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比预想的快,你的任务要结束了。”李斯年说。他本来翘着二郎腿,皮鞋顶在茶几上,往前随意地倾了,就把吕宋想要去拿手机的手一把截住。
他的神色很挑衅,左手划开接听键,就要去亲吕宋。吕宋慌张地用左手去挡,没有拦住,被人亲在了脸颊上,很响的一声。他把李斯年一把推在茶几上,说:“你干什么!”
听筒里传来张乔山的怒吼:“宋宋?!”
吕宋爬起来就要抢手机,被暴怒的李斯年打了一巴掌,带到了发痛的眼睛。他的眼前顿时黑了一片,昏了过去。
白敬微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要起身扶吕宋,被李斯年按回了沙发,手机怼在脸上。
李斯年先是亲他的嘴,嘬得啧啧作响,水声和呼吟夹杂。男人的身姿高大,压在白敬微的身上,令人难受极了。
他甚至把手指伸进了穴口轻挖搅拌,换来了白敬微的痛呼。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身下的是个孕夫,把手伸出来举起塞进了白敬微的嘴巴里,没多久就又换成了阳具。
张乔山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巴掌声“唔……嗯……”的呜咽声,拳头握得指甲要把掌心穿透了。
等到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口交时间结束了,他听到那边脱出的清脆“啵”声,和一个人失力滑下去的摩擦声。张乔山的眼睛红得不像话。
“哥哥,礼物满意吗?”李斯年说完就把通话切断了。
张乔山猛得站起来,像只死了配偶的狼,狂吠乱吼。他冲到了书房,把文件柜翻得乱七八糟,找到了红蜡凝线的一个袋子。
白敬微的眼神凝结在天花板上,嘴巴里是难以言喻的感受,他很沉重地咳嗽了一声,问李斯年:“你让说的谎,我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你这副身体能跑到哪里去?”李斯年的神色很鄙夷,又想到什么似的狠狠地盯着白敬微,“找那个狗男人吗?”
“嗯。”白敬微很轻地回了。
李斯年走的时候咬牙切齿,说:“真贱。”
眼珠这个时候才恢复了转动,白敬微松开了手里握的编针,手心里都是血痕。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去看吕宋的情况,吃力地把侧倒的吕宋扶平了,坐在了沙发边的地毯上。
大概是半个小时,吕宋才从迷蒙中醒过来,眼前像是下雨了,他在左手边看到一个撑了伞的……不对,大着肚子的瘦弱身影。
视觉恢复以后,好一会儿他的听力才复苏,然后他听见了白敬微的哭声。
他是刚出世的孩子,带着内心深处无限的迷茫和孤独,把所有的痛苦都融在眼泪里洒出来。很低的呜呜声,中间夹着透不过气的哽咽。
吕宋把手放在白敬微的背上,轻轻地来回抚摸。他们在三天共处的时光里其实并没有建立什么统一战线,也没有很深切地交流各自的感情,但吕宋对于这样一个和自己遭遇类似的男孩儿怀着强烈的同情。强烈到,可以暂时放下偏见和背叛。
摸了眼泪,白敬微和吕宋说:“你走吧。”说着他走到门口抡了鞋柜上的装饰瓶到吕宋的手上,自己先开了门和门外的看守说话,示意吕宋可以动手了。
吕宋握紧了手中的花瓶,快冲了几步,一下打在光头看守的头上,那人立马倒下去了。他从人身上摸出了手机,拿起手指解锁了,马上给张乔山打电话。
文件平稳地递给了对面的李斯年,张乔山深深地看着李斯年夙愿得偿后激动的神色身姿,拿了宋宋的定位起身就准备走了。
“我只想知道爸爸怎么看我。”李斯年这才有一些幼稚的表达。
“也许你会失望的。”张乔山说。
像是要挫挫这个人的锐气,李斯年转眸看张乔山,说:“你知道吕宋为什么愿意乖乖呆在我那儿吗?”
