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空出的手安抚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周旋道:"五皇子,再忍着些,马上便好了。"
朱由检睁开眸子望着他,眼角已经充了泪水,口气却还兀自坚决,道:"你......弄罢,不痛......的。"原本就俊美的脸庞挂上了痛楚之色,竟然更引人遐想。
周旋侧过头不去看他的脸,随即静下了心,继续把手指往里送,间或被那甬道吸住就立时停下,待他放松了身子又继续。
直到整根食指都没入了他身子里只留根部在外,这才左右转动了一下,见他并不叫痛,指尖又在那紧窄的甬道中慢慢抠挖。这么弄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手指往后抽出。随着手指退出,少年不停地喘气,眼睛却不睁开,额头又滴下汗来。待手指退出了他身子,下肢处便有些许红白液体流出,沾染了周旋事先垫在那儿的几层绸巾上。
周旋洗干净了手指,替朱由检抹去额头的汗珠,道:"五皇子,怕是还没流干净,须得再弄几次。"
朱由检点了点头,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周旋获他首肯后,重新涂了药,食指又探进他后庭里。这次他似乎是有了准备,因为先前开了道,痛苦之色稍减。如此两三次后等红白色的东西流干净了,周旋立刻洗了手,替他擦净下体,抹上了药膏。又从他指点的柜子里取了套干净亵衣给他换上,盖上了被子,陪着他睡着了这才算完。
再过得片刻将东西全都整理好后,周旋已累得满头大汗。当他从信王的寝宫内殿退出时,两个守侯已久的小太监立刻围拢上来。一个道:"周公子,五皇子怎么说?"另一个道:"周公子,你怎地去了那么久?"
周旋朝他们望了眼,轻声道:"五皇子已经歇下啦。"
那两个小太监平时服侍惯了皇宫里的贵胄们,只听一句话便即刻明了,当下道:"周公子,五皇子现下还未说什么,因此今个儿只能请您到偏殿去歇息一宿。赶明儿皇子醒了,再听他吩咐罢?"
周旋微微一笑,道:"全凭两位公公做主便是。"
待得自己到了偏殿歇下,两名太监离去,周旋才重重叹了口气。
想想今日这一天却也真是奇遇,怪事儿全叫自己碰上了。尤其是这个住在皇宫内院的五皇子,当真叫人摸不着头脑,而今后他却变成自己的主子,也不知是福是祸。今日里自己知悉了他的秘密,难保他以后不杀自己灭口,但他要求自己疗伤,在这伤好之前毕竟是不会向自己动手了。
越想越觉得前途难料,但毕竟站了一天,又忙了一个傍晚,究竟是累了,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朱由检由睡梦里醒转时,日头已经偏西。他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多少个时辰,虽然耳目依旧晕悬,感觉却比昨个儿好了很多,但稍一动弹,浑身上下酥、麻、痛、痒四种感觉立时回合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念及身上伤势的由来,他虽然心高气傲,却也不由得委屈,鼻子一酸就要滴下眼泪来,但想到自己是大明皇室后裔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睁眼的时候,身边的帷幕摇晃了两下,想是周围侍侯着的太监已有所觉。他振奋了精神,勉勉强强坐起身来靠在床沿上,撩开了纱帐,叫了声:"小喜子。"
"是!"外头有个尖细的声音答应了,纱帐被层层挽了起来,一名小太监走上前来磕头。
朱由检向他看了两眼,确实是平时一直服侍自己的小太监,便道:"我还有些不舒服,暂时不想起身。你把灯点得亮些,再侍侯我在榻上梳洗。"
小喜子得令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带了一众太监宫女进来,人人手里捧着些托盘器皿,一个个轮流挨近床边,侯着朱由检淑口洗面。另有一个宫女走上前去,替他梳好头发,插上一根御赐的碧玉簪子。朱由检就着小喜子捧在手里的镜子看了看,只见那根玉簪子绿光殷殷,显是上等贡品,微微皱了皱眉。
他就着床塌坐了会儿,待其他侍侯的宫人都下去了,才对小喜子说话:"小喜子,那位周公子呢?"
小喜子道:"五皇子说的可是昨晚打魏公公宅里来的那位周公子?"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正是他。"
小喜子道:"那位周公子现在正在偏殿侯着。昨儿未得皇子指示,奴才擅自做主,让他在偏殿歇了一宿,可不知是委屈了么?"
朱由检道:"你知我素来不喜魏忠贤那阉贼,所以也不器重那阉贼送来的物事,是不是?"
