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是因为虞国的开国皇帝杀孽太重,这是上天给皇室的惩罚。
要他们记得自己曾经杀过多少人,要记得善待百姓。
所以虞国才会兴盛了两百多年了吧。
只是不知道哪一日,哪个虞王会忘了这一切。
司空娆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床顶。突然听见门口有些轻微的响动。微微转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司空炎。
走到床边坐下,司空炎用手试探了一下司空娆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就是身体还比较虚弱,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吧。
"你不是说再也不要来我这里了?"
稍稍偏过头,司空娆将自己的目光从司空炎脸上移开。
行完戴冠礼后的司空炎,竟然也有了父皇那种帅气的模样。剪去了原先那孩童的额发,果然还是有很多不同的。自己还有三年才会褪去这身孩子气的模样,到时候哥哥一定已经像个大人一样了吧。
"你拿什么作证?我又没写出来,又没盖上我的印章,不是都说口说无凭?"
"你耍赖!"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两人不在说话,司空娆坐起身,然后司空炎用被子将他裹好,怕他不小心又着凉了。
只见司空娆轻轻捧着司空炎的脸,然后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你要的生日礼物,我送你了。我明年要你送我那种卷毛的小狗。"
吻完之后,司空娆又躺下身子,将自己裹在被子之中。
司空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司空娆迅速躲进被子里,忙脱了鞋子,硬硬钻进司空娆的被子。
然后,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一直不知道师傅叫什么名字,师傅只是要我叫他师傅。
冬雪化后,皇宫变成了一片青绿色。就连御花园的湖中,都透着青青的绿色。
坐在湖心的亭子里,我和师傅画着那湖水上的天鹅。偶尔走过来几个人看我们画画,然后又离去,忙自己的事情。
"给太子画画,一切还都顺利吗?"
风吹过,将师傅侧脸的头发吹起,飘散在空中,有着脱俗的感觉。
"恩,师傅说什么?"
一时没有听清楚,随口问了句,师傅却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我,摇了摇头。
"灵,你还是不要画画了,我明日向皇上去说,随便给你找个官做罢。"
"师傅......"
一听师傅不让我画画了,有些急了,忙拉住师傅的胳膊,正欲跪下。
"算了算了,师傅也是开玩笑的。刚刚是问你给太子画画一切时不时还顺利?"
"恩,就是怕画不出太子的那种美艳。"
"美艳,不是靠笔画出来的,是用心画出来的。"
师傅用笔比了比湖中的天鹅,继续在纸上绘制着。
突然一块石头落下,湖中的天鹅被惊,全部飞上了天空。
师傅站起来,有些恼怒。
望着湖边走向凉亭的人,竟然是皇上,忙跪下行礼。而师傅只是恼怒的看着皇上。
不禁开始疑惑,我好像从未看见过师傅给皇上请安。
或许是皇上给了师傅什么特权,所以不用请安吧。
"怎么,不喜欢朕来?"
"是不喜欢石头。"
师傅坐到凳子上,凭着记忆继续画着刚刚的天鹅。其实师傅一直都可以只凭记忆画画。
所以即使是石块惊了天鹅,师傅也不应该会如此恼怒,或许是师傅真的不喜欢皇上来吧。
皇上来了,我也只能让出我的座位,站在师傅身后。
"这天鹅,经由你的笔画出来后竟会如此漂亮。"
"湖里的天鹅会更漂亮。"
师傅没有抬头,继续画着。我站在后面,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不过师傅没叫我离开,又不好贸然离去。
"这头,怎么不好好梳起来?"
"我喜欢披散着。"
看见皇上抬手将师傅掉落到侧脸的头发挽到脑后,然后看着师傅作画。
原来师傅与皇上是如此的熟识,难怪师傅会被选为宫廷画师,两人应该是一早就认识的。
"灵,你先回清和宫吧。"
"是,师傅。"
离开了亭子,刚走没几步,却发现原本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都走了出来。转头隔着树叶,似乎望见皇上将头靠在师傅的肩上。
回过头,继续向清和宫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因为树叶太多,我看错了罢。
浴池中,水汽缭绕。
两个细小的身影浸泡在其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话。
"哥,我好累,想出去了。"
司空娆软软的身子靠在池子的边上,眼睛微闭,脸上满是倦容。
"好啦好啦,再陪我泡一下啦!"
司空炎一把将司空娆逐渐往下落的身子揽在怀中,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冬天泡很舒服,可是现在快夏天了耶!好累哦!"
