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级余震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余几风

作者:余几风  录入:09-25

  当他们还是朋友时,霍长隽用对所有人的统一标准待他好,徐耘安错误将摸得着的外在等同于霍长隽的本质。现在成了理应比朋友更亲密的恋人,霍长隽给了他一个开门试炼的机会,徐耘安才真正触及了内里的冷淡,以往的滚烫不过是霍长隽愿意、故意给他看到的。
  这是一个剥洋葱的过程,徐耘安在撕掉霍长隽的层层外皮,免不了被刺激得眼酸,然而他笃信,迟早会看到霍长隽的心。
  霍长隽渐渐不再主动挑起各种有趣的话题,独处时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想说就说,不想说可以整天不言不语。好静的徐耘安倒成了那个主动说话的人,每天主动跟他分享今日趣闻,态度端正积极得像是给老师交日记的小学生。霍长隽不大会做饭,除了饭堂、聚餐就是泡面,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徐耘安拿出当年学画种花的专注态度,经常在厨房里对着食谱捣腾,小半年工夫厨艺就进步神速。
  思绪翻涌,徐耘安越想越不得劲,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他忍耐度不够,还是他想要的太多。他从厕所出来后,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点着,吞吐了好几口。他不是个有烟瘾的人,只有在烦躁时才会偷偷抽上一两口,刺激一下神经系统,让自己慢慢缓过来。
  这牌子的香烟味道很好,让他想起了霍长隽的吻,残余着温存的气息。
  抽烟对嗓子不好,霍长隽只有在酣畅的性 事后或者熬夜才会抽上一根。徐耘安不是在一旁吸二手烟就是被他强吻度一口烟,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个味道。
  一根烟过后,他往自己身上喷洒点清新剂去味儿,在门外等霍长隽训练结束。
  当晚,一场单方面的鱼水欢愉过后,徐耘安慢慢挪去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下,然后开始给霍长隽做饭。
  今天霍长隽心情不佳,力度比平时要猛,完事后徐耘安瘫在床上快半个小时才喘过气来。他腰以下的部分虚弱使不上劲儿,只能靠在洗手池边上发力,切菜的手微颤不已,一时分神就在手上切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溢出疼得他一激灵,刀甩在地上哐啷一声。
  刚洗澡出来的霍长隽瞧见,徐耘安马上把手藏在背后,边笑着说“没事”,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突然喷洒而出的冷水扎得他禁不住“嘶嘶”地喘气。
  霍长隽眉头皱成一团,上前翻过他的手查看。这一道刀痕划得又深又长,连跨了两处指关节,鲜血还止不住地往外流。
  “这点伤口小问题,涂点药贴个创可贴就好。”徐耘安觉得这场景有点触目惊心,于是抽出手指,走到茶几底下的柜子里单手翻出药箱。结果一滑手,整个药箱摔在地上,里面的药全倒出来。
  “别动,我来。”霍长隽将他按在沙发上,从散乱的药里找出包扎伤口用的材料。
  酒精刺得伤口又辣又痛,徐耘安几度条件反射般抽手,霍长隽拉回来,低着头给他专心蘸上药水:“别动,很快就好了。”徐耘安像是被点了穴,之后再疼也强忍住。
  包扎过程中,霍长隽鲜有地认真看徐耘安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添了好几道新疤旧痕。
  “手怎么回事?”
  才发现……这些疤痕都添了好一段时间了。
  徐耘安闷闷地说:“削铅笔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霍长隽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徐耘安被他那双漆黑眼眸中捉摸不透的深沉弄得心虚,半晌又强调:“真的是削铅笔弄伤的。”
  “其实随便做点就好,比如泡面之类的,没必要认真学煮菜。”霍长隽低头绑好纱布,自顾自说。这些疤痕一看就知道是新近的,徐耘安学画画这么多年,怎么到现在才削铅笔弄伤了手。
  徐耘安垂眼:“泡面不健康,你胃不好不能经常吃。”
  “你平时学业也重,还要兼职之类的,没必要对我花这么多心思,”霍长隽微不可察地叹气,起身穿好外套,到玄关处穿鞋,临走时补充道,“你自己吃吧,我快比赛了,要抓紧时间加练。”
  徐耘安上前给他递书包,看他转身的瞬间眼神失焦,心里被抽走全部似的空荡荡的。
  这种转身,这种背影他看过很多次。霍长隽一直是这样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霍长隽的若即若离算是性格使然,还是不喜欢?他从未说过喜欢,但又答应在一起,图的是什么?这些念头一旦冒出苗头,就会越长越郁郁葱葱,直到长成参天大树刺穿徐耘安的心,透过他的嘴吐露。
  比如现在,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拉住霍长隽的衣角,霍长隽转身静静等着他说话。
  “师哥,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告白?”