小喜子道:"奴才可不能让主子给人瞧扁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昨儿我已经答应收了那小子,想是他家人被囚也是身不由主,你就别再欺负他了。坏事是魏忠贤那狗贼干的,咱们可不能是非不分,乱迁怒一气。"
小喜子跪下道:"五皇子,奴才也不是迁怒那位周公子,只是......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朱由检笑道:"我就说你平时机灵,怎么这点小道理都想不明白?你主子我是好欺负的么?他如果有什么地方对我不起,我会饶了他么?你处处替我想,倒也忠心得很哪。"
小喜子笑道:"奴才侍侯主子日子也不短了,这可糊涂啦。五皇子待院子里的大家都很好,若是换了主子,大家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自是要处处替五皇子想的。"
朱由检道:"小喜子,你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就是冲着你这份老实。只不过你做人太看中厉害,却又美中不足了。好了,你下去罢,再去把那位周公子叫来。啊,对了,你们以后便叫他旋公子,将西首那三进屋子给了他,咱们大家有模有样,传到魏贼耳里也好有个推脱,让他‘老人家'放心。"
小喜子道:"是,五皇子英明。"随即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缓步走了进来在床前跪下,正是周旋。只听他道:"旋儿给五皇子请安,五皇子福体安康。"
朱由检挥了挥手道:"起来罢。"
周旋站起身来,眼观鼻、鼻观心,终于略微放松了些道:"五皇子昨夜睡得安好,这病怕是去了一大半,只需周身继续搽药,相信过不多久便会痊愈。"
朱由检沉声道:"我这病好了,于你却不是件好事,你明白不明白?"
周旋立刻跪下,说道:"旋儿自知知悉了这个大秘密,原也没指望能再活着,只是被扣在魏公公那里的人,还请五皇子做主救出来。"
朱由检道:"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周旋道:"还请五皇子看在昨夜旋儿劳碌的份上开恩。"
朱由检沉吟道:"我若这么杀了你,你定心下不服、要说我恩将仇报,是不是?"
周旋咬了咬牙,道:"旋儿虽不敢说,心里却是这么想。"
朱由检道:"我虽年幼,书却没少念,于‘道义'二字还是懂得些的。现今我不来杀你,但你在我府中须得安安分分,不要叫我抓到把柄,不然可须怪我不得。"
周旋道:"旋儿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况且旋儿所珍惜的人的性命此刻也有一大半掌握在五皇子手里,五皇子何须如此防备?旋儿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五皇子不敬。"
朱由检哼了一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我对你推心置腹,还得看今后你如何自处。"顿了会儿又道,"你起来罢。我让小喜子把西边的三进屋子整理了一下,以后你便住在那儿。魏忠贤处该当怎么回报,你自己看着办。"
周旋应道,"是。"心中却大大不以为然,寻思:昨夜他病弱时,我见他是个少年,又被人欺负成这般,心里忍不住同情他、怜惜他,哪知道今日他刚一恢复,便如豺狼饿虎。这少年王爷虽聪明,性情却乖戾得紧,今后诸般大小事情还是该小心谨慎为妙,好在我本来就无意与他为敌,只是如何扯去他心防,却好生困难。
朱由检见他神色还待说上几句,突然门被推开,小喜子进来跪倒,道:"五皇子,皇上有旨。"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周旋会意,立刻上去扶他起身。这时候一名太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长队太监宫女,手里都捧着锦盘,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名贵的事物,固然有金银珠宝,也有灵芝雪参。
周旋心道,人人都说当今圣上独独对五皇子抬爱有加,此言果然不虚。
那大太监见信王爷要起身,忙上前阻拦道:"五皇子,皇上言道五皇子身子有恙,可躺在床上接旨,这旨意是口头传诵的,三跪九叩的大礼就是免去了也无妨。何况五皇子是皇上的亲弟弟,原也不用这么多礼。"
朱由检也不是真心想要跪下去,既得人阻拦,就此作罢,拱手道:"臣弟冒犯,就在病榻上接旨了。公公请。"
那太监道:"皇上有旨:朕听闻五弟身子染恙,特命御医前来诊治,附赠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以供取用,钦此。"
朱由检躬身道:"谢皇上。"
那太监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便把手上的托盘交到王府的太监宫女手上,那些事物之多,令人眼花缭乱。送旨的太监又指着身边一个年老医官道:"五皇子,这位便是张太医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正抬手要吩咐打赏送客,那大太监却凑近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什么物事递到他手中,低声道:"这是皇上命五位太医花了一天一夜调治的,皇上说道,五皇子自当知道如何取用,好好的物事不能浪费。"
周旋一直站在朱由检身侧,饶是如此,那太监的话他却也没能听到。只见朱由检单薄纤细的身子震了震,随即闭目点头,那太监便马上退开了。
待那太监离开之后,小喜子也带着碰着礼物的众宫人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去。朱由检等他们走得远了,这才把手伸到面前察看里面的东西,原来却是一个小小的黑木锦盒。
他朝那盒子凝望半晌,不知怎么地身上发起抖来,脸上怒容颇甚。周旋不敢出声惊扰他,只得在一边默默看着。旦见他打开盒子,盒里面装的是青绿色的膏药,才一开盖便清香扑鼻。朱由的脸色瞬间刷白,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似乎努力克制着却终于克制不住,使尽全力把那盒子扔地远远的。那盒子撞在对面的红木橱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极是好听。
朱由检大怒,只觉得脑中一阵晕悬,叫道:"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周旋和张太医见他大发脾气,不敢贸然上前劝阻,只好退了出来。那张太医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立刻忍住了。
周旋目送着他离去,灵台却清明了不少:为什么皇上独独待五皇子很好?为什么五皇子身上会出现与男子合欢后才有的淤伤?为什么五皇子把皇上送的伤药往地上砸,还为此大发脾气?答案是呼之欲出的,只是就怕没人有这个胆子罢?
