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当然只有你一个了,他们都去过情人节了,只有你把情人带到办公室,真是好情趣……”陆寅柯转悠两圈突然停下了,“嗯?不会吧?难道你……天哪,真是用心良苦啊杜主席……”
杜彧跟他相处久了,已经能轻易理解那些披着感叹外表的下流含义。他极文雅地翻了个白眼正要辩驳,远处却传来了玻璃门的推拉之声。
他只得出门迎客,走之前却两指弯曲成钩,比了比自己眼睛再比比陆寅柯,威严无比地警告道:“你坐坐好。”
来人是一个叫郁歆玥的小朋友,她妈妈才一推门,她就像只小蝴蝶一样扑进了杜彧怀里。
“哥哥,今天是你呀!”她笑得甜如蜜糖,“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杜彧揉揉她的脑袋。
“哎呀歆玥还是这么喜欢你,今天也要麻烦你了。”郁母笑得一脸和善,“她期末数学考得不太好,我让她把试卷带来了,你找个机会给她讲讲,她就听你的。”
杜彧礼貌地替她拉开门,“好的,您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帮她看。”
“行,那我走了。”她捏了把郁歆玥的小肉脸,“妈妈下班再来接你。”
“快走快走。”小女孩匀出一只正拽着杜彧羽绒服下摆的手敷衍地向她挥了挥,转而继续快乐地冲帅气哥哥撒娇了。
这俏皮姑娘就是上学期给糖的小女孩,当时她还忸忸怩怩地推拒呢,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跟杜彧谈起条件了。
因她性格和长相都跟小时候的杜悠有三分相像,杜彧也一直格外关照她些。
“哥哥,我跟你说啊,期末卷子可难了,但我还是考了全班第二呢!”她仰起粉嫩的小脸看他,“上学期的约定还算数吗?”
“是吗,我们歆玥好棒啊。”杜彧打开小教室的灯,“算啊,哥哥都记着呢,想吃什么?中午给你点一份,但别告诉你妈妈啊。”
小女孩撅起嘴想了想:“我想喝奶茶!最便宜的那种就好啦,我妈都不给我喝。”
“好,我记着了,你上午把今天的寒假作业完成我就给你买……”他余光一扫,倏地瞥见陆寅柯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看。
“这是今天跟我一起来的陆哥哥,你有问题也可以问他。”他摇摇女孩肩膀,“叫声哥哥好。”
“哥哥,他是新来的老师吗?看起来好凶。”郁歆玥好奇地瞧了他两眼就绕到了杜彧身后,“我还是喜欢你。”
杜彧得意地撩了眼陆寅柯,换来两声不以为意的轻笑。
“放心,他这么凶做不了老师的,只是我朋友。”杜彧拿起她的作业本看了两眼,“上午就写到十四页吧,我先回办公室了,你记得把卷子拿来给我看。”
“知道啦。”
女孩点点头,乖巧地啃起了烧饼。
“我发现,杜主席真的很喜欢小孩儿啊?还喜欢让他们叫你哥哥。”一回到办公室,陆寅柯就原形毕露了,大尾巴狼背手关上门,悠悠闲闲地信步到了他身边,“当哥哥的感觉很爽吗?哥哥?”
杜彧被他叫了一愣神,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转身圈在了桌角。
“你又干什么?我说过公共场合不可以吧?”
陆寅柯委委屈屈地耷下眉头,狗狗眼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难道哥哥在私人场合就可以了吗?”
杜彧禁不住他这样喊,也禁不住那样可怜兮兮的眼神,只能半推半就地向后倾起身子,脸也烫烫地偏了过去,“可以,别再喊了。”
陆寅柯撑在桌角的拇指划了划,本只戏弄的心情却突然不那么明朗了,生涩得像没抛光的木条。
“那如果是在公共场合却只属于我的私人领域里呢?”
“什么意思?”
“吱啦——”
门突然被推开了,杜彧登时像只受了惊的雀,扑棱着一对单薄的翅膀猛然推开了捕食者,蹦跳着坐上了桌。
“嗯,来了啊?怎么没敲门?”他声音有些飘忽,指尖紧张地磨蹭起桌面,“卷子拿过来吧。”
“我找你不是早就不敲门了吗?”郁歆玥翘头往里望了望,继而用天真烂漫的童声继续问道,“你们在干嘛呀?”
