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琳莉硬是被按坐下,依然不服气,正要再说,那头少边庭先开了口:
“大姐,姐夫说的有道理,你身体不好,别生那么大气。荆河也有我的责任,是我疏于管教……”
“不用了。你们谁都没责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负责。”
少荆河从挨了巴掌到听完少琳莉滚地雷似的那番话,一直孤冷地站在那儿,半低着头瞧着地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这会儿忽然截了他爸的话,转身向少琳莉鞠了一躬:
“谢谢姑母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是我不懂事,让你生这么大气,对不起。”
他先低了头道歉,少琳莉眉毛一挑,脸色缓和了些。但架子既然端起来了要放回去也总要有个姿态。
她抬头挺胸地脸撇到一边,正要再说两句就坡下驴,没想到少荆河没等她开口,又接着说:
“为免你们以后再被我气着,我和梁教授的事就不劳你们过问了。我们自己会过好的。今天对不起姑母,我先走了。姑父姑母静静姐再见。”
说完,他又向他们鞠了个躬,直起腰谁也没看,当真转身出了门。
他这一下子让几个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少琳莉看看身边的丈夫,又看看少边庭,惊诧莫名:
“哎,这--”
少边庭回过神,立即跟着起身:
“荆河--少荆河!你给我站住!”
他追出门外,在电梯前堵住了少荆河:
“你怎么回事?姑母说你两句有错吗?你--”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少荆河抬起头,望了眼电梯的进度。
“你--”
少边庭对他也生气,但多少还有点父亲责任缺失的内疚,而且也并不像少琳莉对梁袈言意见那么大。所以他气归气,还没到要动手的地步。
才刚要说话,隔壁房门开了,出来个邻居,走到他们身边也跟着等电梯。
少边庭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三个人安静无声地等了一阵,电梯终于到了。
少边庭跟着邻居进了电梯,一回身,发现儿子站在门外没进来。
他又惊讶地望向少荆河,以为他想事想出了神,于是做个让他进来的手势:
“还愣着干嘛?”
谁知少荆河又出人意料地冷眼瞧了他一眼,一扭头走向了楼梯间。
少边庭简直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徐徐关闭,而门外就是儿子决绝的身影。
在电梯里,他给少荆河打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掉了。
他没办法,给他发短信:“我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等你。”
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他在小区门边的路口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连少荆河的人影都没见着。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一生气,脚踩油门自己回家。
他以为少荆河肯定是从别的门先溜了,结果回到家,还是不见人。
他没办法,只好再发短信:
“你人到底在哪?再不回话我报警了。”
几分钟后,少荆河终于回了他一条:
“网吧。通宵。”
X!少边庭被他气得没脾气,臭骂一声手机往茶几一丢,再不管他了。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少荆河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过来一看,还是少边庭的短信,上面写着:
“我后天走。明天是你妈生日,你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放心,你的事我不管了,也不骂你。”
少荆河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回了桌上,心想:你还记得她生日?
在网吧凑合睡了一觉,第二天迎着朝阳出来,虽然有点精神不济,但他依然跑到了附近公园里跑了几十分钟步。
跑完出来找了家宽敞的早餐店吃早餐。
坐在角落里吃着豆浆油条的时候,他第N次拿出手机,看着上面梁袈言的电话想拨过去。但想了又想,还是咬咬牙再次放下这个念头。
他现在这个状态,是很想和梁袈言说说话的。哪怕什么都不说,听听他声音也行。
但他又怕听了就更想,会更无法控制自己,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找他。
这样不行。他答应过一个季度才能去一次。
就是光打电话,梁袈言也能很容易就发现他有心事。
如果他知道他回了趟家,很快就能联想到很多事。而家里的这些糟心事是万万不能跟他说的,会徒增他的负担。
思来想去,少荆河就算想得百爪挠心,也只能硬是按捺下去。
只是,光按捺也不解决问题。
他从没有过像现在心里这么堵得慌。要是在以前,他多半又要开始怀疑人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现在好在他可以想梁袈言。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去思念了。
吃完早餐,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路过一个花店刚进了新鲜的花回来,正打开门。
他毫无意识地停下来,站在那儿对那些花瞅了一会儿,然后过去买了香水百合矢车菊什么的,一大束,包好了。
他决定去看他妈。
公墓很远,出租车一听都不太想去。
他一想也是,那里那么偏僻,就是到时候要回来,也得往外走很远才走到大路边找到车。
包车嘛,司机一问要等多久,他自己都不确定,司机自然就不愿空等过这些时间。谈来谈去也没找到辆愿意等他的车。
他转念一想,拿出书包翻了一下,抽出了个驾照本。
他早就有驾照,只是平时懒得开。现在各种公共交通工具很方便,他也就一直没买车。
这东西平时他不带在身上,还是这次搬家收拾东西,他从抽屉角落里翻出来之后就随手跟钱包放到了一起。
