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在对视中沉默着。。。
他冷峻的面容忽然展出笑容,道:"好啦,俞风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你只要交出真画,我定然能保你走出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这不正是你说出那番话的目的吗?如今我保证定能帮你达成心愿,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脱困
他看着无语的我,淡然道:"或者,这又不过是你的拖延之计?嗯?"
心怦怦急跳,我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不错,那句"真画在手",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不完全确信画里人的魅力,但也算是为求保命而争取时间的一条路子,现在看来,即使是用在冷静如张九利的身上,说不定也是管用的。
"我很看重那幅画。"张九利微微一笑,道:"不但是我,厅里的很多人都想要。所以,你很聪明,在没有真正确定你说的毫无根据以前,我还不想让你死。不过,"他凶狠地盯着我,道:"你要是以为凭此可以蒙混过关,高枕无忧,那就未免得意忘形了!"
"你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我反问道。
他眯起眼,慢悠悠地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带你去找画。"
"嗤--,"他冷笑连声,"你当我是孩子!" 他站起身来,踱到我面前,微微俯下身,注视着我的眼睛,忽然愣了愣,沉默半晌,道:"我给你三个时辰,要不你就在这给我想起来,否则你就去阿忠那想吧。"
他抬起身子,显得有些不耐地道:"别想着拖延时间了,三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儿来的!"
我正自开口欲语,他倏然进身,右手闪电般的扣住我的左腕,我待欲运气抵抗,只觉左腕处撕心裂肺的一股疼痛直逼上来,我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拼命咬住下唇,周身却禁不住地发抖。
只听耳边,张九利森然道:"俞风,这只是个开始!一个时辰之后,你若还跟我耍心机,就是另一个腕子!两个时辰后,就算能出去,你下半辈子就别想再站起来了!"
他走向石门那侧,狠声道:"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他,再有一点差池,就全家老小都到那边团聚去吧!"
痛!痛!!
整个左臂似已碎掉了般的痛!
尖锐的似有万千支针在往肉里扎,又似架在了火上不断地烤。。。
我知道,
这条胳膊的经脉,已然,断了。。。
向晟莲从不避讳的传授给我灵圣宫的各种绝学,只因为他知道,即使我再努力,也成不了什么绝世高手,逃出他的掌控更是连想都不要想!
我苦笑一声,这具身体看似完整,实际已然是废了。如今,断了条经脉,也不过是雪上加点霜而已,而向晟莲更不会引以为意。
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我若想不出什么办法,张九利定是不想再饶过我了吧!
这美人的魅力竟是如斯大啊,即使是一幅画,居然能叫冷静狡诈如张九利之流的人物受控于我--这个身带脚镣的被囚之人!
右手不自觉抚上脸颊,若是。。。见到真人。。。,我轻笑了一声,密室里的几人看了我一眼,个个面上露出的具是警惕谨慎的表情。
我低眸沉思,那幅发黄的画竟和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画上的人一定和我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也许。。。也许他就是我的。。。
"啪--啪--。。。"门外响起击掌声,两长四短,不由低笑,这暗号改的真快!
身材矮小的那个上前开启石门。
青衣玉带,修长的身形闪身走进来。
我愣了愣,还不到半个时辰,张九利,你竟然就耐不住了吗?!
屋里众人纷纷上前施礼,张九利摆了摆手,向我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中神色黝深,难辨其意。我皱了皱眉,你又有什么花样?!
张九利却似并不想理会我,转头指着一个身形较瘦弱的,道:"你,留下来,其余几个去前面向堂主报到,那里需要人手,快去!"
除被指的那人,其余几人毫不迟疑,向张九利略一施礼后,飞身纵了出去。
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张九利冲那人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门关上,平日怎么教你们的!"
那人立即转身向石门跃去。他面向门口,从张九利身边掠过时,张九利突然伸臂点向他脑后的藏血穴!出手悄然无息,不带丝毫风声!
我心头一惊,那可是--死穴!
毫无意外的,那人徒然倒地,而一切不过瞬间!
好一招的飞花点穴!
小夜!
一时间,只觉血往上涌,热气迷湿了双睛!
