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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每一年的春天在这桃林里都会打开这段往事,而这一次却比每次回忆都深刻,每一个片段每一幕场景都好似刚刚过去没多久。
而他,就好象刚刚离却,刚刚失去身上的那一层火热。
桃扇公子荀敬素来生性淡泊,不涉入凡事俗体,功名利禄于他都是过眼云烟,而在江湖中仗义行事,武艺非凡更是博得武林中人和其他百姓的好感,在人们之中已经是有了些名气。
而荀敬自与自己结拜兄弟后,武林中就有了些对荀敬不好的流言,说其为达显赫攀龙附凤之类的话,这些话都是那天他们对自己说的。
就这样,在武林中对荀敬开始有了争议,而当卫崇因冤罪削爵而荀敬与太后,卫嵩走动异常事他们便开始怀疑荀敬的为人了,他们认为自己失势后荀敬又欲择良木而栖了。
因此,他们在见到荀敬时第一次二话未说便与荀敬动了手,嫌其污了侠士之名,不是大家心中的桃扇公子。
但是荀敬却并没有对他们还手,只是频频地闪躲,直到躲得无法再躲时他才开口:"我荀敬有一事相求。"
卫崇在想象荀敬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从没求过别人什么,那次是第一次求于人,也是最后一次,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竹叶飞-
为了保护自己的平安,为了告诉世人卫崇是清白的,他用自己的护身桃花扇做了这笔交易,因为他知道,他失义于人于天下太多,没有这样的举动大家根本就不会信他。
他在这把桃花扇上倾注了全部的希望,他在打赌,而且只能赢。
这些侠义之士见事惊于荀敬的胆色,明知已成大家公敌却还敢孤身前来,还以桃扇压赌。
他不想要什么,他只想要自己的平安,因为他知道太后和卫嵩不会放过自己,他想为自己留条路,想让自己快乐地活下去。
而只有他一个人虽能保护自己,但怨念之深自己不会信他,更况有他一人之力难保长久之安。
卫崇记得自己当时手里拿着那把扇子和这些人讲到荀敬为此事的来龙去脉时,那扇上的桃花竟分外娇艳了,花边泛有莹莹之光。
君子冰心君子泪,桃花摇动桃花飞。
卫崇知此意见此扇,眼睛里恍似有什么在流动,对于身前的这些人他渐渐看不清楚,想替荀敬对他们说声谢谢,却半天才说了出来,喉咙被卡住了太久。
*********竹叶飞*********
夜空中一声长啸,纷纷的落叶竟似腊月飞雪,片片点点在风中穿梭着奔走的快乐。
青光吹弹竹叶,叫声之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让人惊悚。
是天牢,也可破。
当卫崇出现在长发凌乱独坐在墙角算着行刑之日的荀敬面前时,荀敬睁大了眼睛,因为这出现的意外他的嘴唇都在抖,他想叫卫崇,但是小侯爷和义弟这两个词他已经不敢叫出口。
天牢外是那些刚刚和卫崇谈话的武林人士,他们和卫崇一起冲进来要救荀敬出去。
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如果桃扇在荀敬身上不离开,再以他的才智就算是这天牢也未必一定拼不出去。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精力想这些了,他们在进行着防范,并等卫崇带荀敬出来。
"这天牢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我带你走。"卫崇敲断荀敬身上的锁链道。
荀敬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卫崇递过来的手,跟着他一起向外跑。
凭着荀敬和卫崇以及其他一众人的本事,这天牢出的也不算太困难,当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后,荀敬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卫崇,说了句:"荀某今得一信字,此生足矣。"
"桃扇公子以义行天下,而我等未能察到公子为敬孝而不得不为之事误以为公子名利攻心,实为愚昧,今公子以天下之义弥旧日之愚恩,其心之苦,其志之坚,令人佩服,想我等当日不信公子竟要公子以桃扇饿价应公子之事,此非义士之为。"
他们其实也不是彻底地怀疑荀敬,他们需要克服心中的那种思想,要荀敬的桃扇时,他们也没有想到荀敬会那么爽快地把扇子拍在桌上,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一切都这样交给了别人,而当他们看到这样的荀敬时,看到荀敬的神情,他们依然搞不清楚到底荀敬是怎么想的。
而得知荀敬饿保卫崇,回其情义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对自己原来的对荀敬的误断有了动摇。
竹叶飞-内情尽现
"荀敬在于天下已名丧至此,大家不信荀某,荀某知也无话可说,既是荀敬之失之过,荀敬愿一人承担,怎可劳大家如此相救,武林义士与朝廷对立,天下必为大乱,这是荀敬所不愿看到的,为荀敬一人牵连大家,荀某实是不愿,此时荀某也只能对各位表达万分的谢意,桃扇对于荀某已无用处,荀某用一扇可向大家证此信此心,唯愿足矣。"
"荀公子的意思是......?"有人现出惊疑之色。
卫崇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荀某以扇为媒,作荀某之谊于天下,也算是为之前的盟誓做个见证,希望可以凭此得更多义士与荀某并肩应所盟之誓,而荀某对此扇之武,桃扇公子之名已无眷恋,只望以后可以使天下安,使荀某之义得以实现,使义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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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记得那天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荀敬没有离开,他也没有离开,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原地。
"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算是还我清白还我情义了吗?"卫崇记得他先开口问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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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认为把自己当作囚徒为自己捆绑住绳索就可以让你原谅我,虽然这一切的过错都事出有因,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不可能像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我做这些只是想在尽到人之孝道的同时极大限度地弥补我的过失,对于先前所为我只有靠毁灭自己来偿还。"
"你做小侯爷一定不快乐吧,你一直在伪装自己封锁自己,大家看到的都是一个高傲不可亲的小侯爷,可是真正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在很多时候还像个孩子,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在我心里卫崇是一个不愿在俗世凡流中生存的人,却因为太被俗世所羁绊而又入俗随俗,当我因为要替父报恩而去接近你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你内心中没有这么多真我与假我的挣扎,你如果和卫嵩一样,或许我做完这件事后便会主动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即使我有恶名在身,世人却已找不到我,又能奈我何?"