歇了许多天,朱由检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不但要归功于一碗碗喂下去的人参茯苓,也靠着周旋每日三次从不间歇的擦药服侍。
周旋同主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才慢慢熟了这少年皇子的性子。虽他发起怒来摔钵子踢盆子,大多数时候却静若处子。信王每日里躺在床上闲来无事,便取书过来阅读。他不爱文学诗词,却爱读史书,一部《史记》更是孜孜以求念得滚瓜烂熟。
周旋也是读过书的人,于史书虽不精研,却也略知一二。
一日朱由检重观桀王荒淫无道终致灭国一段,抱着书抬起头来对着梁上注视许久,心中念道:这夏桀荒废朝政、贪恋享乐,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得罪了群臣和百姓,后来商汤伐夏,桀王失道寡助,终于害他大夏就此覆灭。当年夏禹之子杀伯益、废禅让、创世袭时可又曾想到子孙会如此不屑?但转念思及大明今日局面,只怕比夏末时来得更艰难一百倍,不由暗自皱眉,将书往地下一抛,赌气不看了。
周旋在一边看得明白,不由微笑,走上前去把书从地上拾了起来,拍去灰尘。听五皇子最宠爱的小太监小喜子说道,五皇子平时最爱惜的便是这一套张皇后(注:张皇后是朱由校的皇后,朱由检的皇嫂,平日里一直待小叔很好)那里捧来的《史记》了,今日里居然看得发恼,连书本儿也丢了,当真有些奇怪,好奇心起,不由问道:"五皇子,这书簿儿可得罪您了么?"
朱由检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的模样,周旋也就不与他多说,将书拿到案边细心收好。
朱由检本来便不是生书的气,隐隐也觉自己把气撒在张皇后送的书册上究竟是自己的不是。他一生虽聪明,为人却固执,即便心下觉得自己错了嘴上也往往不肯承认,但想来总是自己不对,于是柔声道:"我也不是生书的气,只是看了商汤灭夏的那段气愤不过。"
周旋楞了一下,道:"商汤伐夏,乃奉天命,五皇子却又为何着恼?"
朱由检哼了一声,道:"天命,天命便枉顾道义么?"
原来商汤伐夏成功以前,曾有一次栽在桀王手里,桀王见他被俘后立刻投降且表示愿意继续上供给夏朝,便发了慈悲饶了他。哪知这一念之仁却造就了日后的祸事。
周旋道:"汤王受桀王释放,理应感恩,那是小义;他领兵伐夏,是为天下百姓做主,这是顾全大义。舍小义、取大义,并没有错呀。曹操也曾言道,‘天地间,民为贵'。可见为百姓出头,总是好的,爱惜百姓的,那才是真正的大仁君、好皇帝。"
朱由检道:"照你的说法,李自成、张献忠那些逆贼都是为百姓谋福的好人了?"
周旋道:"那倒也不尽然。李自成、张献忠之所以谋反,是因为他们自己肚子饿、没东西吃,可也不是为了全天下百姓在着想。他们每攻下一城,便烧杀劫掠,对当地百姓而言比之贪官劣绅更可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成不了气候的原因。"
朱由检心中点了点头,道:"旋儿,你不但念过书,似乎还对天下事知道不少。"
周旋道:"旋儿入王府前身在民间,有些事情也是看得多了。反倒是五皇子,虽然身在深宫,却也对国家大事十分关心,何不去劝戒皇上一番呢?"
朱由检道:"皇兄若听我劝那才真的好呢。张皇后是他结发妻子,他也不理,一门心思想他的‘高小姐'。哼,魏忠贤这老小子在皇兄面前作威作福,总有一天要他好受!"
周旋道:"五皇子说的是。"
朱由检乌黑发亮的眼珠转了一圈,白皙的腮边绽放出一朵笑容来,道:"旋儿,你说教你学问的夫子给你取这个名儿,是要你辅佐名君,扭转我朝劣势。现下我来考考你,看你对这天下形势知道多少。"
虽明白五皇子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周旋还是正色道:"五皇子请问。"
朱由检道:"好,我问什么,你便说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大不敬的话,反正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便先恕你无罪,因此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可听明白了?"
周旋道:"是,多谢五皇子。"
朱由检点头道:"我大明开疆以来,自太祖皇帝传承至今,到皇兄已经第十六代,于政治上可有什么创新异举?"
周旋道:"是,太祖皇帝当年起兵反元、驱除鞑虏,称帝定都后反思前几朝朝中权臣大权独揽、为害百姓的情状,废除了宰相之职,代之以内阁,由内阁统辖六部,司管政事。成祖皇帝时设立了锦衣卫,首都由内廷宦官当权,监察朝中官员行止、各地民情。之后又设了东厂西厂。"
朱由检笑道:"你倒清楚。那你说,这是好呢,还是不好?"
周旋道:"有利有弊。本来内阁两厂都是为了加固集权而设,但时日久了却免不了轮流着内阁党争、宦官专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