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现代耽美]——BY:四野深深

作者:四野深深  录入:01-05

  不是刻意迂回。郑亦婉的死就摆在他在眼前,那灵魂都像是还萦绕在身边,栩栩如生地讲述着他有愧而无情的种种。
  顾飒明听着听筒里的呼吸声,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他垂眼,亲自把绝望刻画得更深,幽幽开口道:“父亲,何况利益交换和值不值得都是相互的。”
  别墅里没有人再回来过,祁念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没醒,因为鼻子呼吸不畅,只能微微张着嘴,透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下偶尔动一动。
  他看起来不安且脆弱,之前一直不肯闭眼,这会儿累极了也没睡得多沉。
  顾飒明扯了条毯子给祁念盖上,又在床边坐了很久,他给祁念留了张两个小时后会回来的字条,便出门了。
  顾飒明再次见到何瑜是在那天下午六点过后,在祁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第二十五层。
  詹秘书按常规上了两杯水,便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还是沉默,长久的沉默,换了一个灯光更充沛,视野更开阔的地方沉默。
  顾飒明只简单穿了件黑色外套,通身寒气,深刻的眉眼凛然,站在离宽大办公桌还有一个手臂距离的地方,眼前桌上的茶杯里热气袅袅,却缓解不了任何一点冷意。
  何瑜拧着眉起身经过他,走到墙边将室内的温度调高。
  她重新面对着自己的儿子,经过一下午的煎熬和冷静,给出了陈述句的结论:“飒明,你不可能和祁念在一起,没有可能。就连祁文至,包括你的养父母,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没有父母可以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刚好高三要毕业了,我跟你们班主任张老师聊过,凭你的成绩去国外顶尖学校很轻松,”何瑜踱着步,手扶在桌上,眼神稍显柔和下来,“前途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事,这是你的前途,不靠关系和后门能拼搏的前途。我们家不是普通人家,享受得更多,将来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也多。不论你恨不恨我这个妈妈,我都必须这么做。”
  不过他们一直是谈判的姿态。
  顾飒明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的就是这些话,他看了何瑜好一会儿,平淡地说:“如果我不呢?”
  何瑜面色陡然僵住:“洺洺,你就非得跟我作对吗?我找了你十三年啊,妈妈这辈子全都是为了你,你到底中了祁念的什么邪啊,啊?!”
  “好啊,好啊——”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红了,却克制住情绪,冷声说,“你不是想知道祁念的身世么,我告诉你。”
  顾飒明闻言恍惚了一瞬。
  他已经在祁念绝不主动说出口的秘密里,得知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多么可怕歹毒的女人。
  顾飒明何其聪明,刚刚何瑜话里的威胁、逼迫、利诱,然而还包括着确实存在的母爱,他都听见了。
  “你妈也被蒙在了鼓里十几年啊,几个月前才知道祁念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子,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小三的儿子......”何瑜咬牙切齿道。
  接着她闭上眼,省略掉不必要详说的部分,直达主题:“他的亲生母亲被偷偷送到国外生活了十几年,几天前死在了温哥华。祁念跟祁文至去的那几天,就是去见最后一面的——”她坐在了沙发椅上,不疾不徐地继续,“但他们没见到。因为祁念受不了这种打击。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另有其人,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在几天前就已经去世了,他也明明到了温哥华,但却根本没有见到,你觉得祁念能受得了吗?”
  “祁文至想瞒着,他的良心在那个小三身上终于觉醒了,怕让自己的小儿子受不了,你呢?”
  顾飒明深吸了口气,从肺部往上经过心口一阵细密的刺痛。
  他此刻还能直挺挺地站在这里,全靠一口气硬撑着。他只能勉强分心地想着,怕此时祁念已经醒了、看见了字条,而自己得按时在两个小时内赶回去。
  顾飒明抬眼,缓慢地说:“我答应了。那祁念怎么办?”
