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上水无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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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锦廖笑得油光满面,说道:"这位是夏某的好友,苏、呃······苏公子。"
我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容。
"真真是好一个冰雪之姿的人物啊!"那人赞叹道。
"多谢公子夸奖。"我应道。

在夏锦廖、绿衣公子和我假意寒暄的时候,一旁始终有一名我极为面熟的男子淡淡的看着我们,始终不说话。那人我的确十分面熟。
"这位公子是······"我头一次主动与别人搭讪。
那人看我一眼,面目清秀,是很多女子钟爱的文质彬彬。
"洛自在。"他答道。
洛自在,江南洛家的嫡长子。而江南洛家,是一个与曾经的苏家齐名的存在。
听到他说他的名字,我才恍然记起,一年多前,我还曾经见过他,就在烟雨楼内。
"在下苏倾。"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眼中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
就在我还想要说这么的时候,方才那名去通报的守卫折回到身旁,"阁下可是苏倾,苏公子?"
我仰起头,答道:"正是。"
那人说道:"请公子随我来,楼主想要见您。"

- 第十八章完 -

第十九章 玉台弄粉花应妒

就在我还想要说这么的时候,方才那名去通报的守卫折回到身旁,"阁下可是苏倾,苏公子?"
我仰起头,答道:"正是。"
那人说道:"请公子随我来,楼主想要见您。"
在我还没有惊讶得瞪大眼睛的时候,夏锦廖已经惊呼出声音。
烟雨楼的楼主想要见我?!
"敢问楼主是?"我说道。
那名守卫仍旧恭敬的说道:"请公子随我来。"

我踏上前往烟雨楼第三层的木梯,众人投来的目光各不相同。
跟着沈淮宣经历了许多,我早已经学会坐怀不乱。
第三层,也不知出了这座小楼的楼主以外,究竟有多少人能有幸向我一般踏入第三层。
方才那名守卫带路,脚下的鞋子与黑木地板敲打出声声闷响。
我忍住好奇心没有左顾右盼。直到到达第三层,我才发现一切都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非但没有安静的异常,反而处处皆有人声。
每个路过我身旁的人都是目不斜视,那些人的样子都极为普通,普通到当他们埋没于人海之中,你就不可能再找得到他们。
我心中差异非常。
我们来到一扇珠帘面前,透过珠帘,仅仅能看到在珠帘后还有一扇屏风。屏风上画着节节劲竹。劲竹画工非凡,每节竹子好似皆为空心,随风发出"飒飒"的声响。竹子旁有几行题字:
此君托根幸得地,种来几时闻已大。
盛暑丛色寒,闲宵槭槭叶声乾。能清案牍帘下见,宜对琴书窗外看。
为君成阴将蔽日,迸笋穿阶踏还出。守节偏凌御史霜,虚心愿比郎官笔。
君莫爱南山松树枝,竹色四时也不移。寒天草木黄落尽,犹自青青君始知。
题字笔锋有力,并没有落款,可是我却认出来那是谁的字,是的我认得,我不可能不认得,那是沈淮宣的字。
那是沈淮宣的字!
--!
我心中的惊诧高涨,烟雨楼的楼主究竟是谁?
他究竟是谁?
竟然会有沈淮宣题字的屏风?
"公子,楼主就在里面,请公子自行进入。"那名守卫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我微微有些踌躇,终于抬起手撩开珠帘,沈淮宣的字清晰的现在眼前。我情不自禁的轻轻覆手在上面,双眉不禁微皱。
"苏倾,为什么不过来呢?是不敢。还是不愿?"
我绕过屏风,室内的陈设极为简单,极为熟悉,那就是沈淮宣在蓬莱教中临时住处的摆设,丝毫未变。
"林靖,林公子。"我的语气平静。
林靖嘴角上翘,"不愧是淮宣选中的人,好定力。"
其实我并没有想到,林靖会是烟雨楼的楼主。他是烟雨楼的楼主,那么沈淮宣呢?这座楼又与蓬莱教是什么关系?
听到从林靖口中吐露出那声"淮宣",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能还不止是有些。
"林公子以楼主的身份唤我来是为何?"我问道。
林靖坐在方桌的右侧,那是沈淮宣以往最喜欢坐的位置。他的手中有两个小巧的夜光杯,连这个小小的细节都与沈淮宣那里的一般无二。
"苏公子不觉得,只有烟雨楼楼主的身份才能与蓬莱教的副教主平起平坐吗?"他笑着对我说道。
摆一个小小的夜光杯在我面前,"苏公子介意与我同饮一杯吗?"
我轻轻把夜光杯推回,"我不会喝酒。"
"仅仅是葡萄酿而已,并没有什么酒力。"他说着从方桌的桌板下取出一把酒壶,替我满上。
方桌的桌案下有暗格,这是一个我不知道的小细节。
又或是我知道得远比我想象的要少。
我深吸一口气,坐到他的对面,"愿意奉陪。"

