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上]

"我自由散漫？！"路易冲过来一手按住沙发扶手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也不看看我整天被你那个无良老爸整的眼冒金星？！"
斯蒂文抬手推开离自己太近的脑袋："我倒想眼冒金星来着，可哪有那个时间！"
路易顺势栽到沙发上："你别以为我是闲得难受，要不咱俩换换？你来陪你老爸，千万别让他追到学校来了......我就不信你能哄住他！"
斯蒂文长身站起："咱们还是各干各的，我父亲有兴趣的是你，你就认了吧，反正也算是该尽的孝道，而我还是苦命的忙我的公事去。"言罢送给路易一个捉摸不透的暧昧笑容，转身出门去了。......
......
校园又喧闹起来，在寒水看来一切恢复正常，上课、下课，教室、宿舍，每天的行动规律而波澜不兴，似乎没有人知道开学前的那场考试，校长也像失忆了，见到自己依然是满脸笑容的鼓励然后威严的走掉。就是一出闹剧吧，自己虽是主角，但事情已经不声不响的过去，别人都像未曾发生，再耿耿于怀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已然决定不理睬了，还独自暗暗在意什麽！寒水说服着自己，心里的不舒服是因为斯蒂文那不明情况的啃咬，自己看过了，没有破皮，书上写的很清楚，破了皮才算被下了西洋蛊，何况没有异状说明就算是着了道也会从此长生不老......呸呸呸，怎麽会这样想，难道真的要靠吸人血活着？寒水狠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命令它别再胡思乱想了，世上不会有那麽邪乎的事情，以后离他远一些就行了，可能......也就见不到他了。
"寒水！"不知为何很长时间没出现在校园的路易满脸是汗的跑过来，见了寒水还是觉得内疚："这几天还好吧？"为了摆脱那个烦人的伯父，好说歹说才以暂时代理家族事物为条件让斯蒂文答应帮忙拖住伯爵的注意力，谁知事情是比估计的更繁杂罗嗦，开学好几天了才有空来学校看看，看寒水依然是冷淡疏远的样子，不禁有些泄气："这几天我忙了些，不知道你有没有事情找我？"
会有什麽事？自己的麻烦可大都是他引出的，只要他不给自己找事就谢天谢地了，寒水连忙摇头。
"没有啊？"路易觉得失望，本想找个弥补的机会，看来这次是没希望："这几天学校的事情我代为处理，如果有的话告诉我一声就行了，那我先走了。"路易转身又往校长室跑，自己是在会议间隙溜出来的，得赶快回去，一边埋怨自己的失策：仅是代理就得连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尽心尽力，这个差事还真不是好干的。好在只是代理，伯爵一走自己就可以轻松卸任了......好动的伯爵总得走的是不是？
路易总是慌里慌张的，让他代理学校事务，但愿别出什麽差错，那麽斯蒂文干什麽去了？寒水掉头发狠的跺着地面往教室走，再次提醒自己别想着那个疯子......那本有关吸血鬼的书已经研究的透彻，但还是不敢肯定，不知图书馆里还有没有相关的？
斯蒂文从宿舍的大窗望进去，寒水正坐在书桌旁很专心的看书，这几天被父亲缠得够呛，不过也打听出了一些往事。寒水应该不知道吧？自己会很小心的保管这些秘密，任何可能伤害他的事情，绝对不应传到他那里。
寒水合上了书，脸上似乎有一些疑惑，想摆脱什麽似的甩甩头，然后以手掩口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好困！看了这麽多书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反倒是看得越多越糊涂。还是先睡一会吧......
