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表达的爱恋————茹羽

"放心，结婚典礼上一定可以看到他的，他还答应为我设计结婚礼服呢。"是的，那一天将是彼此面对现实的时刻。
"你小子好福气啊，可以穿到数一数二的设计作品，等我结婚时也得找他给我设计一套。"
"你就做梦吧，先把女朋友找到再说。不过，到时我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干弟弟。"

20

脱下黑色皮外套丢在沙发上，戴着骷髅戒指的手指衔起一根烟叼在嘴里，金发男子冷笑着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红色请帖，拿出打火机点着烟，然后将火苗靠近那张请帖。黄色的火焰映照着一张狰狞的脸，红色的帖子一点点被火焰所吞噬，变成黑色的灰烬。

22号到了。纤细的手摸着床头的闹钟，秒针走过数字12，进入了0点。又是一个不眠夜。颜尹轩的身边放着两个粉红色的礼盒，里面是昨天早上做完的结婚礼服，原本由李勋交给他们的东西又被退了回来。原因是沈琳说她希望他能在结婚当天亲自送给他们。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无非是想让他能够到场参加婚礼。可他真的不想去，这些天不眠不休地做礼服，自己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怎么可以让他以这种姿态去面对那个人，去面对即将结束的一切。颜尹轩放下闹钟，关上灯，他告诉自己至少在最后一晚要睡觉养足精神。可是，睡不着。望着眼前深夜的漆黑，他害怕起来，摸索到枕边的耳机将它套在耳朵上，按下了播放键，双手紧紧抓住裹着自己的棉被。
窗外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紧闭的车窗内环绕着浓重的烟草味，烟灰缸内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头，其中有一个还冒着青烟。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刚刚才熄灯的房间，修长的手中握着一对精致的袖扣。

不到6点，颜尹轩就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镜子中有些红肿的双眼，他赶忙弄了些冰水浸湿毛巾冷敷在眼睛上，又躺回了被窝。
今天自己一定要表现好，作为祁浩熙最好的朋友为他的婚礼而开心。不可以哭丧着脸去参加喜事，不可以中途逃离，不可以去想自己的感受，不可以让沈琳感到不安，不可以给祁浩熙添麻烦。他要做一个最完美的朋友。
揭下毛巾，纤细的手拍拍脸颊，看着镜子中的笑脸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打理起来。穿上昨天就已经选好的西装，他到对面的屋子里将熟睡的李勋拖了起来。
"天，现在才几点啊，你就叫我起来。"伸了个懒腰，李勋看着刚刚才过7点的表不满地看向颜尹轩，这才发现他已经穿好了赴宴的衣服，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张笑脸，看不到一丝痛苦。"尹轩，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起来，我们今天不是还要送礼服给沈琳他们吗，典礼8点就要开始了。你再不起来我自己打的走了。
拉开衣柜，颜尹轩挑了一件西装丢给他。
"你确定你脑子没坏掉？"站起身，他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没有，你不是也希望我可以这样参加他们的婚礼吗？卸下伪装的外壳，他淡然地看着他，眼底漾出了悲伤的影子。
宽大的手轻揉着他的细发，"很好，做得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加油。"说完，李勋笑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真是的，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小琳，你别着急啊，说不定是手机没电了。"刘怡安慰着有些不安的沈琳。明明昨晚看到儿子呆在房间睡觉，一早起来便不见了人影，原以为他是因为心切早早就赶到礼堂，没想到自己都到了，儿子居然还没到。
握住布满皱纹的手，沈琳微笑着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刘怡一下子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儿子憔悴的面容和重重的黑眼圈，厉声说："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看把沈琳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祁浩熙一把抱住母亲，低声说："妈，对不起。"
"怎么一身的烟味？"刘怡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快去准备一下。对了，你们的结婚礼服呢？"
黑亮的眸子怔了一下，垂下嘴角，"都准备好了，是我一个好朋友设计的，等下就会送来。"抬起头，他向着沈琳的方向投去一个温柔的微笑。
"那就好。你看沈琳都化好妆了，你也把形象整理整理啊。"

