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择远托着下巴,认证听我喋喋不休的讲,提议道:“以后可以用来做书房。”
“也成,床有点碍事儿。”
“那就撤掉,我和你一起睡,用不到第二张床,省得你又带了它跑。”路择远似乎躺下了,画面变得更暗,只有瞳仁在台灯的照射下隐约能看到光,他把怀里的东西往镜头前凑了凑,我努力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是那只鲨鱼玩具。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登时还是害臊,举着手机往阳台走。“保证不会再有了。”我说,“再有你就揍我。”
“知道了,”路择远又笑,“不揍你,你继续讲。”
我摁开阳台上的灯,“这儿,我最经常写歌儿的地方,我家采光不太行,但是下午两点多阳台会有点儿光进来,晒着特别舒服,是我每天灵感最好的时候。”
“后面那个是什么?”
“啊?哦,那个啊,”我看了眼墙角光秃秃的架子,“那是我妈以前买的花架,乱七八糟养了点儿花,晒不到太阳,后来也懒得管,就死光了,我俩都不是干这个的材料。”
“可以再买一些新的,我来养,”路择远相当认真的在规划,“有些植物也不怎么需要阳光。”
“不对不对,”我打断他,聊着聊着总觉得他明天就要搬进来,“我以为等结束了会住去你家。”
画面静止了一小会儿,他好像认真思考了几秒,“也可以,但是我觉得和你一起住在这儿会更好。”
他语气平静,没什么起伏与波动,就像道一个早安和晚安一般自然。
明明说是超级普通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笑起来了,一直笑,想停也停不下来,觉得快乐,觉得高兴,觉得幸福。我知道路择远不是在迁就我,也不是在顾虑别的,他是真的喜欢这儿,也是真的喜欢两个人一起规划一个小小的家。隔着大半个城市,手里是暗得看不到任何细节的手机屏幕,还是觉得对方是真实的,触手可及,只要我们俩能看见共同的月亮——
“明天去,”我说,“明天我就去买花。”
然而,第二天翟宗耀就打电话来通知我入职的事情,之后我便开始了为期小两个礼拜的修罗场。
那天他忙,我有驾照但是没车,还是麻烦夏夏带我去的。翟宗耀买下了西五环外的一个旧厂房做基地,办公室整体也是钢铁工厂的风格,装修极其带感,还有自己的录音室和排练厅。厂牌挂靠在青芒底下,但其实是非常独立且自由的在运作,目前刚刚起步,也就十个人左右的团队,大部分还要经常跑外联,常驻公司的制作组总共也就那么四五个人。签下的艺人还不多,但外接的活儿来头都不小。总监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老牌制作人,也不知道我翟哥到底什么人格魅力,这种大佛也能搬来我们小庙。
后来听夏夏说,他们俩是多年的好友,而且最重要的是翟老师钱给得够。
正式开始工作之后事情多,我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期间有几个小节目联系我做采访,是真的没空,也全委婉的推掉了。这群搞音乐的老师们没谁把我当个选秀明星,都挺聊得来,留我加班毫不客气,每天深夜才放行。但我的经验和水平都在肉眼可见的愈发充实着。
到昨天晚上,公司一行人连轴转了一个多礼拜,又忙到凌晨,白天总监要带demo去见客户,直接住在公司。这种活儿没我什么事儿,就准了我放一天的风。又刚好是个周六,播节目的日子,我就能在电视上看见新的路择远了!想想又觉得凄惨,一个正牌男友非得把自己过成个小粉丝儿。
这几天路择远也忙,还有两周就是总决赛成团夜,现场直播,每个人要准备两首歌,一首是比赛曲目,一首额外的唱跳表演,要反复排演流程。能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很少,也不太能固定,就总是接不到,隔空交流全靠蒋三七微信留言,什么话都得过一遍他的眼,短短几天我就从他那儿攒齐了一套李卓一热门表情包。
我捞上一件短袖外套,又找出一副墨镜,催着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的钟鸣起来,陪我去趟花鸟市场。
心里一直惦记着路择远说买花的事儿,我睡觉之前还专程定了表,结果直接就给睡过去了。好在市场离我家不远,过去应该还挺快的。
“去哪儿?”钟鸣站起来,对我的话还挺难以置信的。
“花鸟市场啊。”我又重复了一遍,着急把他往外推。
“你能去?别人认不出来?”