一只手突然出现拿起了书，吓得寒水的睡意顿时全无。"《吸血鬼的历史》，《简述吸血鬼》......《怎样对付吸血鬼》？寒水，你对这种书感兴趣？"斯蒂文看看紧靠在椅背上的寒水，猛然放声大笑，那天的行为让寒水以为碰到了吸血鬼？看起来自己已经给小家伙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有希望嘛，只要不是无动于衷就行！
瞬间镇定的寒水迅速抽回书扣到桌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在比较书上的描述：吸血鬼一般都有伯爵的头衔，算是符合；有异常英俊的外表......凑合；金发兰眸？没错！"啊！你干什麽！"寒水跳起来，推开冷不防又在自己颈窝同样地方狠咬一口的斯蒂文，退得远远的，不由自主的有些恐惧。
"这个记号的痕迹淡了，我不是说过淡了就需要再加深吗？"斯蒂文回答的理所当然，看来自己的举动又惊吓到了寒水，于是特意向后撤了身子坐到远一些的椅子上，那个可爱的哈欠要是在自己怀里打的该有多好。
为什麽要加深这个记号？！这记号有什麽用？寒水对这个问题已经想破了头，又被这一咬弄了个惊慌失措，难道说真是！......"加深干什麽？"就是着了道也要弄个清楚，寒水提醒自己不要怕，故作镇定的发问。
"当然是好认呀。告诉别的吸血鬼你是属于我的，你的血只有我才能吸。"斯蒂文的脸上浮现出了像那天一样的不怀好意。
那种笑容在他捉弄自己时见过，静默了片刻，寒水确定又被耍了，也是最近并未静下心来，才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压下了怒气稳步走到门边将门大开，用自以为平静的眼睛看向恨不得扔出去又自知不是对手的罪魁祸首，希望他能像上次一样有自知之明，不然就是动手也在所不惜。斯蒂文果然往过来了："想赶我走？"却不像上次那麽惊讶，还是轻笑："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走就走吧。"行动却和说话并不一致，寒水虽然有了防备还是被他拥住在唇上狠啄一下："要记住呦，只能给我。"言罢放开手大步出门，留下来不及动手的寒水愣在原地，片刻后才重重的甩上了门。
......

28远足
宿舍外的草地已有了茸茸的绿意，树梢上依稀辨得出隆起的嫩芽，有别于故乡的春色还是很让人心情舒畅，寒水在这异域的春天里终于放松，只要心静身边的事全都可以忽略不计。开学已有一个月了，再也没见无聊的骚扰，颈窝的痕迹已经淡得看不出来，这个游戏大概玩腻了吧，从此应该各不相干。翻开记事本，寒水又划上了一个道道，自母亲来的那天开始划的，算起来应该是明天了。这里对学生的考勤很严格，自己请假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好在很快就通过了，该为明天准备些什麽呢？或许心意到了就好。
还是按时起了床，虽然不用赶去上课，但作息时间已经习惯了。寒水收拾好屋子，装上准备好的东西，又想了想，将玉萧小心的揣入怀里，带上了门。应该是这个方向了，路还很远，走得快些或许正午前能到。
校园真大，自己闲暇时也只在附近转转，好像离人多的地方越远，景色反倒越有看头，太阳升得高了，晒在身上更有阳春三月的快意，远处鸟儿低低的飞过，留下一两声清脆的鸣叫，这个季节的故乡，更是妩媚动人了吧？
身后有不和谐的马蹄声，这时候会有谁经过呢？学生都在上课，校工并不常到这里收拾清扫，因为要的就是这自然景致，寒水靠到路边继续走，估算着依校工所言还剩下多少路程，前面应是所说的那片有着珍稀树种的树林，那麽走了这麽久竟连三分之一的路程还没走完了，看来正午前是到不了了。
"你这是去哪？"马在越过自己后就停住了，马背上坐着的居然是斯蒂文，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管得太多了吧？去哪里关他什麽事！寒水不愿理睬，继续走自己的。
"从这里走到女生区虽是捷径，可还是远着呐。"斯蒂文下了马，牵着缰绳压住怒气跟上来。终于盼到早就精心安排的这一天，原想给寒水个惊喜的，到了学校却找不见人，问了一圈才听说是请了私假！寒水能有什麽私事？！有校工看见一大早往这个方向来了，肯定是去找伊莲！到了女生区被一堆女孩子围住......想想就火冒三丈！
去女生区也可以走这里吗？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寒水依然走自己的。
"去找伊莲？见他要介绍给你的女同学？"斯蒂文忍无可忍的问出来，那些女孩子一个个疯疯癫癫的，还不把老实淳厚的寒水给吃了！
谁要去找伊莲，这个大忙人唠唠叨叨的怎麽这麽多废话！以为各不相干了，却还跟着自己做什麽，再假装是吸血鬼吗？他该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还会相信。穿过树林会有两条岔道，往左的直下去就是要去的地方了。还得加快脚步。
"跟我走！"斯蒂文冷不防抓住寒水的胳膊往回扯，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精灵落入无聊陷阱被那些庸俗浅薄的娇骄女们污染。
这人怎麽还是这麽无聊："放开！"寒水用力甩开扯住自己的大手，自己才不会陪他一块无聊等他嘲笑......还有正事要办，时间比原想的要紧张，干脆用跑的吧。
竟然敢甩开他逃跑！呆愣片刻，再也压不住的怒火直冲上头，斯蒂文翻身上马，朝隐入树林越来越小的背影直追过去。
......