张乔山死死地盯着他。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白敬微,还有那一天你和他的‘激情一度’。但你一定没有想到,他是我的人。”李斯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他拍照的技术真是不错,只可惜守不住自己的屁股。我是一个守诺的人,照片只存在这个u盘里,你带走吧。”
吕宋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张乔山低声应了“嗯。”
“乔山,乔山!”吕宋似溺水的人,呼吸到了水面上的空气。
“宋宋!”张乔山立马把脊背挺直了,“我立刻来接你。”
如果这个世界在明天一醒来崩掉,
在此刻还是会做个美味的蛋糕。
——曹方《被拥抱的荒岛》
吕宋看着白敬微,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却看到对面的人转身关门的动作。他赶紧上前一步抓住了白敬微的手臂,好瘦的一根。
在吕宋还没机会开口前,白敬微说:“没事,你放心离开。这孩子从来都不是张乔山的。”
有点儿不能接受事实,吕宋的眼睛瞪得很大,又听到白敬微说:“就在车祸后一天,我想自己应该是坐了你的末班车,只是拍了几张照片。”
安静得有点久。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感受到吕宋的手松开了,白敬微的心里有再次被放弃的痛苦,他就准备踏步往前了。
谁曾想,吕宋又把手握上来了,“照顾这样的你是应该的,和我一起走吧,把小孩安全地生下来。”
他紧了紧手:“从前的事你也有不对,但是都过去了。像你说的,‘没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先代替乔山原谅你。要是你再在这间屋子呆下去,绝对会疯的。”
一向淡定的白敬微,此时的眼睛里满是无措与呆愣,“真的可以吗?”
他想起了乡下的杨星城,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口中的宋宋更是勤奋专注和深情厚意。他自形惭愧。
三天前,他在第一次看见吕宋时,就觉得这个人被爱得多么好啊,一点儿也不忍心去伤害。白敬微偷偷地关注吕宋,在力所能及的地方配合,一点儿也不像个威胁吕宋的砝码。他甚至给宋宋七岁的孩子织了一件毛线开衫。
孤儿院的水泥墙壁把外面的世界封锁得一丝不漏,白敬微看到的第一缕彩色,是踏光而来的李斯年。他真是羡慕极了,羡慕以外又由衷地生出一股爱意,生出就刹不住了,一直累计到现在。
最近真是用完了这辈子的运气,他被两束阳光和煦地照在脸上。一束是杨星城,一束是吕宋。
美好的人总是会汇聚在一起的。但是太可惜了,他和李斯年都是坏人,所以没有什么机会共度一生。
白敬微看到吕宋郑重地点头了,才说:“好,我和你走。”
一步好几级台阶,张乔山激烈地上楼。等看到门边刚好走出来的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给了吕宋一个很长的拥抱。
“乔山……”吕宋说。
“你怎么这么傻啊。”张乔山说。
吕宋听到张乔山说这句话的老父亲语气忍不住笑了,给了张乔山的胸口一拳,“谁让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啊!”
“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张乔山心有余悸地拍吕宋的后背。
把人放开了,张乔山仔细地端详吕宋,发现宝贝的脸上有巴掌的红痕。吕宋和张乔山交代了通电话时发生的事情,张乔山这才举头看房子里拎着行李走出来的白敬微。
白敬微低着头,他知道张乔山恨死自己了。不仅是因为那些被吕宋发现的艳照,还因为被自己偷走的财务机密文件,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还做了看押他爱人的奴才。
确实是这样的,张乔山咬牙切齿地盯着白敬微,像要把人身上捅出两个血洞。吕宋对着他摇了摇头,把白敬微从房间里领了出来。
出门时,白敬微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全然不像之前勇打保镖的样子。
别人哪里知道,被李斯年接回来以后的日子,他就没有出过这一百平方。生活有保姆照顾,但是保姆看着异体一点好脸也没有,做完事就匆忙走。他吃完饭以后在屋子里走两圈,就去阳台上透透气。
有一天他醒来,直直看着天花板就想再也不起来了,像具活着的尸体。李斯年被炸毛的保姆叫过来,就看到白敬微直挺挺的身体,怒火中烧。
他要让白敬微再也走不出去,就让人穿上紧身的衣服,带出去走在街上,受人指指点点。白敬微看着那些妇女蠕动的唇舌,男人鄙夷却十分有兴趣的眼神,妈妈把孩子的眼睛捂上的场景……再也没有出门一步。
他向李斯年讨来了各种彩色的棉线和织针,先是给李斯年织了一件彩虹色的毛衣,但是他在织好以后一排一排地拆掉了,开始给小年织秋衣。背心和毛衣,还有开裆的裤子,几双很可爱的鞋子。
李斯年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在秋天出生了,但是谁也不知道。白敬微死守着这道门,也死守着这个秘密。
吕宋和张乔山看到了扶着门框战战兢兢的白敬微,和他颤抖着握行李袋的手。然后白敬微抬头看吕宋,眼神里是一个癌症的人对生命的渴望。
他多想名正言顺地站在李斯年身旁,但是他连自己都战胜不了啊。
白敬微的眼眶里凝聚着眼泪,马上就要落出来了。吕宋把白敬微的卫衣帽子戴上,又接过行李,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像第一次教小石头走路。
三个人走得慢,好长时间才走到张乔山的车旁。天气已经有点冷了,风吹起了绿化带里的落叶。
李斯年把蜡封住的白线扯起来,迫切地打开了档案袋。里面是一份遗嘱,发言人是张怀谷,张乔山的父亲。
“全部财产,交由独子张乔山。”
看着这短短的几个字,李斯年经年的执念像是要爆炸了,却又像是落叶归根了。作为张怀谷和初恋的结果,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没有做到和母亲结婚,最后却发现他只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不做其他人的丈夫,不做其他人的爸爸。
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极度的疲惫和愤慨中分泌了泪水,但是他忍住了。成年后他就不再哭了,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这是为什么呢?
