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你以为我能想不到?”
少边庭抬起头:
“那我不也是为你好?从我回来她就跟我埋怨你眼光高,谁都看不上。之前她安排的跟你相过亲的那个女孩,人家现在也有男朋友了,她就更着急了。到处张罗着给你找对象给你相亲。周围能打听到的条件合适的她全打听过,收集的资料有厚厚的两大本。你说我能不一知道你跟你那个教授的事就赶紧告诉她吗?”
“你就不能直接让她别管我结不结婚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她不听劝啊!”
少边庭的声音也提起来了:
“静静那个情况你没看到?学也没上完,体面的工作也没那个能力,整天就知道上网,靠家里宠着。你姑母从小那么疼你,就是把你也当儿子看,指望着以后要是她和你姑父不在了,你能帮着照看照看静静。”
“啧。”这种人情债把少荆河烦得不行,气急起来,“这不废话吗?她是我姐姐,就算姑母他们不用这么照顾我,将来我也不可能不管她呀。”
“你是这么说,但她就觉得现在对你好一点,将来你就能对静静好一点。这就叫人之常情。当父母的,谁不是这样什么都要为孩子打算?就像我,我开始驻外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我就经常担心。你妈自己心态上都还没长大,还跟个小女孩似的,我非得一有空就打电话回来问她、问你姑母,就担心她照顾不好你!”
“哼。”少荆河翻了个白眼。
“你哼什么哼?难道我以前不是经常打电话回来?”
少荆河把腿盘上沙发,撑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少边庭继续数落:
“你妈那个人,从小娇生惯养,爱玩爱热闹。你问她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能数得头头是道;你问她孩子身体还好吗,她说你额头摸起来有点热,我让她量一量体温,她半个小时后打个电话来哭着说温度计找不到。你说--唉。”
他摸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说不下去了。
半晌,他才哽着喉头继续说:
“我是真拿她没办法。这个样子光靠保姆也不行啊,所以才叫你姑母帮忙照看一下。你姑母也不是大闲人,她那时就已经是黄金档的新闻主播了,家里还有个要操心的静静,你姑父工作还那么忙……她真的,也很辛苦了。”
“那你干嘛要娶她?”少荆河拧着眉头问。
“谁?”少边庭情绪上还没回过神来。
“我妈呀!你看上她什么了?你这种工作性质,不是应该娶个能干肯干,上能伺候公婆下能教养小孩,抬手就顶半边天的老婆才对吗?”
少边庭气呼呼地站起身:
“她是你妈。你说话客气点。”
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少荆河掀起嘴皮子不服气地嘀咕:
“她是我妈我才这么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又照顾不了,又非要找个这样的老婆……”
少边庭一口气喝了一杯水,走回来坐下:
“漂亮啊。”
少荆河斜眼睨他。
他理直气壮地说:“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追你,你会不要?--哦,你不一样,你不喜欢女孩子。”
少荆河又哼一声,懒得跟他解释。
“我从小到大被那么多女生追,你妈是最漂亮的一个。”少边庭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脚尖和头一起点了点,“我琢磨着,再比她漂亮的,应该就不是人了。行吧,那就她了。”
少荆河翻着白眼嘴角抽动,嘁了声:
“谈谈恋爱就差不多了,找老婆不能找这样的。”
这下轮到少边庭皱眉:
“你们这代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把男女关系看得这么随便?我认为有句话说得很对,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少荆河无语。
“所以你娶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对她耍了流氓?”
少边庭顿时又惊讶又不能苟同他这说话的口气:
“耍什么流氓?我已经说了以结婚为目的,不爱她怎么会想要和她结婚?”
“那你结婚就结婚,也等她稍微懂点事了再生小孩呀!”
“我是没打算这么早要,但防不住就有了。能怎么办?把你打掉?”
少荆河彻底无语。
他点着头把头扭到一边:行,那我还能怎么办?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少边庭忽然低声说:
“其实你妈只是心态上还不够成熟,但不是没有优点。她脾气好,人又乐观,也不世故,又爱笑……她也尽力想把事情做好,只是缺乏生活经验……”
少荆河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淡:
“所以你到现在还爱着她就对了”
这话如果是跟别人聊也就算了,少边庭在他面前顿时有些尴尬,低头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少荆河对他瞟眼:
“还是分开太久早就没感觉了?”
少边庭低着头,踌躇了一阵才说:
“我,就从来没有,不爱她。”
“那为什么要逼着她离婚?”
