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其他人听见声音,纷纷走过来,向贺钧潮打招呼,路夕在一边带着疑惑打量他。
贺钧潮看了他半晌,确定他没受伤后,才想起要对其他人说点什么:“这件事节目组正在处理,你们不要有心理压力,安心准备舞台就行。”
伍承焕问道:“可是pd,我们队少了一个人,要怎么办?”
“少倒不会少,可能要多一个。”贺钧潮说,“表演《223's》的队伍,里面不是有三个兄弟吗,他们因为家里出事退赛了。”
“What?!”大家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乔松年喃喃道:“我去,还真是个多事选秀啊。”
伍承焕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贺钧潮又看了眼路夕,说:“以后要注意舞台安全,保护好自己。别想太多了,专心练习吧。”
他交代完这句,就转头离开了。
乔松年挠了挠头道:“所以pd刚回来就来我们宿舍,就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些吗?”
“话说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也许是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不太放心。”
伍承焕突然道:“你们知道要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吗,全是F班的。”
他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队伍本来就只有他和路夕是A班,其他人全是属于拖后腿的存在。
“我不是介意班级,只是他们对这首曲子完全不熟,这要怎么办。”伍承焕撑着额头道。
每个来偶名的练习生,谁都想努力的往上爬。但现在很明显,他们处于极度劣势的状态。
路夕拍了拍他道:“小伍,等那两个人来了以后,我们一人负责一个。你们也跟着一起练,还有四天时间,不管怎么样,都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向观众呈现最好的舞台。”
他言语之间,没有质疑贺钧潮的决定,或是排挤即将到来的两个人,而是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他们会是团队的一员。
伍承焕抬头看向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路夕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某个点。
“怎么,没信心?你可是C位,教两个人还教不过来吗。”路夕对他扬起嘴角,眼底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处变不惊的态度,像有魔力一般,迅速让身边的人都安心下来。
伍承焕看着他的眼睛道:“路老师,就冲你这句话,我想这会是我毕生难忘的舞台。”
乔松年一伸手,笑道:“我们一定可以的,Badguy们!”
然而,重拾勇气是一码事,现实又是一码事。
他们隔壁房间是选了同样曲目的练习生,其中孟欣佑跳的是女步,他们的进度明显要比这一队快了一倍。
离上台还剩两天的时候,宋希薇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考核,让两支同样曲目的队伍一起跳。
孟欣佑的队伍配合默契,发挥的相当稳定。
为了追求视觉刺激,他们对女步没有做任何改动。
当孟欣佑对着导师组扭腰的时候,宋希薇默默地捂住了脸。
旁边看热闹的海灵问她:“你又害羞了?”
宋希薇小声道:“不,是辣眼睛。”
轮到路夕他们组,六个人上去连招呼都打不齐,动作练了很多次还是不一致。
宋希薇连连摇头,待他们跳完,不客气地点评道:“你们打算就这样上舞台?说实话,我觉得跳成这样,路夕你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众人都安静了,这是她第一次批评路夕。
她继续道:“你是他们当中跳的最好的,所以你们这个团看起来也最不齐。你应当有责任,把他们带到你的高度。”
大家的脸色都怪怪的,队友都想为路夕说话,却又不能顶撞导师,孟欣佑则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出乎意料,路夕却没有做解释,而是鞠了一躬道:“谢谢宋老师,我知道了。”
宋希薇看着他弯腰九十度的样子,谦卑温和,仿佛几年前她自己初出茅庐的模样,一点没有曾经担任过顶流的架子。
她微感诧异,但同时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贺钧潮会对这个前队友念念不忘。
路夕的这个举动,让她莫名想起前两天,她带着好奇心点进了和他相关的热搜。
他已经两年没有动态了,但粉丝反增不减。有个路人疑惑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下面回答说:因为他自己的世界鲜血淋漓,却依然从口袋里掏出糖来给我们。他是这个世上最值得被温柔以待的人。
宋希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对他点了点头:“好好努力吧,还剩两天不到了。”
当天晚上,六人队又是最晚才休息的。
凌晨两点半,大家都虚脱地瘫坐在地板上。
伍承焕擦了把汗,高兴地说:“不错啊小葵,进步很大,动作基本都没问题了。”
被他喊“小葵”的男生不好意思地笑道:“路老师教的好,你们都辛苦啦。”
“终于结束了,我只想回去洗个澡睡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乔松年仰望天花板喘气道。
伍承焕推搡了他几下,“你他妈吃鸡的时候通宵都没事,一跳舞就萎了?”
一群男孩叽叽喳喳地起身,路夕站起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乔松年扯着他衣摆撒娇:“路哥哥,别练了,太晚啦,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伍承焕忍着恶心把他拨开,说:“是啊,你都这样了还练什么练。”
路夕摆了摆手,道:“我习惯晚睡,你们先回去洗澡,到时候别和我抢浴室。”
大家叫了他半天未果,只得先回去了。
练习室重归安静,没有半点人声。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路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闭上眼睛。
经过之前一场事故,他对舞台的阴影不减反增,仿佛之前的治疗全都付诸东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即使在台下跳的再好,观众看不见,也等于白搭。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想象这里是舞台,而不是练习室。
砰,模拟灯光开启。
耀眼的光芒将他包围,而身前,是属于他的一片红海。
随着音响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实。
他的手心也渐渐冒出冷汗,曾经受伤的腿部肌肉阵阵紧缩,呼吸愈发急促。
……还是做不到。
正在他努力想克服这种感觉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又到这么晚,不要命了?”