红色的葡萄酿在杯中泛着淡淡黄色的光,我攥着酒杯,始终没有喝下。
"苏公子不满意我的葡萄酿吗?"林靖含着笑问我,便说他边呷一口手中的酒。
我摇了摇头,"不是。"
"还是······苏公子有心事呢?"
我只淡淡地摇头,并没有答话。抬起手慢慢饮下杯中的酒。
"苏公子就不怕我给你的酒中有毒吗?"
我笑,然后说道:"你不会。"
"苏公子,我这楼主的寝室装饰的可漂亮?"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与沈淮宣一般无二的装饰,他是在炫耀吧,我想。
"很漂亮。"
他再次替我倒满杯中的酒酿。

"烟雨楼······是蓬莱教的一部分吧。"我终是问了出来。
林靖的笑意很深,"不、不,烟雨楼曾经为蓬莱教收集四方的消息,现在也是。不过,烟雨楼早就脱离了蓬莱教,"他顿了顿,才说道,"淮宣把它送给了我。"
他说,淮宣把它送给了他。
我握着酒杯的手一禁,杯中的酒险些洒出来。我把酒慢慢的送入口中,酸涩的葡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那要恭喜林公子了。"我别过头去说道。
"淮宣······他还好么?"
我蓦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能说什么,说他不好么?说他一直不肯醒来吗?
我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奇怪,我与沈淮宣以前的情人面对面坐着,对饮说笑。
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靖脸上仍旧带笑,"你爱上他了,对么?"
林靖并不说他是谁,可是其意早已经明了。
我不语。

林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许久才说道:"我也是。"
"我也爱他。"他说道。
我不说话,他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我,杯中的酒一杯杯交替。
"可是,他得心不在我身上。"
我仍旧不说话,慢慢喝着杯中的酒。
"我知道,我知道······"他轻声说道。
他看着我,我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难过,为了自己。
"你又敢保证,他一定是爱你的么?"
"你敢保证么?"
"他究竟是爱你,还是贪恋你的美貌呢······?"
杯中的酒我同样一饮而尽,又自己添满它。
"又或是······你敢保证,你敢这样对天发誓。可是,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想要什么痛恨什么吗?"
"你知道吗?苏倾。"
"如今他身重剧毒,我却因为他的命令而不敢去看他。而你,你却在这里,而不在他身边。"
"你以为你能替他解毒吗?"
"如今你解不了毒对不对?你解不了毒······"
·······
"苏倾,你真的认为,你配得上他吗?"
······
他的语速极慢,像是在催眠一样。
·······
你配得上他吗?
你配得上他吗?苏倾?
你配得上他吗?
那个竹样的男子坐在我对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配得上他吗?
我从没有想过。
端着手中的酒杯,我忽然觉得难过。
"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爱我。"我看着手中的夜光杯,语气有些轻飘。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只是忽然觉得身体里的水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他不爱你,所以你才会在这里找我来说这么多,不是吗?"我说道,我也同样看着他,狠狠的回视他。
他又笑了,"曾经······"他说,"曾经我也像你一样以为,我以为我对他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谁都没有我特殊。所以我安心的看他游戏人间,看他虚情假意的对待所有对他有利的人······"
他停了很久,我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清晰。

他最后说道:"苏倾,要是没有他,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他最后的话实实的扎在我心上。
这是我从来最介意的话。
苏倾,要是没有他,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

