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现代耽美]——BY:四野深深

作者:四野深深  录入:01-05

  徐砾继续说:“上回喝了我的茶,也不来找我,连句谢谢都没有?”他心里谱子深得很,上回祁念就认出他了,今天还肯来,说明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欠你一句谢谢,”祁念终于回道,“你欠我什么?”
  俩人视线重新碰撞,不咸不淡,然而即使跨越如此之久,也犹如瞬间回到了遥远的高三那年。
  他们是朋友,曾经十几岁的时候明确的是,至于现在是不是,属于各自心中有数。
  “我欠你很多,当初是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徐砾大大方方,咧嘴跟他讨可怜,还是那副样子擅自地叫他,“现在开始慢慢还还不行吗......小漂亮,那我现在还这么叫你,行不行?”
  “不过我等会得唱歌了,想听什么?都给你唱。”
  祁念似是态度不明,低声打发他走:“随便你。”
  徐砾听他一开口就了然,乐呵呵地背过头看钟,途中短暂愣了愣,他站起身,又替祁念将热咖啡挪近了点:“还想喝热水就找刚刚那个服务生,我跟他熟。”
  说完徐砾便往酒吧储酒柜的方向走,储酒柜侧边是几扇开着通风和装饰作用的木窗户,靠近死胡同一侧,他走过去,边扭头和旁边的熟客打招呼,边“嘭”地关上了窗子,才回到台上。
  祁念虽然听不出来,但明显能感觉徐砾今晚唱的歌比那天他听到的几句都轻快活泼许多,琴弦拨动的节奏也没那么缓慢绵长。
  他端起咖啡尝尝,又找服务生要了两块方糖,默默喝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砾中场休息,他放下吉他走下台,刚到祁念座位附近,一道身影几乎下一秒就跟着凑了上来。
  祁念被唬了一下,谁知那人转头改变方向,坐在了他们前面的一张四人位上,宽阔挺直的背影看去,就那颗剃着圆寸的脑袋最打眼。
  徐砾明显也注意到了,却似是无可奈何又咬牙切齿,无声叹了口气,祁念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有些茫然,紧接着便看见那人手脚毛躁地掏出电话,接了起来。
  “你到了没?停车场?不清楚,但你快点......不快点我保证你后悔一辈子!”
  “唉,我这不是、我现在不方便说......”
  “对,就那个酒吧,拐弯进来走两步就到了。”
  那人压低了嗓子,刻意收敛过的声音却仍旧抵不住因为距离太近而传入他人耳中,令祁念蹙起眉头——
  他竟然从中感到了一丝丝的熟悉。


第七十三章 (下)
  顾飒明来时正是大晚上最热闹的时候,碰上隔壁的驻唱小哥坐二楼窗台吼了两嗓子,一条窄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对面烤串店炉子上的火也烧得旺,阵阵油烟扑鼻。
  顾飒明侧身躲过行人,拧着眉踏进了藏匿在一堆花里胡哨商铺里的那间酒吧。
  酒吧内格局紧凑,一看就是风格不讲究但氛围到了便行的装修,还好没直接原模原样的过来,他双手揣大衣口袋里,带着轻微醉意,眯起眼睛寻人。
  他回国后很少涉足这种地方,一来没什么理由,二来时间不够,更没有那个心情,以至于刚刚让司机找停车位都在附近兜了半天。
  也不知道那小子又是哪跟弦搭错了,非得叫他来这么个破地方喝酒。
  不少谈天说地的人们捕捉到门口一道修长凛然的身影,纷纷瞟眼去看。
  全场头发剃那么短的也就一个,顾飒明很快找到位置,阔步走了过去。
  “我倒想知道,不来会后悔一辈子的事究竟是件什么事,结果就看你一个人在这玩手机玩得起劲?”
