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下班路过水果摊,那家雪梨挺不错,最近干燥,想到要熬点雪梨汤给你。”
游屿顺着舒少媛的目光望去,果然厨房灶台上架着汤锅。
游屿轻声,“您熬的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
刚刚鞋柜边放着的手提袋内装有舒少媛的衣服,舒少媛大概是想回来住几天,游屿又说:“我自己会熬,您如果有事的话放着我来就好。”
“小屿……”
游屿沉默,许久才问:“您和他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妈妈只是想回来看看你。”舒少媛语气染上几分低落,“这段时间怕打扰你学习,一直不敢打电话。”
“这不是看到了吗?”游屿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了圈,“我很好。”
不光精神很好,甚至因为饮食营养均衡胖了不少。
他没给舒少媛再说话的机会,提着书包回房,摊开课本也没心思学,直到外头传来关门声他才像是松了口气般倒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后才走出卧室。
雪梨汤放在餐桌,盛出来一碗晾凉,剩下的全部装在密封盒中存入冰箱。
甜食吃太多会腻,雪梨汤也是如此,游屿喝一口便知道舒少媛糖又放多了,她这个人似乎不怎么会把握饮食调味剂量,总是按心情下料。
太甜根本喝不了,游屿只能将所有汤重新倒回锅中,加入开水重新炖煮。
原本一小锅,味道正常后变成一大锅,游屿直接端着锅去敲傅刑家的门。
傅妈妈热情地接过游屿的好意,下楼时游屿带着傅刑回家,傅刑碰碰游屿肩膀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要熬雪梨汤。
“天干物燥。”游屿瞥了眼傅刑手中的作业,“做作业怎么不在自家做?”
“我妈烦。”傅刑无奈,“来你这避避难。”
最近傅妈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要和儿子一起学习,以至于傅刑根本无法开小差,傅刑好不容易逮着游屿,哪能放过千载难逢逃离母爱的机会。
游屿每周坐车去外地补习,神龙见首不见尾,傅刑看着游屿摊在桌面的试卷,稍稍头问:“这次月考你觉得难不难。”
“难。”游屿低头去找放在书桌角落的草稿纸。
“你一定没考好。”他将草稿纸分出一半放在傅刑面前,弯眸笑道。
“说吧,考了几分?”
第二十八章
话音刚落,游屿猛地站起冲出房间去开画室门,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舒少媛回家意味着什么,舒少媛每天回家第一时间去画室,如果这次……
“找什么?”傅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画室仍旧保持游屿上次来过的模样,游屿松了口气摇头。
“没有。”
舒少媛大概忙着煮雪梨汤,没空看他自己在家到底有没有好好画画。事实上有陈卡斯这个老师后,舒少媛便很放心地放任游屿自由发展。一个人坚持很多年的习惯一时半刻不会改变,正如游屿虽然不再动画笔,但有时会无意识在草稿纸上随意简单画某个之前练习过的物体轮廓。
高考来临那天,学校要求所有学生清空教室,值日生与班长留下布置考场,其余学生放假回家。游屿路过高三教室,没他想象中的欢腾,所有考生好似明日没有决定命运考试般同往常一般上自习。记得他刚上高一时,上届高三考试前一日离校,整个校园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不知是谁带头发起撕书扔书活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全是翻飞的试卷。
六月已经很暖了,白日比黑夜更漫长,这周补课老师有事,游屿不必跑那么远去补课。游屿不想回家,背着包在大街游荡,南大大学城那边傍晚时常有乐队表演,游屿买了杯果汁坐在不远处听乐队演奏。
乐队风格偏重金属,鼓手鼓槌每一次落下都仿佛打在他心上,很快游屿捂着心口觉得不太舒服。恰巧兜里手机振动,他拿着手机走到演奏声稍弱的角落去接。
“游屿,游屿我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你快带着人来救我!”薄邵意呼吸急促声音哑地不成样子,游屿正欲问详细地址,薄邵意闷哼一声,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嚣张的男生。
“叫救兵?”
“还敢叫救兵?!”
“给我往死里打!”
