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拉一声巨响,桌上的东西连同监视器被扫落在地上。原本屏幕发出的那点光亮也消失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如困兽一样地嘶吼声在紧闭的房间中响起,像是骨肉从身体里分离,痛不欲生。
四二、并肩而上
严若野在临市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苏郁带著乌鸦开著战原城的车来接了他两个回来。严若野没直接回家先去医院看望冷逸炎。冷逸炎躺在床上,身上该插的管子一根没少,头发剃光了显得有些滑稽。若是他醒著,乌鸦知道自己一定会刻薄地嘲笑他,像个没戴假发的充气人形玩偶,可是现在,看著他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严若野一直说冷逸炎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这样。刺青店已经收了冷逸炎的订金,严若野决定把店面和二楼再租出去,租金交给乌鸦,用来支付冷逸炎的医疗费和请看护的费用,每个月的剩余由乌鸦寄给小冷远方的家里。战原城很支持,说如果不够他会添上。
小冷的家很远也很穷,父母亲听说他昏迷不醒後在邻居家的电话里痛哭失声。他的父亲坐了汽车又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赶过来,待了两个晚上,因为家中还有卧床不起的老伴还有好几个孩子,不能多待。
冷爸爸临走的时候紧紧拉住乌鸦和严若野的手,恳请他们多多照顾冷逸炎。乌鸦瞒住冷逸炎作MB的事情,只说他在自己和严若野的店里打两份工,这次事故是工伤,医疗费不用家里人掏一分钱。
严若野、乌鸦、久凝、玉阶堂、樱桃还有韩无衣和"夜色"的一些男孩子经常到医院看望冷逸炎,给他床头换束鲜花,坐在床边和他说说话。
刺青店贴出"出租"的牌子没几天就有人上门了。一个叫尧未来的男人。看身份证才三十五岁,不过长得挺老成,不太喜欢说话。身上的衬衣规矩的熨著折,半旧的皮鞋也擦得干干净净。
尧未来准备租二楼自己住,店面用来开一家零食店,经营全国各地的特产零食,比如菠萝蜜干、海苔、香辣鸡爪、咸豆虫之类的,还开著生意很红火的网店。他特意拿了几包带过来请严若野品尝。
严若野请他稍坐上了二楼,对啃著人家的香辣鸡爪的战原城问:"你觉得怎麽样?"
"很好,很正,再辣点就好......哎吆~~"战原城嘴里含著鸡爪痛呼,耳朵被严若野咬住。
"我问你这个租店的人怎麽样?咱们得找个好的,别等走了给乌鸦留下些麻烦,那就等著耳朵发热挨他的骂行了!"严若野松开嘴小声说。
战原城笑笑,把嘴里的鸡爪拿出来说:"这麽规矩的人,我觉得他每个月付钱会挺及时地。"
"行,问的就是这个。"严若野满意地下楼。
"二楼我觉得你自己住不了,我不介意你把空房间再租出去,这样可以分担一下你的房租。"严若野说著和尧未来交换了协议分别签上字。"不过这个楼的隔音好像差了点,你可以考虑加上隔音板或者壁纸之类的,我不太懂,呵呵,我是和奶奶一起住的。"
尧未来认真地抬头看了看二楼说:"好,如果有影响我会考虑的。"
合同签了三年,严若野当天把行李搬到战原城的房子里。战原城给战爸爸打了电话,说自己医院里还有些事情得拖些时间,恐怕不能按时回去了。电话里战爸爸有些失望,让严若野听电话。
"伯父,您好!"严若野有些紧张,嘴里说著,眼睛一直看著笑得很贼的战原城。
"小野不用这麽客气,你战妈妈打电话给我了,说她很喜欢你,呵呵。"战爸爸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严若野发现战爸爸笑起来和战原城很像。"你知道吗?这是你战妈妈和小战第一次喜欢上同一样东西,哦,对不起,你看我说话,呵呵!"战爸爸又笑。
严若野笑笑说:"没事儿,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喜欢战妈妈,她......很可爱。"
"哦,小朋友,你的眼光不错嘛,比小战强,呵呵。"战爸爸很得意地说。"本来以为很快能见到你们,亲戚朋友都通知了,呵呵,不要让老人家等太久啊,你知道,把你战妈妈留在身边不让她乱跑很难的。"
严若野笑笑,冲战原城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著。严若野说:"战爸爸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回去的。"
挂了电话,战原城问:"我爸跟你说什麽?没说我坏话吧?"
严若野舒服地躺倒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战爸爸说你没品位,说你幸亏找了我,说让你听我的话!"战原城摸摸下巴看著严若野,严若野把眼睛瞪大说:"干吗?不信?不信你打电话问战爸爸!"
"信,信,当然信!"战原城凑过来,撑著手臂低下头来说:"别忘了,叫他们的时候,把姓去掉他们更高兴!"