  施泽还没反应过来,亮着的手机瞬间被从身后出现的一只手给抢走,他跟着抬头:“哎,快还给我,有事正要汇报。”
  “汇报什么,”顾飒明浑身卸了点劲儿,说话也不用斟酌,他把手机还给施泽,转身拉了对面的椅子坐下,“汇报你休了假天天就往酒吧里钻——”
  眼神自然而然地望出去,顾飒明坐还没坐稳,上身微倾着,一天之内便第二次毫无防备地和祁念撞上了。
  虽然遑论一辈子,但他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件没来一定会后悔的事。
  施泽瞧他那样,眼珠朝后瞥了一下,憨厚地不敢扭头似的,低声说:“这下你懂了吧!我今天也吓了一跳,居然......你弟居然回国了,而且还跟徐砾在一起。”
  顾飒明闻言移了移眼睛,扫过祁念身边的人,徐砾好像也很诧异,扭头却见祁念早已垂下眼,他怔然一瞬,才缓慢地朝顾飒明点头。
  哪怕不是同桌,座位相隔也实在太近,相差六年,所有人都已改头换面,不再是可以借着统一校服掩饰差距的少年,他们觉得自己没变,却又觉得变得彻底,汹涌澎湃全压在冷静的面庞下。
  四人之间曲曲折折、影影绰绰的关系令这一小块的氛围格外凝滞,只差面面相觑。
  徐砾对当年他休学之后发生的事全然不知,而拎出在云城市一中最后的那段日子,只谈顾飒明和祁念,想来想去也认为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徐砾得回去继续工作,离开时神色忧心不解,却被祁念起身叫住了。
  “我,这里有点冷,我想换一个座位。”
  “......那边还有空位子。”
  此时徐砾仅从余光里都知道,顾飒明那束逼迫得紧的目光投了过来,他有些意味深长地抿起嘴角,还是迅速带着祁念换了地方。
  顾飒明看着祁念逃离到了离他更远的角落,扣在桌沿的手指使了使力。他嗓子发哑,居然想再抽根烟试试。
  “怎么回事,”施泽顾不得眼巴巴望着台上了,颇为惊讶地说,“你这和剧本不符啊?”
  顾飒明扬手叫来服务生,回道:“什么剧本?”
  “祁念当年不是被你爸送出国了吗?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见不到的时候愁眉苦脸,见了你怎么都没点反应?”
  “喝什么?”
  顾飒明把酒水单扔给他,身体往椅子后背一靠,才说:“已经见过了。”
  施泽边跟服务员点单,边抬眼瞅台上,边皱眉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他不认你了?”
  顾飒明明显被他这几个字刺激到,顿时冷了脸。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啊,长辈之间的恩怨,不然谁愿意和自己的弟弟一别就是六年,这都第七年了,尤其你对弟弟好得跟什么似的。说起来真是奇怪,当初你不也那么讨厌祁念么,可从很早开始,对比顾飒清,谁都看得出来你明显更喜欢祁念,”经过复读一年、几年军校和如今的基层部队历练,施泽已然算是从里到外的脱胎换骨,身板、气质和声音都沉淀不少,就是在熟人面前话多的毛病依旧没改,“难道血缘关系真有那么神奇......”
  施泽怕了顾飒明那眼神,心虚地摸了把后脑勺:“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吧,解释清楚,再多相处相处不就好了,毕竟是亲兄弟,不像我......”
  他说着说着噤声了,心想哄弟弟还不好哄?
  不像他,好不容易找着人,好不容易休次假,要不是他今天横了心进来,徐砾连窗户口都不让他站,远远看看都不行。
  点完了单,顾飒明撩起眼皮问:“这回休多久?”
  施泽僵硬地挪了挪左手手臂,挺直坐着,叹了口气:“二十天。”
  见顾飒明递去询问的眼神,施泽连忙笑了笑说:“前段时间出任务的时候受了点伤,已经好全了,莫名其妙还立了个二等功。”
  顾飒明说:“那你还点酒,灌我的?”
  “我哪敢,”施泽装模作样道,“心里有伤,得喝点儿。”
  顾飒明哼笑出声,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角落看了眼,便彻底移回了目光,将手机摆在桌上。
  没过多久,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给他们开瓶倒酒。
  施泽怕顾飒明屈尊被他叫来了这儿,等会嫌弃个没完,特地点的酒水单上最贵的红酒,弄得那服务生一碰着他们这桌就喜气洋洋的。
  顾飒明背对舞台坐着,谁也不看,专心喝酒,像极了心里有伤的人。反而对面施泽的眼珠子一直就没消停过,顾飒明挑挑眉,怒其不争般道:“把你那眼睛收收,现在你但凡拿出高三一半的傻///逼劲,也不至于被掰弯了六七年还没把人追回来,光看着有什么用,看着看着就成别人的了。”
  当了顾总的顾飒明比以前更不好对付,毕竟俩人算是知根知底,痛点戳起来又准又狠。
  “什么跟什么啊,”施泽语塞,不满地嘴硬道:“我可是直男,只不过......”他座位挑得好,正面朝向抱着吉他唱歌的徐砾,还是忍不住偷瞄,喃喃补充,“我好像就是喜欢他而已。”
  低吟浅唱的歌声不断灌入耳里。
  他又说:“你说是不是我以前太混蛋了,现在犯贱都是活该,报应。”