“嘟嘟嘟。”
“邵意!薄邵意!”游屿急忙喊了几声,立刻回拨过去,留给他的只剩电信公司优雅的女声,提醒对方无法接通。
薄邵意爱玩游屿知道,爱玩的人通常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游屿匆匆赶往小吃街,同时拨通傅刑的手机,傅刑听罢立即撂下手中的事情赶来。
最近这段时间,比起游屿,傅刑和薄邵意玩得更多,两人教室离得近,课业比游屿这个经常跑去隔壁市补课的人不知轻松多少。与傅刑汇合后,游屿问傅刑最近薄邵意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傅刑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
学校小吃街就那么一条走到底,但两边分出来的小巷很多,游屿与傅刑分头找。高三学生才离校,小吃街聚集不少,游屿根本走不快,逆着他的人流将他不停向后推,他挤不过,只能走几步停一停,等待人稍微散去后继续寻找。
也不知找了多久,傅刑打来电话说人找到了。
“怎么样?”游屿担心道。
“先来医院。”傅刑话音刚落,游屿又道,“别去薄医生那。”
“行,你尽快。”
薄邵意伤得不轻,手臂与背部全是被棍棒敲击过的淤青,游屿到时隔得老远薄邵意便冲他打招呼,游屿快步上前拍掉他挥舞的双手冷道,“笑得出来?”
“当然。”薄邵意挑眉,故意气游屿,用手指点点自己手腕上的青紫说这是男人胜利的伤痕!
傅刑身手好,看样子最后应该是反败为胜。
幸好是傅刑找到薄邵意,游屿掂量掂量自己的战斗力,大约只能在女孩子互相拉扯时阻止片刻。
“他们五个人,邵意一个没胜算。”傅刑说,“我到的时候他被人压在角落打。有个人后兜有蝴蝶刀,露出来了。”
傅刑说得轻松,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忽略了很多细节。
找到薄邵意时,薄邵意被人抓着头发使劲往墙上磕,薄邵意知道护脸,前几下并未直接接触墙面,以至于手背上全是撞击产生的划痕。水泥墙粗糙,皮肤一划就破,他满手都是血,看起来吓人的很。
打薄邵意的是这附近的混混,傅刑曾经和他们起过冲突,在高一的时候。
“记不记得高一刚开学要抢你钱的那几个混混?”傅刑问道。
游屿眨眨眼,想了会后摇头,诚恳道,实在没印象。
高一的游屿与现在的游屿稍微不太一样,高一孩子未脱初中小孩的稚气,不像现在的游屿逐渐褪去青涩,变得迫不及待展露锋芒。那时的游屿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家长眼中的乖孩子,老师中的优等生,但在混混眼里便是撒气抢钱的绝佳对象。
每年新生入学都是混混们最兴奋的时候,他们站在校门口不断观察着每个出入学校的学生,从中找出最听话最沉默的那个,把这些人堵在背巷里施以暴力,百分之九十以上不会被反击,甚至他们不具有事后报警请老师家长的能力。
温温柔柔的人总是伴随着与生俱来的善良。
游屿通常对已经撒过气的事情采取永久失忆的态度,但傅刑不同,自小他便担当着保护游屿的角色,因此游屿受气总是去找傅刑。本着有仇必报,立刻就报的态度,游屿在被抢钱后的一个小时内冲进傅刑家,极委屈可怜地告诉傅刑自己被人勒索。
勒索二十,游屿边说边打开装零钱的钱袋。
“这里空落落的。”
他们抢走还要骂我是穷鬼。
傅刑听罢拍案而起,随手从书架上扯了趁手的汉译英字典便带着游屿回学校找人。
回忆至此,傅刑不得不感叹怎么才过一年,游屿变得如此叛逆,判若两人。
薄邵意将傅刑一拳砸飞混混的姿势学给游屿看,游屿简直懒得看他即将毁容的脸及惨不忍睹的手,他低头从包内拿出自己的保温杯递给薄邵意示意他喝点热水,并问他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身伤短时间内好不了,游屿又去掀薄邵意的衣服,“薄医生一定会知道。”
“薄医生最近要转科室,你能藏得住吗?”游屿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手机放在薄邵意手中,“友情建议坦白从宽。”
况且薄邵意是受害一方,追究责任那些混混需要负全责,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又问,“要报警吗?”
“报警得当场报,现在警察不会受理。”傅刑摇头道,“小屿,许多混混能在街头当街霸,都得有点背景。”
这些混混不算很厉害的那种,至少傅刑没有见到他们拔刀。
薄邵意不想麻烦薄覃桉,将游屿的手机还给他,“周六回家再告诉我爸。”现在一身伤见家长太丢人,他在国外疯也没这么狼狈过。
“为什么和混混起冲突?”话兜了一圈终于回归游屿所关心的正题。
薄邵意突然哽住,很久才说:“猫。”
“猫?”