  问题掷出落地无声,徐耘安抬头望他,眼前这个人跟他最初爱的那个少年有些不同了,这张脸笑容少了许多,线条愈加凌厉冷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人离自己近得触手可及,却又很远很远。
  “我也就随口问问,我是最近休息不太好,才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师哥,对不起啊,”等不到回答,徐耘安苦笑,又开始害怕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连忙解释说,“你训练前记得喝点热的粥暖胃,宵夜别吃太油腻和辛辣的,还有……”
  霍长隽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耳畔:“嗯,我知道了。”
  徐耘安晃神没来得及回抱住,霍长隽就匆匆结束了这个拥抱,单肩背起书包离开。
  临睡前,他收到霍长隽的短信,跟他道“晚安”。
  徐耘安顿时心上开花,他想,这应该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学长,晚安(〃'▽'〃)”
  霍长隽看着这秒回的短信,眼前隐约可见徐耘安欢喜时的微微低头,展露酒窝浅笑。
  徐耘安就是这样事事以他为先,目光从无旁落地一心一意仰望他,每天从大老远的美院赶来乖乖等他训练完,从不会主动提要求,毫无防备地相信他满足他。没有人会对这种专注凝视的眼神不心动。
  霍怀进能支持霍长隽去走失败可能性很大的音乐道路,能接受他因为离婚的事情出言不逊乃至不认父亲,但绝对没法接受他跟男人厮混。如果霍怀进知道他最认可的独子作出这种事情,肯定会很伤心很失望,就像当初他让霍长隽那样伤心失望。
  本来是该这样的,如果……
  如果霍长隽没有动恻隐之心,没有对他总是产生莫名其妙的亲近情绪,他不想承认,放低姿态又谨小慎微的徐耘安总是能轻易地让他愧疚,让他不忍伤害,让他质问自己当初的草率。
  徐耘安因为这段感情受委屈了,他会莫名烦躁不安;徐耘安脸红了不好意思了,他又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被什么融掉了,忍不住加倍地狠狠欺负他。当徐耘安拉近了距离想触碰他的心,他又会下意识躲得远远,就像过往那几段恋情那样,在若即若离之中自我防御。
  种种纠结的心理深深腐蚀着他,偶尔也会动摇他的某些信念,他忍不住想,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很爱很爱他的。可当初父母也是真心相爱的,当窥见对方最真实的一面后还不是厌倦了离开了。徐耘安喜欢的或许是那个待人温柔又光芒万丈的霍长隽,可真实的霍长隽阴暗冷漠孤独又别扭,对爱情斤斤计较又多疑,如果他看到这样恶劣的一面,或许就会离开了吧。
  离开了好,这样他就失去了利用徐耘安消解一时寂寞,顺道跟父亲置气的机会,就不需要背负那份愧疚感了。
  霍长隽回想这时候的自己,只觉可笑又幼稚。连爱与不爱都如此拖泥带水,还立志能有多年少有为,写了那么多情歌却不懂一个“情”字。不仅自己陷在问题和情绪泥潭中,还要把所爱拉进来受苦受罪。
  原来他不过是个懦夫,一个自诩受害的加害者。
  方霓过来喊他继续训练,瞥眼看到短信,心里很不是滋味:“阿隽,你跟徐耘安究竟算什么?”
  霍长隽被这问题难住了。
  炮友?恋人?朋友?
