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有个夏令营,沈白詹大概没告诉你。”
“什么夏令营?”游屿声音懒懒地。
“谢江余那边有个名额,一个影视公司发起的项目,对电影制作感兴趣的学生都可以报名。”沈白詹没经谢江余同意,占用谢江余本打算给自己工作室旗下艺人的名额给游屿报了名。
“几天?”游屿一听有关谢江余便来了兴致。
薄覃桉减了点车速,“后天出发,去影视公司作为实习生实习一周。”
虽然作为实习生,但也就是每天被工作人员组织观摩在职人员工作,再以讲座的形式请业内资深人士针对性进行讲解。学生时代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不多,对于喜欢电影的在校生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但沈白詹随意占用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需要监护人签字。”这也是沈白詹还没告诉游屿的原因。
监护人……游屿蜷缩了下手,“自己签字不行吗?”
“这得舒女士同意。”薄覃桉严肃道,“游屿,这个夏令营需要去北方,离这太远。”就算沈白詹也无法帮游屿签字,硬性规定不容通融。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薄覃桉叫“游屿”这两个字时,游屿总是莫名其妙想坐直或者是站好,好像自己做什么坏事被发现般。
他蔫道:“好。”
沈白詹对游屿很上心,游屿也觉得沈白詹对自己过分亲切,他想了想问薄覃桉:“该怎么感谢沈老师?”
薄覃桉似是冷笑,只是一瞬,游屿没怎么看清,薄覃桉便温和道:“他什么都有,不缺。”
谢江余脾气不好,沈白詹倒像是天生来弥补他这处空缺般,无论谢江余与媒体产生什么摩擦他都能迅速处理好,并借助自己的人脉帮他打点一切能够搭上关系的合作方。
这个人从前过于锋利,如今过于圆滑,圆滑地让人不得不防。
薄覃桉对游屿说:“以后沈白詹喊你出门,别急着拒绝,自己好好想想。”
游屿不疑有他,认真点头保证会自己考量。
其实无需薄覃桉提醒,他也格外注意,没有人会无端对一个人好。比如舒少媛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儿子,也更因为自己在绘画上有无限可能,陈卡斯也是如此。
每次到陈卡斯家住,陈卡斯总是在他面前画画,师母做饭时偶尔念叨:“怎么之前没见你老师这么频繁画画”才让他意识到,其实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单纯。
陈卡斯在他面前画画,不过是变相逼他重拾画笔,逼他妥协,他除了画画之外毫无出路。
那么薄覃桉呢?
从他坠楼开始,他总是能见到薄覃桉,在医院,在家,在点映会场外。
住院那段时间,薄覃桉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或者说只作为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照顾。薄邵意看望后,薄覃桉才开始注意自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经常在各处看到薄覃桉。甚至离家出走那晚,第一个离开家度过的春节。
想到这,游屿轻轻打了个颤,揉揉发凉的指尖,他体质偏寒,无论多炎热的天气指尖总是冰凉。到冬天更是冻得通红,零下时甚至会青紫。
还有时间,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游屿?游屿。”
嗯?游屿听到薄覃桉叫他,连忙回神问,“我在。”
“下车。”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薄家了,他手忙脚乱去解安全带,但不知怎么的,越是慌乱越是解不开,锁扣好似诚心要跟他过不去般。
游屿满头大汗去摸锁扣,头顶传来薄覃桉的声音,“松手。”
男人声音平静,游屿立即缩回手,薄覃桉用拇指按了下锁扣,安全带立即弹回去,游屿得以解放。
他关好车门快步跟上,看着薄覃桉的背影小声说:“您说我什么时候学车比较好?”
高考结束还是等上大学后的假期?
大学生活应该很轻松吧,网上那些大学生都那么说。
薄覃桉停下脚步,游屿没注意直接一头撞上去,他捂着额头道歉。
薄覃桉似是无奈,但耐心道:“安全带都解不开怎么学车?”
驾校老师也得被气死。
游屿咬咬唇又小声抗议,音调越说越低,自己都快要听不到。
“还不是您的车不行。”
“要我看,您该换个车。”
“什么?”薄覃桉皱眉。
“啊,肉要化掉了!”游屿指了指购物袋里由于温度而变得软塌塌的羊肉卷,他从薄覃桉面前钻过去顺手提走购物袋。,
第三十一章
游屿胆子渐长,薄覃桉站着没动,不一会游屿站在门关对薄覃桉喊:“薄医生,来开门!”