薄邵意放学回家取小吃街买烤串,本想买好后叫游屿来家玩,烤串还没烤好,他站在烧烤摊前隐约听到几声凄厉的猫叫,声音时响时弱,他朝声音的来源走了几步才确定那就是猫叫。
离他只有两米远的小巷堆满杂物,这段时间小吃街的下水道出了问题,以至于许多商户用水全部从污水管涌上来,全部流进比大路低洼的巷子中。
“他们虐猫。”薄邵意比划了下猫的大小,比miur还小,才几个月大,瘦瘦弱弱抱在怀里也就那么一点,肉眼可见背部突出的骨头,右腿被火燎过,耳朵也好像被剪刀伤过。
薄邵意喜欢小动物,根本见不得任何猫受到伤害,更何况是没有主人流落在外的流浪猫。
“猫呢?”游屿又问。
薄邵意拢着眼说,“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跑掉了。”
“幸好跑得快。”
还挺有爱心,游屿啧了下,拿着手机离开,半小时后他重新回来找薄邵意,身后还跟着人。
薄邵意几乎是在看到薄覃桉的第一眼便躲在傅刑身后,傅刑也颇为配合地将薄邵意藏了藏,顺带安慰他别那么紧张。
“邵意不想让您担心,但我觉得他还是需要您带回家照顾。”游屿在见到薄覃桉后第一时间道。
游屿最初让傅刑带薄邵意去其他医院,其实是抱着如果薄邵意是因为与人打架才进医院,那便不必告诉薄覃桉的意思。薄覃桉先是父亲才是医生,一定不会先以医生的视角进行治疗,反而会与薄邵意发生冲突雪上加霜。
薄覃桉刚下班,游屿这通电话来的正好。
“薄叔叔好。”傅刑与薄覃桉的眼神接触后,气势突然弱了很多,紧接着将躲在自己身后的薄邵意拉出来。
“邵意,你爸爸来了。”
冷不防被好兄弟出卖,薄邵意立刻奋起反抗,起身要去抓傅刑,傅刑灵活拉着游屿退避三舍。
以薄邵意的伤势,至少需要静养大半个月,薄覃桉当即请假,并带薄邵意回家。
薄邵意一瘸一拐走不了路,只能被薄覃桉背着,他趴在薄覃桉背上冲游屿挥舞拳头,游屿耸耸肩当做没看到。
“我的猫!”薄邵意刚被丢进车里立刻弹起来,“miur还在家没吃饭,我要回去喂……”
“我来。”游屿伸手冲薄邵意要公寓钥匙。
傅刑附和道,“我们喂,你回家好好休息,猫不是问题。”
“游屿连自己都养不活能养活我的猫吗!”薄邵意抗议。
“怎么养不活,怎么说话呢你。”傅刑听不得人讲游屿不好,“他长这么大就是自己养自己,这不养得挺好?”
肩宽腿长腰细,肤质比女生还好,青春期的发生在少男少女们身上的青春痘从来没在他那张脸上冒过头。
趁傅刑与薄邵意斗嘴间隙,游屿对薄覃桉说之前的那些练习题已经全部都做完了。
“没有落下任何题。”游屿着重强调。
“做题不重要。”薄覃桉说,“学会了吗?”
大部分,游屿弯眸笑道,如果所有都会,那自己的数学成绩也不至于那么惨不忍睹。
他想了想,对薄覃桉说,“其实我挺想放弃。”
按照现在的势态,再以艺考分数相加,自己一定能考个一流大学。每天晚上休息前游屿总是会有这个念头,并且这个念头正以可怕的势态席卷他已经尽量平静的心态。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该学会选择。”
“这次您不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游屿轻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踮了下后跟。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薄覃桉的声音缓缓落在他肩头,而后被微风吹散。
“游屿,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没人逼迫你。”
一直以来,逼迫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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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送走薄邵意后,游屿将miur带回家喂。miur其实很好养活,每日定时定量投放猫粮,偶尔给它吃一点零食。猫这种动物领地意识很强,也不需要像养狗那样每日带出去遛弯。
miur不认生,游屿刚用钥匙开门它便直接从游屿怀中跳进家,游屿进门后它又围在游屿脚边欢快地绕了几圈,游屿俯身拍拍它的脑袋,miur喵喵叫两声跑去窝在沙发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