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坐在VIP位置,“运气爆棚”的拿到最大互动福利,引得全场艳羡嫉妒。沈言却未到场,只如往常一般等他的大明星收工回家。
他们已有提前庆祝过,何必再跟去拥挤人群?他切实的拥有他,更无须去参与那些仰望、憧憬、雀跃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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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7月,《柳三郎》宣布开机。
前期宣传做得鲜辣十足,从《星火烟尘》讲起,一边唏嘘着故人缘分,一边玩起选角迷案。不论是确定出演的、不确定出演的、乃至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都敢打着擦边球炮制话题,造成大半个娱乐圈都进了《柳三郎》剧组的假象,赚来无数瞩目企盼。
发布会上,一直悬而未决的徐行之扮演者终于现身,不仅令在场媒体哗然咋舌,就连一众主演都措手不及——竟然是商岳?果然,还是商岳。
胡氓瞒得滴水不漏,连季平舟都不知情。与昔年印象对比,商岳没什么变化,外形保持得很好,气质又更添从容。顾鸣看他与剧组成员一一拥抱,竟鬼使神差犹豫起来是该陪同做戏、还是照顾下旧搭档的“直男本能”。商岳最后走来他面前主动亲近,不论拥抱姿态还是停留时间都显出万分真挚。待到主持人递来话筒采访,问及商岳“和老朋友重见的感想”,商岳稍作思量,半真半假的看着顾鸣感慨,“我的星辰长大了。”顾鸣始料不及愣在当场,隔了好几秒才配合出眼红神态,并回馈一个拥抱。他觉得商岳这戏有点儿过,但转念一想这也是配合观众喜好,纵是微有不适也迅速抛诸脑后。
会后安娜悄声问顾鸣商岳和沈言谁帅,顾鸣见鬼一样看向安娜问她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在说胡话。
安娜眉梢一挑神情风凉,“他俩难道不是一个型?”
顾鸣万分不服,“差远了好不好!”
安娜似笑非笑试探询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啊?”顾鸣一脸纯良看得人不忍戳破。
安娜好心叮嘱,“劝你提前备案,免得你那位宝贝男友喝醋。”
顾鸣以为是在讲有关他和商岳Cp的话题,只觉安娜太过小看沈言,当即护短反驳,“他才没那么幼稚!”
安娜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只默默在心里哀叹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智商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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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顾鸣所讲,沈言没那么幼稚。
幼稚的是欧阳。
在新一轮的CP话题之后,她很是抓狂在工作后把沈言扣在店内“谈心”,并认定他在暗自神伤。
沈言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克制着毒舌冲动陈恳澄清,“都是些娱乐内容,我不在意也不吃醋,我跟顾鸣很好,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欧阳哪里听得进去,“你看《星火烟尘》了吗,我都发你资源了,你看了就知道!”
沈言叹了口气,“我看过了,去柏林的时候在电影院看的。”
欧阳不由语塞数秒,“……你、你居然去电影院看?”
“拍得挺好的,不该买票支持下?”
“你看得下去吗?那么大尺度!”
“那就叫大尺度?小姐你未成年啊?”
“我……你……我是在关心你们好不好!”
“谢了,不用。”
欧阳义愤填膺凛然姿态,“沈言你去探班吧,我给你放假!”
沈言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冷下脸道,“不如你帮我去?就说是女友,被拍到也没所谓。”
欧阳没能想到这层阻碍,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自责懊恼、更加心疼起来,“sorry......”