卫崇凝视着荀敬,荀敬的这些话就像是在一层一层地剥落他的外衣,毫无残留。
"金兰之交,朝夕相伴,荀敬知你人交你心,日夜感到内心良知上的矛盾,而这种痛苦每次都想与你提起,却都忍住未言,我害怕,害怕你因恼怒而不会理解我的苦衷而亲斩你我情义,我第一次怕被人不信,怕被一个人不信任,就是你。"
"你怎么就认定当初对我说起就一定会不被我信,而在毁我名答愚恩之后要将自己所为统统推翻而言报我情义呢?"卫崇打断了荀敬。
"因为我的不自信,也因为你对我还同样戴着面具,我多次想摘都没有摘下来。"
卫崇的眼中开始有了闪躲,目光开始闪烁不定,慢慢地不去看荀敬了。
"你想信我可是不敢信我是不是?"荀敬试探着问。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该信谁,就算是血亲又有谁能让我信赖能让我觉得可以把心里的话说给他,我不是不愿意信你,是我已经把不信当作了习惯,我在别人心中已是不文一名的角色,我怕在你这里也会受到同样的伤害,有此之心我怎会快乐又怎会信你?"卫崇实言道。
"那现在你信我吗?我想听真话,想知道真正的卫崇是什么样子。"荀敬又迎上卫崇。
湖水情
经历大起大落,锻化生死之交,为求对方之信,自己和他到底寻到了什么,是在浪费各自的时间还是为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兜了太多太多的圈子,反反复复,轮轮回回,现在的两个人是不是回到了起点,还是归向了结束,谁也不知道。
在他之前没有人可以做到的事他做到了,没有人听过的话他听到了,是不是没有人见过的卫崇他也看到了呢?
卫崇不断在想着他和荀敬从第一天认识到两个人共同在一起的最后一刻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变化着的。
是什么样的情,又是什么样的景让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是那晚的河灯吗?是自己抓住他跑离人群时的那一缕夜风吗?
还是在竹叶纷落时笛上映出的桃瓣上,在两人情致深时的清清笛声中呢?
记不得了还是已经分不清界线了?
卫崇闻着桃花的香气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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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荷叶清清塘,奴弄船儿入水央,莹莹灯火似奴意,慢惹君郎动心肠。
"君子之交情比金坚。"卫崇的眼角噙着些许的泪光,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是不究过往望来日的快意,他也说不清楚。
月高风晓,又是那片白月尽现之地,两匹马儿一前一后也在树前休憩,满是一片宁馨。
"我不想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因为明天我们抓不住,我们可以为对方弥补过去的过失和亏欠的情意,我们也可以尽最大的努力来好好珍惜今天,把现在能得到能记忆的事情都做到都记住,把应该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让对方听明白,而对方的每一句话也一定要听清楚,记一辈子。"
"对方的容貌要被留驻心底,永永久久地也不能相忘,永远记得我们的竹扇之约,荷叶之情。"
卫崇仔细听着荀敬的话,接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快要死了,你说的这些我记住不就得了,干什么说得这么严重呢?"笛子一挥打到荀敬的手臂上。
荀敬笑看着在自己身侧的卫崇,说这些话难道真的太早了吗?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得好吧,单纯快乐的卫崇才是自己钟意的吧。
"那你就记一辈子吧。"荀敬只说了一句话,他知道他忘不了今天的夜色了,这一生最美的风景,是今朝在今朝,他已经没有所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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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当时是怎样的笑啊,当竹笛打到他手臂上的时候,自己的心在隐隐不安,为什么要在那样柔美的夜色和朦胧的月光下说那样凄凉的话?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其实有些事自己和他都没有说出来,其实自己和他都应该知道的吧,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自己没有说,他也没有说,是久已形成的默契,更是互为对方担心的忧虑。
天牢可破,是实,可却不该破啊。
皇家之事怎可就此罢手,没有个说法自己和他都不会安生的。
已到那日,怎么会再让对方再蒙冤屈,或是再让对方去冒天险。
卫崇心底又生出了那种年年都会萌生的悔意,这种悔意是深深追忆化成,只恨往事已成的遗憾。
绚烂的星光只在一夜绽放,映亮了两人的天空和心海,那种绝美做为凝固的记忆永远地停在了那年的春天,不再回来。
一春又一春,春意难再得,唯愿春意暖心伴长夜,只恨此生抱恨终。
情波澜
有一种潮一波接一波,它一定隐藏了很久,是人故意把它隐藏还是有什么本难以抗拒的力把它掩盖,而它却没有消失,它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生长着,生长着,当它生长到人再也掩藏不住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的时候,它就终于爆发了。
它是两个人相视时莫名的心酸和泪光的隐隐盈动,是誓信更甚金兰的约定,是两个人相知相信的守侯。
兄弟之义为金兰,而又有何情比这金兰还甚?