  顾飒明点头,伸手拦下他继续倒酒的手,转而给自己倒上:“再喝胳膊断了就是真报应,别说徐砾,去我们公司门前当保安都不要。”
  施泽啧了一声,朝他肩膀捶了两拳,然后脑袋发昏地坐着不动了。
  夜色渐浓,酒吧里的不少客人陆陆续续起身买单,也有喝得聊得意犹未尽的看上去没有打算走的想法。
  祁念一个人换了位置,明明是为了更自在,不用待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和顾飒明直愣愣地面碰面,可把咖啡喝完后他却觉得更不自主了。
  他叫来那个眼熟的服务生结账,顺便要了纸笔。
  原本他想把咖啡的钱一起结掉,却直接被拒绝了,那服务生男孩子笑眯眯地说:“徐哥说了,今天还是他请你”。
  祁念便不再纠结,在纸上写好联系方式,让他转交给徐砾,并告诉徐砾自己先走了。
  外面的街上终于稀稀疏疏,安静下来。
  祁念一踏出酒吧大门,就转身倚在了旁边凹凸不平的石砖墙上,怅然若失地吸吐着空气,胸口一起一伏。
  今天这短短的一天来得太过突然,仿佛一颗千斤重的石子骤然降落,让沉寂了六年的死水激起千层浪花,重新翻江倒海。这颗石子也砸向了祁念,砸得他心动,心悸,心慌,又心痛。
  刚刚发生的所有,祁念怎么会不知道。
  ——顾飒明白天穿的西装换成了大衣,顾飒明和施泽聊天聊得开心惬意,顾飒明从头到尾都在喝酒。
  顾飒明再也没朝他看过一眼。
  而这才是他哥哥符合显贵身份的最该有的样子,倨傲而优雅,带着不通人情的坏脾气,不需要对任何人趋炎附势。祁念仗着短短两年不到的“曾经”给他摆谱,他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再给。
  顾飒明如了祁念所愿,没有任何错处。
  祁念缓了一会儿,站直身体打算要走去公交车站,又卡顿着步子,忍不住回头再看哥哥一眼。
  他刚把头转过去,却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伫立着的一道黑色人影,一口气顶到了嗓子眼,被猛地吓住了。
  那人影远远超出了他平视时的视野,见他吓着也岿然不动,萦绕着的冷调香味混着酒气,更显清冽漠然。
  但祁念紧缩的心脏像是能感应得到什么,很快砰砰地跳起来。
  它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它毫不费力地认出来了。
  “祁念。”头顶再次传来那么熟悉的声音,犹如电流酥麻过耳,让被叫出名字的祁念再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身体微不可察地抖动。
  顾飒明又叫了他一遍,并声音很低地问道:“怎么又转身回来了?”
  祁念抬起头,想像对方那么镇定自若地应对,张了张嘴,很慢地说:“我走错方向了。”
  空气寂静无声了两秒。
  他们一会儿见面不识,一会儿搭话的感觉实在诡异又糟糕。
  顾飒明默认他的回答,忽然问:“有国内驾照了吗?”
  祁念拘束着道:“......嗯。”
  “我是开车来的,”顾飒明声音略带沙哑,“但刚刚喝了不少,你应该知道。”
  见祁念闭紧了嘴唇不说话,他往前走一步,把祁念逼到了墙角,语调平静地诓骗:“现在太晚了,司机已经下班,也找不到代驾,我该怎么回去?”
  祁念哪里料想得到,顾飒明现在回不去了会来找他的“麻烦”,他微怔,迟钝地说:“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车......”又立即后悔说错了话,怎么跟顾飒明提得出坐公交车这种建议。
  “要不......”
  祁念咬了咬唇,把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却,竟然真的陷入为难之中,而顾飒明已经抬起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更靠拢些,黑黢黢的影子全投在了祁念身上。
  紧接着祁念被虚虚搂住了腰,连逃避、拒绝和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股力箍紧推着往后退。殊不知祁念也根本不想逃避、拒绝和反抗。冷冷的黑色大衣揽着他,鼻息洇入布料,对方的温热体温和心跳脉搏也强硬地传过来,被他感知。
  祁念被带到了旁边的死胡同里,他呼吸急促,定定地站着,他再次紧张起来,觉得荒唐不堪,但又满怀期待。
  祁念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直到顾飒明的吻落下来。
  像是怕惊扰了好不容易逮进怀里的小东西,顾飒明的动作克制隐忍,带着试探,以及不可窥察的强势。
  连身体都有记忆,舌尖探进口腔的一瞬间,所有被搁置且被疯狂惦念的,还有潺潺流动、不曾停止的欲望排山倒海而来,祁念只能张开嘴进行这个柔软、湿润和炽热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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