  他呢喃自语:“对啊,究竟算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 临界点
  徐耘安的生日在十一月,那天他挑了束白玫瑰,到墓园给徐妈妈上坟。
  他从来不过生日。在徐初那儿,他的生日是个禁忌,因为当天徐母就去世了。
  墓碑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模样跟徐耘安有六七分相似。听说徐初不喜欢放遗照,才特意选了这张照片,徐妈妈那时候才刚满十八,满目灼灼光华,青春靓丽被瞬间定格住,仿佛永远不老。
  他想到一句歌词:“今世若无权惦念/迟一点/天上见。”
  倘若徐妈妈真的在天上看着他,等着他,他们定能天上再遇。到时候,他要把这辈子没来及看她的份一次性补回来。
  下午课后,徐耘安婉拒了师姐赵书瑛。她特意从隔壁美院赶来,给他做了个小蛋糕,还计划带他去吃一家新开张的日式料理。徐耘安性格不温不火爱独处,玩得熟的朋友不多,突然来了这么个美女主动示好,旁边有同学打趣他说不能拒绝女孩子的一番美意,不然注孤生。
  赵书瑛哈哈一笑,知道这些人肯定又把他们俩视为一对。徐耘安好是好,可惜他们俩自幼关系就跟姐弟似的,要真在一起了总有种乱伦的微妙感,想想就不舒服。
  她提出改天的话得反请客两顿作为补偿,徐耘安欣然应下,急匆匆跑去超市买食材,回公寓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准备好一顿饭菜,全是霍长隽爱吃的。早几天他就跟霍长隽约好了今天。
  小时候,师姐赵书瑛不忍心他没尝过生日蛋糕的滋味,悄悄捧着小蛋糕等在楼下小树丛里,给他唱生日歌,一起吃生日蛋糕,虽然大半个都给她扫光,边吃边抱怨他下楼速度太慢,害她在冷风中吹了大半个小时。
  现在有了霍长隽,不管他记得与否,有没有准备什么惊喜,徐耘安只想跟他一起度过这天。
  时针从六指向了七,热腾腾的饭菜放凉了,等来的却是霍长隽的短信:“有事,不用等我。”
  “没关系,记得吃饭。”
  徐耘安迅速回了短信,把饭菜加热,吃饱后收拾碗筷,把剩菜打包放到冰箱里。一顿饭下来,徐耘安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等填饱肚子,全身大部分血液跑去消化,大脑放松下来,心里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没关系,明年或许还有机会。去年他也是这么想的,霍长隽当时用了另一个理由推托。
  徐耘安取出订好的蛋糕,对着火苗跳跃的蜡烛,开始小声哼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徐耘安,生日快乐!
  徐耘安在心底给自己郑重地说了这么一句,吹熄蜡烛,切了蛋糕,就算是给自己过完生日。
  一口奶油入喉,徐耘安眉头蹙起,这蛋糕怎么有点苦……实在难以下咽,心里顿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意。这就好比期待已久的宝物到手了,却不是期待的模样了,又或者从一开始的期待就不存在。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独身一人时总感觉没有什么过不去,可一旦对自己以外的人生出了期待,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这一天快过去了,徐耘安还是想见上霍长隽一面,草草披件外套就奔向宿舍。敲开宿舍门,霍长隽还没回来,舍友说不清楚他今天的安排,建议他先打电话问问。豫了片刻,怕打扰到霍长隽忙活,徐耘安最终还是没拨出那通电话,就在宿舍楼下等着。
  十一月寒意初至,严冬的孟势初现,北风可劲儿地人脸上刮。徐耘安没注意就穿着薄款长外套,冷得搓手呵气直跺脚,随便哼着小调踱来踱去。霍长隽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徐耘安跟他对上视线时,对方眼里有显见的茫然和诧异。
  还好,没有不开心。徐耘安心想。
  “你……”霍长隽皱着眉头,将徐耘安扫视了遍。这家伙才穿两件就出门,脸颊和鼻头红彤彤的,看着有点可怜。
  徐耘安眼里升起一抹亮色,三两步并到霍长隽跟前:“师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就是想见见你。现在见到了,我先走……”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就打了个喷嚏。
  “等下,”霍长隽一把扯住徐耘安的后衣领,正准备离开的徐耘安就一个踉跄就撞进他怀里,霍长隽将他扶稳,“在这里等我一下。”进了宿舍楼,没一分钟就下来,手里拿着件羽绒外套。
  霍长隽用大衣把徐耘安裹住,见他像个木桩动也不动,好笑又好气:“手,伸进去,对,就这里。”一副家长的姿态指挥着徐耘安小朋友穿好衣服。
  徐耘安脑袋被寒风吹得不太清醒,现在又被霍长隽的大衣暖得一塌糊涂,热得脸颊层层红晕,不禁伸手扯住霍长隽的衣袖,怯生生地喊“师哥”。
  霍长隽给徐耘安拉好链子,手还搁在他胸前,掌心似乎能感受到左胸明显的震动,微微动了下,眼神带上询问意味。徐耘安觉得他似乎在鼓励自己说出来,无欲无求的心又顿生出很多渴望和期待。
  本来真的只是想见一面,见一面就好了,然而人果然是贪心动物,得一想二,得寸进尺。
  “今天是我生日,还有三小时,”徐耘安瞄到四下无人,又凑近了点,用很小的声音恳求,“我想跟你一起过,可以吗?”
  霍长隽哑声,他今天在医院陪林冬怡做化疗,一时忘了今天是徐耘安的生日。徐耘安此刻脸上的忐忑与期待被他看得真真切切,霍长隽觉得心软乎乎的,没忍心让他空手而归。他嗯了声拉住徐耘安的手走在前面,亦步亦趋的徐耘安失落了一晚上的心花此刻终于怒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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