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表达的爱恋————茹羽

"建勋，你受苦了，所有的事都不能怪谁，那次的事只是意外，你为你弟弟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浩熙吧。"提到儿子的名字，她不由轻叹了一声，一个月前婚庆的喜悦仍让她遗憾得有些无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把婚姻当一回事。"你知道不，我现在还是有些不甘，明明小琳和浩熙那么好，都快结婚了也没能走到一起。浩熙也不算小了，我又不能在旁边照顾他，他工作这么忙，有个家就不会那么拼命了吧。"上次婚礼的骚动就挺让儿子伤神了，现在更是忙得连电话都没有。
"刘阿姨。"
也许是太专注于自己的牢骚，刘怡不知何时有人来到自己身后。听到陌生的喊声，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面前染着一头金发的青年。
"你是......"
用余光扫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我是祁浩扬。"
听到这个名字，刘怡怔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着他。她只是在祁浩扬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最后一次也是他十五岁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浩扬啊，真的很久没见到你了。"慈祥的笑容挂在脸上，她确实很早就想见见本人了，之前听儿子说他现在也是歌手。
"有十年了吧，最后那次是在医院对吧？"收敛起平日的冷俊与张狂，祁浩扬轻笑着说。
有些苍老的眼神掠过一阵暗淡，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眼光停在套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上。
"不用在意，已经没事了。"脱下手套，晃了晃右手，剩下的四支手指自如地做着伸展动作。
那手侧的凹陷让刘怡看得有些心惊，虽说缺少小指对生活并没有什么不便，但她记得这个孩子曾经是弹钢琴的。"你的情况我听浩熙说了，现在是歌手吧，不要太拼命了，身体要紧。对了，是来看父亲的吗？"
避开关心他的视线将眼光投向远方的一片墓地，面容上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但很快就消失了，"不是的，是来找您的。"
"那谢谢你来看我......"d
"不，不是来看你的，"回过神看着心存疑问的人，作恶般的微笑染上嘴角，"是来告诉你那个婚礼的真相。"
刘怡不明白，拒婚的事沈琳和儿子都说得很清楚，是因为彼此没有相爱的感觉，作为局外人的祁浩扬能知道些什么。
"你的宝贝儿子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男人。"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刘怡错愕地看着眼前突变狰狞的面孔，"这怎么可能？"
"对象就是他那个受伤的好朋友，不信的话你去医院看看，这一个月他一直在照顾那个人，"从外衣口袋拿出一张小纸片递了过去，"这是地址，自己去确认一下吧。"祁浩扬说完便转身走了。
伸过无法抑制抖动的手缓慢地接过纸片，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字，刘怡只感觉整个身子像钉在了桩子上，寸步难行。她不应当去怀疑儿子而去相信突然出现的人的话，但心里的确很在意，想着之前闹的绯闻和沈琳突然的拒婚，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了吧。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刘怡收起了那张纸片。

摸摸有些突起的肚子，颜尹轩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满满一勺的饭菜，摇了摇头。
"尹轩你偏心，吃了那么多李勋做的饭，我的只吃几口就不吃了。"沈琳举着勺子不满地看着他。
天知道他有多可怜，两个人送饭的时间刚刚好差了十分钟，由于李勋送饭在前，等沈琳来时他们早已开始就餐，可为了不让她的一番心血白费，忍着被塞满的胃接着吃，只是现在是真的吃不下多少了。
修长的手接过悬了半天的勺子一口吃了下去，"你就别为难他了，平时吃东西就跟猫食似的，今天能吃这么多已经算是破记录了。我吃行了吧？"祁浩熙边说边从沈琳的手里拿过饭盒。
"真是的，这么营养的东西都浪费了，"她白了祁浩熙一眼，转过身看着沙发上收拾饭盒的李勋，"李勋，我们商量一下，我送午饭，你送晚饭怎么样？"
纤细的手拉拉沈琳，微笑着打着手语：不要这么麻烦了，你们平时工作都挺忙的，医院又这么远，再说这里的饭菜也还不错啊，你们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那怎么行，你看看这都一个月了，身上半点儿肉都没长，"回过头看着颜尹轩尖尖的下巴，又白了旁边吃饭的人一眼，"这倒好，全便宜这个废材了，什么都不会做。"
"嘴巴不要这么刻薄嘛，我也只是不会做饭而已。"辩解了一句，祁浩熙继续低头扫荡饭菜。
"不行，我还是坚持送饭，一直到你出院为止。"坚定地看了一眼还要推辞的颜尹轩，她转过头问一直未吭声的李勋："要不这样吧，我们来之前先通个电话，谁有时间谁准备饭菜，行吗？李勋。"
"这样也好，我们也不会撞车，也不会因为工作忙而来不及准备。"李勋点头应允，拿起桌上的饭盒站了起来，"我去洗下饭盒啊，你们先聊。"
"等下，我吃完了，一起去吧。"拿过一张面纸擦了擦嘴，祁浩熙拿着手里的饭盒追了出去。

