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床垫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的,我的阿童木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洗好烘干跟路择远今天要穿的衣服摆在一块儿。
我举着昨晚新拆的牙刷,手里是属于路择远的星球大战漱口杯,倚着门框看他把床头的早饭端出去,再端回来就是热气腾腾的。之前听他说,这边的房子一般不常来外人,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具,昨晚他原本想带我一起去买,结果被开完会提早回家的翟宗耀堵了回去,硬是从家里翻了一套备用的给我。
我多少也发现了,路择远至今对自己是个选秀小明星越来越没有自觉,心里仍偷偷期待逛一起超市这种环节,最后没能达成,还沮丧了好一会儿,问我那是不是以后也不行。我看着翟宗耀转身上楼睡觉,才小声安抚他:“等咱俩过气了就行了。”
他点点头,特别当真。
路择远把早饭在桌子上放好,又拎过ipad继续聊天。
我擦干净脸上的水,端着牛奶往他旁边儿挤,想看他在跟谁聊天能聊这么久,结果是谢佳琪。
说真的,我觉得她才是我们大厂应该重点保护的对象,太惨了,总是加班不说,CP磕得也是提心吊胆,还得操心我们会不会营业过头,最惨的是偶尔还会成为自己磕的CP的过墙梯。
我这里完全没有cue211的意思。
最后还要被导演组怀疑过跟我谈恋爱,哇,真是想想都惨。
她发过来一个音频文件,路择远直接点开,没插耳机,开头呲呲啦啦几秒,我便听出来了是那天没听完的录音。
“你问她要这玩意儿干什么?”我一只胳膊架在他的肩膀上抿牛奶,刚刷完牙喝什么东西味道都怪怪的。
“因为想听。”
成吧,想听就听。
前面断断续续,收音的话筒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声音闷闷的,过了十几秒才逐渐清晰。“......我好担心你啊......”我的声音从平板电脑的扬声器里传出,接着空白了几秒,然后是我在傻笑,“你没事就好......嘿嘿,我有事......想谈恋爱吗?”
再之后声音就远了,似乎起了小小的争执,能听到一些关键词,像是“好好在一起”啊,“谈恋爱”什么的。
我坐直身子,低头专心喝奶。我想起这段场景是哪天了,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和听自己说出来,完全是两个级别的事儿。尤其是现在的心境来回想那天的情况,我就跟个演琼瑶剧的小**似的。
不过除了脸红之外,听到这儿我也差不多猜出来音是谁录的了,同一屋檐下那么久,我都没发现周图也是带着手机进来的。他专业课真的学得很可以。
路择远随手又往iCloud共享了一份儿,他的重点主要在周图为什么把他的声音删掉了。
“因为他跟你没仇,怎么说我确实浪费了一个推荐生名额,还是他的展老师投的。”我抬手把喝光的牛奶杯放回桌上,又拿了贝果过来,顺手喂到他嘴边儿。
“我吃过了,”他含糊道,还是乖乖咬了一口,“那他应该去害展书佚才对。”
我就着路择远咬过的地方接着啃:“他当然不会......你要是不跟我好,我也不会害你。就像我以前没跟你好,你也没来害我。”
“我不会不跟你好。”路择远把ipad合起来。
“差一点,”我把最后一大口早餐塞进嘴里:“最后还不是因为我爱心画得好。”
“是是是,”路择远认命,把平板放去桌边充电:“小画家齐悠扬。”
我笑眯眯的,嘴里咀嚼着食物,上下牙来回磕碰,把面包和火腿还有蔬菜磨碎,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总觉得味道莫名其妙的好。我看着路择远穿一身居家服从我面前走过,去打开窗帘,光线挤着进来,未来一片明亮。我还是觉得幸运,能和他一起迎接一个,还有很多个如此美好的早上。
吃过午饭又磨叽了一会儿,夏夏来接我们回厂。出门前去录指纹,路择远之前没弄过,满屋子找说明书,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发现需要管理员密码。夏夏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我们便上楼来催,看见俩人站在门口像傻蛋一样捣鼓门锁,叹了口气给翟宗耀去了个电话。
“可以了,”她滴滴摁了几下,扫描指纹的凹槽亮起了蓝光,“小齐想录哪根手指?”
“左手无名指。”路择远在旁边插话。
我和夏夏:“......”