小夜。。。
他快步来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的都是怜惜:"阿风,你受苦了。。。"
"。。。"喉咙抖动,我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夜,你可知这一天一夜真是恍如隔世呀。
我定了定神,轻声道:"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其实你来了,我很高兴。
他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小夜,事到如今,我该不该相信你的话?!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道:"阿风,如果叫你误会了我,我更会懊恼一生。"
左臂传来阵阵刺骨的抽痛,我咬牙忍住,不想让他看出分毫而担心。"何必解释,见到了你,我已然很高兴。" 小夜,只你这两句话,就够了。
他抽出那把墨玉匕首,提起铁链掂了掂,猛然挥刃而下,墨玉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光,套在脚踝上的铁环应声而裂,粗重坚硬的铁镣在这绝世的宝刃下显得不堪一击,而紧贴着镣铐的衣料丝毫无损。
夜寒扶起我,道:"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我暗自抽了口气,不着痕迹的轻轻撤回了在他手中的左腕,掩在衣袖下的伤口在这无意的触摸下疼的开始让人难以忍受。
夜寒提起地上的人,我在他扶我之前,伸出右手拉住他,道了声:"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向外疾奔。
夜寒边走边道:"阿风,从这儿出去以后,你就去嵩山少林寺,那里有我一位好友。。。"
左臂传来阵阵分筋断骨般的疼痛,身上的冷汗抑制不住地外冒。我紧咬牙关随他走出暗道。
夜寒继续道:"千万别去找青阳帮的人,尤其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许多,还是接了下去,道:"尤其是凤主!"
眼前阵阵眩晕。我张嘴想问,为什么?!凤主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是如何知道的。。。唇却抖得厉害。
经脉断损外加失血过多,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到脱离险境了!
不能连累了小夜!
"阿风,把这人的衣服换上,我来给你易容,咱们马上离开这。"
"夜寒。"我拚尽全力不叫自己的声音显出异样,"小宁在山后古槐上等我,你去把他带来,我在这等你。"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放下手中人,转过身来,那张俊雅却不是我心动的面庞上,一双眸子闪动着我最熟悉的光彩,仿若天际最亮的明星。每一次,这样的注视,都令我失去呼吸的本能。
"你怎么了?!"他嘭的握住我的双肩,"为什么要调开我?!"
我痛得眼前一黑,勉强道:"是真的。。。"
"阿风!"他翻开我的衣袖,低叫了一声,"该死!"
一颗带着淡淡芬芳的药丸被粗鲁的掖进嘴里,夜寒全神贯注在我左臂的伤势上。
这样有些失态的小夜,竟是,很可爱呢。
"你还笑得出来!"夜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对那个小子就这么挂心,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所以,才叫你去。。。"望着他凶恶的眼神,我忙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
"哼,叫我去才可疑,依你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别人去接他。"他忽然扭头冲林中叫道:"萧公子,你都听到了吧,那就再麻烦你去趟后山。"
我心里一惊,萧公子?
白色的衣衫在风中飘起,萧童羽从林中走出,在不远处站定,冷冷的看着我们俩。
心中有丝恍然,原来这就是张九利和萧童羽离开不久,小夜就能来到的原因。
夜寒道:"刚才那几个都收拾好了?时间太紧,可不能有一点纰漏。"
"啰嗦!"萧童羽看了看我,皱眉道:"他怎么了?"
夜寒轻轻的放下我的左腕,道:"没什么,受了点伤而已。"
萧童羽道:"人我马上带来,你们利落些!"他转过身去又道:"还有,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夜寒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
话音未落,那边的人倏然化作白色的飞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之后,片刻间已在视线中消失无踪。不觉间竟有一股错觉,仿佛刚刚看到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白鹤,优雅又美丽,孤傲却又迷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纯净脱俗,是我,永远也比不上的!
番外之小宁篇
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父亲虽然经常出门照顾生意,每每回来却总要给我带各种新鲜玩意,全然不顾姐姐们的撒娇和哭闹以及大娘和二娘拉的很长的脸。
娘亲不爱笑,却总是在春秋交替时,悉心地为我增减衣物。她美丽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并不影响她对我的种种慈爱。
是的,我是这个镇子的首富方老爷,唯一的儿子。所以,他疼我疼到了骨子里。
然而,这一切终归只不过是个虚幻而已。
真正的噩梦是在我十二岁那一年开始的。
我不知道,大娘和二娘是怎样证明的--我并非是方家真正的血脉!也许她们已经调查了很久。父亲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当皮鞭落到我和娘亲身上时,我依旧不能相信,那曾经百般疼爱我的人怎么能把鞭子挥得那样凶狠!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抱住他的腿,像往常那样喊着"爹爹--",换来的却是更猛烈的抽打!
我和娘被赶出家门的第二天,娘那柔弱的身子就在伤痕累累和饥寒交迫中慢慢变得冰冷。
临死前,她拉着我的手,大滴的泪水不停的流,她说,对不起,小宁,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娘那年小产,你爹在外未归,娘的贴身丫环为了娘以后能在方家不受气,就暗自抱来了襁褓中的你。。。小宁,娘对不起你啊。以后娘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从来不知道方家大院子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如此冰冷。
我昏昏沉沉地倚在墙角,醒来时却到了一个满是香气的奢华的地方。我以为又开始了一段美丽的梦境,却不料迎来的是地狱般的日子!