水池边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两个人默不做声地洗饭盒。其实，很早的时候祁浩熙就想和李勋单独谈一次了，只是没有机会，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很难得能平心地谈一次。拧上水龙头，黑亮的眼睛看着正在擦手的人。
"李勋，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眼中并没有多少诧异，李勋笑着点了一下头，他也正有些意。
走到很少有人经过的走廊尽头，两个修长的身影面向着落地玻璃窗，脸上都是释然的轻松。
"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感激地看着身边的人，祁浩熙很欣赏李勋这个人，内心不压于外表，他气度不凡。
"怎么这么客气，我反正一直是尹轩的老妈子，也不在乎多做一个人的饭。"笑着转过身子，将两手搭在栏杆上，"倒是你，有时间真该去学一学，不然以后尹轩跟着你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你喜欢尹轩对吧？"认真地看着说笑的帅气脸庞。
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快，这件事对李勋来说早就有了答案，他没有否认地点点头，"和你一样的喜欢他，只是他一直喜欢的是你。"坚毅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柔情，更多地是一种无奈。
"对不起。"声音中带着愧疚，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爱绝不输给他。
轻笑了一声，李勋看着他，"你用不着道歉，因为一开始我就没有机会。"侧过目看着白云积聚的天空，"他从十年前第一次和你相遇时就喜欢上你了，但那时还只是欣赏，算不上爱，后来发现你当了歌手他很惊喜，也许是从那时起感情就转变了吧。本来他想学习音乐，有一天也可以追上你，但不幸的是因飞机失事，他的父母在他眼前去世了，而他因为药物过量而致哑，这也是他为何对医院感到恐惧的原因。当时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求生的迹象，是你的歌唤醒了他。"
对上那双对事实感到惊讶的眼睛，李勋接着说："他想着如果去学设计可能会帮到你，所以上了美术学院，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设计师。再之后就是与你的相遇，说真的，到你们互相表白为止，尹轩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心中的感情无法表达，只能默默地呆在你身边。就算是父母去世时，我也没见他流过这么多的泪。"
怔怔地看着用平淡口气讲着这些事的人，祁浩熙从来不知道颜尹轩的爱比他想象得还要辛苦，在他的背后，颜尹轩到底伤了多少心，失望了多少次，不得而知。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那就是从现在开始由自己来守护这份爱。
"真的很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如果是尹轩，他一定怕增加我的心理负担而不肯说的。"他将手搭在身旁宽阔的肩膀上拍了拍，"你真的很棒。"
会意地笑着看了一眼注视他的笑脸，李勋懂得他话中的意思。他不是棒，只是觉得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幸福这就够了。
"对了，我们再不回去，尹轩又要被沈琳给教训惨了。"
"怎么会？你是怕人家把你爱的人给抢了吧。沈琳的条件不错哦。"
"咦，听口气你对她有意思啊，要不帮你们撮合撮合。"
"免谈，要追凭我这姿质绝没问题。"
"你就吹吧，哈哈，那就试试看啊。"
"试就试。"

在回病房以后，李勋便被沈琳拖走了，说是要祁浩熙他们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给补回来。
托着下巴凝视着正在为他修改乐谱的清秀脸庞，祁浩熙出神地回想着他们第一次的相遇，那个钢琴比赛上的小男孩。他并不明白他有多大的魅力可以在十年前就让眼前的人爱上自己，如此执着的爱恋让这个人付出了多少感情，这是无法想象的，也是无法与自己的回应相比的。
余光中看到那两道炽热的视线正紧盯着自己，握着笔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来，再也无心去看谱。
"尹轩，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突然的问话让他有些慌，抓住差点儿滚落床边的笔，低着头不敢去看祁浩熙。
"我听李勋说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就喜欢上我了，"得意的自顾自地说着，伸过手拉住了床边那支纤细的手。
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红着脸问道：他不会什么事都和你说了吧？
"当然了，"抬手捏了一下潮红的脸颊，"如果他不说，你是不是准备这辈子都不告诉我，总是把自己弄得那么苦，说实话，我有些嫉妒，李勋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转过头看到黑亮眼眸中的担心和失落，颜尹轩知道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可以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他会得到回应。
从温暖的手掌中轻轻抽出手，他用手语说：那些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担心了，现在的我有你陪在身边已经很幸福了。
"那从现在起，把你一切的忧伤、快乐都只告诉我一个人好吗？"栖身坐在床边，望进眸间的一汪清水。
含笑点着头，颜尹轩微欠过身子给了他一个约定之吻，抬手说着：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抓住落下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祁浩熙珍惜地将五指扣入那纤细的指间，抬起另一支手抚摸着绯色的脸颊，将自己的唇贴上了那两片樱红。辗转的温柔包含着两人相融的空间，深切的情感相互揪结，彼此倾诉着羡人的缠绵。
半开的窗子放进清爽的秋风，透过被撩起的帘子依稀可以看到秋尽的浓情色调，配合着室内的光景，美得像一幅醉人的画。