“我都上了好几天班儿了,也没什么事儿,现在就是个打工的,”我把门反锁,推着他下楼,说着说着自己底气也不太足,毕竟去公司都是两点一线,为了避免公共交通我还是蹭同事的车上下班的,“节目在圈子里面是挺火,但也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我强行理顺逻辑,想着节目粉应该也是骂我的居多,虽说抄袭的问题GB已经发了澄清稿,加上第三次顺位发布播出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各家粉丝看得泪流满面,直呼你厂是要虐死我,全忙着心疼自己哥哥,没空理我们这种淘汰选手,着实清净多了。但是过去脾气不好是实锤,我没得洗,而且也有人吃了一圈恋爱瓜觉得不能忍,对我转黑也可以理解。
但比较欣慰的是,还在的那些粉丝愈发铁杆起来,一边倒觉得公司不作为,走了正好,解约万岁,哥哥别怕,天塌了还有我们爱你。
哥哥不怕,但是天塌了你们小路哥哥先爱我哈,委屈大家排下队,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不扯淡正经说回来,评论还是看得我还挺热泪盈眶。专程发了条微博跟大家讲我没事儿,别担心,得高高兴兴的喜欢我才行。他们恢复得也快,接着就开始了无休无止在评论区催我营业发自拍选粉丝名确定应援色一条龙。
其实真的不必,我司最近急招人,建议有才华的粉丝朋友直接投简历,说不定以后大家都是同事,点外卖还能一起凑个单的关系,谁也不比谁高级,还应什么援啊。虽然我的老板兼我哥翟宗耀老师出于各方面的考量,不让我对外公布动向,有些遗憾。
我们俩都快走到小区门口了,钟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提议:“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要什么给我写一下,我去帮你买。”
“那不成,”我说,笑嘻嘻像个傻帽,逛个花鸟市场都满是期待,“每一片儿叶子我都得自己挑才行。”
第80章 实红了
等真的到了地方开始逛起来,我才发现我确实是个傻帽。
周六的花鸟市场还算热闹,邻着街道开在室外,有门面房也有点零散的地摊,一般五点多关张,我和钟鸣过去的时候已经三点出头,仍有不少老头老太拎着小马扎转悠。开在这儿的店铺都有些年头,附近住户常来,年轻人很少,可能他们愿意跑到更远更大的市场买东西,种类多样式也好看点。两条小街铺满慵懒陈旧的气息,卖东西的不着急,挑东西的人也不着急。我带墨镜纯粹多此一举,实际上根本没人搭理我。甚至有个店主原本坐在门口,吹着电风扇揽生意,远远看见我们俩就拎着凳子回屋去了。我估计要是脏辫没拆的蒋三七来,他还得摸根棍子备着防身。
印象里这地方,从我上小学的时候就一直在。以前一到点儿什么跟情人沾边儿的节,就总有几个学生来这儿批发单支包装的玫瑰花,拿到校门口或者隔壁商场去卖,多少小赚一笔,再拿着这个钱给自己的姑娘买更好更贵的花儿,没姑娘的就去上网。我没怎么来过,顶多也就是在外面的路口等过人,真进来才觉得眼花缭乱,怎么挑从哪儿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莽着瞎转。
钟鸣比我懂点儿花草,俩人一边百度一边询问各家店主,最终抱回去了三盆铜钱草,几株铃兰的种球,犹豫着在推荐下买了一枝没开花的绣球枝,还有一大堆的空气凤梨。
因为店主说空气凤梨好养,放在那儿也不怎么用管,有空气就能活,而且它的盆子都稀奇古怪的特别好玩儿。
又在同一家店挑了几个花盆和营养液,花了四十来分钟,最后决定回去还是因为东西拿不下了。钟鸣去扫了辆摩拜单车,植物拥挤地塞进车筐里推着走,拐过一个弯儿,另一条街上就都是卖爬宠和观赏水产的,挨着我右手边第一家店外支了块纸板,歪歪扭扭一排手写红字儿:
“鲨鱼苗处理,五十块三条。”
我站在那儿就走不动道了。
钟鸣自行车推出去五米,转头发现我还在原地站着,又慢吞吞退了回来。
店里坐了个小孩儿,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白背心,坐着小马扎趴板凳上写作业。
“你爸妈呢?”我走进去蹲在他旁边儿。
“不在!”他没抬头,摁着计算器算数,“你买什么跟我说!”
我满脑子都在嗡嗡播放几乘几加几的,也不太知道这种地方是不是真能卖玩意儿,只继续问道:“你们这儿真卖鲨鱼苗?”
“卖!就剩三条了!”那小孩儿急吼吼的回我,把一个空填上才抬了头,跟我隔着蛤蟆镜对上视线嘴就甜了,“大哥哥你全要吗?你长得可真像个大明星!”