薄家的门是密码指纹锁,薄覃桉将食指对上扫描框,门锁发出“滴”声,游屿开门进入,轻车熟路去厨房将购物袋放下,将袋中的食物拿出来整理。
薄覃桉将所有肉类都冻进冰箱,冰箱内还有薄邵意前段时间在家休养时没喝完的鸡汤。游屿将蔬菜的包装袋拆开,问薄覃桉现在开始准备吗?
时间还早,也才下午四点左右,再过一个多小时薄邵意和傅刑也该回来,薄覃桉道:“放着等他们回来。”
游屿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对薄覃桉道:“老师的作业有点多,我先去写作业。”
高三学生的假期从挤满黑板的作业开始,到厚厚一叠试卷结束,游屿走哪便将作业带到哪,随时随地写,希望在假期后半段留下大片闲余休息。
薄覃桉路上提起的夏令营,如果能得到舒少媛的同意,那么更没时间留给作业。
薄覃桉将书房借给游屿使用,游屿迟疑片刻,问薄覃桉:“我在餐桌写作业也可以。”
“书房没有重要的东西。”薄覃桉知道游屿在想什么。
对于客人来说,主人的书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踏足的地方,书房中存放的所有东西对于主人来说都很珍贵。
“谢谢。”游屿立即背包上楼。
游泳二人组回来的比计划中要晚,不过烧烤的食物只需洗干净,没什么其他可准备的,再加上夏天的白日总是比长,游屿揉着眼睛下楼帮忙时薄邵意问他作业还剩多少。
游屿想了想,“五张。”
薄邵意挠挠头又问傅刑,傅刑耸肩说他假期冲刺型选手,放假至现在一个字都没动过。三人三个不同班级,更何况学习的科目都不同,想抄都没地抄,薄邵意哀嚎一声跑去洗蘑菇。
烧烤架子从储物室搬出来,一年没用落了灰,傅刑站在院子里用水管冲洗,薄邵意拎着木炭和清洗剂去帮忙,游屿正欲端着菜篮子过去,谁知走半路门关传来微弱的门铃声。
游屿以为自己幻听没理,直到端肉盘时才确定自己是听到了的。
上次站在家门口的那个男人给游屿的心理阴影太重,以至于对敲门声格外敏感,他站在门口用打开连接着门口监控头的显示器去看门口站着的人。
那人也正好抬头,游屿下意识后退一步关掉显示器,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薄覃桉的声音。
“怎么了?”
游屿指指显示器,“有人敲门。”
门口的监控有监控死角,只要敲门人离门近一些便无法被纳入监控范围,薄覃桉直接去开门,门刚开了个缝,便被外力迅速推开。
紧接着游屿面前闪过一道白影,白影稳准狠撞在他右肩,为了保护怀中的肉,游屿不得不偏过身以左手臂先挨地的姿势偏摔下去,薄覃桉反应极快地用手拉了他一把也没能阻止他摔下去。
“覃桉,我已经和那个导演分手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女人语气中带着哭腔,长发略过游屿脸颊时,游屿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花香。
摔下去的刹那,游屿立即能感觉到手腕似乎被扭了下,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一时间还不顾上手腕。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肉确认健在,便立即抬头去看埋在薄覃桉怀中的女人。
女人身材纤细,一身淡紫色纱裙,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叮当作响,待游屿看清楚她的脸时,女人得不到薄覃桉的回应,也正好低头回望他。
“你是谁?”女人目光与游屿的相触后,立即像炸了毛的孔雀般冷道:“你是谁!”
薄覃桉将女人从身上扯下来,开口道:“谁告诉你我在这。”
女人回应薄覃桉倒是温柔可爱,掐着嗓子娇俏道:“我想找到你还不简单吗?你搬到这怎么也不说一声,离市区好远,你之前不喜欢住郊区……”
“回去。”薄覃桉冷道。
“覃桉。”女人眼眶立即涌上湿润,“你一定是在惩罚我,我知道,我认罚,现在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没待薄覃桉回话,女人指着游屿说:“这两年我听别人说过你有点荒唐,可我不信,我觉得你在我眼中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可……可就算我伤害了你,你也不能和这么小的小孩在……在……”
“在什么?”游屿端着肉站起,扬声道:“阿姨。”
“你叫我阿姨?!”女人厉声,“这还轮不到你这种吃软饭的小白脸说话,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勾引别人的男人!”