在两人的身后，门把手缓缓转动。

24

随着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包沉闷地就地而坠。刘怡不敢相信地捂着嘴，惊愕地看着双唇刚刚分开的两人。
"妈！"祁浩熙惊叫着从床上站起身，手中仍握着那支纤细的手。
颜尹轩惊慌地看着门口的中年妇女，他感到握住他的手在抖。
发指的感觉让她不能保持任何平静，快步走到祁浩熙的面前，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力道大得让她感到手上是一阵火辣辣的麻。
"混帐东西！"
一眼看到两人还紧紧握住的手，不由恼怒地厉声说："给我松开！"硬是将握在一起的手拉扯开。
"妈，你冷静点儿，你听我......"
"啪"又是一巴掌掴了上来，刘怡喘着粗气怒看着祁浩熙，"你还是不是我儿子，竟做出这种违背道德的事！"
"妈......"
耳朵听不到儿子的呼喊声，怒气充斥着整个脑子，手机械性地用力打着一动不动的儿子，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嘴里不停骂着"混帐！"
惊呆的颜尹轩心疼地看向肿着双颊的祁浩熙，他正为难地低着头，无条件地接受着母亲的责骂和痛打。内疚让他无法坐视不管，一个挣扎，他站起身挡在了祁浩熙的面前。由于长时间没有下床走动，脚的麻木无力让他无法站稳，转过身抱住自己所珍爱的人，让责备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背后。腹部是剧烈的疼痛，贴近皮肤的绷带变得湿热。
"尹轩！"祁浩熙大叫一声，抱住怀里的人，小心地将他放回床上。眼光触到白色单衣上渗出的血红时，惊慌地按了一下床头的红色按钮，"尹轩，医生马上就来了，没事的......你不要再动了......"。
放下举起的拳头，刘怡怔怔看着无措的儿子，此时他的眼里就只有怀里的人，那脸上的焦急表情她从未见过，仿佛他一松手就会失去一切。
刹时间苍白的双唇微张着，半闭的眼眸着急地看着祁浩熙，纤细的手紧抓着他的袖子，可以看到突起的骨节。
"疼是吧，别怕啊......医生马上来了......我在这儿，别担心。"看着眼前不断扩大的殷红，修长的手继续用力拍打着红色按钮，发红的眼框落下泪来。
没过几秒，医生、护士就冲了进来，为病人做紧急处理，将他们赶到了门外。
看着闷着头一直未说话的儿子，刘怡不知该说什么好，方才的怒气也消去了一半，多少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了。就刚才的情景，不用问也看得出来，他们是相爱的，而且爱得很深。但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妈，对不起。"低沉的声音划破僵住的氛围，祁浩熙内疚地抬起头，眼角是已干的泪痕，"无论你想不想听，都让我把话说完。我爱他远不及他爱我那么深，他一直忍着心痛呆在我的身边，时刻关心着我，帮助着我，他承受了一切伤心逼我去结婚，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一刻是为自己着想的。其实我很懦弱，不敢承认也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就这样差点儿拉了沈琳下水。不过，也得感谢她，是她给了我一个放手去爱的机会。"
暗然偏过头，"我不乞求你能接受这件事，只是希望你可以了解，我们并没做错什么，只是相爱，无关于性别。"回过头坚定地看着母亲，"我决定和他在一起。"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话我有多难堪，你的事业要怎么发展下去，别人要用什么眼光看你，这个社会会容得下你们吗？儿子，感情是容易冲动的，不要因此而迷失了自己。"她没有理由去怪罪两个只知道爱的人，但这么沉重的爱有谁能背负的起。
"想过，"微微扬起嘴角，正是一个小傻瓜让他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听他的话思考后才选择了结婚，选择了逃避。现在只想面对自己，直面这份感情，如果还有什么责难都由我来承受，他担负的已经够多了。"
"是为了救小琳受的伤吗？"良久的沉寂，刘怡叹着气，轻声问道。
祁浩熙拉着母亲的手点点头。m
"让我再想想吧，谁都不该承受那么多的。"摸了一下儿子的头，无奈地靠在座位上，再没有说话。

医生庆幸地说只是表层伤口裂开了，情况还不算严重，再次提醒祁浩熙一定要注意病人的动作幅度不要过大。谢过医生，祁浩熙赶忙来到床边，母亲则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偏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刘怡，颜尹轩努力抬起手向祁浩熙比划着。
"妈，尹轩要我和你说，真的很对不起让你发了那么大的火，如果要打要骂的话不要冲着我，直接冲着他来就好了......"用指尖拨过汗湿的黑发，祁浩熙哽咽地说，"他知道一个母亲打在孩子的身上，自己的心会有多痛。"
走到病床边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孔，颜尹轩很漂亮，比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漂亮，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慈祥的笑浮在脸上，"放心，我不会再打骂他了。"
安心地回应她一个笑容，颜尹轩说着谢谢。没有声音，只有她可以看得懂的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