钟鸣在外面哈哈大笑,一脸看我说什么来着吧。
我右眼皮子跳了跳,对那小孩儿说,哥哥不是明星,你们家鱼到底还卖不卖了?
我估摸着他是把我跟谁认混了,我顶多只能算个小明星,大明星真的不敢当不敢当。
我又问他:“你这鱼能长多大?”
“能长好大,”那小孩儿听我否认,瞬间又没兴趣了,语气都凶巴巴的,“海洋馆里的多大它就能长多大,你到底要不要?”
我齐悠扬长这么大头一回被小孩儿凶得愣神:“......要,要啊,你捞吧,五十块钱是不是?”
他立马放下笔,站起来从旁边的桶里拿了小网,又爬到货架上够了一个挺大的塑料圆盒,边捞鱼边扯着童音念念叨叨,一本正经做上生意:“你家里有鱼缸吗?没有的话我们这儿有,养它们你还得有加热棒,过滤的东西,还有那种咕嘟咕嘟能弄氧气的,不然就长不到海洋馆里那么大了。”
“你们这儿都有?”
“我说了都有呀,”他还不耐烦,装好鱼的透明罐子交给我,往货架上头指了指,又趴回去写作业了,“鱼缸都在上面呢,你自己挑吧。”
钟鸣稍微带了点儿脑子,凑进来问:“鲨鱼还要加热管?那它们在海里怎么活的?”
小孩儿急了:“不信就还回来呀,你要能在别家买到一样的,我......我就一个礼拜不吃我同桌的零食!”
我把圆盒托起来看,心说你吃没吃我也监督不了,里面三条一拃长的小鱼游得欢实,乍一看是鲨鱼的形状,但身上排列着细密的银黑色鳞片,嘴巴扁扁的,怎么看都更像鲶鱼或者鲤鱼。
“算了算了,”我把盒子递到钟鸣眼前让他看了一眼,“也不贵,养着玩儿呗。”
所有东西配齐,我怕没空喂还添了个自动投食器,小孩儿抱着计算器噼啪一顿按,总共要了我五百块钱,又打了电话问他妈妈能不能送几盒下沉鱼粮给我。收钱的时候倒是不凶了,特高兴,还显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卖出去这么多。
我寻思你就是从我这儿赚的,跟我有什么好炫耀的,显得我的钱特别好赚似的。
小孩儿帮我把东西在鱼缸里码好,我怕摔了就打算一路抱着回去,结果刚一转身,迎面劈头盖脸一道白光闪过来。路中间一个女孩儿,齐肩卷发,手里正举着手机,斜夸包上绑了条粉红色的丝带。
“齐悠扬!”她放下手机惊叫道:“也太巧了吧!”然后又看着钟鸣,努力回忆,“你是那个......那个那个.......”
钟鸣不太介意,提醒道,“姓钟。”
“哦哦哦!”女孩儿说,“小钟嘛,我有印象!跳舞蛮好的那个?”
钟鸣低头笑了,还有点腼腆。这姑娘我越看也觉得越眼熟,脑子里搜刮半天才恍然大悟。“啊,是你,”我说:“不是第一次见吧?”
确实是蛮巧,她是我最早的粉丝之一,首次公演的时候帮我呛过声,也是让我和路择远能顺利确定关系的那位伟大的助攻妹妹。
她以为我是不信她,有点慌,从包里抓出一大把丝带给我们看,就是之前公演有粉丝戴过的,排了鱼爱心蝴蝶emoji表情的那种:“我真不是私生!就是凑巧路过,约了小姐妹来附近分物料的,你也太显眼了,据我这些年的经验,这个身高体型,在这儿还要戴墨镜或者带口罩的,肯定都有点问题,就多等了一会儿,还真让我撞到宝了。”
我当即放下怀里的东西,无比尴尬地把我那欲盖弥彰的蛤蟆镜摘了。
屋里的小男孩儿听见动静冲出来,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一把就抱住我的腰不撒手。“就是你就是你,”他确定地喊道,嘴巴又甜了起来,变脸变的贼快,“大哥哥给我签个名吧,我同桌可喜欢你了,天天催我给你投票呢。”
一旁的助攻妹妹,举起手机立刻又拍了一张。
我看着自己一大一小两个粉丝儿无语,笑了两声之后自我嘲讽:“成,我起码在花鸟市场是实红的。”
她笑出来,边笑边说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一定是没听我讲过相声。
我:“......”
低头去安抚挂在我腰上的牛皮糖,我要了纸笔给他签名,答应按照他的指挥一字不差的写,他才从我腰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