在司空炎的怀里,司空娆干脆闭上了眼睛,雾气缭绕的让自己很不舒服,似乎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只记得是泡了很长时间,长到连自己都快不记得的。
然后恍惚中浴池的门被打开,传来一声声的惊呼,两个小小的身子就被一帮宫女太监用毯子裹了起来。
"你怎么和娆儿在浴池泡那么长时间。"
皇后坐在司空炎的床边,而皇上则在一旁听着太医的讲述。
"我也不知道,娆抱起来软软的,我抱着抱着就睡了。"
"还好你父皇去了浴池,不然你和娆就......"
皇后说着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似乎要溢出泪来。
"娆怎么样?"
看见皇上皇后全部在自己房间,司空炎有些疑惑,平时出了事情父皇和母后总是会第一时间去娆的身边。
"睡着在,太医说你会先醒来,所以就先到你这里了。你这孩子,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整天乱来。那药池是能这样乱泡的吗?"
接受着皇后的训斥,司空炎无奈的抓抓头,喝了点茶水,又躺下了。
我和师傅站在一旁,看着皇后。虽然皇后是在训斥司空炎,但是对待司空炎比对待司空娆要像一个母亲。
为何皇后要如此对待司空娆,我始终无法明白。
司空娆在司空炎醒来的后一个多时辰才醒来,面容,有些苍白。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点?"
喝下了茶水,皇上一边给司空娆盖被子一边询问。看着司空娆点点头,脸上担心的神色便消失了。
"炎哥哥呢?"
睁着眼睛,司空娆向门口望了一眼,看到的只是我和师傅,并没有看见司空炎。
"已经睡下了,以后如果再要去药池,可不能泡这么久了。"
"是,父皇。"
司空娆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看着皇上。
"父皇,我看见你进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
话还未说完,皇后的脸色马上变得阴沉。司空娆将话吞回肚里,然后直直的看着皇上。随后,又将目光转到师傅的身上。
师傅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微微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我们出去吧,不好在这里打扰太子休息了。"
"是,师傅。"
随着师傅退出太子的寝宫,直到最后,司空娆的目光都放在师傅身上,直到师傅离开,才转过脸闭上眼睛。
他究竟在师傅身上看到了什么?
亦或是他看到了师傅的什么?
"娆,你要出宫玩吗?"
那日,天气有些燥热。司空娆与司空炎坐在院子里,喝着冰镇酸梅汤。
司空炎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一句话。
司空娆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有些疑惑的望着司空炎。
这宫又不是普通的百姓家,岂能说出去玩就随便出去玩的?
司空炎一口喝完了碗中的酸梅汤,微微笑了笑。
"后日,后日父皇去围场打猎,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
"不去,我又不能骑马打猎,我不要看着别人打。"
"那......那我将我的小马借你骑,大不了我们在场子外围打小兔子嘛!"
一听说司空娆不去,司空炎有些急了。若是司空娆不去,那么父皇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去的。只有司空娆向父皇说情,父皇才有可能同意。
"真的?"
司空娆慢慢抿着碗中的酸梅汤,似太酸了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放下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还是不去。"
"怎么......"
"太阳太大了,我不想去。"
转过身,司空娆走进了书房。记得先生布置下的功课好像还有一点没有完成。然后还有几篇书没有读熟。要在明日先生来之前读熟才可以。
看见司空娆转身进入书房,司空炎更加着急了。
一直以来他就不明白这个冰雕般的美人弟弟整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总是喜怒无常的。难道是当了太子都必须是这样?
只能随着司空娆走进书房,一时的燥热和扑面而来的墨汁味道让司空炎打了几个喷嚏。
看来司空娆在宫里没事就是在这书房了,不然不会有这么浓的墨汁味道。
想到自己通常都是被先生追赶着到书房,难道这就是自己当不上太子的原因?
虽说司空炎并不知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完全听弟弟的话,总觉得心中有些梗塞。
"你烦不烦?整天在这里。"
"你觉得烦你走好了。"
司空娆继续读着书,偶尔因为一些不熟悉的字停留几刻,然后又匆匆移开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司空炎就一直坐在书房里陪着司空娆读书,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
太阳渐渐西沉,窗外的天空一片染血般的艳红,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司空娆揉了揉眼睛,带着微微疲惫的目光抬头,在看到一旁的司空炎后似乎有些惊讶。
"看完了?"
"不,晚些时候还要看。"
"父皇快传膳了,我们过去请安吧。"
"恩!"