勾引?游屿低头打了个哈切,之前只在电视剧上看过这种女追男的戏码,也在舒少媛那里见到过无数男人追求时的疯狂,可就是没见过像面前这个女人无法无天且令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游屿小声提醒:“邵意在花园。”
薄覃桉拍拍游屿的后背让他去花园帮忙,游屿离开时特地对女人做了个鬼脸,在女人再一次发飙时逃离现场。
薄覃桉这种人,家世一看就很不错,再加上自身条件优越,自然有无数男女前仆后继簇拥而上。
傅刑将烤网刷干净,薄邵意冲洗后已经将烤架架起来了,游屿问薄邵意还需要什么。
薄邵意想了想说:“我去拿油壶。”
“我去!”游屿猛地想到薄覃桉门口还有人,连忙将薄邵意拦住。
薄邵意摆摆手:“顺手。”
“我去拿。”游屿先一步跑回去。
房门紧闭,游屿没在门关看到人,大概是薄覃桉将人领出去了。
Miur关在楼上,吃过烧烤后被允许下楼自由活动。Miur又长大许多,游屿揉揉miur的小爪子,当初第一次见miur,小小的那么一点抱它的时候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它。
“是只大miur了。”游屿拆开猫零食,miur立即欢快地扑上去舔舔游屿的手指,而后卧在他怀里啃零食。
夏风轻柔,白日的燥热在傍晚被统统洗刷,郊区的气温本就比市区低好多,游屿披着薄毯边逗猫边玩手机。
罗景的聊天界面蹦出来,游屿刚点开他已经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罗景问游屿,下午有人找薄覃桉?
“有。”游屿回答。
“没闹?”罗景又问。
“你认识?”游屿不回答他,反问道。
“认识。”罗景发了个嘲笑的表情包,“过气女明星。”
游屿对薄覃桉的情史没兴趣,但对罗景的态度感兴趣,他又问罗景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不回来?
“回得来吗?”罗景发来四个字,幽怨至极。
是回不来,游屿低头弯眸又逗了逗miur,罗景这次发来的消息改为语音,他提醒游屿注意点,这个女人可不好惹,他和薄覃桉在一起时没少被这个女人骚扰造谣,和薄覃桉在一起过的人或多或少都被打扰过。
“她有躁郁症,身边的助理一年换了好几茬。”罗景好心提醒。
游屿无奈,他和薄覃桉又有什么关系吗?这个人讨厌的只有薄覃桉身边的伴侣,他回道:“关心留给你。”
他与罗景聊八卦聊得开心,头顶传来薄覃桉的声音,薄覃桉太喜欢在游屿不注意时出现,以至于游屿没藏好与罗景聊天界面。
“薄医生。”游屿不好意思道。
“罗景是艺人,你不该和他走得太近。”
“可您不也和他走得很近吗?”游屿笑道。
薄覃桉没说话,眸色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格外阴沉,但游屿现在心情不错,没空理解薄覃桉此刻的情绪,在他看来薄覃桉这种人就是这样,虽看似稳重,但实则属于喜怒无常。
游屿勾勾miur的耳朵,笑道:“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邵意,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您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
“您帮我这么多,我不止于连这种小事都要记在心里。”
只是……游屿停顿片刻,“我觉得对罗景不公平。”
“哦?”薄覃桉来了兴致。
“说说看。”他向后一仰,以极其舒服的姿势望向游屿。
明明是平行的视线,可游屿仍然觉得薄覃桉居高临下,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甚至有了退却的想法。
游屿扁扁嘴委屈道:“您看起来好凶,我不敢说话。”
“不像。”薄覃桉起身将游屿怀中的猫捞过来,miur在游屿怀中待得舒服,被粗鲁带起时正欲发作,但看到是薄覃桉,立即可怜兮兮喵喵叫几声。
游屿哎了声,从薄覃桉手中抢猫。
Miur蹬着胳膊腿重回游屿怀抱,游屿安抚般将它藏在怀中,抬头对薄覃桉说:“有时候您真的很凶。”
会像长辈那样很凶,会像医生那样很凶。
“我一直在想,邵意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不受您的影响长成这么开朗,这么讨所有人喜欢。”游屿小心地笑了下,“但他不如您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