也许想不到,但是却发生了。
一种冰又凉的感觉在顷刻间敷住了卫崇的双唇,这种感觉来自荀敬温凉而又颤抖的唇,卫崇感受得到唇间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已蓄藏很久的情感,在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朋友之谊,在小侯爷府上的那一年他以为是兄弟之义,而自从到了河灯之夜,当荀敬问自己恨不恨他的时候,当自己在殿上对太后言的时候,当自己在天牢里看到荀敬听到他说"荀某今得一信字,此生足矣"和他单独问自己的那句"那现在你信我吗?我想听真话,想知道真正的卫崇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开始明白这不再是朋友之谊,也不止是兄弟之义。
而是一种情,一种似于又非于郎情妾意的爱情。
荀敬对自己只求一心,他不要天下之信,而宁愿只要自己一人之信,唯愿足矣。
自己的唇也会这么凉吗?卫崇试着用自己的双唇去温暖荀敬,在这样模糊的意识下,卫崇的身体已经和荀敬的几乎贴在了一起。
说是温暖,不如说是因为情动而引起的浑身的燥热难耐,唇与唇之间的碰触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两个人已久的念想。
没有过言语的承认,只是用行动表达着。
手极快地伸进卫崇的长袍领口,向下游移着把卫崇身上的衣服由内向外地打开,腰间的带子也随着手的如此动作而渐渐松垮,荀敬的手握住卫崇的肩膀,那件本不需要的袍子彻底掉落在了草地上。
露在月光下的光滑瘦削的肩膀让荀敬更加难以自持,随着卫崇"啊"的一声,荀敬用牙齿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印记,荀敬的好摩挲着卫崇的背与颈,身体在慢慢下倾。
不知是出自于"报复"还是由于恶作剧,卫崇没有放过这颈肩之痛,也照着荀敬的脖子咬了下去。
不意外地荀敬的颈上也留下了两派牙印,痛得荀敬用手护住了被咬的地方,然后用被激怒的神情看着卫崇。
卫崇的衣带已被完全解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月白的光彩。
"我可是来还你,谁让你咬我的,我就还了你一口你算是占大便宜了。"卫崇捂着嘴笑道。
只穿着夹衣的卫崇在月光下的美恐怕是荀敬最难忘记的画面之一。
"那我也不会放过你。"荀敬一把撕掉了卫崇身上仅存的那件夹衣,一下把夹衣的主人抱住扑倒在地上。
"桃扇公子荀敬竟也偷袭,岂不丢脸?"卫崇一嘴不饶人。
情波澜-绯缠绵
"你都能偷袭我,我为何不能?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就是这个道理。"荀敬按理还道。
"这两种偷袭不一样,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卫崇知道荀敬所提的是两人初次见面比试时他的三输之局。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要还,其实偷袭的滋味有时候也不错。"荀敬的笑有点让人琢磨不定。
"那我们就应该像当初一样,做那样的兄弟,而你此次之袭意图不轨。"卫崇说话的同时要摆脱荀敬的"魔掌"。
"我们还是兄弟啊,是兄弟就要坦诚相见,这句话不错吧。"荀敬边说边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终知何为坦诚相见。
"是不是兄弟你说了算,能不能做兄弟,做不做兄弟你我心里也都明白,如果我们只是兄弟,我想我会死不瞑目的。"荀敬忽然间的深情让卫崇已经无法辩驳。
"你要是不总说死你愿意是什么就是什么。"卫崇怕从荀敬的嘴里听到这个字,自从这件事把荀敬带到了天牢,那个通往死亡的地方,他就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人的死亡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和荀敬终于在万难之下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和死亡的道路岔开了,他心安的是他和荀敬还有如此的机会,让他已经忘了那个词,忘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魔鬼。
可是他却不止一次地从荀敬的口中听到有关这个魔鬼的消息,他好想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一种恐怖袭到他的心头,这比他与荀敬间的偷袭游戏来得更为迅猛,可是他却没有去问,而是力图让荀敬自己去回避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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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崇想着往夜的春光春景,心头有蜜意也有忧伤,这两种此消彼长的思绪一直在卫崇的心里矛盾着,纠缠着,挣扎着,它们在这二十年中没有消失与磨灭,反而让心底的已封藏的情感燃烧起更加旺盛炽热的火焰,它像一条口中喷火的蛇势要把一切都吞噬掉毁灭掉,只留下那份单纯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