沈言不过随口,哪知会惹人认真难过,于是调整语气解释补救,“我们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活在言情剧里。你担心的这些对我们来讲都不是问题,我信任他,也绝对的支持他。”
沈言语气平淡说得毫无波澜,欧阳却听得感动不已当即就红了眼圈,沈言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立刻改变策略,“我也不是不能去探班,只不过不知道他在哪个深山老林里拍戏。信号都没有的,我要去哪里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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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郎》第一阶段的拍摄地点远在天山以北,信号不是没有,但实在不好。拍摄受天气影响很大,剧组上下都分秒必争。动作戏多,又有高反阻碍,每场戏都拍得辛苦艰难,实打实是拿命在拼。整个剧组属商岳的高反症状最重,可敬业态度令人惊叹,候场时都已挂上氧气,一进入拍摄就半点都不含糊。顾鸣既是钦佩又感压力,自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半点不敢拖累旁人。历经两个月奋勇拼搏,辗转雪山、森林、草原、沙漠,个个都像被活扒下一层皮。
10月,剧组分两队开往唐城和江南继续拍摄。相比前期的恶劣环境,影视城内已近乎如天堂一般,不想却出了拍摄事故——顾鸣的威压在上升过程中一侧脱轨,致使他半途猛坠,当即失去意识送往医院抢救。万幸是高度不高,顾鸣也反应迅速做了自保反应,否则就要出大事。
当日恰有媒体探访,事故立刻曝光掀起轩然大波。顾鸣的经济公司出面稳定局势,剧组方面则首先着手调整拍摄计划、尽力降低损失。
顾鸣昏迷了两天才醒,伤势倒不十分严重,但左腿胫骨骨折,对拍摄影响巨大。他清醒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商岳,短短视线相碰,商岳就起身按铃通知医生,并言简意赅的安抚,“别怕,腿没断,脸也没事。我知道很痛,你忍着,只能忍着。”
顾鸣没力气观察思考,自然也接收不到这其中不同寻常的关怀。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直至医生赶来做完检查、说明情况、又交代了相关事项后离开,顾鸣才渐渐回魂过来。
病房里并不只有商岳,胡氓、季平舟、岑素都在,顾鸣的助理也在,只是没见到安娜。顾鸣想起失重下坠的情形,又是后怕又觉庆幸,可见自己福大命大,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
他看向胡氓虚弱开口问道,“戏怎么办?”
胡氓眉头紧皱宽慰回应,“先养伤,不用想别的。”
顾鸣便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他浑身上下都痛得不行,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表现。于是就分外想念起沈言来,要是他在就好,他在的话......等一下......
“今天几号?”顾鸣问。
“18号。”助理回了话。
“......”
顾鸣脸上本就浅薄的血色迅速消褪下去,离他最近的商岳立刻察觉、关切的问他哪里不舒服,顾鸣却听不见这问候,只对着助理焦急说道,“我、我手机呢,拿来,我打个电话。”他昏迷了两天,两天,他 妈 的两天,沈言还不得急死?“赶紧的啊!艹! ”
助理连忙递来手机,顾鸣也管不了周遭看客,只抖着手去播沈言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顾鸣心慌意乱,几乎要拿不住手机。
病房里雅雀无声,谁都不明白个中缘由。这时房门打开,安娜走了进来。
顾鸣似见到救命稻草,哑声道,“姐,我.......”
“没事。”安娜打断他的话,以眼神警告他不准再讲。然后转头向胡氓等人稍作解释、并委婉又强硬下了“逐客令”。待病房内只剩下内部成员,她和顾鸣,安娜长出一口气,抢在顾鸣之前开口,“等我一会儿,你乖乖的不许闹。”
“姐!”
“听话!”
安娜不容人申诉要求,带着助理转身离去。
顾鸣不知道安娜什么意思,直急得眼前发白心慌想吐。他深吸进几口气奋力缓和,然后又捉着手机敲字编信息,“干嘛又不接电话?我伤得不重,别信媒体瞎写。你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顾鸣按下发送键,煎熬的等了近十分钟,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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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来了。
第21章
他站在门口,略微低着头,帽檐几乎把整张脸遮住。
顾鸣猜他是这样一路走来,以免吸引到不必要的目光。他很不喜欢别人看他,却偏生有副好皮囊。
他摘下帽子看过来,眼底泛着乌青、眼中布满血丝,又还紧皱着眉头,显得疲惫又阴沉。
“你这叫伤得不重?”他问道。
顾鸣梗着喉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转头长呼出一口气,像在由衷的庆幸。
从知道新闻到现在,他经历了意想不到的煎熬:买不到当天的机票,就开了十几个钟头的车赶来。联系不到人,就只能在被媒体和影迷围堵的医院外干等。好不容易在今天凌晨打通安娜的电话,却到此刻才走进顾鸣的病房。
其实详情安娜已同他讲明,否则他也耐不住性子等这么长时间。他是什么都知道的,却非要亲眼看见才能确信安心。
顾鸣眼巴巴看着他,非但没如狗血言情剧里所讲的那样“伤痛因爱人的注视得以减轻”,反而痛得更加张狂,又一点点游移汇聚、钻进到心脏位置。满腔的焦躁牵挂亦变作心酸委屈,便半点场面都支撑不住,咬牙切齿、又眼红声沙的问,“你站那么远干嘛?”