抱着两个粉红色的盒子，琉璃般的眼眸盯着越来越近的房间，脚下不由放慢了步子。经过身边的人都带着笑脸，空气中满是喜庆的颜色。咬着牙，越来越快的心跳让自己的嘴唇也开始发颤。不可以这么紧张，颜尹轩努力让自己想起来之前的那个微笑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步踏入房间。
"恭喜恭喜，你们的礼服到了。"李勋向还在补妆的沈琳招招手，又看向背对门口正对着镜化妆的祁浩熙。
镜子中四目相接，他看着镜中的祁浩熙，他看着镜中的颜尹轩，无法言语的情感涌上心头。祁浩熙看着清瘦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疼惜之情，颜尹轩却微笑地看着他，一如他们初识的那次。心中的痛加深了。
"你们来了啊，尹轩，谢谢你能来送礼服。"沈琳起身迎上前去，"伯母、爸、妈，这位就是最有名的设计师颜尹轩，我们这次的结婚礼服就是他设计的，也是我和浩熙的好朋友，旁边是他的好朋友李勋。"
"真是谢谢你啊。"三位老人家走过来道谢。
清秀的脸上带着笑容回应着他们。z
"对不起啊，因为尹轩小时因药物致哑了，无法开口祝贺，请你们原谅。"李勋礼貌地解释着。
"多可怜的孩子啊，还生得这么俊俏。"刘怡感叹着人生的无常。
"就是啊，不过听女儿总说起你，能力还是很强的。"沈琳的父母点着头，赞许地看着他。
"好了，三位老人家出去迎迎客吧，我们要换礼服了。"沈琳笑着将三位老人推到门口。
"那我们等下再过来吧。"
经沈琳的清场后，只剩下不多的几个人。转向一直抱着礼服的颜尹轩，她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那张笑脸，"尹轩，我的婚纱就交给几个小姐妹打理吧。你帮浩熙到隔壁去穿礼服吧。"说完便拿过自己的那盒交到朋友的手中，催促他们到隔壁去。
沉默良久的人起身走向颜尹轩，拿过他手中仅剩的粉色盒子，"尹轩，走吧。"深邃的眼睛看向琉璃的深处，温柔地笑了。瞬间那层坚实的伪装被击得粉碎。
李勋看出了颜尹轩的动摇，忙推着他的双肩走出门口，感激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沈琳。
关上门，李勋将两人留在了房间里，自己则留守在门口。
脱去伪装的双眸不敢抬起头去看祁浩熙，只是默默地从盒子中拿出那套白色西装挂起来，走到他身边慢慢解开了衬衣的扣子，像他们工作时那样帮他换上衣服，只是这次的动作慢了许多。
冰凉的指尖滑过肌肤，虽然只是若有若无的触碰，也让他感觉到了颜尹轩的紧张。深陷的眼睛、苍白的嘴唇、变尖的下巴、瘦弱的肩头，没有一处不让他为之心痛，仅仅一个月没有见面，这人竟憔悴成这般模样。祁浩熙的眼睛湿润起来。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纤细的手背上，颜尹轩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二滴，三滴......聚积在一起的晶莹液体顺着手背而下，经过手腕流进了袖口。听不到哭声，只能看到眼前越落越多的液体伴着"滴嗒"的声响在自己手上散落，流下来，一直流入心间。放下手，颜尹轩再也忍不住沉默，抬头看向那双眸子。眼前两行泪让他整个心都崩溃了，注视他的坚定眼神通过自己的眼睛直射入内心。
不要，你不要这样哭，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无法克制的颤抖显现出来，颜尹轩的双手慌乱地抹着祁浩熙脸上的泪，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求你了，再哭下去眼睛就会肿了，你怎么出去见客人啊。
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急得哭了出来。伸出僵直在身侧的手臂，祁浩熙将他猛地抱住，紧紧地拥在怀中。
"我不管了，今天怎么样都要和你说清楚，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从来不知道感情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强烈，那么出乎人的意料，就像狂澜一样汹汹来势，疲于抵挡。祁浩熙冲破了自己的底线。
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自己渴望已久的怀抱，咬着牙抬手朝他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你疯了！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祁浩熙捂住脸呆看着瞬时泪流满面的颜尹轩，那一巴掌打醒了他，暗然失色的眼睛充满悲伤，"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后我就继续结婚，"眼光如矩，他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你喜不喜欢我？"
全身的力气被抽空，颜尹轩一下子摊在地上。他该怎样回答？当听到这个人那样不顾一切地说着"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时，他开心地快要昏死过去，但一想到今天的婚礼，他为他的不负责任而生气。如果他答出事实，他真的会继续结婚吗？
"回答我，我要听实话。"无法违逆的口气。
纤细双手支在膝头，垂下头的人微微点了一下。
破出云雾的笑容，灿烂得让万物都为之逊色。祁浩熙珍惜地将他扶起身，双手托着他的脸颊，将所有的深情都注入自己的眼神中看着他，"如果你要我去结婚，就快帮我穿好礼服吧。"
不用再去解释什么，也不用再去奢望什么，只要你我的心里有彼此这就够了。
点点头，颜尹轩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从心底真实地笑出来，通过眼神间的传递，把整个内心展现给他。请读懂它，我无法亲口表达出的爱恋。

身后的门终于开了，李勋回过头看着两个微笑的人不由怔住了，他们微笑的步调竟这样一致。一身白色西装的祁浩熙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中的王子，英俊柔情，围绕在光晕之中，成熟稳重的眼眸中不再有踌躇和忧郁。而在他身边的清秀面容，笑得那样单纯，纯净得足以让琉璃失泽，这次是真的看不到悲伤了。
会心地笑笑，李勋拍了拍两人的肩，"走吧，我们去看新娘子。"