明白了怎样的处境的我拼命反抗。
我不吃不喝,却还是被灌了春药扔上了床;我几次逃跑,换来的却是不休不止的酷刑。
我挣扎的时候,没有人给过我丝毫的同情;我求救的时候,更没有任何回应!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我要走!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是死,我也要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干干净净的死去!
最后一次逃跑,我被老鸨子吊起来打了半宿,又被西五个男人压在身下。。。
后半夜时,我四肢冰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们以为出了人命,一席草廉卷起,把我扔到了乱葬岗。
从那里一路爬出,我只想就这样爬到一个干净的地方,静静的死去。。。
我蜷缩在炙热的阳光下,却依旧浑身发冷,我清楚地知道,死亡已经离我越来越近。
娘说,小宁,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可是,娘亲,今生那已经没有可能!
除了娘死的那天,我再也没有流泪,有谁会稀罕这廉价的泪水?!
有人扔了铜板在我面前,我连动都没有动,现在的我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可是那人并不死心,他蹲下身,用手抬起我的脸,我很想骂他,多管闲事!又或者你对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还感兴趣?!
可是,当接触到那双幽深眸子时,我竟骂不出半句话来。
那眼睛里没有我看惯的鄙视和冷漠,没有我不需要的同情和可怜。有的,只是温柔和关怀。
我承认那一刻,我竟然,竟然在娘亲死后,第一次想,哭。。。
他并不很英俊,身材更是有种柔弱的纤细,但那双眼睛,竟是晶莹剔透般的似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这双眼睛真的好美,好温柔,就象,娘亲那般温暖柔和。
他带我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挣扎,我明明想跟着他,跟着这双眼睛的主人。
可,可我怕,怕这又是一个美丽的梦!
而现在的我,再也无力承受美梦破碎时的痛撤心扉!
自从流浪以来,自从我被整个世界唾弃以来,我从来不曾想过还能有人关心我,用那般关爱的目光,带着微笑看着我。。。
而这一切竟然不是梦!
他叫俞风,是我的恩人,我的主人,我今生今世永远追随的人!
他有一个宝贝妹妹,被他疼到了心肝骨子里。那是和他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亲人,是我不能比的。这个道理,我心里自然明白,虽然有些心酸,但既然是他疼爱的人,我也一定会同样去照顾她,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
然而,事情却不象表面上那样的单纯。
她在他面前像个柔弱的娃娃,娇嫩的花朵,乖巧又可爱。然而,等他一转身,那原本单纯的目光就会灵动起来。。。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柔顺的团在他怀里,呜咽着不要他走,他推了几次,就是推不开,不禁扳了脸,道:"你也不小了,哥哥还有很多大事要办,难道还要把你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
她委屈的起了身,眼里含着大滴的泪,却硬咬着下唇,不让泪落下来。我分明看见公子痛苦的眼神,他有些期盼的看了看我,还是狠心转身而去。
她扑倒在冰凉的石阶上,肩膀抖动。
我伸手扶她,心里明白公子是想让我照顾她。
她抬起头来,明媚的阳光照在那张美丽无比的容颜上,我却有种不寒而栗地感觉,那绝美的脸上毫无泪痕,更无丝毫悲戚,她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我,从上到下,仿佛要把我有多少根汗毛数个清清楚楚。
她的目光并不狠厉,我却在那将近一盏茶的审视下,冷汗淋漓。
她略一转身,不知怎么的,手上就多了盅茶,"小宁身子那么弱,姐姐看了好心疼呢,这是姐姐特地给你泡的药茶,来,都喝了它。"
她把茶推到我面前,我心里咚咚直跳,她看着我,有些幽怨道:"原来小宁还防备着我,我还以为哥哥带来的,是一家人!"
。。。一家人!
方宁何德何能!
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毫不犹豫地接过杯子,一饮而进。
"啧、啧。"她一脸讥笑,"你不是已经对我有了戒心吗?"她不屑撇撇了嘴,"不过又是一个蠢货而已!一句顺耳的话罢了,哼哼!"
腹部开始隐隐作痛,我知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细细地观察着我,幽幽的笑着:"很痛心是吗?被信任的人骗,呵呵。。。你凭什么相信我,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哼,笨蛋!"她轻蔑的看着我因为绞痛而变色的脸,"你,和我那个哥哥一样都是笨蛋!"
"他才不是!"我痛得已经站立不稳,但我不能忍受公子他被人侮辱,即使是他的亲妹子也不可以!"公子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那一直镇定的脸色变了,她冲了过来,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吼道:"不准你提他,你不配!",那一刻她抛弃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公主般的高贵,嚎叫得像路边的泼妇,"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这样,他也这样,当我是死人啊!好啊,那就走着瞧好了!"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疯狂和暴躁,象一头发怒的狼!她咬着牙,狠狠的盯着我,"告诉你,哥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不许任何人。。。!就是他,早晚。。。早晚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