我想想拿这个指头开门,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似的,真的,有时候还是不能跟恋爱脑一般见识。
最后还是录了左手食指,路择远握着我的手摁上去,画面相当虔诚,夏夏一身红裙子站在旁边,如同一位证婚人。
嗯,别跟恋爱脑一般见识哈。
回程路上,我们跟夏夏聊了周图的事情,最终决定不再继续追究责任。对我来讲,已经随了他的意退赛,录音不会公开,没必要再用这事儿去给翟宗耀添麻烦。对路择远来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威胁,都在射程范围之内,甚至还想找周图要一份没处理过的原始版本上传iCloud。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苹果有你真的了不起。
我们两个比春游的大部队早一会儿回厂,昨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宿舍开着窗户通风,鲨鱼崽们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大一点的那只摸起来还潮潮的。我找出来最相像的那枚钥匙扣,扣在了行李箱的杆子上,从此拉杆儿收不严也觉得无所谓。
昨天李卓一在春游营地度过了二十岁的生日,晚饭的时候他带了两块儿专门留给我们的蛋糕,放在不锈钢饭盒里,一路颠簸奶油糊成一坨,看起来毫无食欲。我和路择远硬着头皮挖了几口,算是收下小朋友的好意,又送了他两个鲨鱼钥匙扣,顺便祝他生日快乐。
他们这几天玩儿得很开心,听说那边好吃的很多,再回来吃食堂又要重新适应。楚江生我们四个坐一桌,他在三天之内似乎跟李卓一结下了某种深厚的友谊,俩人拿起筷子开始嘴就没停过,一直在跟我俩讲这么几天里,谁又怎么丢人了。
蒋三七很晚才来,要不是我们一直聊天儿这会儿应该已经吃完撤退了。他头发还专门打理了一下,食堂没有拍摄任务的时候一般不会安排机位,做头发是给谁看不言自明。
四人桌没他的位置,他就从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挨着李卓一坐下,刚把椅子放好,小李同学像见鬼似的,快速干掉之前一个小时都没能吃完的炒面,端着餐盘撇下一句“我吃饱了”快速撤退,蒋三七紧接着说他也吃饱了。
“厉害啊,”我说:“喝风管饱。”
“少贫。”蒋三七撇我一眼,起身跟随小李离开食堂。
楚江生看戏似的,捂着肚子笑得相当浮夸,脸上写满“赶紧问我怎么回事儿”。
路择远非常善解人意的问了,虽然他对这两个人的好奇心远没有我旺盛。
“昨天晚上篝火晚会,顺便给小李过生日,”楚江生打开话匣子:“编导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大家也都准备了礼物,但是因为在厂里跟外面没什么联系,基本都送点儿自己带来的小东西,零食啊,饰品啊,顶多也就是没开封的香水儿。你们知道我蒋哥送了啥吗?”
“送了啥?”我顺着说书人小楚的意思询问。
“可能因为他有手机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半人高的玩具熊,”他讲着讲着自己又乐上了:“追女孩儿现在都没人送这玩意儿了,更绝的你们知道是啥吗?”
我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关子要迈,只能接着问:“啥啊?”
“就是那个熊,那个熊我的天,握它左手能录音,握它右手能播出来,”楚江生快给自己笑到背过气去:“我蒋哥,录了一段freestyle给小李,完了这玩意儿还会变声,就是你们知道那种录音玩具吗,一般音质都不咋地,反正我统共就听清了两句,什么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还有你像一只小精灵啥的,妈呀太土了,根本不是我蒋哥的常规水平,小李当着大家面放完当场就握了握那熊的左手给录音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一桌刚吃完,里面有个说唱选手听到楚江生的动静,立刻跟上嘿嘿呦呦学了两句。
我本来觉得蒋三七蛮惨,不想笑的,这么一听,是真的土,具体土到一个什么地步,就是连路择远这种受过同类型挫折的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算是信了蒋三七的恋爱经验里是真的没有学过如何追人。一对比我和路择远的爱情故事都是宇宙级别的浪漫。
这段兄弟情深极其洗脑,短短一天多的时间迅速在大厂蹿红,第二天录顺位发布的时候连选管都学会了,甚至昨晚洗澡,路择远也能摇头晃脑哼上两句。李卓一由此开始变得非常好逗,随便听谁在唱他都脸红,而蒋三七本人对此似乎还有点自豪。