要说一个女人在何时最漂亮，那只有两个时候，一个是成为新娘时，一个是成为母亲时。沈琳现在正步入第一个时期。
白色缎制的上衣领口镶着蕾丝边，设计得简单而别致，肩部恰当的剪裁将白晳的皮肤衬出羡人的光泽，蓬松的白色纱制下裙体现出她的娇好身材，身后拖着长长的白纱，缥缈而梦幻。红润的嘴唇向上扬着，她开心地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
很漂亮，你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颜尹轩微笑看着她，用手语说出了发自内心的话。一旁的祁浩熙也赞同地点点头。
"尹轩，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看着眼前的祁浩熙，她已经明白了一切，一句"谢谢"包含了各种感激。
"婚纱真的好漂亮啊，而且还是手工缝制的，感觉真的好神奇。"沈琳身边一个女孩子羡慕地看着她。
手工做的？低下头看了看白色西服上的锁边，一针一线细致得没有丝毫偏差。他竟是这样用心地为自己准备。深邃的目光看向上前和沈琳说笑的人。

21

由于不能公开这次婚礼，所以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小礼堂，在座的参加者也都是自己的亲戚和好友。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回响在小礼堂，牧师温和地笑着等待新人来到面前向主进行爱的宣誓。
沈琳挽着父亲的手踏上红地毯，缓缓走向地毯尽头等待她的祁浩熙。脚下的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稳健，腿也有些不受控地打颤。用余光看着周围的一片羡慕和称赞，她小心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让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思考着她的决定。
眼前越来越近的身影印在脑海中，想着他和自己的第一次相遇，他和自己的第一次约会，他和自己第一次交换礼物，他和自己第一次过情人节......太多的第一次从回忆的抽屉中翻了出来。淡淡的开心和幸福，两人的相处没有任何激情，平静得让人惬意，更像是在紧张中寻求相互的栖息，她明白那算不上爱情，但她爱他。而他只是喜欢她，并不爱她。
从颜尹轩在她面前下跪的那刻起，她才明白什么叫爱着一个人。起初，她很厌恶他们，不明白同性之间的爱情怎能与男女相比，可渐渐地她发现那只是两颗相互吸引的心，没有别的不贞，更是纯粹得脱去了尘世庸俗的外壳，她的爱显得渺小。其实答应结婚的时候她想过，以祁浩熙的性格他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他的职业也足以让后代和自己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很可笑却又是很现实的观点。人确实是个现实的动物。
如果放开手中的束缚，他们能在一起吗？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吧。但她想试试。淡定的笑浮现在沈琳的脸上，脚步更加坚定地向前走去。
祁浩熙上前握住她的手，从沈父的手中接过新娘，一起走向圣坛。
"婚姻是神圣的，勿鲁莽、轻率地从之，必须尊敬、清醒、敬畏地从之。"神父读着圣经上的教诲，提醒这仪式的神圣，微笑地看着这对新人，他对新娘说："你是否愿意爱他、尊重他、慰藉他、无论疾病、健康、贫穷、富有，终生不渝，至死方休？"
"我不愿意。"
镇定的声音划破安静的空间，打破了人们幸福的期待。
全场哗然，祁浩熙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沈琳。她释怀地笑笑，用手语对他说：去寻找属于你的爱吧。转过身望着怔住的颜尹轩会心一笑，走下圣坛，沿着红地毯向门口走去。潇洒地丢下了身后的议论和叫喊声。
"浩熙，你还不去追人家！"刘怡着急地冲着呆住的儿子喊。
祁浩熙这才反应过来跑下圣坛，同时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追上沈琳，拦住了她，自己不由放慢了脚步。
你不可以这样丢下他。喘着粗气，纤细的手打着手语。
"这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沈琳微笑着，又用手语说：我不想嫁一个不爱我的人。
此时，向门口靠拢的人群中闪过一道白光，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沈琳的方向。正准备进行劝说的颜尹轩被那道光恍了一下，在意地看向光点，那是个锋利的刀尖。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正对着他的沈琳，冰凉的金属插入了他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侵袭着身体，他感到自体内有大量温热粘稠的液体涌出来，四肢的无力让整个人倒在地上。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难过地抓住胸口。
"尹轩！"祁浩熙大叫着上前抱住了颜尹轩，冲着人群大吼："快叫救护车！"
心跳快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巨大的恐惧感围绕着祁浩熙，看着越来越苍白的面容和止不住的殷红，他害怕得手心直冒冷汗。"不要闭眼睛，挺住，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半闭的双眼转过眸子在模糊的视线中寻找那张英俊的脸庞，他好想说话，如果这次不说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手指轻微地动着，他抬不起手，此刻是那么强烈地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声音，可是......
"不要动，你不要动......"小心地托住他的头，抓住了那支浸在血红中的手，祁浩熙感觉自己的心快要冲破胸膛。
"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赶忙拉下单架，将颜尹轩抬了上去，血红的手从那支修长的手中脱开，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搭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到祁浩熙，只能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要你活着。"

一排穿戴华丽的人静坐在手术室的门外，经过的医生护士忍不住多望几眼，除了坐在长椅上的美丽新娘和一个身形似模特的人，靠在墙边守在手术室门口的那个背影更让他们感到新奇。
迷茫地望着手术室外的红灯，他发觉自己的手心还在不断地冒着冷汗。极力地安慰内心，他不会有事，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他不能就这么丢下自己不管。紧张和担心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