这树林好大，路也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应该是为了让人清楚地欣赏到每一棵珍稀树种，所以绕来绕去的还有很多是回头路。跑步太累人，寒水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气，身后又响起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蓦的感觉到脑后有风声，寒水警觉的回头，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霎时由肩下滑至胸前收紧将双臂和身体箍在了一起。自己被绳索套住了！而绳索的另一端缠在停于不远处的马背上的那人手上！斯蒂文手上稍一使劲，寒水就被拽着回退了几步。
"跑的还不慢嘛！没想到这根套索还有这样的用途。"斯蒂文冷笑出声："你总能挑一个让人吃惊的方法跟我交流，既然这样，那我也只好再如你所愿就这样子带你走了。"说着已调转马头，腿上使力，马随即小跑起来。
疯子！挣脱不开的寒水被拽的只能跟着一路小跑，什麽彬彬有礼的举止、温温尔雅的风度，纯粹是个蛮不讲理霸道疯狂的混蛋！自己还得尽快赶路，才不会供这个无赖消遣！这个绳结好紧，该怎麽解开？
还是不吭声？跑了几十步，斯蒂文勒住马回过头，急速的喘着气的寒水犹在努力的想要挣脱绳索。"你真以为能解的开？只要我不松手，那就是个死结！想好了没有，要不要上马跟我走？"
才怪！寒水手上使力想将绳索的另一头从斯蒂文手中拽出来。
还有精神瞪自己呢，他的精灵真是顽固的可爱！虽然看上去已经疲惫不堪了，不过想来还得再耗耗他的体力，完全没有劲了才会乖乖的任自己拽上来吧？斯蒂文又催马小跑起来，刻意的控制了速度，千万不能让马速过快将寒水拽倒了。
可恶！寒水又被迫小跑起来，腿已软的快要迈不开，这样不行，绳索真的解不开，斯蒂文又拽的好紧，得想个法子......
快要出树林了，小家伙还在和自己较劲，步子都那麽不稳了，还是不想认输？斯蒂文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将寒水捆上带走，不过那倔性子一上来会不会跟自己闹个天翻地覆......却猛觉得马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手上缠的绳子一紧，寒水已被拖倒了！"寒水！"斯蒂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放开了绳子，马却不听指令横冲直撞的出了树林。
好痛！这树林的落叶并没有看起来那麽厚，为了保护怀里的玉萧硬是让背部先着了地，大概是被什麽东西垫了一下，寒水一时间摔岔了气，滚了几滚后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自己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趁斯蒂文不备用力踢出一个小石块击在马身上将马惊的跑起来，再借着马力绕过一棵树往侧前一窜，利用绳索被树身绊住的后拽力量逼斯蒂文放手，目的是达到了，可这一下把自己也摔得不轻。
"寒水！"终于控制住马的斯蒂文快速折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寒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曾经有过的恐惧又揪心的惊现："寒水！"马还在跑斯蒂文已飞身而下扑了过去。
"寒水，你怎麽样？"不知伤在哪里了，斯蒂文不敢乱动，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颤抖，看起来寒水有些神志不清，朝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茫然无焦距，脸上、手上都带了渗出血丝的擦伤。排山倒海的后悔席卷而来，他伤害到他的精灵了！
斯蒂文怎麽又回来的，寒水终于缓过劲回了神，太阳正正的照在头上，那张似乎很紧张的俊脸后是他的马在低头吃草。已经到了正午，要来不及了......既然他不想放过自己，那就不必客气，自己走回去吧！寒水猛地窜起，一脚踢开斯蒂文，灵巧的飞身上马，一提缰绳，马快速的奔离斯蒂文绝尘而去。