他拿手机在附近找到了辆共享汽车,终于顺畅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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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第135章
公墓原本是座山。
当然现在也是。
这地方远在城郊郊郊……
很远。
足够远才足够给不断扩大的城市留出余地,以至于不会让市民们终有一天一不小心会买到别无选择的开发商盖到附近的房子。
同样服务本城的公墓还有其余好几处,但都没这处的风景好。
这里山清水秀。江流脚下过,天高云淼淼。气清遥望远,松风鹤迢迢。
为着驾鹤西游的寓意,取名西山公墓。
山本身不算高,但如果买的是山顶的墓位,那来一趟就感觉高了去了。
因为依山而筑的石梯实在是陡,从山脚抬眼望直觉都能有六十度往上。
山势如此。就算是少荆河,一气埋头拾阶而上,到了亲娘墓前,都要呼哧带喘,额头冒汗。
少妈妈的墓倒是没到顶层,从顶上数下来两三行。
他前年来的时候,恰好同排隔壁不远处也有一家来祭奠先人,于是听到那家人闲聊说起选墓的学问。
他们颇是自得,因为专门找大师算过,什么风水五行,龙穴虎气……七七八八算下来,整座山就这排的位置最好,所以才最贵。
少荆河对那些讲究向来没有兴趣,听到也就听到,不会去细听,更从没去细想。
每年清明他都在学校,只有等寒假回来的时候自己再来一趟。
来也不带香烛纸钱。他估计他妈那么个内心还是小公主的人,多半也不喜欢被香熏烛烤,冥纸冥器的味道。
所以他也就过来看一看,带束花摆在坟前,再给她扫扫落叶飞灰。
不会像今天,竟然有一整天无处可去,跑来这里打发时间。
他昨天跟姑母闹了大别扭,短期内估计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他用一晚上计划了一下,打算回家把自己房间里重要的东西再收拾收拾,然后拿上行李以后就专心在S市创业。
如果顺利,等公司上了轨道再把梁袈言接过去。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以后以哪里为家都行。
他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家。有梁袈言的家。
所以要等到明天他爸走了之后再回去。
他从小做什么事都很专心,所以学什么都快。他爱在书本里找乐子,对平常意义上的玩乐兴趣就不大。
到现在突然有了一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也想不出要怎么打发,于是决定在母亲墓旁看看书就算了。
反正今天既非假日,也非扫墓时节,墓园背山面水空气清新,晴空万里风景独好,又没闲人来郊游烧烤,坟头蹦迪,正是最清静舒适的休闲场所。
他上山前在入口的墓园管理处借了把扫帚。
每个墓地两旁都有随着墓地的启用而种下的青松香桂之类,有些种的时间长,桂树的树冠已亭亭如盖。少妈妈墓旁的也是如此,所以墓地里积了不少落叶。
他打扫干净落叶灰尘,把花摆上,站在墓前看了一会儿。
他父母结婚算早的,大学毕业到了年龄就去领了证,所以他妈妈去世的时候年纪也算不上大。
在一个墓园满目的显考显妣里,这座墓碑上他妈妈的照片看起来依然青春洋溢明丽照人,显得殊为醒目。
大概是年纪大了,所思所想也渐广渐多。少荆河现在再看她的面容就有种遗憾懊悔,以前不曾有过的悲从中来。
他一度认为自己对她是没有多大感情的。
因为他从她那里实在也没有体会到多少母亲的爱。
在一整个青少年成长期里,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就是她用来对外炫耀的工具--因为她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拿出来炫耀的资本。
除了那漂亮的外表,内里就是个草包,尤其是在能干老公和全能儿子的衬托下,她自己对此深有体会。
老公不爱拍照也常年不在家,所以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朋友圈晒儿子。
从考试成绩到平时爱看的书,从校运会到家长会,只要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她必还世界一条朋友圈动态。
一定是满满的九宫格,全是少荆河看书的各种角度偷拍,最后她自己凑在里面自拍做哀怨状,配上一段矫情的文字:
“哎,听说崽崽要期末考,我还特地准备了宵夜送上去慰劳。结果人家不屑地说已经考完了。这次又是第一吗?崽崽好棒!只是下次也要让妈妈表现一下嘛[心][心][心]”
她仗着少荆河从来不看朋友圈,肆无忌惮地在里面自说自话。直到她朋友的儿子,也是少荆河的同学,有一天拿出来对他取笑他才知道。
少荆河当时看了,也跟着朋友一起笑,心里也真是不屑地想:她哪年给我准备过宵夜?真能吹!
因为沐梓君女士根本就不会做饭。
他们娘儿俩全靠着保姆的手艺过日子。要是没碰上个手艺靠谱的保姆,他们宁可那段时间各自在外面用餐。
少荆河印象里唯一吃过一次他妈做的东西,是小学时某一天的红烧牛肉面--不错,就是张师傅那个牌子。
结果他吃了拉肚子,去医院躺了一晚上,差点没赶上第二天的考试。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奇了怪了,为什么吃个方便面也会要送医院?
医生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哪里有问题,只好推测说,可能他的肠胃本身就不适合吃这个面。
于是从此之后,少荆河再也没吃过张师傅的红烧牛肉面,也再没见过他妈做饭。
以后每次看到说什么“妈妈的味道”,他的记忆就只有那碗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完全称不上美好的回忆。
这就是他妈。
整天咋咋呼呼,只会玩乐。照顾儿子形式大于内容。
明明什么也没干,还非把儿子的成绩都往自己身上揽。一心要把少荆河打造成“朋友圈里最靓的那个崽”,然后自己好跟着沾光,还可以作为功绩拿去对他爸讨赏。
这就是他对他妈一直以来的印象。毫无责任感,功利地,又蠢笨地喜欢沾着他的光,还沾沾自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在江边突然为她哭了以后,他开始不自觉地时不时地回忆起她来。
明明是这么个让他在少年时很看不上的妈,除了爱玩就是爱买,儿子长这么大,一句有道理的人生箴言都没从她嘴里听到过。
还妄想过要辅导他写作业,结果小学的数学题就把她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