少边庭的脸色一下变得难堪起来,脊背也佝偻了,弓着腰,手肘搭在大腿上,似乎内心在承受着一种万蚁钻心的痛楚。
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清浅地呼了口气,整个人都颓然了。
他无意识地摇了下头,但又很快垂下,最后似乎是极其艰难,但终于还是公开地承认,对着自己的儿子:
“因为……她不爱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游丝一样。像是这口气,随时都会断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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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137章
虽然终于是说了出来,但既是因为面对儿子,还因为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过“交心”的时候,这还是个和他“很不熟”的儿子,他终究还是感到了极度难堪和懊恼。
少边庭几不可闻地说完,很快难受地又站了起来,强打起精神,生硬地转了话头:
“你把这些收好。”他朝向楼梯的方向,也没再看桌面上的东西,只当是些不重要的身外物,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只是随意地往那边抬了抬,意思了一下。
随后他抬了腿,边走边低声说:“我上楼……整理行李。你有事就到房间找我。”
他颓然地低着头,肩颈都垮塌了,虽然是高大的身材却因为腰背的松垮而显出了十足的老态。
在少荆河的眼里,他第一次意识到一直他心里比任何人都像山一样高大强壮,冷峻严厉不怒自威的男人,真的老了。
他后脑的头发枯草一样蓬乱斑白,步态缓慢而拖沓,宽厚佝偻的后背上像背负了重重沧桑。
少荆河不由自主目送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却没有一丝因为他终于被“打败”了而萌发出的喜悦与得意。
他也颓然了。
撑着额头,他茫然地坐在那里,离散的眼神盯着眼前虚无的一点,心像装进了块生铁。沉重,又沉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而慢地吸气,又极快地呼出。每一次深呼吸,他都不禁要闭上一次眼睛。
每闭一次眼睛,就是一次决定。
两个想法就这样在他脑海里相互拉扯,轮流占据上风。
他全神贯注地思索,但依然迟迟拿不定主意。
最终,他不得不也站了起来。
他需要帮助。
一股冰冷而尖锐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被苦苦压抑着,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他用手盖住了眼睛,仰起头。
很奇怪,这几个月在梁袈言身边的日子,似乎使他变成了个泪腺轻易就会松动的人。
睁开眼睫湿润的眼睛,少荆河走进了一楼的娱乐室。
这个房间以前是他妈呼朋引伴到家里来使用最多的场所,特别加装了隔音。
锁好门,他拿出手机,再想了想,一咬牙还是按了那个快捷键。
在等待应答的过程中,他的心逐渐猛烈地跳起来。
莫名地,他忽然又想到了他爸。
少边庭在异国每一次往家里打回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忐忑,在空茫的等待里胡思乱想,生怕无人应答?
异地的苦楚他才刚刚开始品尝,就已觉得苦不堪言。而他的父母这么过了二十年,彼此心里又留下了多少不为外人道的焦虑与苦痛?
他实在难以想象两个相爱的人能如此漫长而辽远地分离,至死也依然能在内心保有对彼此最炙热的眷恋。
他自问做不到。
“荆河?”
话筒里忽然传来梁袈言微诧的声音。
少荆河的喉头猛然一哽,竟突然说不出话来。
“荆河?”梁袈言又问了一声。
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他拿开电话再看了眼屏幕,确定是少荆河打来的,便又搁回耳边,走到更安静的角落里,这才听到那边传来了压抑又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他不禁担心起来:“荆河,是你吗?”
终于,那边“嗯”了声,呼吸又忽地紧促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少荆河低沉地叫了声:
“教授。”
那是一种明显情绪低落的语调,并不是普通的呼唤,像是一个求救。
梁袈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荆河几乎是呜咽地说。
“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知道了,我妈……我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我现在全都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爸……我,我现在很茫然……我不知道怎么做这个决定……”
“你妈妈?”
梁袈言有些诧异,难道少妈妈的去世还有别的真相?
而且能让少荆河踌躇失措成这样,那事情必定很不简单。他不禁蹙起了眉。
“我妈有了外遇,让我爸知道了,于是我爸才要和她离婚。我妈不愿意,但我爸的态度很坚决,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她最迟必须在他出国的前一天到民政局签字。但我妈在赶去民政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天……”
梁袈言震惊地捂住了嘴。
少边庭只告诉他,少母是在去民政局离婚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所以少荆河对他很不谅解,但并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梁袈言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常年分居感情不和……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少母有了外遇!
可是接下来少荆河告诉他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让他惊讶。
“但我爸还不知道,我知道了这事。”
梁袈言一愣:
“什么事……你妈妈外遇?”
“对。”少荆河难受得胸口窒闷,以至于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连眼圈都红了。
“我爸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他只说因为我妈不爱他了,所以才决定离婚。”
梁袈言仔细想了想这话的意思,也跟着心里一沉:
“你爸认为这件事除了他和你妈,没有人知道?”
“对。”
“所以,为了维护阿姨的名誉……”
“应该还为了维护我妈在我心里的形象。我猜我这几年的态度让他坚信我对我妈的感情深厚,所以我越是怪他,他越会保守这个秘密。”
梁袈言回想起少边庭给人的感觉,那双眼睛,他不禁点头。那是会为了保护别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他立刻也明白了,为什么少荆河现在这么难受。
因为母亲的死而一直竖立起的怨怼标靶竟然是错的,这得让少荆河多难过。
他也跟着感同身受地难受,恨不得现在就在少荆河身边。
他努力压下对少荆河的焦虑,尽量先把事情弄清楚:
“那真相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遇到了我妈的外遇对象。”
梁袈言倒吸一口冷气:
“偶遇?”
“对。”
少荆河把遇到那个卫彦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开始说,他们是在一个什么登山协会里认识的。不是那种很专业的组织,就类似于中老年人的兴趣小组,自发组织周末去城市周边爬山郊游之类。他说是我妈对他主动表示了好感,然后两个人就越聊越投机,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