路夕皱着眉睁开眼,转身看见了贺钧潮,他正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
他被对方打断,心情很不爽,况且上次大晚上还吃过他的亏。
正在路夕准备开口赶人的时候,贺钧潮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三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凌晨三点。”
路夕一愣,他们第一次遇见,的确是三点钟,在天华练习室外的过道上。
那时候,是他劝贺钧潮不要练的太拼,现在情况完全反转了。
贺钧潮看着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最近每天都很晚睡,是在担心舞台?”
这个问题看似轻飘飘,但实则对路西来说,却像是一柄利刃。
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天生的舞者,“担心舞台”这个形容,似乎跟他完全搭不上。
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不是恶意就是八卦。
路夕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抿着嘴角,缓缓地点了下头。
贺钧潮朝他走过来,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路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了手腕,往门外走去。
贺钧潮修长的指节贴在他的腕骨上,两种从未接触过的皮肤,像是夏夜里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骨朵。
谨慎地、羞涩地,探出头来,与仲夏的夜风轻轻地接了个吻。
——所谓悸动。
第23章
过道里一片寂静,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
路夕不知道贺钧潮要带他去哪里,但却没有想要反抗,任由他领着自己往前走。
昏暗的灯光下,眼前的背影比他高了不少,路夕恍惚想起,以前他似乎是可以平视贺钧潮的。
他们穿过一个个无人的练习室,最后来到了楼下的演播厅。
两扇双开大门紧闭,严丝合缝地伫立在黑暗中,周围灯光暧昧不清。
贺钧潮终于放开了手,当左手被松开时,路夕僵硬了一下,仿佛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空气有些静谧,路夕开口打破了安静。
贺钧潮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随口道:“月黑风高,孤男寡男,你说能干什么。”
路夕心道就知道不该问你,只得闭上嘴帮他把门拉开。
演播厅内伸手不见五指,贺钧潮形如盲人一样,到处摸开关。
“啧,节目组已经抠门到这种地步了吗,晚上都不留盏灯。”他抱怨道。
路夕也帮忙摸开关,无语道:“演播厅两、三天都不一定用得上一次,留灯给蚊子照明吗?”
贺钧潮“噗”的一声笑了,说:“你也会讲冷笑话啊。”
路夕是个很少跟别人开玩笑的人,他闻言表情有点不自在。
正在他停在原地时,脸颊上感触到一丝暖意,紧接着,便贴上了一片柔软的袖口。
带着体温的袖口轻轻擦过他的脸,有一种贺钧潮身上特有的木质香水味。
像是开春照在身上的暖阳,又像是雏鸟依靠在巢穴上,路夕竟然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安全感。
贺钧潮波澜不惊地收回手,不怎么诚心地说:“不好意思,不小心打到你了。”
路夕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终于在墙上摸到了开关。
他伸手按下去,刹那间,头顶雪白的灯光倾斜而下,照亮了演播厅的一角。
双眼逐渐适应强光,他这才发现贺钧潮已经快摸到舞台边缘了。
路夕:“……”
贺钧潮略有点尴尬,转头对他道:“来吧,到舞台上去。”
路夕脚步一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很久以前,在他们出道的前一夜,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天晚上,路夕口渴起来喝水,却发现宿舍的门开了条缝。
他穿着睡衣走出去,看见贺钧潮坐在门口的阶梯上。
浓厚的月色中,染着一头张扬银发的少年,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高傲与卑微这两种极端的情绪,似乎在他身上完全迸发出来。
路夕犹豫了几秒,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贺钧潮被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慌慌张张地说:“你……还没睡?”
“起来喝点水,你怎么也没睡?”路夕看向他道。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脸庞与月色完美融合在一起,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贺钧潮看着他的脸,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是不是太紧张了?”路夕笑了一下,“明天是你第一次上台,你担心自己会出错?”
贺钧潮依然没有说话,慢慢低下了脑袋。
路夕忽然拉着他站了起来,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贺钧潮没来及有任何反应,就被他拖着跑了出去。
两人一路奔跑,像是要逃离这个世界一般。
一直到附近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他们才停了下来。
夜深人静,平日繁华的街道渺无人烟,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
在商业街中心喷泉的附近,有一个露天舞台。
两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台下,路夕扶着膝盖,一指舞台道:“去吧,到那上面去。想象这就是明天的舞台,提前适应一下。”
贺钧潮眼神复杂的看向他。
“悄悄告诉你,我平时就是这么干的。”路夕对他弯着眼睛笑道,“我以前也不敢上台,后来经常偷溜来这里上去弹唱,慢慢地胆子就大了。”
他们出道之前,是不允许上公开舞台的,而路夕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这些,让贺钧潮觉得自己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视。
那次舞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没有观众,没有灯光,没有音乐。
只有路夕一个人,看着他唱完了整首歌。
等他心不在焉地表演完,路夕鼓掌含笑道:“不错嘛,连我的HighC都飚上去了,未来可期。”
贺钧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二天,路夕一早就被队友们的起哄声吵醒了。
秦皓宇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盒,夸张道:“路哥,你还没出道就被小迷妹惦记上了!还掐准了你出道日来送礼物,也太羡煞旁人了吧。”
薛云棋冷静地说:“放在门口的礼物,你确定不是私生?”
秦皓宇:“……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薛云棋挑了挑眉,刚要说话,贺钧潮便道:“也许是那人太喜欢哥哥了,你就收下吧。”
他看向路夕,薛云棋的眼神变了变。
路夕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直接拆了盒子。
再看见礼物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这个粉丝,很懂我。”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耳返,上面刻着他名字的缩写。
“我去,定制的!还真是用心了。”秦皓宇无不羡慕地说。
从那以后,路夕就一直戴着它。
沉寂的两年里,这个耳返似乎在告诉他,就算你所有粉丝都离开了,但我依然在。
你永远是我的巨星。