合上字帖和书,司空娆站起来,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在桌边停了停,目光恍惚的看到了司空炎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
或许......是错觉罢。
进宫这么久来,我从不见皇上身边陪伴有哪个妃子,只有皇后一人。或许皇上是很宠爱皇后的吧。
传膳的时候皇上将师傅唤了过去,在门口我和师傅遇到了过来请安的司空娆和司空炎。
一见到我们,司空娆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师傅身上,许久之后,终于别开脸去,走进炎殿。
"儿臣向父皇母后请安。"
两人行着礼,随后是我和师傅行礼。
我并不知道父皇为何在传膳之前叫师傅来,可以说一般没什么庆典的时候,皇上应该是不会传师傅的。
"我听你那宫的太监说,你一直没好好吃饭,今日特地叫一个江南来的厨子做了你喜欢的饭菜。你就留在这儿陪朕用膳吧。"
"谢皇上恩典。"
师傅没有大喜之相,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皇上的左边。
师傅与皇后,一左一右的做在皇上身边,那情形,似乎感觉有些异样。
而司空娆的目光,也是一直瞪着师傅,久久没有离去。
我竟不知道师傅是江南的人,一直以为师傅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不过也难怪,看到师傅如此清秀的模样,也不太像是北方的人。
那我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直跟着师傅了。曾经一度,我想过我会不会是师傅的孩子,但后来渐渐这种想法就淡忘了,并且也不在乎我的身世了。
"父皇,后日......"
"后日的狩猎,你去看看吧。今年你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去参加狩猎了。"
"那娆呢?娆能不能去?"
"还有三年娆就可以去了。"
皇上笑着,筷子上夹的菜竟然直直放在师傅的碗中。情形,依旧是有些异样。
难道师傅和皇上不但认识,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
师傅对此殊荣,并没有说什么,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感觉。师傅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很淡的,淡到有时候我都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
"那只有我一个人去?我跟大哥二哥又不熟悉......"
"什么话,都是皇家的兄弟,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以后都要一起共事,协助娆管理这片江山的,岂是你说跟谁好就跟谁好的?"
皇后听见了司空炎的小声嘀咕,有些气恼的放下了筷子,训斥着司空炎。然后被皇上微笑着制止了。
我有些茫然了。究竟皇后是宠着司空娆还是宠着司空炎?对于司空娆,皇后是不曾打过骂过,但是对于司空炎,出言稍稍有些不逊,皇后就会立刻变脸。
这其中,到底是些什么在流露着?隐隐的,围绕在整个皇宫内。
狩猎的那天很热闹。天气,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炎热。
那日,皇后没有来。
皇上骑在马上,有一种蓄意待发的情形。
师傅坐在我身边,用画笔一笔笔画着皇上在马上的样子。师傅画画向来是很快的,总是用我应接不暇的速度画好一副画。
"要跟我一起吗?"
只觉得头顶的太阳被阴影遮住,从师傅的画中抬起头,发觉皇上竟然骑着马站在面前,望着师傅。
师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放下了画笔。
皇上一把将师傅拉上了马,号角声响起,狩猎开始了。
整个营地,就只剩下我和司空炎和一堆侍卫太监宫女了。
望着师傅离开的地方,我还是有些朦胧的感觉。原以为皇后会来的。但是终究是没有来。
原本属于皇后的位置,竟然变成了师傅。
有些奇怪的感觉。
或许是我多心了罢。
"你跟画师学了多久的画了?"
身边响起一个清丽的童音,转过头,不知何时司空炎竟然坐在了我身边。
进宫这么久,虽说我一直在为司空娆画画,虽然我每天见到他们两人的时间不下十个时辰。
但是这次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
"很久了,我生下来就跟着师傅。"
"那你师傅是你爹吗?"
司空炎玩弄着师傅的画笔,然后发觉手上弄得黑黑的,不禁瘪瘪嘴,将画笔放在一旁。
"不是,师傅就是师傅。"
"你师傅叫什么?"
"不知道。"
对于我的回答,司空炎转过头来惊讶的望着我。恐怕任谁也无法相信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灵,无姓,无字。"
显然还是有些惊讶,不过比刚刚好了些,司空炎开始翻动着师傅画画的本子。
"你画的娆我有看过,很漂亮。"
"谢......谢炎殿下夸奖。"
要我跟一个十岁的小孩必恭必敬,还是稍有不适。
看完了师傅的那个本子后,司空炎突然不说话了,将本子放在一旁走到自己的位置旁。然后眼睛直直望着树林,望着师傅与皇上刚刚离去的地方。
总觉得炎并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或许不好相处的,是娆才对。
这么久来,娆的情绪总是善变的叫人害怕。
狩猎结束后,皇上果然是战果最多的人。
原来皇上真是我想象中那样厉害的人,那以后司空娆当了皇上,也一定是厉害的人。在我的印象中,只要是皇上,都一定是最厉害的人。
皇上将一只狐狸送给了师傅。
白色的,听说到了冬天,那毛就会变得如雪一般白。
师傅没说谢谢,也没拒绝,任凭皇上叫人将狐狸放在笼子里拿回自己的寝宫。
我曾一度希望,若是师傅不喜欢那狐狸,能送我就好了。
我始终是很喜欢那只狐狸。
但是师傅一直没有说过要送给我,但是也并不见得有多喜欢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