我踉跄着走下楼。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看向我。
我知道此时我脸上应当泛满了红晕,我险些跌倒在楼梯上。
扶助身旁的把手,我站直身子。
耳边仍在回响着杂音。
苏倾,要是没有他,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身旁不知是什么人扶助我,"小心。"淡淡的声音。
我回他以笑,尽管我不知道出现我眼前的人是谁,我看不清,"多谢。"
"夏公子,还是尽快把他送回去吧!"那个声音说道。
我摇头,"不、我不回去,我要、要回蜀中,我要回蜀中······"我要回去,回去找沈淮宣······我要回去找他。
我要问他,是不是如果没有他,我便什么都不是······
夏锦廖的声音显得很为难,"苏公子······?"
夏锦廖身后的两名小厮架着我,要扶我回去,我连忙抓住身旁那人的衣襟。
两面小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连忙紧抱住那人,不肯离开。
被我抓着的那人也是极为尴尬,无奈之下他与我一同上了夏锦廖的马车。
我抓住那人的胳膊,死活都不肯松开。
"我不走······不走······"
"淮宣······你问什么不醒来?恩?!快醒来·······"我喃喃的说道,声音极小。
"没有你·····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我好想你······你快醒来······"
"淮宣·····我好想你······"
·········
······
沈淮宣还沉睡在蜀中,他听不到我说话。
可是我却能听到有人不停地对我说,要是没有他,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第十九章 玉台弄粉花应妒
玉炉香,红蜡泪。
香雾薄,透帘幕。
红烛背,绣帘垂。
幕帘的颜色宛如夜光杯中的葡萄酿。
我头痛万分。
睁开眼,窗外已暮。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说道。
我转过头去,才发现我手始终攥着那人的衣袖不肯松开。
洛自在。
我霎时像被烫伤似的松开手,"抱、抱歉······"我说道。
我抬起头看他,他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唤上身旁夏锦廖的小厮。
我才忆起自己从林靖那里回来时的失态,脸上火烧云似得。
"多谢洛公子。"
红烛映,我想对他笑笑,对怎么也裂不开僵硬的嘴角。
"没有关系。苏公子不胜酒量,以后还是少喝为好。"他仍旧淡漠。
"多谢。"我低着头,脑袋有点疼。
可是我却没有忘记醉前林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要是没有他,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他看我一眼,说道:"那么我先走了,苏公子保重。"
"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呢?"我接口道。
本以为他会仍旧淡漠的应过去,可是他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
这是夏锦廖赶来,化解了尴尬,"来、来,给苏公子端上解酒汤。洛公子,这次还真是麻烦你了。"
"还好,不麻烦。"
夏锦廖显然听到了我和洛自在的对话,吩咐一旁的小厮准备菜肴,要宴请洛家公子。

诺大的饭桌上只有寥寥三人。洛自在淡淡的不愿与夏锦廖深谈,我一句话都不想说。饭菜极为丰盛,气氛却异常凄清。
"苏公子,夏某的饭菜有什么不对之处吗?"他问我。
过了半晌我才恍然般的抬起头来,缓缓应道:"没有,饭菜很可口,多谢夏公子招待。"
"那苏公子······"
洛自在正看着我,对上我的眼睛,缓缓移开目光。
"没有什么,在楼主那里贪杯,多喝了两杯酒,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我应道。
夏锦廖的眼中满满都是羡慕之色,"苏公子能得到烟雨楼楼主的青睐,真是好福气啊!"他赞叹道。
我不置可否。

洛自在忽然说道:"苏公子,我好象在那里见过你。"
"嗯?"我轻轻浅浅的笑出来。
夏锦廖很是尴尬,起身为洛自在和我夹菜作为掩饰。他边夹边说道:"怎么光说话都不吃菜呢!"
"苏倾,这个名字很熟悉,我好像听过。"
我不作答,夏锦廖背过身去偷偷擦擦头上的汗珠。
我忽地朝洛自在一笑,笑意嫣然,洛自在不自然得有些脸红。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笑出来的,只是不想再去想有关于沈淮宣的所有事,所以我朝他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它很平常吧。"我笑道。
夏锦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冬日里要是想看下雨比在夏日里看雪还要难,可是偏偏雨点簌簌的往下落,落在房顶上,我听得到它们的声响。
嗒嗒嗒,轻轻重重的落下来。
"洛公子,苏公子,下雨了!不如我们来一壶小酒暖暖身子如何?"夏锦廖说道。
"不必了。"
"不用了。"
我和洛自在同时说道,这让夏锦廖极为尴尬。
"今天上午我还喝了不少酒,实在是不胜酒力了。"我解释道。
"我不会喝酒。"洛自在说道。
夏锦廖也没有话说了,三个人极为安静,雨声不断。
过了许久,洛自在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饱了,不打扰夏公子,这就告辞了。"
夏锦廖急急忙忙起身,"洛公子这就要走了?外面还下着雨呢!不如洛公子委屈住在夏某这里一晚如何?"
洛自在先看看我,再看看夏锦廖,应道:"那么打扰了。"

梅动芳春近,云低远树微,雨兼残叶下,冬。
冬天,还有好久才能过去呢吧。
我熟捻的穿梭在府中的后花园内。园内的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烟柳枯败的枝条下垂。
雨已经渐小,却始终没有停。
我睡不着。
蓬莱教的鸽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入夜时分到达,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吧。我忽然有些庆幸,庆幸那只带着:一切如故,勿担心的信的鸽子没有到。我庆幸,至少我还可以有一丝幻想。
林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尖利,快要划伤我了。
我想见他。
从没有这样强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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