听听,这是多么清脆的童声啊,简直就像教堂的圣铃,直接衬托出了他内心的肮脏。
“他……”杜彧的大脑完全当机了,词穷得像台卡了带的复读机。
“哦是这样,我刚跟我爸吵了架,趴他肩头哭呢。”陆寅柯一笑,蹲下了身来,“你看我眼睛红不红?”
女孩见凶巴巴男人眼里确实蜿蜒着几条细红血丝,便信以为真了,深表理解地抬起小手摸了摸他发顶。
“我爸爸也经常骂我,但是打是亲,骂是爱,他肯定也是为你好,肯定还是爱你的,所以不要再哭啦。”她继而感同身受地凑到他耳边私语道,“我也喜欢让哥哥安慰我,每次我一跟他哭完就不难过了,他好温柔的,一定是会什么神奇的魔法。”
陆寅柯赞同地点了点头,神情柔软得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
送走了小姑娘,陆寅柯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回忆起杜彧讲题的神态来。
那时的他是专注而平和的,细致耐心又幽默风趣,每一个点分析得都十分清晰,还能顺藤牵扯出一系列类似的关联点。
他于是顺势回忆起支教的点滴来,忽然发觉有些人似乎天生就适合笔挺地站在讲台上。
“你以后想干什么?”他靠在沙发上懒懒开口,“想当老师吗?”
“可能去投行也有可能做财务吧,教师……教师这个职业不赚钱,而且专业也不对口。”杜彧摇摇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陆寅柯若有所思地撑起下巴:“那大学老师呢?教授被聘作独立董事的有不少,资源人脉都很广,挣的钱也多。”
“当教授是要读博的,我连研究生都不准备念,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为什么?我明明觉得你很适合讲课啊,你是喜欢做这种事的对吧?传道授业解惑。”陆寅柯的手指挡在了嘴前,呼出的气流并不通畅,声音有些沉闷,“而且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读研?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考的学校,你保送就完事了,还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
“没钱,”杜彧蜻蜓点水般看了眼他,又飞快沉下了头去,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没钱。”
“我爸妈去世的保险金和赔偿金被我二叔拿走了一半,钱本来就已经不够用了。再加上我现在读大学,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一年要花掉近两万。我在这里打工每小时十八块,在和我说打工每月底薪五百,一个月加起来才两千多,将将只够供自己用的。”他顿了顿,“我成绩好只是为了拿奖学金,当主席只是为了简历漂亮。研究生我确实可以保,但我查过了,研究生学费比本科还贵,我根本不可能读。”
“本来,我大学就不准备上了,当时就想直接拿个高中文凭打工去的。但南哲父母看我分数觉得可惜,就让杜悠把我账号密码撬出来偷偷替我填了志愿,第一年的学费还是他们帮我垫的。”
“再说了,杜悠下半年就要上大学了。她又是个女孩子,吃穿用度如果都是廉价的地摊货,那她舍友得怎么想她,肯定要被欺负的。”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怪不得你一直对钱这么敏感。”陆寅柯向来知道他拮据,却没想到竟连上研究生的费用都出不起,“只要你想读,我就能帮你出。等你真成了教授,这点小钱还算什么?”
“那怎么行?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接受的。”杜彧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头,“而且你不是还要给你爸付租金吗?哪来那么多钱?”
“你这话就过分了,明明说好的牵我一辈子,怎么却连这点小破事都要纠结?等以后我们真住一起了,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吗,早点用来做长线投资有什么不好?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陆寅柯明显焦躁了起来,“还是说……连你都在骗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未来的事……没人知道会怎样。”他忧虑地起身坐到了陆寅柯身边,五指抚上他的,“但你搞错了重点,重点是我不读研也能混得不错,这不是必需品啊。”
“我知道,”陆寅柯反手握住他,“但你想读研,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明明有更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为什么却只因放不下自己高傲的自尊心而不去选择呢?”