这次顺位发布的确如翟宗耀说得和以往不同,全员几乎淡妆或者素颜出镜,也不再有金字塔,选了我们二次公演的那个练习室录像,说是要用到它附带的小休息间。
PD穿得也非常日常,氛围被节目组打造地尽可能随性,旁边还摆了零食架,像举行一场元旦联欢。三十几个男孩排队在地上坐好,第一次面对这种形式的顺位发布,紧张感少了一些,边缘选手仍然忐忑,但整体还是说说笑笑,《butterfly effect》组的成员旧地重游,坐回一起格外开心。
全场只有两个人一言不发。分别是我,还有李卓一。
李卓一不说话是因为蒋三七又坐他旁边儿了,还去零食架上抓了两袋草莓味儿的酷露露来。我有那么一点点印象,进厂之前听小李提过自己喜欢草莓,开始玩说唱之后他几乎就不说了,可能是觉得以蒋三七为首的酷guy们都不爱吃这玩意儿。
然而架子上草莓味的零食就这么两袋,蒋三七开着袋子晃悠,周边嗜甜的几个男孩都来蹭,一袋很快见底,等他打开第二袋,李卓一才终于屈服,手心朝上伸了过去。
蒋三七呼啦呼啦给他倒了一把。
“可以了可以了,”李卓一小声说,又用另一只手去拢快滚下来的正红色糖果,像一颗又一颗小小的心脏,“接不住了要。”
蒋三七还是非常执着的把一整袋都倒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为啥不就着包装袋吃。
不过很快就知道了,因为这样他就能直接从李卓一手心里拿糖。这不是挺会的么,前天的水平怎么忽上忽下的。
PD站在前面翻开手卡,身后放着一个抽号的箱子,提醒我们顺位发布马上开始,末了还专门cue我一句,问我为什么看起来脸这么红。
为什么?
因为路择远一直在那儿蹭我胳膊,非得让我看镜子。
都懂了吧,那我就不展开讲了。
第78章 第三次顺位发布(二)
这次排名公布之后只会剩下20人,跟之前规则也不太一样,不再由低到高依次公布,并保留末位悬念,而是将所有人的名字打乱放进箱子里,抽签决定顺序。旁边休息室的隔间门上挂了牌子,被抽到的选手进去领结果,然后从另一个门离开,再前往下一个场景。
这让气氛变得轻松多了,不用眼睁睁看着席位一个一个减少,大家还能在外面聊聊天做做游戏。
按照我为数不多的刮刮乐经验,已然做好了等到最后一个离开的打算。然而PD第一下就摸了我的名字出来。
那会儿我为了逃避路择远幼稚鬼一样的多次镜子提醒,借口让最外面的同学帮我从零食架上拽包薯片,听见“齐悠扬”三个字儿还没反应,路择远戳了我肩膀两下才起来,给我递的那包薯片儿传到一半,最后被他没收。
反正这种环节,第一个起来的总得被拎着唠唠,我对自己的结果基本心知肚明,以为PD会问我对名次的期待,正打腹稿呢,实际上他问出口的却是,参加这个节目让我有了哪些变化。
我不知道PD有没有听说我最近的那些破事儿,还有处理方法,但这听起来其实像是一个离别的问题,可大可小,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抖个激灵,几句垃圾话搪塞过去,但想到这会是我在这儿面对的最后一个问题,觉得还是极有必要好好回答一下。
我想了很久,也没人催,镜子上方的时钟秒针缓慢转了三圈,我甚至看见楚江生等烦了,小声在拆包装袋,又小声地嚼零食,像上课偷吃的小孩儿似的。
“......我也讲不太清楚,但肯定是这辈子都挺难忘的一段经历,”我说,表达欲随着打开话题向外溢出,“感觉可能像是,一个自我发掘的过程,心态上的变化还挺大的,发现然后确认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有......想爱什么。也让我变得稍微勇敢了一点。”
我下意识看了路择远一眼,他没抬头,手边还放着那包薯片,我们俩在一块儿,情话说过那么多,他还是悄悄红了耳朵。
“是很不错的进步呀,”PD伸出手向我指引通向休息室的路,“可以去领取第三次的排名成绩了,祝你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我连连道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休息室。虽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进来,之前跟唱作组在这儿排练的时候,休息室偶尔被大家用来补觉,能躲点摄像头,毕竟趴在地上睡挺不好看的。一群人不管当没当上偶像,反正多少都还有点偶像包袱。楚江生是个例外,我看他趴哪儿都睡得挺开心的。
这次进来就不一样了,四面墙被扯了黑色的幕布做背景,中间摆了圆形的木头小矮桌,上面有水果和糖,还有一把遥控器,桌子前面是块儿二十来寸的小屏幕,正黑着,地上软趴趴堆几个软垫。如果不是周围杵着几台无线摄影机和三盏扣着巨大柔光罩的灯,妥妥就是一个温馨的家庭会面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