严若野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脸红了红,看著战原城伸出手来:"拿来。"战原城笑笑把手伸过去握住,严若野撇撇嘴一脚把战原城踹下沙发:"笨蛋!"起身走了。
战原城受苏郁所托运用所有关系寻找"鬼狐"。"鬼狐"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给苏郁打个简短的电话。这个电话的来源飘忽不定,後两年已经在国外了。苏郁认为他一定会回来的,毕竟还有嘟嘟在,嘟嘟出生後他就没见过。
只有一个人名,没有固定落脚地点,范围还广阔到整个地球,在旁人看来几乎不可能找到,可是战原城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们找到"鬼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正好让苏郁加紧时间恢复训练。
苏郁每天六点起床,循序渐进的恢复往日的魔鬼训练,每天晚上十二点入睡,几乎一粘到床上就呼呼大睡了。
最近"美添"蛋糕店的员工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乌鸦每天一有空闲时间就趴在桌子上摆弄台历,拿著笔圈来圈去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久凝放暑假了,每天都带著免费小工玉阶堂来店里帮忙让乌鸦歇歇。这天清早两个人骑著自行车带著喜乐蒂光斑过来,一进门就看见乌鸦头发凌乱,托著腮帮子皱著眉头盯著眼前的台历,神情凝重,手里红色的马克笔一下一下点著桌面。
"光斑,去!"久凝指指台历说,光斑刷得跑过去,含住台历跑回来。
"干什麽呀你这是?"久凝看日历上密密麻麻画满了红圈儿,有的打了叉,有的打了叉又涂上再改成圈儿。
"唉!"乌鸦幽幽地叹口气,神情哀怨。
"小鸭子,怎麽了啊你?病了!"久凝跑过来坐下,摸摸他的额头,转头对玉阶堂说:"小玉,给光斑点水喝,你喝不喝?我想喝冰豆奶!"小玉狗腿的屁颠屁颠地去忙活。光斑跑过来依偎在久凝身边。
"你行啊,使唤他跟使唤什麽似的,这狗也快成你的了!"乌鸦翻翻白眼说。
"还没达到苏郁的标准呢,小玉说他会努力得。你怎麽了?苏郁开始训练了吧,你要是觉得没意思,正好我放暑假,你出去玩玩儿吧,不用过来了,好好歇歇。"久凝看乌鸦的样子很奇怪,"说话啊,什麽时候你也这样了,痛快点!"
乌鸦扁扁嘴,手里的笔在桌子上画著圈圈儿说:"我那天看一电影,上头说练功夫的人最好都要禁欲,一周最多只能做一次,我在想这周的这次安排在周几比较好。"
"小玉!"久凝惨叫一声。
玉阶堂拿著冰豆奶窜出来,嘴里喊著:"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走......咱们走,出去玩儿去,累死丫的,看他还有力气想!"久凝拽著莫名其妙的玉阶堂走了,"光斑,跟上!"
战原城打过几次电话给潘建辉,无一例外都是小李接的,说,潘先生说了有时间约您喝茶。
直到进了深秋,这茶也没喝过。秋风萧瑟吹落梧桐叶,脱了夏装换了秋衣。有关潘建辉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传给了战原城。他疯狂地扩张地盘,将周边几个地市的势力收归旗下,亲自南下谈判插手军火生意。战原城有些吃惊,潘建辉的黑道生意不过是固守家族遗留的,如果他不严令统领底下的人也照样打著他的旗号办事。他的正行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当选过"十大杰出青年",才能大家有目共睹。他为什麽要这样,眼看著走上不归路。
战原城没顾得上找潘建辉,因为"鬼狐"找到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鬼狐居然一口回绝了,坚决不同意参加拳赛,死也不肯回国。国际长途打回来给苏郁,电话里的声音大的战原城、严若野、乌鸦都能清楚地听到。
"我告诉你,你想去送死别拉著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郁没有预料到,张大嘴巴半天说:"那,嘟嘟......嘟嘟,你......你不想回来看看她吗?"
"看什麽?你养著就行了,别忘了你是她舅舅。想把我骗回去?没门儿!你不是厉害嘛,自己打两场!少他妈找我,从现在起我跟你们家没关系了!"电话挂断了。苏郁举著电话半天没回过神来。
"战哥,请帮我跟云叔说,我代替鬼狐,打两场拳赛。"苏郁表情坚定地对战原城说。他认真严肃的样子让乌鸦的心很疼,催眠一样对自己说,相信苏郁,相信苏郁......
战原城看看苏郁,转头看看严若野,起身走过来拍拍苏郁的肩膀说:"苏郁,竭尽全力完成你的拳赛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鬼狐的那一场我来想办法。"
听著动听的音乐,开车在回家的路上。严若野看著车窗外飞逝的景物一直沈默不语,直到回到家中,两个人分别洗了澡,战原城自己煮了杯香浓的咖啡,给严若野准备好热牛奶就跑去放了新买的一张碟。
一回身严若野静静地站在身後,手抄在口袋里站得笔直。"说吧,鬼狐不来,这件事你要怎麽解决?"