杜彧有些底气不足了,嘴唇翕动了半天,只犹豫着说道:“这是……原则性问题。而且你哪儿有这么多钱啊……”
“我有。当初卖掉和我说这个项目就挣了一笔,平常也会在网上接程序员的单子帮他们敲点代码,而且我还参加了那么多比赛,奖金也存了不少……”他开始认真计算起来,“我可以从现在开始省吃俭用,单子再多接一点,实在不行就去我爸那儿……实在不行再说吧,我觉得应该是够的。”
“那你家底也没多雄厚,别打肿脸充胖子。”杜彧无奈地敲了敲他手背,“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钱你还是留着自己快活吧,别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利益,不值当。”
“什么值不值当的,这不就是你最常做的事吗?”陆寅柯反驳道,“反正我是肯定要和你在一起的,那干脆我也别跑那么远去读什么T大了,我还不信不读研就闯不出点名堂来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老喜欢走极端?你跟我能一样吗?到时候不过就分开两年罢了啊!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上的学校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我要是有你那个财力,我怎么着都得去上啊!”杜彧急得眼睛都红了。
“关键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珍惜一下?”陆寅柯起身发泄般毫无章法地绕了几圈,又重新重重地坐回了沙发垫上,“我跟你挑明了说吧,其实我准备创业,读不读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倒是你,有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做到,完全没必要从事大半辈子你并不热爱的工作啊。”
“更何况,改变这一切的契机那么很简单。只是向我,你的男朋友,借一笔小钱!我们不是应该同进同退吗?”
杜彧怔住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他有些迷茫。
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是自己并不热爱的,活一天也是活,过一天也是过,但真正“想要”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他从来认为自己的人生里只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二分法一样精准无比。他默认着这两样毫无交集,却忽略了它们并起来也绝非全集。
他突然意识到,两者之外,还包裹着无数名为可能性的填充物。它们就像翻过沙漏的那只手,只要有一个起点,就可以将不能流向可能。
而陆寅柯就是那个起点,他身上蕴藏着星云一般奇幻浩渺,却同时也最熠熠生辉的无限可能。
杜彧沉默了。
“我再想想吧。”他终于道。
作话:
陆狗励志创业的第一原因:想搞办公室play。肤浅!
第72章 礼物
“老师再见!”
“明天见。”
随着最后一个孩子的离开,陆寅柯也终于晃晃腿脚从沙发上立起身。
“呼啊……你终于下班了,我都要睡着了。”他交叉着双臂伸了个懒腰,抖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了身,“这都几点了……”
“九点,”杜彧关上空调,抬头啄了一口他唇角,“今天辛苦你了。”
“嗯?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被小孩围着的一直都是你。”他捧住杜彧即将抽离的脸加深了这个吻,抵着额头喃喃道,“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加班。”
杜彧笑着推开他:“那你也要先有这个资本才行啊,创业可是需要运气的。”
陆寅柯沉吟一阵:“是啊,那我从现在开始做善事还来得及吗?”
“做善事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杜彧把环锁从两只门把中横穿而过,插进钥匙再扭下,“但是拯救我饥饿的肚子还是来得及的。”
陆寅柯随性地向后瞥了一眼,写字楼的走廊空无一人。他于是狎昵地把下巴枕到杜彧肩上,再顺手环过了他的腰。
“那不叫来不来得及,那叫当务之急。”他帮杜彧把敞开的棉服拉上,“不过我也可以填饱你的肚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杜彧连忙勾过他脖子紧张地四下张望了几眼,见到没人才松下一口气,“你怎么总喜欢……”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跟我住在一起,多久才见一次,我哪有那么能忍?”他缓缓扣上杜彧微凉的手指,带他探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声音轻得如同用羽毛撩拨耳膜,“这个套是带润滑的。”
“陆寅柯!!!”杜彧摸到那个扎手的边角,顿时沸水的壶盖一样跳了起来,脸红得就差冒蒸气了,“回家再说!!!”
陆寅柯露出了诡计得逞的促狭坏笑,狡黠又勾人,“哪个家?我们的?”
杜彧一时答不上来了,别别扭扭地推开他,把包往身上一挂就气冲冲地跨着大步按下电梯。
“吵死了!”
“是哦,要这么想想,等杜悠上大学的时候,你就可以搬过来跟我住了吧?”陆寅柯神态自若地溜达到他身边揽住肩膀,“不过那房子总归还是我爸的,让你一直住别人的房子也总有点不对味儿。”他轻哼了一会儿,发出思索的音节,“这样,你到时候先过来跟我一起当个租客,等过几年我混好了,保准给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