他们分开有好几个月,本来约好要在两周后、趁顾鸣去参加颁奖时见上一面。现在提前重逢,却无半点欢喜,他们谁都不想要这样的重逢。
沈言举步走近,站在病床边上。他迅速将视线在顾鸣身上可见的伤处扫过:除了打着石膏的左腿,脸颊也有轻微的擦伤和淤青,两手都缠着绷带、但干净未有血迹。
顾鸣猜到他的疑虑,坦白交代,“肩也摔着了,挺疼的,你往右边抱。”
于是沈言缓了口气,俯身下来小心的抱住他。
顾鸣偏头与他靠近,尽力的抬起右臂拍了拍他的后背,“还行,别怕。”
沈言埋头在他颈侧沉默片刻,然后直起身来拖过椅子坐下。
顾鸣捱着浑身痛楚,摊开手掌象征性的伸过去,“手也能牵的。”
沈立便半点不敢搭力的虚握住。
“什么时候来的?”顾鸣问。
“昨天上午,我找了安娜帮忙。”沈言据实以答。
“没睡啊?”
沈言点头。
顾鸣按捺着情绪,“真不是很严重。”
沈言仍是点头。
顾鸣还没看新闻,不知道报道内容如何,但一定比预想的夸张。易地而处的话,顾鸣自认办不到像沈言这样冷静。
“我运气算很好了,换个点儿背的,不死也瘫了。”
沈言听得心惊手震,顾鸣却摇头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本来我一直没什么好运气的,但自从你回来我就转运了。什么都顺,所以,什么关都能过。”
他不忍见他这样慌张忧虑,便绞尽脑汁的想哄他宽心。
“是吗?”沈言懂他的意思,神情却未见缓和。
顾鸣两眼微弯,表现出万分诚恳,“是啊,你看我混这么多年都没个样子,你一来我就红了!”
“看来我是你的福星?”
“福星多土,像你这么帅的叫幸运之神。”
沈言调整着情绪语调,“是挺红的,昨天医院外面就守着好多小姑娘。”
“没男的吗?”
“没细看。”
“唉,还说我男影迷不少。”
沈言被顾鸣这说不出炫耀还是遗憾的表情逗笑,道,“欧阳差点要跟来,可实在哭得我受不了,比第一回 见你哭得还厉害。”
顾鸣稍加想象,跟着笑起来,“那你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好好说,别吓唬她。”
“嗯。”沈言伸手帮顾鸣理了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我不能待太久,但就住附近,每天都能来。”
顾鸣点点头半句也不多问,只叮嘱道,“好好睡觉。”
“放心。”
短暂无声相看,总算神魂归位。
顾鸣松了口气,忽觉不甘的感慨,“沈言,你怎么就没早点儿喜欢我呢?我们认识那么久。”
沈言犹疑了片刻,把几乎要宣之于口的事情咽回去,回道,“那我就把错过的时间,双倍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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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能在开始就相爱,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顾鸣是这样想的。
可惜那时的沈言却不具备去爱一个人的能力,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未真正摆脱“深渊”。他习惯了同“黑暗”为伍,唯独顾鸣是吸引他追逐的光芒。
这的确是个适合澄清误会的时刻,只要沈言说一句“那时我也喜欢你”,就能让顾鸣收获莫大的欢喜。但沈言选择了沉默,因为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做回正常人的模样。
他爱他,如他曾经所希望的那样,更远胜于他所希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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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娜的安排下,沈言作为公司的“实习助理”得以出入顾鸣的病房,顾鸣的正牌助理齐以闲自然就知晓了他们的恋爱关系。齐以闲是在顾鸣签约后一年多才进的公司,原本是对娱乐圈好奇跑来打风流工,却莫名其妙干到了现在。他比顾鸣大两岁,个性温吞纯良,虽不比安娜与顾鸣那样亲近,但也是完全信得过的交情。
《柳三郎》剧组正集中拍摄顾鸣以外的戏份,等他脸上的伤消退、并能够下床走动,就进行部分文戏的拍摄。短期之内顾鸣都不可能再上打戏,胡氓的计划是拍完这段就先粗剪一遍片子,等顾鸣完全恢复再来拍余下的戏份。行内不乏一部电影断断续续拍个三五年的导演,《柳三郎》的投资方与胡氓关系很好,加之顾鸣的公司鼎力相助,总的来说也不算损失太大。顾鸣对此虽十分焦躁愧疚,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积极配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