他绞尽脑汁才有了记忆。那个时候把白敬微领养回家,人却被小区的保安性骚扰了。他费尽力气把保安打趴下了,年轻的身体出了晶亮的汗水。
出了出租屋,白敬微弱弱地跟在后面,承受着李斯年的怒气。
“你是猪吗?他碰你你不会向路人求救?”求了的,没有人愿意帮忙。
“他让你来这里你就来,你是不是缺根筋。”他说我不来,就害你。
“下次再让我发现,腿给你打断。”以后不会了。
骂着骂着,李斯年突然卡壳了,死死盯着一处不松眼。他看见了很久不见的爸爸,和另一对母子亲密地逛街。他其实了解的,但实在难以置信。他十几年来的委屈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白敬微发现李斯年哭了,赶紧贴上来看,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他把李斯年的眼泪抹了,轻轻地吻了上去。
李斯年的悲伤被眼前的刺激景象冲淡了,猛得把人推开了,说:“你搞什么!”白敬微没有回答,细细地看李斯年,像是要记住这个人十八岁的样子。
今天也是李斯年十八岁的生日啊,不能伤心流泪。
把眼睛闭上,李斯年用力地挤按鼻根把泪意全部憋回去了。他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几乎没有声音的一个动作,让他的神经抖了几抖。白敬微微微笑着观察自己的那张脸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车停到单元楼了,他想去母亲曾经带自己住过的屋子里,看看很久以前就陪自己住在这里的白敬微,但是只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一颗心。
白敬微跑了。他一定很开心,很轻松,很无牵挂。
茶几上摆了一件折得很整齐的毛衣,颜色很温暖,是米白色夹着桔红色。李斯年坐在旁边,把衣服拿在怀里,柔软得不像话。
白敬微坐到张乔山的后座,手提包贴在大腿边,裹紧了身上的衣物。然后他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痛,他习惯性地去忍耐,发现根本忍耐不了。不一会儿,就有暖流从下面流出来。
“吕,吕宋。”白敬微叫道。
前排的吕宋马上回头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一阵折磨过去了,白敬微稳住气,说:“我好像要生了。”
19
“手术中”三个绿底黑字亮起来了,吕宋和王医师交代了白敬微的情况,就打算去买一些住院要用到的东西,被张乔山一把按在了手术室门口的蓝椅上。
“休息。”其实张乔山整个人也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但是他不一点儿也不希望宋宋和自己一样精疲力竭。说完他轻碰了宋宋的脸颊,拿着钥匙去了附近的沃尔玛。
手机上是宋宋传来的购物清单:三个不同大小的脸盆,三条不同花色的毛巾,牙刷牙膏洗发水和沐浴露,两套换洗的柔软睡衣和一些内裤,一双棉布拖鞋和一双凉拖鞋。
“乔山,单元楼主卧的衣柜里有一个深棕色的备孕袋,你去拿一下吧,辛苦~”张乔山立马回了“好”,驱车往白敬微之前的屋子开。
等开到单元楼楼下,张乔山看到另一辆黑色的车,在即将黑掉的天色里显得很是骇人。他用之前的步调上了楼,门是开着的,里面有细弱的灯光。
进去了,沙发上是一座石雕般的李斯年,茶几上是几十个湮灭的香烟嘴。李斯年正在发呆,眼珠子一点儿也不转,听到有人进屋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