候,他已经摘掉他一直所戴的面具了,要是以前的他,会说出这些这样的话吗?
太后发现这次的计划和开始的设想差得越来越远了,她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下令杀了卫崇,而只是废了他的爵位。
她看到过狱中的荀敬,从他在卫嵩缩上与自己唇枪舌战再到他孤身一人身无他物地来到自己面前要自己答应他赦免卫崇并保他一世平安,复其清白为免风波之事自己来背负这根本就无风无影的罪责。
他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前因与后果,他都不曾说,难道这个时候的荀敬才是真正的桃扇公子吗?
他逼自己下这道旨是利用的威胁,他就像是一只词尾靠着拔掉身上所有的也是唯一武器的刺来换取另一个生命的存在和重获它原有的一切。
失了桃扇的他,已经不能再有以往的风流之仪,他承受着这种痛,以最珍之物要换的是什么呢?
太后在监牢的墙壁上看见了一副对子,她不懂其中何意,只见字体如龙腾越,精绝了那十四个字:
玲珑棋子玲珑心,风流公子风流行。
情义深深
玲珑之心应为精诚之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精诚为答义而去,金石是情义之果,自选歧路应以此来走,唯愿得玲珑之洞天。
风流之仪是摇扇翩翩,还是竹笛振响,亦或是那初见时的青红双现?谓风流,难得风流,又有哪个是真正的风流公子?
风流之仪风流事,是放荡不羁的狂野,是桀骜不训的奔放,还是轻佻与自负?
荀敬身在冰冷的天牢里,底下是冷冷的地面,上面是看不到的纺锭,黑洞洞一片,只有荀敬的身体被上面的那个透过月光的小窗口照亮了些。
黑暗中的仅有的白色。
从头到尾莫不是在做无用之事矛盾之事?反复行事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些虚无缥缈在别人眼中不合实际的东西自己是否已然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却是自己不愿舍的,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在捉弄自己。
清清荷叶清清塘,奴弄船儿入水央,莹莹灯火似奴意,慢惹君郎动心肠。
那夜寿诞,塘边观河灯之时,隐约听到对岸女子们的歌声,词大抵是如此。
河灯之火点点燃烧着,漂在池上撩拨着浓浓夜色,也融化着月下之人的心肠。
河灯之愿是愿君心知我奴心,相与相知,共生不弃,祈神愿得相知相伴之人,是比月光更加纯美的愿望。
而得一知己,却莫名相弃,竟痛入心。
只因冷月之下却无冷心肠。
弃知己,是为先父之遗言之答恩,恩于父,子为其偿是为孝之全,始仅觉良心难安,而日渐久更觉心甚伤痛。
恩已应,孝已全,空空然已无牵挂,已之错,愚之过,怎能无视?
失仁义于天下,断情义于金兰,是为不仁不义更无情之人,知卫崇对视己为知己之悔,对己负其之恨,心难安,图思补矣。
本想是能诏天下卫崇戏公主之过乃自己推搡之为,本是其本意之过,但念及此必会违父之遗言毁其答恩之约,不能为。
唯一之求便是保卫崇之平安,赐其在世免死金牌,就算有人不诡,亦不敢如此造次。
现在的卫崇会原谅自己了吗?会相信自己了吗?自己愿一此情义佑他一生补自己的过错,来回应他一直以来的情义深厚。
而对于太后又恢复卫崇的爵位他是不清楚的,他不会知道太后虽对他的威胁有所疑惧,但同样也在想着消除这些威胁,对卫崇的复位之旨也不过是一着棋而已。
一把桃花扇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而这把擅自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到底是否只有桃瓣数片而无其他,谁能说清呢?
有的时候,有些事就那样发生了。
追忆问鱼-桃扇空现
想把自己软禁起来,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太后的章控中吗?当卫崇的竹笛轻叩在随他回府的侍卫们的头上时他跑离了小侯爷府,他心中有着对那道旨意的怀疑。
他会问鱼之乐,又怎么会逼太后下旨重设自己为小侯爷,虽是未曾明说,但他都是知道的吧。
卫崇做这小侯爷怎会快乐?
正因此,岂会以此还情?这绝不是荀敬之想。
刚杀出了小侯爷府,卫崇又看到四周点起的火把,他知道自己与这府邸已被包围了,带头的正是卫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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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嗅着手中的桃花酿,愈久愈醇厚的味道,追忆着已经久远的年代。
一个又一个的春天来得太快了,每年都看着花开花谢,重复着同样般的情景,但是卫崇知道这春天虽是相似,但已经没了那年的味道。
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物是人非也是这个道理。
卫崇知道若不是那些人突然来到自己和卫嵩一众的面前,自己很有可能是杀不出去了,更不要提救荀敬走。
他们是什么人,为社呢们会在这个时候赶到自己身边,而又救了自己?卫崇一点点地回忆着从前,忘了自己在这坐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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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嵩一众是得到了再一次的狼狈,卫崇本想去追那卫嵩,但却被这些人拦住,只听一人说:"鄙人等在小侯爷身边已有多时,如今才现身而出请小侯爷勿怪。"
卫崇一时还没猜到这些人是谁,他却马上看到了面前展开的那把扇子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
桃扇公子桃花扇。
时刻伴身的扇子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他们手中,卫崇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