"寒水！你去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个正着的斯蒂文捂着小腹大喊，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马载着寒水穿过树林不见了踪影。
29遥祭
这就是父亲提起过的海了！粼粼的微波平滑的伸展开去，与蓝天在极远处的一线间融合成一体，天高海阔，全都无边无际。应该是那平整的一段吧？两端望过去看不见一块礁石。寒水下了马，脱掉鞋光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这种细沙有着和故乡的沙滩相似的质感，也微微的泛着银白。四周静寂无声，没有人甚至没有一只脚印，似乎在这广阔的海天之下只有一个渺小的自己，哦，还有那匹已经跑远应该是回家去了的马。
寒水找个离缓缓上涨的海水近一些的地方坐下来，望着海天交汇处发了一会呆，从这里一直望过去，遥远的看不见的对岸就是故乡了。父亲，我在这里了......父亲，你好吗？
从怀里掏出准备的东西--一盒火柴、几张自己用毛笔工工整整用心写下的祭文，还有玉萧，都摆在了沙滩上，寒水起身整整衣服，朝向东方跪下，规规矩矩的叩了三次头后依然长跪着大声的念出祭文，也念出自己深深的思念，然后用火柴将其点燃。瞬间祭文化成灰烬，被微风轻卷着打着旋往海的中央飘过去。父亲，我的思念你收到了吗？......父亲......我想你！......
跪了很久，寒水迟缓的盘腿坐下，拿起玉萧抵至唇边，对着依旧无言的大海一曲一曲的吹出父亲生前喜欢听的曲子，呜咽的萧声在静默的天地间愈发显得空灵，不能流出的泪就让这萧声转达给远在天国的亲人吧。
......
太阳已渐渐西沉，从海面吹过来的风已有了浸骨的凉意，抱膝坐了很久的寒水还是不想动，也未意识到自己已因疲惫和过度隐忍的悲伤接近虚脱了。
......
没有......还是没有！寒水到底在哪里？！中午的惊吓到现在还回不了神，看不到人自己绝对无法原谅自己，不知道寒水的伤严不严重，自己反应过来时已被他留在了树林里，没有了马也没有其他人可用，只有赶紧往回走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招集到人力，平生从未走过那麽长的路，用跑的都嫌慢却又无能为力，好在走了一半意想不到的遇见了男爵的马车，说明情况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寒水父亲的周年祭日，男爵本打算去海边拜祭的，却料定寒水已先去了不知为何掉头就往回折，自己再焦急套话也没什麽收获，只是觉得男爵似乎很怕见到寒水，但从他忧心忡忡的表情和详细交待可能的找人地点看得出他也更怕寒水出什麽意外，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寒水身上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重点，有了方向就好，斯蒂文招集了人马分派了几条可能的路线，又一刻不停的往海边赶去。
在这里！斯蒂文示意车夫远远的就停住马车，吩咐跟着的众人留在原地，自己悄然缓慢的接近，沙滩上寒水紧缩成一团坐在着，越发瘦小的背影看上去更加令人心痛的孤单。自己实在太莽撞了，依寒水的心情，怎麽可能对自己过分的行为无动于衷，自己真的算是在欺负他了，竟逼得一贯温和的人采取那样极端的方式！他......不会有事吧？
"寒水？"斯蒂文慢慢的靠近，生怕动作大了惊吓到似在愣神的寒水，近到伸手就能触到了，才轻声呼唤了一声。寒水有些茫然的回头，似乎对他的出现觉得困惑。斯蒂文稍稍放了心，在寒水旁边坐下，手轻触沙滩，碰到了那管玉萧。这就是寒水以那种危险的方式着地的原因！如果因他的一时兴起毁了寒水最心爱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原谅自己了！一天之内平生第二次由衷的内疚后悔压上心头，斯蒂文冲动的揽住寒水："寒水，我再也不会伤害你！"寒水根本没有听懂，只是木然的伸手想取回自己的玉萧，却身子一软，整个栽进了斯蒂文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