  何瑜起初怔了怔,没想到顾飒明就这么答应了。她抱着手臂,像是一般的母亲对待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儿子,说:“祁念自己参加高考,国内名校也不费劲,还有祁文至在,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不参加高考了,也得一样出国。”
  “这不可能!”何瑜几乎是瞬间就喊了出来,掌心拍在桌板上,通红的眼里全是浓浓的失望和怒火。
  她冷笑出声道:“行啊,如果这就是你的要求——那你和祁念一刀两断,包括兄弟关系,从此再也不联系,我就同意。”
  顾飒明耳边嗡鸣一片,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机械性地启唇,牵动声带,他回答“好”,并说祁念出国的事不用何瑜来负责,便利落飞快地转身推门而去。
  被关上的门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突然传来东西砰然碎裂的声音,打砸声,还有失控而嘶哑的哭声。
  祁文至在与顾飒明的那通电话后,再一次打乱了计划,提前从温哥华回国。
  郑亦婉的葬礼就在一周之后,郑亦婉生前常去福利院认识的朋友、资助过的小孩、还有公司里的同事,不分国籍的都是悲切而难过的追悼者,不会让她走得冷清孤单。不过祁文至依旧已经订好了两天后再次飞行的机票,两张。
  期末考试完的最后一天,祁念并肩和顾飒明一起从三楼下去。
  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但除了在一起,什么都没了,拥抱的时候不像拥抱,接吻的时候不像接吻,做尽缠绵的事也毫无快感。
  下完最后一阶楼梯时,顾飒明站在平地突然停下来,牵起了祁念的手,周围还有同学,有没注意到他们的,也有注意到了的。但祁念不慌张也不惊愕,他安静而用力地扣拢了指关节,使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祁念让自己记住这个感觉,被顾飒明握着的感觉。
  他记住了很多关于顾飒明的事,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能记得多久,他没有信心,也赌不起,在最后两天的期限里,便认真得像个冷冰冰的机器。
  他知道的不多,一切都是顾飒明安排好的,两天后爸爸会来接他,他便欣然接受。顾飒明不提以后还联不联系,怎么联系,手机号码是多少,祁念也不提。
  祁念不再掉眼泪了,只是那颗心不受操纵,每时每刻都在哭泣,哭到喑哑失声,哭到彻夜难眠,哭成了小时候刚懂得失去时的样子。
  他们安静地走出学校,而云城市一中不过又多了一条见闻。
  祁文至的车已经等在了校门外,扎眼也刺眼。
  如果想要尽快,哪怕就是正常的速度,这段路程加上上车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五分钟。而祁念每踏出一步都迟缓,他多希望这条路能让他就这么走一生。
  “哥哥,”祁念在被打开的车门前停下,抬头看向顾飒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也是,对吗?”
  顾飒明想回答他,尝试了好几次,最后也只点了下头。
  祁念使劲睁了睁变得模糊的眼睛。
  相对无言半晌,他血色全无的脸上已然看不出表情,像极了初见时候的模样,但又天差地别。
  “你别再抽烟了,我不喜欢。”祁念很慢地开口,说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顾飒明闻言愣了愣,而呼吸在短暂地停滞过后加深了。没有理会坐在车里的祁文至,也没有理会在车另一边行走的人,他们站在靠墙的这一侧,顾飒明低下头,呼吸掠过祁念的眼睛、鼻尖、下巴和颈侧,却没有停留,最后蜻蜓点水般在祁念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像是冰凉轻软的摸不到痕迹的幻觉。
  “别怕,”顾飒明低声说,手戳在他的心上,“我在你这里。”
  祁念隔着衣料的那片地方都在颤抖,脚明明钉在原地动不了,不知怎么被顾飒明塞进了车里,他听见他哥哥在他耳边叮嘱了最后一句。
  ——“好好长大。”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切都被隔绝开来。他呆住了一秒,才惊觉脸上、心口的温度与灼热迅速散去,顾飒明不在他的身边了。
  车辆发动,徐徐往前,祁念猛然转醒,扭头贴在车窗上去找顾飒明。他在人群中第一下就看见了,但顾飒明显然没有伫立等待,祁念只看见了一个背影,高大、挺拔、修长却只剩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孤单的背影似乎毫无留恋,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被人群遮挡,又隐约出现,然而在车的路径拐弯之后彻底消失了。
  祁念趴在后座的座椅靠背上,对着空无一物的画面,仍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车后的玻璃窗,眼里滚烫的泪水没有知觉地坠落,划过脸颊,掉在手背上。
  哭嚎声被关在心室里撕扯碰撞,回响不绝。



  下卷

第七十章 (上)
  头顶烟火烂漫而盛大。
  最后一缕银光闪闪的火光从天际落下,落在了华灯璀璨的城市里,点亮人间在此刻的美满喜乐。