"再另外找人代替的话,肖云不会答应的。"战原城端著咖啡笑笑说。
"所以呢?"严若野逼问。
战原城摸摸眉毛笑说:"苏郁同一天里打两场,绝对不可能赢!"
"然後呢?"
战原城还要笑却在严若野冷静的眼神中把笑容收回去,点点头说:"我代替鬼狐参加拳赛,只有我上,肖云才不会有异议!"
"你决定了?"
"呵呵,我这个人,是不是太爱管闲事了?"战原城抱住严若野说。
四三、心字成灰
肖云抽著烟斗吞云吐雾听战原城说完了"鬼狐"不回来,自己替他参加一场拳赛。把烟斗磕的啪啪响,肖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著满脸愧疚的苏郁说:"你姐弟俩都是猪脑袋,我早就告诉过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他能扔了你姐姐自己揣著钱跑了,今天你还指望他能回来?哼,别说我倚老卖老,我的眼睛看人看到底,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说得苏郁耷拉著脑袋,战原城拍拍他肩膀。
肖云重又摁上烟丝点上火,冲战原城挑挑大麽指说:"年轻人,带种。别怨云叔我做事狠,道上混的,脸面比性命还要紧,这次要不重开拳赛抹了这件事,那以後谁都敢骑在我头上拉屎,我肖云大半辈子出生入死能咽下这口鸟气?!"
战原城从容不迫地笑说:"云叔的意思是答应了?"
肖云呵呵大笑说:"为什麽不答应?!战家的人替我打拳赛,这份面子我赚足了!"说著,握著烟斗的手指指战原城说:"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再给你们四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咱们拳台上见!"
战原城和苏郁回到家,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训练的事情。这次的对手是这几年东南亚黑市拳坛最厉害的拳手,猜波和阮南。肖云一放出消息,赔率居然高达1赔50,不用说是押苏郁和战原城输。战原城不服气,想要找他们的比赛录像观摩一下,可是大多数黑市拳赛不准拍照不准录像,战原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搜刮到他们两人的片段训练录像。和苏郁看了几眼,两个人心里本来五五开的胜算瞬间降到零点。
战原城从苏郁家出来想起来应该再找找潘建辉,可是打电话过去潘建辉醉意朦胧地说改日喝茶。战原城摇头,心想,这会儿实在顾不上他,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再说。
夜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小李跟在喝的半醉的潘建辉身边从VIP房走出来,五六个荷枪实弹的保镖在身边看似不经意的围成一个圆保护著。小李也觉得挺无奈,不谨慎不行啊,潘建辉最近状若疯狂,放著公司不管,董事会不开,拼了命的暗地里到处挑衅,连军火走私交易都亲自过问,这麽下去,指不定哪个黑影里就会窜出冷枪来。
潘建辉有些醉了,朦胧的看见散座上一个男人起身,瘦弱的背影突地跃入眼中。潘建辉猛地扑上去,抓住那个背影甩到地上,恶狠狠地压住说:"不是让你走吗?不是让你走吗?怎麽还不走,留下等死?"
"老板!老板!"小李和两个人忙上来拉,小李小声说:"老板,认错人了,不是不是!"
"滚开!"潘建辉一把把小李推开,揪住地上的男人掀过来。那个男人看著凶神恶煞一样的潘建辉吓得脸部肌肉直抽动。
果然不是,潘建辉站起来踩著那个男人的大腿走过去,身後惨叫一声。"快去把车开过来!"小李跟上回头说,一个保镖忙跑出去。
秋夜里风凉了,落叶被风吹著沿著路边寂寞的前行。潘建辉站在夜总会门口,酒醉後浑身燥热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冷颤。小李拉开车门,却看见潘建辉直愣愣地看著马路对面,顺著他的目光小李也看过去。
对面夜总会的泊车位有个男人穿著件厚重的衣服瑟缩著,正拿著水桶抹布蹲下起来起来蹲下的擦著一辆车。潘建辉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擦身而过,将他西装衣角带动起来。小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住手腕,擦车男人疼得叫了一声回过头来。潘建辉眼中灼热的火焰熄灭,沈入无边无际冰冷的心底。
呆了两秒锺,潘建辉松开手,一步一步走回来。小李在身後看看那个敢怒不敢言的擦车人,瞪了一眼说:"看什麽看,没事儿不多吃点肉,长那麽瘦干吗?"
潘建辉闭目坐在车上,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了,为什麽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总是控制不住地冲上去。朦胧中听到开车的小马小声说:"那女人过生日居然看上一貂皮大衣,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