  周围稍显安静的人群开始欢呼,意犹未尽地和同伴讨论刚刚拍到的盛景、许下了什么愿望,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
  年年岁岁来这儿的人们都是如此。
  喧闹火热的氛围不断蔓延,似乎能感染到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祁念迟迟没动,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被身后的人给挤的,还是因为江上迎面刮来的冷风太大,失神地站在原地眺望,瞳孔里与漆黑一片的天空融为一色。
  过了好半天,他才转身顺着拥挤的人潮往回走。
  磕磕碰碰之中,口袋里静音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祁念冰冷的手揣进兜里,一路收着肩膀,终于逃离到空气流通顺畅的大马路边。他不知在期待什么,将手机拿出来,迟疑过后才点开刚刚发来的那条短信。
  祁念去年研究生毕业,现下刚回国两个月,新换的国内手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低头一看,倒是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短信是祁文至发来的,内容很简单,仅仅一句长辈的新年问候。
  哪怕祁文至每年都会发,祁念此时还是反复地看了看屏幕,迟钝地动着手指,良久才按下发送键。
  【新年快乐,爸爸。】
  这六年里祁念见到祁文至的次数也依旧屈指可数。
  六年前,祁文至将他带到温哥华后并没有久做停留,大概是几天,或者一个星期。
  祁念知道他爸爸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关于自己的。
  祁文至临走前跟祁念有过一场简短的谈话,态度平和,没有责怪,但对顾飒明避而不谈。而每句都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宣告着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没有多久他住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寓,公寓内布置紧凑,色调温暖,推窗便能看见窗台上郁郁葱葱的绿植。曾经他在医院门外见过的那个流着泪的妇女成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阿姨对他很好,甚或是非常好,衣食起居周全,早晚嘘寒问暖。
  而祁念木然接受着生活里的变动,除非必要根本不愿意出门,连同情绪起伏也逐渐趋于平缓,不哭也不笑。
  只有偶尔,短暂的清醒时,祁念才发觉恍如隔世的错觉并不是错觉,闷到发痛的心脏即使已经麻木,也是真的在痛。
  随着九月开学,生活才稍微有了起色。
  即使不进行主动社交,但面对热情的同学,以及在学业繁重的课程之余必须完成的小组报告、论文和各种各样的活动,祁念不得不服从安排,参与其中。而他竟然逐渐在出色却异常低调的表现中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包括严谨而认真的教授们,不由得受宠若惊。
  祁念身边只有少数几个讲中文的同学,多数时候也并不用中文沟通,只有回到公寓和阿姨交谈时才用回母语。
  从祁念去上学后阿姨倒是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因为之前那几个月的祁念和过世前郑亦婉的状态太像了,她再也不能直面一次这样的死亡,几乎是胆战心惊地在面对着祁念,愁容难解。
  万幸温哥华二十多度、气候宜人的夏季,总算使得情况好转了。
  祁念开始注意到身边许许多多似曾相识的不一样,犹如当头一棒地在乎起了顾飒明最后的话。
  他坐在草坪上晒太阳的时候、和路边窜过的松鼠撞上的时候、被同学拉到海边看粉蓝夹杂的天空与瑰丽日落的时候,有些东西被重新唤醒,怦然悸动。
  于是他便不断地在这处异乡找寻,找寻与记忆重叠的那些瞬间。每一瞬都有顾飒明。
  他将脑海里混乱堆放的乱麻清理干净,把在不停呼吸和想念交织中的哥哥一点点认真地存放进心里,塞了个满满当当。
  祁念这时才懊悔不已,愈发急切地想当一个听话的小孩。
  他要顾飒明无论何时再见到他,都可以说,祁念就是那个听哥哥话的,好好长大了的,心意从未改变过的,顾飒明最特别最喜欢的弟弟。
  于是,在温哥华上学的第二年,学习压力再大,祁念也不属于要担心无法顺利毕业的那一拨人,便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去餐厅、花店或咖啡馆打工。虽然祁文至给了他一张卡,卡里定期都有花不完的高额零用钱到账,但他从没动用过一分一毫。申请上研究生后,祁念不再和阿姨同住,只是时不时会前去看望,阿姨也时不时过来,给他做做中餐,经常眯起眼睛就忍不住念叨。
  六年过去,祁念早已变成了似乎一个人也能过得不错的成年人,他不用依附于杳无音信的哥哥和不愿再依附的父亲,可以独自解决温饱、学业和生活,沉默但适应地存在于这个冷冰冰的大千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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